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丢弃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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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濑的第一个忌日已经过去了。决定权所有者的父母决定土葬,但最终是由他姐姐力争而来的火化。
“凉太喜欢臭美,所以一定不能接受逐渐腐化的自己……就让他去到他最喜欢的海里去吧……”她捂住眼睛,颤声对父母道“……他喜欢大海……拜托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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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中的队友,高中的前辈,以及工作上的某种意义的伙伴,都走过形式。不过有一些人,和当时的探病一样,去了第一个葬礼,就再也没来过。
青峰可以准确的说出,有多少人在这一年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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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黄濑生前的许多队友一样,青峰徒劳的安慰他的父母和姐姐,他觉得从悲痛程度上来看,黄濑的姐姐比起她的父母好像更难受一些。他的二姐甚至哭喊过「为什么,弟弟他,完好的出去参加聚会……回来就变成这个样子?!」「凉美你闭嘴!」马上黄濑凉子大声的喝断。
明明没有人看他,但青峰总觉得所有人的余光一下子集中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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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不用别人说他也知道,如果不是他当时执意要与黄濑一起晚些回家,如果他没有站在天桥上和黄濑说那些让他吃惊的言语,如果他当时没有听黄濑的玩笑话留他一个人在一边……这件事可能不会发生。
青梅竹马桃井五月,安慰过他「阿大你不要太自责……小黄他……」虽然每次说到一半,她自己就先哭了。
国中时的队长处事平淡,他说「事情已经发生,大家都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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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青峰这个25岁的青年显然还在被这种情绪困扰。除去愧疚,还有不忍。他不敢去拜访黄濑家,他怕他看到长相相似的黄濑姐妹,会对她们倾诉出自己对她们弟弟的感情;他怕他看到黄濑的遗物时,会瞩物思情,像那一天一样泣不成声。
青峰选择‘埋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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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他接到了来自黄濑凉子的电话。那当然是一串陌生号码,黄濑凉子没有选择用弟弟的手机找电话簿打给他,可能作为唯一的知情者,她还是善良的不愿给青峰一丝惊喜——来自再也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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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外面短暂的会面,青峰看着这个金发褐瞳的美女,他只想跑得远远的。
“青峰君,我曾经因为凉太的事恨过你。”
“……”青峰静静的靠坐在椅子上,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凉子从身后的背包里拿过一个小小的袋子,透明的颜色让他看清里面的首饰,似乎是黄濑戴了很长时间的耳环,不知是什么材质,这么多年藏青的颜色也一点没有褪去,她说:“凉太作为模特,收到过很多贵重的礼物,其中也不乏耳环,但他唯独带着这个。”
无需多言,一语即可。即使情商低如青峰大辉,也懂了部分。
之后他们又交谈了什么,青峰是拎着这个耳环袋子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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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A球星的房子有些乱。乱指的是随意摆放,东西却不多。青峰反复端详着这只耳环,一会把它像珍宝般收进盒子里,然后又马上拿出来,放在枕边不知在想什么的磨来磨去。将近两个小时后,青峰像是决定了什么,抓着它快步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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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峰家附近,有一个街头篮球场地。他想过,他会让黄濑重新爱上篮球,然后带他来这里one on one,玩到走不动路就互相掺着来自己家‘将就’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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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那么多人喜欢空想,因为空想中有最美好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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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峰找了块湿漉漉的泥地,又挑捡了一颗像是小孩子吃剩的雪糕棍,在地上刨了个小小的坑。他将藏青色的耳饰放进去,盖上土之前,青峰又把它往更深的地方压了压,好像想让它们融为一体。
被刨过一次的泥土颜色有些许不同,青峰默默记了它的位置,明显多余的行为,只因为它是那家伙留下的唯一遗物——青峰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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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濑的骨灰被吹进大海,他的遗物被埋进土地。】
【他什么都没有留下来,又好像在空气水与大地永远保存了自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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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傍晚,青峰的父母敲响了门。
青峰打开门,脸色稍有缓和:“老太太今天这么有时间?”
青峰母亲没好气的瞪了自己儿子一眼:“我可不指望大球星能来看我这个老太太。”
“别介,我这不一正要去看你们了吗。”
“少贫!”
短暂的沉默。
青峰妈妈缓慢开口:“我知道今天是你那个朋友的忌日。”
“……”
“从那小伙子……过世之后,你就一直心不在焉的。”
“大辉,你还在愧疚。”她从不打算劝自己的儿子放下这份愧疚,而他身为一位母亲,更知道这对那位男孩不公平。
“……算是吧。”青峰靠上椅背,眼珠一转,看到了母亲新换的挎包,藏青的颜色刺痛了眼睛。
“新买的?”他问。
“多大岁数了还买?……这还是你刚上初中那阵买来的呢,一直没有用罢了,哈哈,当时觉得这个颜色老。”
(……高中?)青峰心里一动,立即问道:“那怎么想起买这个色?”
青峰妈妈瞥了他一眼,又摸了摸自己的包:“你和你父亲俩的头发颜色啊,一模一样。你们都是我最在意的人……用这个会奇怪吗?”
【用着最喜欢的人的颜色,也会感到很幸福。】
青峰妈妈看见儿子突然站起来。
“妈,今天晚了,这周末我买点菜回去陪你们吃饭。”说完,他脚步匆匆,出了家门。
一直没有说话的青峰父亲突然在后面喊了一句。
“趁你年龄可以,找个媳妇吧。”
青峰皱了皱眉,装作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