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d=53167510]]
[一]
我生活在树荫丛林——这里是广袤无垠、舒适无比的精灵栖息地,同时也是人类进行诸岛巡礼考验的地方。
对人类的训练师进行考验的霸主精灵也居住在这里,我幼年曾经很奇怪为何多人类进行考验的却是精灵,这个疑虑到现在依旧没有得到解答。不过我想,这或许就是我们这里,阿罗拉地区的特性,标注着精灵与人和谐相处的一种常态吧?
虽然对此怀有一种疑虑,不过这并不妨碍我喜欢我们森林的霸主精灵,就如同作为对人类进行考验的标志,是一种强大的存在一样,他在精灵之中也如同领袖一般熠熠生辉,我们都愿意回应他的召唤、遵从他的指令——但是我很少回去顺着他的召唤和他一起并肩作战。我,我很崇拜他,但我自己是个胆小怕事的精灵,我很害怕战斗。然而霸主精灵他却有着超乎寻常的勇气和毅力迎接人类或者其他精灵的一次又一次挑战,我没有见过比他更加强大的精灵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上,他卓越的实力和灵魂犹如明星在我梦想的顶端闪烁着光芒。
我曾在漆黑的深夜真正地接触过一次霸主精灵,当时他带着白天和人类训练师的精灵进行战斗时落下的一身伤痕,轻声喘息着伏于茂盛的草丛。也学是因为这身伤痕,他身上一直覆盖着的威压少了不少,这使得我莫名产生了接近他的勇气,不过仍旧是小心翼翼地。我借助皎洁的月光注视着那个在草丛中模糊着的轮廓的动向,一点点凑上前,不愧是霸主精灵,他很快就注意到我了,即便受伤眼神中的凌厉也没有减少。如刀的目光朝我射过来的时候我还是瑟缩了一下,远远地收住了脚步,但第一次如此接近我所仰慕的目标,我心中的勇气竟然莫名的放大,我咬着牙警惕地盯着霸主精灵——那只体型异常庞大的兰螳花,再凑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把今天找到的树果放在了他面前。
结果,那几个树果成为了我们以寥寥数语相交谈的夜晚的开端。我将我的仰慕之情尽数诉说,他吃着我找到的果子,一边恢复着体力一边仰头看向月光,偶以简洁有力的话语回答我,直到我谈起我的萌虻朋友说的话。
“她总是说我像花一样,可我知道我不行,您说,我是否有一天会像您一样,如同一朵美丽的鲜花一样绽放呢?”
那一刻,他终于低下了头,粉色虹膜下的黑色细线带着认真的神情望向我,当时我觉得他在审视我,所以我坐得十分笔直——我渴望确定的答案,因为,这是我的梦想。
然后,他开口了,他说:
“每一只伪螳草都可以像一朵花一样绽放出色彩,你也一定会的。”
听到这句话,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失落,我想,我那一刻的失落一定大于高兴。因为,如果每一个伪螳草都是一朵花,那么我们所有的伪螳草之间又有什么不同呢?即便我也能和鲜花一样绽放出色彩,也只是数万朵鲜花中的一个,无法成为像霸主精灵这么光亮的明星吧。
那天晚上,我感觉自己很是委屈,我摩擦着自己的双刀,头一次忍饥挨饿地在夜晚的星空下睡着了。我感觉自己的梦想突然又变得平淡无奇,就和我本人一样。
那之后的第二天,即使我的萌虻朋友再飞回来跟我说“你的身上有花儿的气息。”,我也很难再暗自高兴了。
但是,后来我又这么安慰自己,不管怎么说,霸主精灵还是肯定了我,所以我一定不能辜负他的肯定。在将来,我一定会绽放如花一般的色彩。
[二]
我被一阵骚乱声吵醒,这让生性警惕的我瞬间清醒过来,我的萌虻朋友此时并没有在我的怀里,我本来以为她已经走了——可等我听到她的声音,才发现她正在我的头上。
“看啊,伪螳草小伙子。”她这么称呼着我,用两只前足敲打了一下我额头的右侧,我便小心地俯低身子右转过头,发现是几个人类的孩子闯入了这里,领头的是个绿发小姑娘,她的头上别着一朵鲜花,而她的身后则跟着一个蓝发的人类女孩和一个皮肤黝黑的人类男孩。看来是这几个孩子扰乱了我的梦,我苦恼地皱了皱眉,孩子多半构不成什么威胁,只要他们不会发现自己,自己就不会面临被抱起来戳戳揉揉或是两把镰刀被玩来玩去的境地……
“哇!你们看我找到了什么!”
草丛突然被拨开后露出来的面容让我吓了一跳,我明明没有动弹,看起来就像一朵在草丛中的花才对,为、为什么会……
我感到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全都都有些僵硬,我木讷地看向别着鲜花的绿发少女,尽可能用被吓到空白的大脑去思考对策。不过我还没来得及想到底该怎么办,她的下一句话就已经冒出来了: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她朝我眨了眨眼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很容易分清植物系精灵和植物,你是不是吓了一跳?”
何止呢!我在心里默默地说着,小心翼翼看向女孩,对方朝我嘻嘻一笑,这个时候她的几个同伴也凑了过来,男孩伸出手指似乎想要触碰我,我一个激灵后退了一步,举起镰刀威胁似的看了过去,这时一旁的蓝发女孩问道:“这只精灵……是伪螳草吗?”
“是哟!是很有趣的一种草系精灵!”
“什么?原来是草系的精灵,看起来就和昆虫一样。”男孩又瞧了瞧我,我再次浑身一哆嗦,虎视眈眈地举着镰刀。
“这应该是一种拟态吧,草系精灵是很神奇的。而且,虽然说是昆虫……”那个绿发姑娘解释道,随后又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我,眯眼一笑,“但他和花儿一般美丽,不是吗?”
“我觉得池塘里的弱丁鱼们也很美丽哦,尤其是群聚在一起的时候。”水色头发的女孩这么说道,轻轻一笑。
“那应该是帅气吧?”男孩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不过称作力量美也不差。”
“呐呐,我说,我们到里面去玩吧。”绿发女孩站起身来向她的伙伴们建议道,“听说伪螳草白天都是要睡觉的,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了。”
她的几个同伴也都附和着站起身,在几个人渐行渐远的时候女孩再次转身,飞扬的绿发闪过柔和的流光,她头上的那朵花异常美丽,就和她朝我绽放的笑容一样,她笑着朝我挥了挥手,随后转过身和她的同伴一起到森林更深处去玩了。
“你太紧张啦。”他们走后很久,萌虻敲了敲我的脑袋,而我则还在原地愣着,我想,我不是很容易接受这些突发事件,所以很久以后都没有反应过来。我只记得在一段长久的时间内,当我试着平复我不知从何而来的悸动心情时,我的萌虻朋友又说了一句话:
“这些孩子都是花儿一般的人,想必将来一定能绽放出美丽的色彩吧。”
[三]
我真的不明白这个孩子是怎么找到我的,接下来每隔一段时间,也许是清晨、黄昏或是傍晚,那个绿发姑娘来玩的时候就一定能找到我,这似乎是她的天赋,她不仅能分出我和植物,也能分出我和其他伪螳草的不同。
她有时会带着其他两个孩子伙伴或者他们的其中一个,偶尔也会单独一人来,她跟其他精灵的关系似乎也很亲密,我偶尔会觉得这里也是她的家,她说不定是我们的其中一员。她像阳光一样热情开朗,会吸引我们这些草系精灵,同时她似乎也很热爱我们这些精灵,在逐渐的相处、以及她的天赋作用下,她对草系的认知似乎比我们这些精灵本身还要熟络。
“她将来说不定能成为队长呢!”偶有关于她的评论响起,有人类的或者是精灵的,队长是将训练师引导到考验之地的人类,毕竟就算最终是精灵来进行考验,但没有能够沟通的人类是不行的呢。不过想来能够担以重任,一定也是人类中非常杰出的家伙吧。
不过玛奥,也就是这个绿发女孩比起做一名队长,似乎更倾向于成为一名厉害的厨师,她经常给我们带一些料理来分享,霸主精灵好像也很喜欢她做的食物,明明都是用我们在树荫丛林就能找到的东西,单个吃起来的话感觉没什么,混合在一起就有着奇妙的味道了呢。
不过萌虻有的时候似乎对她的料理不太满意,“有的时候味道很奇特啦。”她这么评价道,“我还是更喜欢花蜜的甜味。那些树根种子草之类的东西可能你们草系精灵会更喜欢吧?”
“是吗,我觉得我都喜欢,包括她本人。”我用镰刀较为迟钝的一侧碰了碰在我上方飞着的萌虻的前足,小声嘀咕道,“我觉得,就算她是一朵花,也一定是一朵特别的花。”
“每一朵花不都是特别的吗?”萌虻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用前足打了一下我的脑袋,“你身为草系精灵难道在这方面的知识比我还差吗?”
“每一朵花都是特别的?”我看向草丛深处,那些其貌不扬的小白花静静在里面盛开,每一朵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区别,“怎么会呢?”
“你呀,真是个小笨蛋。”萌虻飞了起来,颇为不满地嘟起了嘴,“树上的花、草丛里的花,授粉等待孕育新的生命的花,落下化为养分重新轮回进植株里的花,每一朵花都有自己的命运,都是截然不同的啊!”
我愣了愣,瞪大眼睛看向萌虻,她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叹了一口气。
我承认她说得不错,这么想想,有的花儿会成长的很大,有些花会开出艳丽的色彩,有些花具有顽强的生命力……好像每一种都不同,那么同一种类的个体上呢?
“当然有所不同了!”萌虻用小巧的身体用力撞向我的额头,这次的力度可不小,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被撞倒在地,看着她轻盈地落在我的鼻尖上,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无论是它们外在的形态,还是内敛的香气,都是完全截然不同的!”
“这样吗?”我用手轻轻戳了戳她的身体,她落在了我的镰刀上,嘻嘻一笑:
“对呀,我觉得你以后一定是一朵了不起的花。”
“那可不是嘛。”我回答道,感觉之前冷却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似乎是已经熄灭了的热情重新燃起,“毕竟我进化了以后,就是一朵兰螳花了,可是一朵和其他种类的花完全不同的花。”
“而且说不定,是可以成为霸主精灵的兰螳花。”
萌虻的话让我不禁一下子瞪大眼睛,心脏猛地漏了一拍,我感到脸颊一阵发烫,她、她是怎么知道的?我明明除了霸主精灵先生外,没有把这个梦想告诉任何人才对!
“被我猜中了吧?被我猜中了吧?”她看到我的神情似乎颇为得意,这让被看透心思的我不仅又脸红了几分,她不停闪动着自己的翅翼,转瞬即逝的轨迹让我感到视线和脑子变得一样缭乱,“因为你的气息告诉了我,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们一族是可以感知到花儿的气息的。”
“而你的气息,我非常喜欢,你一定是属于那个更加特别的花儿!”她在我面前用身体划了个圈,笑眯眯地解释道,“拥有这么好的花儿的气息的伪螳草,一定能够实现他的梦想的吧!”
[四]
是萌虻的话给了我动力,让我重新站起来想要追寻自己的梦想。
深秋,满天的枯叶飞舞,我屏息凝神,手起刀落,比之前更为锋利的镰刀轻松地划开在空中飞舞着的叶片,我满意地看着它们一分为二,在地上衰落成星星点点。
我的萌虻朋友最近要为冬季做准备,虽然这里的冬季不算寒冷,但开放的花儿也越来越稀少,所以她正在抓紧时间储备食物。陪伴她的时间逐渐减少,我就把这些空闲的时间用于平常的锻炼。
不知道我这两把日渐锋利的刀,是否能有一天得到霸主精灵的认可。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霸主精灵的呼唤声再次在这片森林里回响起来,尖锐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透露着他强大的威压。大概又有进行诸岛巡礼的训练师来进行考验了,我探了探头,决定追寻声音前去一探究竟。虽然霸主精灵日常的搭档是漂浮泡泡和喇叭啄鸟们,我作为一只伪螳草可能加入不到战局,但我还是希望能近距离观看霸主精灵战斗的身姿,见识到他的英勇的同时还能学习一二。
然而就当我抵达那里的时候,进行考验的训练师人类却让我吃了一惊。
——是那个绿发的孩子。
我拨开草丛,小心翼翼地看了过去,只见她前方站着一只森林蜥蜴,正对着已经有些受伤的霸主精灵和旁边已经陷入无法战斗状态的漂浮泡泡。
“啊,是久不见的伪螳草!是来协助霸主精灵的吗?”她一眼就看见了我,就像以前一样,我浑身一震,本能地想要往草丛里缩,视线却正对上也闻声看向我这里的霸主精灵的眼睛——那是一双充满威严、冷静和优雅的,装着强盛实力的,我所喜欢的眼睛。
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我,在那个夜晚,我们曾经一起望着星空,他单方面地听我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