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人生



见识过人生起伏。反复无常。却得到与此不同的平静之心。看潮起潮落，自知冷暖。寂寥天空中的烟花绽放，唯美动情，却在瞬间凋零。若人生般短促。在寂寞上空的最高处繁华，直到凋零才了解此时我已一无所有。

他是国内著名公司集团总裁的独子。娇纵，任性。是别人对他的映像，终日伴随。他早已习惯不去计较别人的目光，呆滞地望着天空，看云朵的变幻万千。【小白脸】，【贱人】穿刺薄弱的耳膜，他装作没听见，独自欣赏自我世界的寂寥与芬芳。
上小学的时候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用HB铅笔很认真的写小字，看着班长发言老师眼中赞赏心中羡慕不已。他不敢起来发言，他害怕同学眼中的鄙夷和口中的嘘声，他不明白为什么大家会这样对他。妈妈说，那是因为嫉妒。他似懂非懂的点头。
他最先学会的是写自己的名字。有天。他用漂亮的铅笔记在洁白的纸张上，嘴里小声的念出，声音稚嫩动听，却只是给自己诉说。
小学的六年，他习惯了孤独，静静地坐在一旁，看同学玩耍，看小男生与小女生的嬉笑。会不由自主的跟着他们笑起来，笑容在白净的脸上展开，有浅浅的酒窝。很好看的孩子。【神经病】有同学指着他说。他的笑容僵持，一点不HE谐的凝聚在空气中，转瞬成为哀伤与空洞。 


于是，他不再观望。彻底沦陷于自己的世界，每天每天，不知疲倦。他有很好的模仿能力，模仿明星的签名，签好了，自己看觉得很满意就放进棕色小巧的笔袋，回到家中对着惨白的墙壁说【你看我有XX的签名，厉害吧。】周围有许多经过的人，女仆，家丁，穿着艳丽晚礼服的贵妇人，一步一步姿态妖艳的他从身边经过，没人发现他的话语，他脸上已分辨不出真假的笑。
那时，他映像中的孤独就是一个人。
初中，他读的是全省最好的中学，没费吹灰之力，就像理所当然，他的人生早已被家人安排妥当，不需要自己思考，像牵线的木偶。他依旧孤独，不主动与人交流，淡淡的目光，就像这个世界与他无关一样。
13岁那年，他迎来了人生的第一个【朋友】。
【你好，我是林。】男孩友好的目光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他有些不是所错，偏过头，没有说话。【我希望能和你成为朋友。】那男孩脸上的笑始终如一，像阳光下的向日葵。是让人想接近的气质。
【我，是有天。】他有些艰难的开口，心中有些止不住的翻腾。
他和林成了朋友，林的人缘很好，大家都喜欢和他在一起。有天依旧是被人排斥的对象，三五成群的同学一起走时，他像是透明，不过周遭有人陪伴，他很满足。
他感谢林，感谢他将自己带出孤独。他总是会在节日里送林最贵重的礼物，是普通学生根本不能接触的东西。他以为林会很高兴，但他的表情却是那样的生硬，【谢谢。】他笑着对他说，笑容却不同往常那般自然。
后来，林会在与大家的对话中装作无意的讽刺他，其他人跟着一起起哄，他很窘迫的低着头，咬着牙没说一句话。他还是把林当作他的朋友，唯一的朋友。
他和林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给林讲自己家族发生的趣事，有些不同寻常的贵族人的故事。林停下来，狠狠的给了他一个耳光。【家里有钱就那么值得炫耀吗！？】林愤怒地看着他。他用手捂住脸，满是错愕的神色。
【干嘛总在我身边炫耀！？送我贵重的礼物是不是也是在告诫我我和你根本不是同一个等级！？】林朝他的肚子踢一下，转身离开，他在林的身后，双手捂着腹部，身体蜷曲得畸形。

【对不起，我的朋友，习惯寂寞的我早已忘记该如何与人交往，原谅我无意的伤害了你的自尊。】 
多年后有天这样解释。平和的神态。像在平铺直述着别人的故事。 
然后，他再次陷入无爱的窘境。他开始学习钢琴。一遍一遍的弹奏忧伤的乐曲，像是女子低声的怨念，缠绕在他周围。 
日落西山的时候，他没有回家，在学校的练琴房弹奏心爱的曲子。他无法容忍家中那硕大、严肃的琴房，像黑暗的寂寞河流，要将他淹没。 
他眯着眼陶醉在婉转醉人的旋律中，嘴角有淡淡的幅度。睁开眼时，身边站着俊美的男孩，笑起来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嘴角有黑色的圆痣。他的气质和林相仿，却带着一种深深的纯净，是林身上没有的。 
有天起身，笨重的钢琴椅和地面摩擦，发出巨大的声响，在空荡的琴房回荡。他低着头快速的离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像是条件反射。 
男孩跟在他的后面叫他【你为什么要跑啊？我又不吃你！】然后跑过去挡在他的前面。【我叫郑允浩。】男孩的声音还带着童音。有些低低的。 
【你找我有事吗。没事的话请让一下。】他冷冷的说。没有丝毫的表情。 
【你钢琴弹的很好听，却带着一种深深的寂寞感。是很特别的感觉。】男孩牛头不对马嘴的说着。 
他在音乐方面是很有天分的，像在水中自由游拽的鱼。他在音乐的世界里获得了重生。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他很想跟眼前这个叫郑允浩的男孩说话。却无从开口。 
男孩就拉着他的手，朝学校的后山走。【去过学校的后山吗？那里可漂亮了。】他跟着他走。内心隐隐有些不安和躁动。除了教室和琴房，其它地方他几乎没有去过。 
至今他还能记得第一次来到学校后山时的场面。满地的蒲公英在他面前摆弄着朴素的美态。他看的有些痴迷，【真的很漂亮。】他笑着，嘴角有浅浅的酒窝。 
【你笑起来很好看。一定得多笑笑。】允浩看着他的脸。话语中带着暧昧关切的口吻。他有些不习惯，嘴角的幅度消失，回复一张扑克脸。 
【你叫什么啊？】他问他。声音不大，但恰恰能让他听清。 
【朴有天。】 
【朴有天。。。有天，有天。。】 
允浩反复的念他的名字，像是温柔的曲调，在允浩的心中荡起微波。 
风抚过有天的面颊，搭在脸上柔软的头发飞扬在了空中。蒲公英在风中飘动。还有夕阳的余晖，照着他的侧颜。他的气质与景色相容。允浩在一旁看呆了眼。 

允浩的班级在他的楼下。允浩总喜欢跟着他。尽管在别人眼中是奇怪的举动。允浩仍旧照做。起先他不理睬他的好意，依旧自我的活。后来便慢慢习惯。习惯在吃饭的时候给他夹菜的郑允浩，习惯在他弹琴的时候一旁欣赏的郑允浩，习惯在他孤独的时候陪伴他的郑允浩。 
后来他问允浩为什么会那么执着的跟着自己。允浩说【有天是我见过最纯净的人。】他就笑他，不应该用纯净来形容自己。 

升高中的时候允浩跟他又在同一所学校。他依旧是受家人的安排，而允浩是凭借着全省第一的名次进来。 
他终日与他相伴。久了。变成了习惯。在看不见允浩的时候他会莫名的心慌。然后在他再次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任性的臭骂他一顿。允浩就在一旁笑着，一脸宠溺的神情。

第一次在琴房遇见允浩时他时澄澈的眼神。 
他们躺在地上，亲临泥土的芳香。风中有飘扬的蒲公英，随着风去向未知的方向。 
他们逃了一整天的课，在后山看了许久蔚蓝的天空。有无数的云朵，被风吹散，成为各种各样的形态。 
【他们要送我去美国。他们要我过去学经商。】他告诉身旁的男生。是他喜欢的男生。如果他让自己留下，自己一定会义无反顾的跟他在一起。 
【。。。。是很好的机会啊。】他看着他一脸平静的表情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允浩。我不想去。这里有我最珍贵的东西，是我割舍不下的。】 
他把头埋进他的脖颈，深深的将他的味道吸进自己的鼻腔。 
【从小到大，我都听他们的话。因为那时听或不听都没有区别，我像个木偶一样，被人用线牵引着，不能控制自己的未来。可在我想彻底放弃掉自我的时候，是你让我重新振作，你让我感觉原来朴有天是有人需要，有人疼爱的。我变得越发的依赖你。一刻都不想离你而去。】 
他将自己的想法都说给允浩听，他把自己掏空完完全全的交到郑允浩手中。 
允浩侧过身来搂住他的腰肢。两个人的姿势极度暧昧。 
【他们虽然是我的父母，可从来都无暇顾及我。将我当作继承家业的工具，学习很多礼仪，安排我的空闲时间。我不喜欢晚宴和聚会，他们逼我去参加，说许多的客套话，然后听他们讨论自己根本不敢兴趣的商业问题。十二岁的时候，我哭着告诉妈，我想像其他孩子一样，有个愉快的周末，能和爸妈一起度过的周末。我不要枯燥的礼仪晚宴。她却不理睬我，叫女仆给我换了衣服。我还是得学习礼仪，我还是得参加晚宴。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件无爱的工具。】 
他对他诉说，十几年来无人问津的苦闷。他全权交给他。允浩抚摸着他，从额头、眉毛、睫毛、鼻梁，然后是嘴唇。 
【没有父母不疼孩子的，有天。他们只是太为你着想。】允浩看他漆黑的眼眸，想一汪深潭。【我有很爱我的父母，他们给我完整的家庭和幸福的童年。可是他们却在我上初中时抛弃了我。他们死于空难。在去日内瓦的途中，本来只是一个星期的旅途变成了永久。越是美好的记忆就越难割舍，他们住进了我梦里，让我痛苦。醒来的时候只有看着照片发呆，然后逼迫自己不去想他们。逼迫自己一个人坚强的生活。】 
他心疼的看着允浩，将他抱在怀里，手指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背部。 
【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一个人，究竟是怎么过过来的呢？】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跟他们诉说。起先我住在姑姑家里，她有大好的前途。有出国深造的机会。我不想成为她的累赘。所以后来就没再让姑姑照顾，她现在在加拿大，听说有了家庭，还有自己的小孩。她每个月会寄钱给我，可我不愿用她的钱，将它们一一存好，打很多份工，加上奖学金，足够自己生活。】 
他感受到了眼前这个男孩的坚强。一个人抵抗着生活，抵抗着孤单。 

后来两个人一同睡着，在六月阳光温暖的照射下，在蒲公英的问候之下。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看见身边还未醒来的允浩，这是他见过最帅气的面孔，浓密的剑眉，挺直的鼻梁，眼神坚定温暖。最后目光停留在允浩的唇上。上面的温度他还清楚的记得。几个小时前，允浩用他温暖的唇安慰正在哭泣的自己。 

他主动提出要去他居住的地方。他想融入进他的生活。 
那时他天真的以为他是上帝赐予拯救自己的神。他可以永远这样没有恐惧，不怕消失的爱他。

狭小破旧的公寓显得有些寒酸。允浩不好意思的将他领进自己的公寓。里面不大，却被允浩收拾得很整洁。窗台上放着的栀子花发出诱人的清香。 
他看房间里的摆设全是一个人的，心里有些为允浩难受。 
允浩叫他坐到沙发上，撩起他的裤腿，看到右膝上那触目惊心的肿块。拿了急救箱，用棉签沾了药水小心翼翼的涂抹。他看他认真的样子很想就这样吻下去。 
然后允浩去厨房下面条，围了淡绿色的围腰。他笑他像个家庭主妇。允浩就用筷子轻轻敲他的脑袋，他就傻傻的笑，从后面把他抱住，下巴搁在允浩的肩膀上。 
他还记得面条的味道。淡淡的。上面有煎得焦黄的鸡蛋。他嘟着嘴说，好难吃。允浩就回，难吃你也得给我吃下去，这可是我的爱心速食。 
允浩的冰箱里几乎是空的，零零散散的一些水果，一些鸡蛋，剩下一杯用很大的玻璃瓶装的冰水就也没有了。看着有些凌乱。他想去帮他收拾，结果打碎了杯子，水沾得满地都是，还有坚硬的玻璃碎片。听见动静允浩进来问他有没有事，拉过他的手紧张的看。他说他没事。允浩就说，不要再动这些了，我会自己动手收拾。允浩蹲下去捡碎片，他想帮忙，允浩却打死也不干，说他笨手笨脚的，把手划了怎么办？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笨。是娇宠的公子爷，只能给他增加负担。 
允浩揉揉他的头发说【胡思乱想什么呢傻瓜？我可没觉得有什么。】 

晚上，允浩搂着他挤在狭小的单人床上。两具身体紧贴着。因为没有多余的衣服可换，他赤裸着上身，皮肤白皙幼嫩。允浩的动作十分小心，生怕碰到他腿上的伤口。埋下头亲吻他突起的蝴蝶骨。碎碎地念【有天你怎么这么瘦啊？全是骨头。】 
他翻身主动亲吻他。允浩的舌头在他的唇齿间毫无技巧的扫动。他伸手去脱允浩的衣服。允浩拦住他的动作，在他的耳边对他说【别在勾引我了。不然我会按捺不住的。】声音有些低哑。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举动，于是憋红了脸，转过去背对着允浩。允浩笑了两声有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用这样的姿势睡了一夜。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允浩已经走了。枕头边他的衣服叠得很整齐。他起身伸了个懒腰，看见窗台上的栀子花开得美丽，想起这花的花语——永恒的爱与守护，不禁笑了起来。 
周末的时候允浩要打很多的工，从早到晚。他将有天的早中晚餐做好放进冰箱，留了字条要有天记得按时吃饭。 
他打开冰箱，瞧见他为自己做的食物。早上，蛋炒饭。中午，蛋炒饭。晚上，依旧是蛋炒饭。除了饭和鸡蛋，允浩家中没有其他的菜了。他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却还是开心地将这些全部吃进了肚子里，然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等他回来。 
允浩回来的时候买了很多菜，几本食谱，还有给他买的日用品，他对他说以后一定要让他吃好，要让他长胖一点。 
他就和他一起在厨房研究菜谱。允浩把面粉敷在他的脸上，然后他们打面粉大战，在厨房里很开心的大笑。累了，停下来喘气，允浩探过身子亲吻了他很久。 
他想永永远远就这样过下去，希望他们能这样相守，不离不弃，直到白头。却没料到，他始终躲不过家族的桎梏。 
当他以为家里人已经放弃让他出国的想法时，却见到允浩满身是伤的回来。他知道是父亲做的。 
他很伤心的哭，说是自己连累了他。允浩用手擦干他的泪水说没事的。 

然后，他答应了去见父亲。父亲给他说了很多话，都久久的在他耳边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