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天命由我不由天 尾声
天边妖异红云如烈火骤燃,诛仙台上罡风大作,雷声响如远古战场上击杀敌者的战鼓,带着万钧之力凝聚而下,原本大小如井口的诛仙台悚然裂变,直裂断到三生石下,整个高台轰然坍塌,罡风席卷,天幕闭合,逃无可逃,弑神诛仙。
凤九踉跄奔至诛仙台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万丈高台神形已失。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阳清者升而为天,阴浊降而为地,天色清湛,有风雨雷电;地颜浑浊,有沃土江河。但此时她眼前所见的一方天地却是混沌一色,混元如鸡子,天与地闭合为一,其中风声雷电若万鬼同哭。
凤九不能相信,她的东华居然就在里面。她纵身便向那结界内的天地扑去,她同他说过的,你生我生,你死我也绝不独活,生不求同室,死而同椁。
“小九!”身后传来一声痛呼,像是来自天后白浅。
身前“叮”的一声脆响,凤九被一股肃穆的仙气弹开,刚刚还在大典仪台上庄严授印的墨渊上神横身立于结界前,挡开了凤九的飞来一扑。
陶铸剑在手,凤九红着一双眼睛盯住墨渊的身形:“让我进去!”
“小九。”身后白浅扑到,她刚同夜华承了荒火大业,纵然服了折颜的养灵丹,还是浑身乏力,使不出仙术,只得扑身过去环抱住侄女。
这孩子是疯了么,那结界内眼见着就是凶险无比,她连上仙都未飞升,竟想要就这么冲进去。
“姑姑!”凤九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这一眼,白浅就不由得松了手。在那一眼中,白浅看到了撕心裂肺的绝望,如同当年她抱着夜华尸身坐在若水河畔时一模一样的眼神。
拦不住了。
凤九回过头去,眼见墨渊身形不动,陶铸剑缓缓出鞘:“上神,凤九求你,让我进去,东华他在里面等我!”
墨渊不答,挥掌,一枚赤金色凤羽花戒浮于凤九面前:“你当知,此半心是谁的。”
“裂心术!”凤九一瞬间脱力跌坐在地。
“东华此行前碎骨裂半心铸此羽戒,留话给你,若你也要弃世而去,这半心并里头所封着的情爱,便自此四海八荒飘荡无依了。”
裂心术,碎骨剜心,锥心泣血。
跪坐在地的凤九双手掩面,痛哭失声。东华,若君不归,你要九儿如何独活下去?!
此时结界之内,无日无光,天地浑浊,诛仙罡风不止,烈如刀割,天上弑神巨雷若重锤砸下,震得苍何剑阵嗡嗡晃动,几欲崩塌。阵内东华帝君面容冷酷,双眼只盯着施法的老者与三生石,对周遭一切恍若不觉。
那布衣老者额上已布满豆大汗珠,耗尽全力施法于三生石上,金沙自数千万苍生名中脱出,自动汇聚一处,紧挨着那处右侧的名字显现出来,青丘白凤九。
见到那名字,帝君苍白冷酷的薄唇边突然现出一丝笑容,心口旧伤处传来一阵撕裂之疼,一晃神,苍何剑阵露出破绽,罡风巨雷混结而下,撕裂剑阵,直逼三生石。东华身形暴起,卷袖成风,护住巨石。罡风如刀,巨雷如锤,统统斩在他身上,形成一道道透骨重伤,赤金血尽出,帝君连眉毛也没动一下,不多时紫色长袍已经被血染成湿重的黑色。
三生石上金沙凝聚,正一笔一笔钩画而成:东华紫府少阳君。
天地有大变。
结界外,远处,刚刚承继了君位的天君夜华率众臣拜服于地。众仙只道,天逢大变,东华帝君大德,挽苍生于此,却并不知其中真意。
稍近处,天后白浅双手环抱着跪坐在地,痛哭脱力的凤九女君,一声声安抚着:“东华帝君是何等修为?你既爱他,自该信他,天下没有什么是能困住帝君的。折颜已携万古灵丹妙药候在太晨宫,小九,你要相信我们。”
白浅求救的眼光看向守护在结界前的墨渊上神,墨渊的眼睛却深深望向结界内,沉默的身形矗立如山,不知想着什么旧事。
结界之内,三生石上帝君名讳重塑而成,布衣老者已收了术法,力竭倒于三生石下,身形缓缓透明。
反噬太烈,这刚幻人身的仙者承受不住,已要灵竭重归混沌。
身前一道紫光袭来,是东华帝君为他注入一缕灵力,再将其身形重封入三生石内,百年之后或重有机缘。
封好三生石,东华回身望向结界外,那只小狐狸已经哭倒在她姑姑怀中。心头涌上一股温柔的疼痛,她本该只在他的怀中舒展欢笑,肆意娇蛮,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被这闭合的天幕阻隔成咫尺天涯。
东华抬袖收苍何在手,赤金血撒于剑上,另一手摘下腰间悬挂的火红狐尾,捏诀将其凝入血光暴涨的苍何神剑。
青丘狐尾每一条,都可凝聚执念化做一件法器,小狐狸,这便随本君做最后一搏吧。
剑光暴涨,紫衣神君身形与剑芒融汇为一,若流星突陨,斩向此方天地衔接之处。
盘古禁术,开天辟地。
结界轰然爆响碎裂,如天塌地陷,重裂天地。
天开地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天高一丈,地厚一丈,天数极高,地数极深,天地相去九万里。
有剑光自这天地间飞身而出,墨渊上神纵上前去接住那如陨星般坠落的紫芒。
麟德君元年,天逢巨变,上古尊神东华紫府少阳君,只手再平天乱,重开天地,皓德永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