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幕）

（自上月见过之后再也寻不见裴侑的影子，他为官数十载，免不得一手腥气，只是如今这遭被人捏在了手里，更有人抛了诱饵叫我助他们一臂之力。我仍记得在尚书省他的话，这句“审时度势”原来留在了这里。一进平康坊就有人带我去了间屏去纷闹的雅间儿，见了人稽礼）相公，巧了。

【面前铜壶里的羊乳刚沸，活泼泼地滚着珍珠一般的奶白小泡。】
不巧不巧，某等在这里见你，怎么能叫巧呢。
【正端坐于描金围屏下，屏风上活灵活现地绘着先秦指鹿为马的故事，白面赵高气定神闲，衮服二世大惑不解，鹿后的群臣神色各异，却都讷讷不敢言。 】
【形神俱佳，好画工，好屏风。】
【挥退仆役】坐罢，听英国公说，漠北的突厥人喜欢将茶粉置入沸腾的羊乳中，某倒想尝尝，是个什么滋味。崔郎与我同试罢。

（一进门就能听见水沸腾的声音，就像是如今长安的天，咕嘟咕嘟冒着泡，就不知道沸水下能存下来的是谁了，落座，双手合在一处摩挲许久）那您找我来为了什么事儿呢？
（如今我多多少少也猜出些局势，但对于他们这些布局的人来说还是班门弄斧，突厥的羊乳，眉心一跳）羊乳什么时候喝都行，和羊乳也不至于来平康坊吧，又或者有什么话您不方便人前说？

【从细白瓷罐里舀出一勺茶粉，洒在羊乳里，铜壶里的热汤登时变成了一壶三春碧水，散发出淡淡清香。慢悠悠地看了一眼他不安分的双手，到底还是太过年轻，戒备都写在脸上，如何成事。】
品茶乃雅事，心急可不行啊。
【搁下银勺。】世上的茶叶大同小异，喝茶的法子却南北不同。南人笑北人以荤腥入茶是暴殄天物，北人何尝不曾讽南人清水煮茶粗疏无味。崔郎，如果人人都以羊乳煮茶为正道，这时候偏偏有个黄口小儿跳出来，说羊乳煮茶大错特错，你猜人们会如何对待他？

（岁月在他的面上镌刻并不明显，但仍能看出时间的痕迹，独属于少年人的锐气并未化作老态龙钟的日暮之态，和他独处，我竟徒生压迫之感。明明处于纷闹的平康坊间，这间却静得只能听见沸水的声音和他温吞的声音，好似回到初始。干吞咽了一下，如灌沉铅）可是——我确实是听说了一些，大概晚辈不及您沉得住气，但有些事儿到了陛下面前，您这一手好棋，估计落得空了，怕还要赔夫人折兵
（羊乳……小儿……，我虽心焦，但仍耐着性子去想，沉吟片刻）自然不会有人理他，但您的境遇，不一样吧

崔郎还不明白？
【眼含笑意，和和气气地瞧他一眼。】我跟俊臣说过，朝廷不过是几座山头几座庙，你们，不在这座庙里，就在那座庙里。想动任何一个和尚，都得去殿上烧香拜佛求菩萨答应。崔郎要做拆庙的小儿，想好拿什么进贡给菩萨了吗？
【提起茶壶，亲自倒出一杯香醇奶茶来。】你腰上的鱼符才捂热，何必急着丢呢。

（和尚和庙的故事听的不少，他信手拈来这个上香还是拆庙的事儿也有意思，装作听不太懂）毕竟我读书不丰，也不太知道这些个故事，但是我想您已经泥足深陷了，再说，本就不管我什么事儿，何用我上供？
（学着他的模样，浅饮一口，还带了些羊奶的膻气，胜在新鲜，就如我这官印，都是新的，只是他这话，未免太过猖狂，嗤笑出声）您……何来的自信？
@宋觉明

崔郎啊，你不会蠢到以为一件芝麻大小的案子就能动摇尚书省的根基罢。你觉得我会落到什么结局？罚俸？即便我真的外放，你当真以为我回不来了吗？
【拍肩，和蔼的笑。】既涉身其中，就不要骗自己还在岸上了。你可以糊涂，但是你要记得当初我让王侍郎怎么走，现在也可以让张侍郎，李侍郎，崔侍郎怎么走。我还没有这么做，是因为我觉得你还算个识时务的人。

【他落在我肩上的掌一下一下，也把我的心弄得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纵然宦场沉浮多年，但仍抵不过他三言两语，沉吟】那您说，该怎么办呢
【他既然口出此语定然胸中已有沟壑，我想，跟着他就行，权衡利弊，毕竟，若他无虞，一个我在他的眼里还是算不得什么的，得罪了他就是自己断了自己的后路。长叹】崔某按照您的吩咐来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