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慧理子的关系从那个时刻起便糟糕的一塌糊涂。从她习惯性的伸手去摸慧理子的头,被慧理子甩开的那一刻起,她便再清楚不过。
她试图做出些挽救,却被嚎啕大哭的哭诉着“为什么要删掉海尼桑的手机号码,海尼桑他哭了啊!姐姐你不是也很喜欢海尼桑吗!为什么!为什么啊!我想跟海尼桑一起玩……”的慧理子给断了想法。
她不是一个好姐姐,所以她没办法去挽救。
海没有再次出现在她家门口。他一直便是个诚实守信的人,对于和她的约定这件事上,他从头到尾都在好好的遵守。
但是……那个笨蛋,实在是老实过了头。
她的每一句言语,在他眼里便是宛若神祗般的存在。殊不知,她不过是个凡人,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伟大,逃不过一个情字。
她过于早熟,有像怀揣着恋爱情怀的懵懂少女般想过如果……
如果海真的来找她,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哪有什么结果,毕竟悔不当初,时过境迁。
此时的她正在周末下午的补习班里,听着留着地中海发型的英语老师枯燥乏味的讲课,盯着黑板上原本熟悉却愈看愈发陌生的方块字,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了这些,心里忽的便有些糟糕,像是在空调坏掉的炎炎夏日里因大汗淋漓而无法忍受的浑身粘腻。
她索性转过头,看向窗外。
天气很好,阳光明媚,碧洗蓝天,万里无云,然而茂密枝叶遮掩下的树干上趴着的夏蝉声嘶力竭的鸣叫,刮噪的让人心烦意乱。
今天是周末,也是夏日祭。
海他……
就算是闭着眼睛她也能想到,即使是她说她不会去夏日祭,海也会自己去。
蓦地有飞鸟扑棱着翅膀掠过窗户,惊了沉思中的她一跳。从它身上抖下的纯白色的羽毛悠悠转转的打着旋朝着地面飘落。她盯着还未完全落下的羽毛看了一会儿,心头倏地一动。
“果然……放不下。”
她毫无自觉的喃喃出声,低不可闻的声音被从开着的窗户涌进来的欢快的风所吹散,像是不曾存在过。
补习班的课结束时已经是下午五点钟,离太阳下山还有一段距离,空气稍稍凉爽了些,但却依然灼热的烤人,像是在喷火。她搭着回家的班车颠簸了将近半个多小时,才到了家中。
疲惫的打开家门的时候,她愕然的发现许久未跟她说话的慧理子正站在走廊上,褐色的犹如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眸看着她 ,绞着手指期期艾艾了良久,才偏过头去艰难的开了口:
“……今天……是夏日祭呢。”
“所以……要一起去吗。”
她愣怔了有几秒钟的时间,随即勾了勾嘴角,回给慧理子一个温柔的微笑。
“不了,我还有作业要做。”
她明显的看到慧理子的身体僵了一瞬,随即晶亮的眼睛里迅速的水雾弥漫,大大颗大颗的泪珠倏地便落了下来。
“姐姐个大笨蛋!”
慧理子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喊,肩膀抖得厉害,然后便用胳膊抹着眼泪,迅速的跑开了,她看的心里一疼,伸了手想要想要抓住慧理子,然而抬到半空,最终还是缓缓放了下来。
她是个聪明人,就算是猜也知道为什么慧理子会来邀请她,但是……她不能去。
叹了口气,她弯下腰脱掉鞋子,拎着书包径直的走上了楼。
吃过晚餐后的母亲跟着穿好浴衣的慧理子出了门,她站在楼上自己的房间里拉开米白色的窗帘透过窗户看着在路灯照耀下手拉着手渐行渐远的大小身影,直到那身影消失不见,才在写字台那里坐了下来,拿出了课堂上老师布置的练习。
然而练习上原本格外熟悉的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此时却像是生疏了般,愈发的像鬼画符,看的她眼花缭乱、毫无头绪。
最后她索性停了笔,怔怔的盯着笔筒里的那只有着白色垂耳兔的吊坠的精致铅笔出了神。
那是小学时海送给她的礼物。
她仍旧记得那时刚刚认识不久的海,在得知她的生日的时候,满头大汗的跑到她家站在她的跟前,郑重其事的将铅笔递给她的情形。
她……一直以来……都在受到海的照顾啊……
鼻子莫名的便有些发酸发涩,就连眼睛也是。
或许她是格外的理智,在别人看起来像是冷血无情。但是古来便有实例,即使是帝王又或是最理智的杀手,也抵不过一个情字。而她也不过如此。
沉默了良久,她放下了笔,站起了身,习题什么的全部被她抛却在脑后,她终究是下定了决心,要去夏日祭。
祭典上到处都是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各种摊位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格外热闹。她费力的穿越人潮,试图从中寻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猩红色的眼眸扫过无数人的身影,却终究不是她所想要找的那个人。
直到走到摊位的尽头,她才看到背靠着树站在偏暗处的海。
他正抬起头看着树顶,透过树叶的缝隙可以看到寥寥的星辰。
她没有再走上前去,只是在最后的那个卖狐狸面具的摊位前,买了个狐狸面具戴在了脸上,然后便静静的站在了挂面具的架子后面。
她知道造成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错,她并不会去矢口否认,但她只是想看看他,仅此而已,却也似乎成了一种奢望。
她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周遭的人都渐渐的变得稀少起来,揉了揉已然酸疼的小腿,她最后看了眼海,然后决绝的转身离开。
这是最后一次,她默默的在心底对自己说。
是了,最后一次。
只是她不曾察觉,她离开时,从身后传来的那抹绵长而悠远的视线。
像是在注视着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