【秋凉时，又登香山，仍是漫山遍野的枫林，仍是铺满了红叶的石阶，大道上行人络绎，小路里万籁阒然，只是再没有额娘在半山腰等候，从前的小厮调去了别处当差，周嬷嬷上了年纪，也不再出这样的远门。人世更迭，只有山，还是那山。】
【和小时候一样，还是爬得很快，转进小径里，遥遥看见前面人影，没多留心，却在将与她擦肩而过时，停下了脚步。】
……是你？【费力地想了片刻，才不确定地开口。】

【在我还是个小孩子时，曾在枫林里遇见位姐姐，她说山中有人贩子的据点，还教我如何将枫叶做成书签，那一回似乎是做了两枚，可很快就将它们抛在脑后了，之后数年，也再没有做书签的闲情逸致。如今，那两片薄而脆的老红叶早不知夹在了哪里，是否还完好，但竟然又遇见了她。】
【看她比划个子，正点中得意之处，不觉站得更挺拔些，也笑了。】
是啊。【那时童言童语，实在不忍回想。】我这几年秋天，也时常来香山，只是再也没见过你了。
@爱新觉罗寄怀

【在这几年的时间里，失去了母亲，又以另一种方式失去了一半的父亲，府中老嬷嬷的头发白了大半，东苑叶穆会折来赏玩的花开得更盛，绥心不再是襁褓中的婴孩，南苑另一位也是。走在山路上，从前要倒两步的地方，已可一步跨过去。听她最后一句，多少知道话该怎么说。】
没老，不过——【稍一打量她衣装发式。】你嫁人了？
【那时她年纪也不大，还是做女儿的模样，如今则应成了福晋，这样的富贵人家，城东自然见得多了。】上回都没问过你叫什么。
@爱新觉罗寄怀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少女与幼童就变了模样，与枫林和青山不同，人的生老病死，总是这样迅速。笑时摇了摇头，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这是时隔多年后，迟来的自报家门，听罢她名字，即使她不问，也自然要奉上自个儿的。】
我叫伯肃，一个人来的。
【寄怀……心下又念了一遍，这名字陌生又熟悉，虽不记得是否真的听过，但那缀字儿确乎记得，我有一串儿姑姑，都应循着这字辈。难道从前都叫错了一声姐姐？】你原来是哪家的格格？
@爱新觉罗寄怀

【她这两句，便已确认心中所想。父亲的姊妹委实不算什么疏远的亲戚，寻常人家，恐怕也不会有相见不相识的奇景。可惜姓的爱新觉罗，正是“不是哪家”的那一家，荣华里难免藏着无奈，王叔们宫外立府，还能时常见得，紫禁城里的公主们，则除了人面与火烛一样多花人眼的大宴，鲜少谋面了。】
那我原来大概叫错了。
【展眉一笑，改口称呼她。】姑姑。【曾经是姐姐，现下是姑姑，随着称呼变的，是辈份。】这一叫，是不是更显老了？
@爱新觉罗寄怀

【久住城东，知道我这一辈的堂表兄弟越来越多，不像小时候，掰着手指也能数得过来，她往后被叫姑姑的时候，定也只多不少，倒是儿时彼此不知晓身份，唤她的一声姐姐，显得珍贵起来。一路拾阶而上，行在枫叶砌起的两道红墙间，明知故问。】
你更喜欢被叫姐姐些吗？
【秋时登高，总教人心情疏朗，两步并作一步，兴致勃勃地又问。】你现在住在哪儿，以后有空去额驸府找你玩儿。
@爱新觉罗寄怀

【同住城东，府邸间相去也并不太远，然而进出之间，确实从不曾见过她，这也寻常，紧闭高门间的街巷常是冷冷清清的，瞧不见人，不比平头百姓所住的胡同，破罐子、烂木头间，飘着四季断不了的烟火气。】
城东那么多公主府，是哪间？
【阿玛行长，年纪毕竟比他的兄弟姐妹都要大些，而我这名字里的伯字儿，序的也不单止府中排行，因此辈分是辈分，年岁是年岁，不一定很相匹。拿手比划了一下我与她的个头，又顺便扯上树枝上的一片枫。】
其实你比我应该也大不了太多，叫一声姐姐，别人也听不出毛病。
@爱新觉罗寄怀

【顺手将那叶子又扯碎了，丢弃在一边。说来也怪，虽是父子，但猛一想来，对阿玛的生平经历并不甚熟悉，我出生后的事尚且如此，遑论之前，且随口一应。】
是，他才老了。
【说话工夫，从小径绕回大道上来，行人渐稠，秋凉正宜登高，香山又是城郊少有的山河名胜，红叶最闻名，这会儿多些慕名而来者，实在不稀罕，就如我和她，也常要赶这一年一度的热闹。。】
那么姐姐，你出宫来住，有没有发现什么好玩儿的地方？
@爱新觉罗寄怀

【长胡子这件事，据我所知，其实与老了挂不上什么关系，十几岁能算老吗？而阿玛如果愿意，也可以让腮帮子干干净净，所谓韵味，实在阻不了剃须的薄刀片。闻言笑了，却反问她。】
你的额驸不长胡子吗？
【我虽年纪比她小，却比她在紫禁城外呆得久得多，又自小拘不住，爱往王府外头跑，听她言吃，也乐得分享心得一二，在人流熙攘间，说话也很费功夫。】上次有人带我去了天兴居，那儿的炒肝很好。你知道有什么别的好吃的吗？
@爱新觉罗寄怀 凑个一人10吧？

【即便是紫禁城里走出来的人，也脱不开民以食为天的旧训，何况宫宴虽好，乐声太响，礼制太重，不比寻常字号吃得轻松自在。暂将关于胡子的讨论搁在一边儿，越俎代庖，替店小二热心地向她推销。】
就跟前门那儿，炒肝店自然是炒肝好吃，别的小菜也不赖。护国寺小吃虽然多，每样的味道未必是京中最好的，好多馆子藏在胡同里，还得慢慢找。
【与姑姑——姐姐且说且走，一路皆关乎吃喝玩乐之人生大事，及在顶上歇过了，再下山，同归城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