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口》衍生//
——不过是苟延残喘的余年而已。
糖水店前的风铃为误入迷途的爱丽丝奏响,神经质般的旋转之舞仅仅上演了二十七秒便戛然而止。来自外来者的新鲜气息被晚风吹散,在鼻尖前跳跃的依旧是纠缠不清的烟草与糖水香精的味道。左手无名指上的条形码纹身是过去刀尖舔血的生活所留下的唯一烙印,此刻正作为媒介寄托对往昔岁月的追忆。最后的两个烟圈被恋恋不舍的从吐息中剥离而去,未燃尽的烟卷丢弃在拥挤瓷缸内自生自灭。习习凉风翻动墙上挂历哗啦作响,映入眼帘是满目猩红字迹如蜿蜒血渍触目惊心。红色签字笔只适合勾画阎王手中生死簿,而持笔的人数年前尚且被偷偷称作青面阎王。
数年。说来并非漫长岁月却好似已榨尽余生残年,含在唇齿间咀嚼都带上了些恍如隔世的苦味。
无人问津的糖水店鲜有顾客,落日燃尽前的余晖被意料之外的访客遮了个干净。在回忆被唤起前少年话语如利刃挑破安详伪装。踟蹰数年茕茕独行,终于迎来了穷途末路之日。
数年前还是雷厉风行的黑帮老大,有着足以让人下跪求饶的资本。高筑赌债的男人卑微如蛆虫般扭曲匍匐在地,猩红液体溅湿纯黑皮鞋。懦夫只配被人嗤之以鼻踩在脚底投以鄙薄目光。尖声哀嚎漫不经心一挥而去,十指交叠点燃香烟在交错的年轻面孔中搜寻猎物。那张年轻阳光的俊朗面庞映入眼帘,如引线点燃焚天业火。
早在初次会面时就应当将他扫地出门而并非自作聪明地一手将其培养成自己的牙与爪。相遇不到数小时交谈不过寥寥数言,带着不知底细的人去赴一场刀光剑影的鸿门宴,除了疯子以外约莫再无二话。带着冰冷硝烟味的枪口以金属独有的冰冷质地压上太阳穴,不知所措的错愕后泛起的是难以言明的怒意与好奇。如果你的砝码不足以让庄家胆寒退却,你会开枪吗,江口?
于是荷枪实弹代替了语言,冰冷的杀机充当试探的利刃。尝试终究以失败告终,这家伙在理智与天真中随意切换,又好笑又幼稚,活像个神经病。可世上最难揣度的就是神经病,这个结论还不足以让狮子收敛起对入侵者的敌意。
这个人太危险,玩世不恭肆无忌惮将所有规矩嗤之以鼻,沾了人命也能摆出一幅事不关己的潇洒作态,无视他的权威一次又一次打搅他的生活。记不清接受邀约的最初动机,那一晚荒唐的履历落在回忆里只剩了甜腻馥郁的草莓味萦绕在味蕾上。一场空匆的云雨,飘忽不定如同幻梦。
你情我愿睡一觉而已,谁规定上了床就必须要交付真心了。他不当真,想必江口也不会当真。他盯着苍白指节上一道淡青色烙痕,哑着嗓子挤出一声冷笑。
他没料到背叛来的如此猝不及防。摇摇欲坠的天台上聚集着密密麻麻的光狙镜红点,一手策划的演员与剧本彻底失控,反衬得几分钟前还在问着害怕与否的自己**至极。不甘心的回身转头,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眉心,又是如出一辙的戏码,江口,你还要再演几次才足够。
响在耳畔的声音声调缱绻恍如情话。耳廓旁的雨水被人舔去,湿热触感令人反胃。咬着牙的一字一句不断敲击鼓膜,清脆的金属碰撞声穿透雨幕回荡。已经放弃挣扎索性阖眼等待最后一刻。狙击枪的蜂鸣细微难辨。最后告白的长长尾音同草莓味的沸腾鲜血一同在颊边冷却。
他垂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手枪,一瞬间满上的莫名情绪如同灭顶之灾。
早在初次出手时便有人说他的枪里没有子弹。你果然名不虚传,江口。一切的一切只是末路的另一位掌门人亲自谋划下的一盘棋,自己这枚将军,终于迎来了谢幕的时刻。
被少年推到面前的纸袋写着自己的名字,止不住颤抖的双手拆开包装。两张照片滑下,镜头里都是自己毫无防备的脸。这就是你甘愿赴死的答案?
不知趣的晚风吹响了风铃,那颗死寂的心脏突然复苏。他曾厚颜无耻的苟延残喘,现在却有了一个目的地。拿一切身外之物作为补偿,带着这余生与华葳的心脏奔赴末路。目的地是一座小城,被一条不短不长的江分割开,最后同旁边更加细碎的江水汇集,流进海洋。
他将在那座小城入殓。
那座城的名字叫
“——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