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倒写】【晋王中心】繁霜
晋曦即使终日足不出户，只能对着四方的天空，也知道形势并不太妙。
电视报纸上看起来倒是一贯的河清海晏，可他从小离权力中心那么近，哪能看不出些许端倪。只是没人敢和他通什么气，他也乐得冷眼旁观，每天依旧写他的字干他的活儿睡他的觉。
十一月的天气，气温骤降，早间起来，窗外竟是白茫茫的一片。晋曦往手里呵了口气，希望微僵的手指赶紧暖起来，今天的功课他还不想落下，准备写一张给弟弟呢。
说到这个，他想起家里人最近来得勤了些，上次弟弟更告诉他，小儿子已准备回国了。他含含糊糊地应，说这个时候回来干嘛，反正也不是一时一日没见到了。话虽这么说，他倒真开始惦记起来。
长子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他回来了，您见不见我是不是就在两可之间了？您一向更喜欢弟弟。
他笑骂，小兔崽子。
身陷囹圄对他来说，总算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弥补和长子多年缺失的亲情吧。
他漫无边际地想着，摊开宣纸，笔尖蘸了墨汁，刚要落笔，便听见门外有动静。
“晋曦同志，我们有些问题想和你谈谈。”
同志？
他并未放下笔，更未抬头，只是淡淡道，“这里没有同志。”
“我们知道您……现在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您收拾一下？”
晋曦放下笔，“不用收拾了，走吧。”
内勤为他端茶倒水，晋曦也不客气，便自顾自喝了起来。来人笑道，“不是最好的茶，您还喝得惯吗？”
晋曦看着杯中颜色甚是好看的茶汤，漫不经心道，“我不懂这些，喝不出来。”
来人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终究还是又为他续上一杯，“知道您一向朴素。”
晋曦忽然笑了，“朴素？别忘了我当时的罪名啊，我怎么敢当得起朴素这个词呢？”
来人知道他的脾性，此刻又是非常时期，只能一味退让，“您别这样……那都是历史错误了，这不，我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些遗留问题的……”
晋曦看他一眼，“怎么解决？”
来人把一张纸和一支笔推到他面前，“突然公布给您平反未免对社会震动太大，所以……您签了这个，先保外就医比较好。”
晋曦端着茶杯，神色未变，“我身体还好，没必要保外就医吧？”
来人没想到他能这样应对，一时语塞，半晌，忽然满面严肃，“晋曦同志，我希望你知道，我是代表党组织在和你谈话。”
“我早就被你们开除党籍了。”晋曦满不在乎，“别拿这套来压我。”
这位果然厉害，这副架势不知道是不是从他蹲过多年大牢的爹那里学来的，真是不同凡响。来人讪讪一笑，“您是不打算从这儿离开了吗？”
“离开如何，不离开又如何？”
“您不会一点儿都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吧。”
“这不是我一个罪犯该管的吧。”晋曦嘴上这样说，心里忽然浮起一点儿不安，形势……真的坏到这个地步了吗？
来人无奈，“也许您今天心情不好……这样，您这几天好好想想，我过两天再来。”
晋曦垂眸继续喝着茶，并未理他。听他离开的脚步声，他才放下杯子，抬起头来。
他回到自己屋里，继续写他的字，只是连着写了好几张，都觉得不好。
他索性停了笔，站在窗前，看着细雪在阳光下慢慢融化，露出灰黑色的地面，只觉得和刚刚一片银白干净比起来格外丑陋，更加心烦意乱。
如果，他们是真的需要我呢？

【历史倒写】【晋王中心】繁霜（二）
再有人来找他，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了。
这回是和他的小儿子一起来的。
小儿子经历了这许多事，心气和气质都沉稳了许多，即使如此，见到父亲，他还是不可避免地红了眼眶，“爸爸……”
他握住小儿子伸过来的手，强自镇定着，“哭什么啊。”
来人便走了出去，留给他们单独相处的空间。
“我在国外的每一天，都在想您。”他絮絮诉说着，“爸爸，您是怎么熬过来的呀……”
晋曦轻轻一笑，无比温和，“就这么熬过来呗……我这和你爷爷比起来也不算什么……”他轻轻拍着他的手背，“你一直都挺好吧，你叔叔和姨妈都叫我放心……”
“我一直都好……您呢，您好不好，这里的人……”他欲言又止，晋曦倒是不以为意，“还可以吧，其实里面和外面，区别也不是很大。”
他迟疑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您真的不想……”
晋曦忽然有些不悦，“他们来说这些话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这样。”
他赶忙道：“您不爱听，我就不说了……”他小心觑了他父亲的神色，“只是，您也知道，我为什么能在这个时候回来……”
晋曦点点头，“我当然知道。”他抬起眼，看到儿子身后的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山水画，若有所思，“可是我不能就这样答应了。这，不是交换。”
他被父亲的端严神色震得无言，最终还是含泪笑道，“我好不容易才见到您，我们不说这个了。哥哥和我说，您现在的字特别好。”
晋曦听他语气里和长子的亲切，觉得很是欣慰，“听他说有什么用，下次你来我带给你一幅看看吧。”
“那太好了。下次，我给您带点儿好墨过来吧。”
小儿子待了挺久，也没人来催他们。倒是晋曦说，你去看看你妈妈吧。小儿子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问：“您和妈妈……”
他很平静，“都是多大岁数的人了，很多事我都不计较了，只盼着，你妈妈也能释怀。”
小儿子点头称是，起身依依不舍地走了。他前脚出了门，来人就又进了门来，“您和儿子谈得还挺开心吧。”
“你们有心了，谢谢。”
“您说笑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保外就医的事，您是不是已经考虑好了？”
晋曦轻嗤一声，“我什么时候说我要考虑这件事了？你们以为我是什么人，想关就关想放就放？”
“您当然不是普通人……您是晋老的儿子，无产阶级革命家的后代，应该比我们还要珍爱党的事业。”
晋曦有些不悦，潜意识里，他格外珍爱这份光荣的血统而不喜欢别人这样提起，“这和你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应该有关系吧。‘一生革命倾心奉国浩气长流天地，百岁勋劳竭智为民高风永贯春秋’。这挽联您熟悉吗？”
“我当然熟悉……你到底想说什么？”
“晋老一生也受过不少委屈冤枉，我斗胆说一句，当初他老人家从国民党的监狱出来之后，党内可也有不少风言风语吧。更别提这个问题后来更害惨了他老人家。您是他最喜爱的儿子，了解得当然比我这个外人深刻……”
晋曦忽然笑声朗朗，“你这套说辞，一定是有人特意指点过吧。”
“您何必在意这个，就说我说得是否在理？当革命烈士固然伟大，能忍辱负重，背着不那么好听的名声继续工作，也不容易。”
晋曦心里被微微触动，面上仍不假辞色，“你们凭什么要我忍辱负重？我跟我父亲比不了，他老人家的气节，我不及万一。”
“您何必说这种气话呢。再说，我们也不会让您忍辱负重……”他微微压低了声音，“只是一切需要循序渐进，保外只是第一步罢了。接下来，当然要恢复您的党籍……”
晋曦眼皮一跳，终于抬起眼认真地看着他，“然后呢？”
他轻声道：“您之前是中】央】政】治】局】委】员，之后，依旧会是。”
晋曦与他沉默对视，他也不畏惧，半晌，晋曦转过头去，“我会考虑。”
“您可以考虑，形势却不等人。晋曦同志，你真的，不珍爱这份事业吗？”
晋曦往外走的脚步顿了顿，只是微微偏过头，“我从来没有放弃过。”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
小儿子很快就又来看他，他像上次所说的，带给他自己写的字。
小儿子笑着说您精神似乎很好，有什么开心的事儿吗？他淡淡道，做了决定，想了一些事情。深思半晌，他又道，“你爷爷真是不容易。”
小儿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却隐隐猜出父亲已经同意了那件事，便也很开心。他回到住处，打开父亲的字幅，想找人装裱起来。
他父亲模仿主席的笔体，也有自己的风格，加上多年静心练习，的确称得上佳作。写的是一首李白的诗：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TBC

【历史倒写】【晋王中心】繁霜（三）
这节我吐槽了我自己【捂脸】
你晋王的颜粉和苏粉实在是
可怕（是我，就是我）
慎入慎入
离开秦城之前，有人来为他理发。
理发师用剪刀在他发梢上比量了一下，“您看这样可以吗？”
他睁开眼睛看着镜中的自己，自从进了这儿就没有了染发的必要和权利，还好岁月不曾薄待他，如今也只是鬓角花白而已。
他说：可以。
理发师下手轻柔，应该是为他们这些人服务的老人儿了。剪完，他问他，我现在给您染？
他摇摇头，看着镜中恢复了之前活跃在政治舞台上时自己的发型，有恍若隔世之感，“不必了。”
理发师迟疑一下，“您……”
他笑一笑，“我之前没染发的样子你们都在法庭上看到了，现在再染，又有什么意思。”他顿了顿，“这也能提醒我，我始终是个待罪之人。”
这话理发师不敢接不能接，只好放下手，“那就听您的。”
他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东西，连这几日送进来的文件都是无关紧要的一些，他提出过不满，来人只是含糊说，您保外后密级自然会提高的。
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冷淡道，“你们觉得我答应了，还会反悔是怎么的。”
来人只是赔笑。
他换上之前穿惯的衬衫夹克，款式没变，只是簇新。长子为他将领子翻得平整，看着镜中的他笑道：“您还是这么精神。”
晋曦也笑着看他一眼，“我都多大岁数了。”
“您多大岁数了也是老帅哥呀。”长子顿了顿，“那群小姑娘说的。”
“小姑娘？”晋曦漫不经心地问道。
“咳咳，您不知道就算了。”长子虽然忍到内伤，但还是打算不吓到他爸了。
刚刚出门时，下了雪。
从京郊到市中心，雪一直未停。
然而车内早就开好了暖风，挂着厚重的窗帘，一切都好像与他出事之前没什么不同。他有些恍惚了，掀开窗帘的一角，看着窗外的长安街，回忆起之前千百次走在这条路上，从无忧无虑骑着凤头车到处乱逛的少年，到后来行色匆匆赶来参加会议的中】央】政】治】局】委员……
“您先住在原来爷爷住的地方，不和我们一起。”长子看他出神，有点担忧，“您……还好吗？”
他回过神来，笑意疏朗，“哦，没事。”他状似无意地说了句，“我看首都的形势还是挺好的？”
长子苦笑，“首都是还好，别的地方……不过我也不太清楚就是了，我平时行动虽然自由，可……”
晋曦按按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了。他微阖了眼，知道他在这早已不再年轻的岁月，又要开展一场不亚于他父亲当年的战役。
这是他喜欢的生活。
他安顿下来后，送来的文件果然有内容许多，只是中央层面的少些，多是地方，尤其是渝都的。
再有人来见他，便是带着恢复党籍的红头文件。
“您住得还好吧，想着晋老喜欢，您也应该住得惯。”
“你们有心了。不过，我大概也住不了多久这里了。”
来人笑了，“您可真是料事如神。我正要代表组织向您传达，希望您还是回渝都当一把手。”
晋曦神色如常，“没什么料事如神，猜也猜得到了。只是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了，你们还不打算让我见见人吗？”
来人愣了，“您要见谁？”
晋曦看向窗外，“党的总】书】记，白羽。”
TBC

文章属于The leaf of ginkgo
真情实感属于The leaf of ginkgo
扎心属于The leaf of ginkgo
一切都属于他。
首发Ｌｏｆｔｅｒ

有人么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