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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氏始祖 玉山风流】转自蕲春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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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维桢与李孝光唱和古乐府初期,其诗名并不很大。随着唱和古乐府的深入,古乐府这一诗体日趋完善,古乐府的小绝句体、竹枝词体、游仙词体都得到了不断的完善。在不同的阶段,其形式也不同。杨维桢与李孝光唱和,琴操、古乐府旧题各体是杨维桢创作的重点;在与张雨唱和阶段,游仙词有突破,和者踊跃;和倪云林、顾阿瑛唱和,竹枝词为重点。由于顾瑛家中有歌妓,这些竹枝词谱成曲后,南北传唱,一时士大夫们饶有兴趣地参与,而普通市民、僧人、妇人都加入进来。此时,杨维桢的诗名得以远播民间。其中最主要的一位唱和友便是顾阿瑛。杨、顾的联盟,完成了竹枝词从书面向入乐的过渡,成了元代诗歌史的一大亮点;杨、顾的联盟,促成了铁崖诗派的形成发展,掀起了元末诗歌的一次高潮。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7-06-10 10:53回复
    1、杨维桢与顾阿瑛
      杨维桢与顾阿瑛本来也不相识。他们相识,主要由于杨维桢学生的纽带作用。至正二年,杨维桢丁忧后在钱塘授经,学生中有昆山的袁华,因此结识张雨、倪云林。至正五年起,杨维桢携妓踏青、游湖的活动已进入吴兴、姑苏地区。至正六年,干脆在姑苏巨富蒋家授学,此时,昆山就在身前,自然有了与昆山诗人们的交游。至正七年,杨维桢为昆山吕敬夫诗稿作序。这年又与一大群诗友学生游横泽,诗酒歌乐。估计这段时间已认识顾阿瑛。有诗文记载的杨、顾唱和是在1348年,这年正月二十又二日,杨维桢偕顾阿瑛、郯九成、徐师颜宴姑苏路义道舍。杨维桢有《璚花、珠月二名姬》一诗记之,诗有小序说:“春正月廿有二日,偕昆山顾仲瑛、霅川郯九成、大梁徐师颜宴于吴城路义道家。佐酒者六姝,皆苏台之选。内有璚花与珠月者,选中之绝也。义道起持觞属客曰:今日名姬对名客,不可无作。座客酒具酣畅,璚花者捧砚,请余题首。仲瑛曰:花月一对虽绝,而彼此不无相妬,题品稍偏,当令偏者与主人莲花巨觥连饮之。予矢口:‘月满十分珠有价,花开第一玉无暇。’两姬大喜,客皆起坐交觥,予就醉矣。”第二日,杨维桢才补足了一首完整的诗,深得顾瑛的敬佩与赞赏。
      其实,不管是资历还是年龄,顾瑛都不能与杨维桢相提并论。顾瑛生于至大庚戌(1310),比杨维桢小了整整15岁。《元诗选》云:“瑛,一名阿瑛,别名德辉,字仲瑛,昆山人。世居界溪之上,轻财结客,年三十,始折节读书。购古书、名画、三代以来彝鼎秘玩,集录鉴赏无虚日。”1348年,杨维桢53岁,顾瑛才38岁。从折节读书至此,不过七八年的时间,学问不会渊博到什么程度。但是他家底殷厚,为吴中巨富,“筑别业于茜泾西,曰玉山佳处。晨夕与客置酒赋诗其中。四方学士河东张翥、会稽杨维桢、天台柯九思、永嘉李孝光、方外士张雨、于彦、成琦、元璞辈,咸主其家。园池亭榭之盛,图史之富,暨饩馆声伎,并冠绝一时。”(《明史•顾德辉传》)
      在这么多广泛的交游中,杨维桢是最重要的。杨维桢以自己的诗学观念影响着顾瑛,让他也参与到新乐府的创作中来,而顾瑛则为杨维桢搭建诗友雅集、互相唱和的平台,互相交流创作的心得与经验。杨维桢提倡的题材、诗体,乃至表达的手段都在他的学生身上有十分的体现。据研究统计,《玉山璞稿》卷上录至正十四年诗作94首,其中律诗43首,古乐府52首;卷下录至正十五年诗作118首,律诗62首,古乐府56首。合而计之,古乐府已占一半。[1]其中不乏有现实意义的伤时刺美之作。如《官籴粮》、《安别驾杀贼纪实歌》等。当然寓意古题很少,或许与其知识结构有关。一些古乐府的新体,如前面已录的《花游曲》,已显示出顾瑛丰富的想象力与诗才,这首诗被翁方纲称赞:“玉山诸客,一时多为铁崖《和花游》之曲,然独玉山一篇为佳,盖诸公和作与铁崖原唱,纵极妍丽,皆不免伧俗气耳。”[2]在连续不断的分题赋诗、分韵赋诗的雅集中,顾瑛的诗歌水平得到极大的提升。顾瑛创作的《西湖竹词二首》,受到了杨维桢的赞扬:“仲瑛才性高旷,犹善小李诗及今乐府。海内文士乐与之交,推为片玉山人云。”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7-06-10 1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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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二首竹枝词是:
      素云缺月挂秋河,听得临风白苧歌。
      湖水西来流不断,海潮东去是风波。
      陌上采桑桑叶稀,家中看蚕怕蚕饥。
      大姑要织回文锦,小姑要织嫁时衣。
        这二首词的确写得通俗而音韵流畅,得竹枝词的风神。顾瑛还次韵铁崖宫词十二首,作《天宝宫词十二首寓感》。铁崖评:“十诗绵联缛丽,消得锦半臂也。”[3]
        顾瑛结识杨维桢后即开始了大规模频繁的唱和活动,即以1348年为例,可排出一张密集的唱和时间表:
      正月,偕顾瑛、郯九成、徐师颜唱和,与顾瑛以诗咏妓。
      三月,顾瑛买船邀廉夫、张渥、于立游虎丘。因天气骤变未果,而唱和诗照样进行。
      三月十九日,顾瑛书招廉夫等人舟中联句。
      三月二十一日,偕顾瑛、张渥、郯韶、于立等六人游山,并唱《玉峰诗》,诸客各和诗,又复联句。张渥作《桃源雅集图》,廉夫题诗并跋。
        三月二十五日,李孝光适娄,张雨亦至。与廉夫、袁华、郭翼等共宴。
        三月三日,杨廉夫与顾瑛在书画舫相与联句。
        三月十日,杨维桢偕顾瑛、张雨游石湖诸山,各以诗咏妓。
        三月,偕顾瑛、倪瓒、张简等游虎丘并赋诗。
        不用再引录他们相聚吟唱的一次次集会,光三月份就有七次之多。于杨维桢而言,他喜欢广交朋友,喜欢热闹,在唱和中宣扬其诗学观念、人生态度;于顾瑛而言,也是以诗酒为媒广交朋友,向各位师友学习,以提高自己的水平。张雨、郯韶、倪云林等都可以说是当时诗坛的主将,他们代表了一种新的诗学观念的形成。
        随着对杨维桢了解的增多,顾瑛对其也愈加崇拜。至正八年(1348),顾瑛为杨维桢做了两件重要的事。一件是他辑录廉夫五、七言诗若干首及吴復所编古乐府诗三百馀首,刊板梓行。这正像张雨至正六年为《铁崖先生古乐府》作序一样,这对传播杨维桢的五、七言诗是极为重要的大事。这五、七言体实际上是杨维桢对古乐府诗体的一大发展。顾瑛在《铁崖先生古乐府》的卷末,写了一篇后序,其中说:
      会稽杨先生赋有《丽则遗音》,则已板行于肆,而诗则未出也。人之传诵者,往往多律体,未见其为乐府之馀声。而余窃疑之,先生至吴,获睹其诗之全集。始知铺张盛德者,可以配《雅》、《颂》。举刺遗俗者,可以配《国风》。感激往事者,可以配《骚》、《操》之辞。今人所工,取法于沈、宋以后律之为体者,皆削之不留。而人之乐传诵者,正其所削,便于世好者耳。吁,作古诗而欲传于今时,抑亦难矣哉!故余窃诵先生之诗而感之者。考亭朱子尝悼诗之卑下,欲取古经史所载韵语及汉魏古诗,类为一编,以附于《三百篇》、《楚骚辞》之后。若先生之诗,自《琴操》而下,及诸乐府之作,其不可尾于骚人之后乎?故余谨录吴復所编本凡三百馀首,以锓诸梓,与有志古诗者共之。庶几感发六义,由是而之《风》、《骚》之教不难也。卷末律诗虽先生所弃,而世之学者所深脍炙者也。故余复取世俗所传本,录五言及七言,又凡若干首云。至正戊子七月初吉,昆山顾瑛谨识。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7-06-10 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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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心而论,顾瑛的这篇后序虽没有张雨以前写的序精炼而概括,但也很重要。他抓住了杨维桢古乐府诗创作中五、七言体的性质是对古乐府的发展。杨维桢不看重世人看好的律诗,而看重自己的五、七言体古乐府新体,其道理也正在这里。杨维桢自言:“予用三体咏史,用七言绝句体者三百首,古乐府体者二百首,古乐府小绝句体者四十首,绝句人易到,吾门章木能之,古乐府不易到,吾门张宪能之,至小乐府,二三子不能,惟吾能之。故五峰李著作推为咏史上手云。”[4]杨古乐府的小绝句体,从表面上也不过是四句七字,仿佛就是一首七绝或五绝,实际上却是古乐府的新体。杨维桢在诗体形式上对古乐府的发展也正是在此。这一点,李孝光看到了,一般人就未看出来。一般人的诗学观念中,以律诗为重点。杨维桢也会写十分出色的律诗,时人以为好,但杨维桢在编集时删去,只保留这种小绝句体的古乐府。顾瑛看出杨维桢五、七言体的古乐府,承《三百篇》、《楚辞》的优秀传统,故集其诗而刊行之,实在是传播杨维桢古乐府的有力举措。对此,杨维桢自然也是理解其用心。可能顾瑛过于年青,未有张雨这样的资历,故未引起太多的反响。
          顾瑛为杨维桢做的第二件重要事情便是买妾。这种妾实际上就是声妓舞女,一下子买了好几个。这倒并不是为了满足杨维桢的欲望,而是为了杨维桢搭建家庭乐班的需要。杨维桢在《顾仲瑛为铁心子买妾歌》中提到的,就有芙蓉、杨柳、绿花。此时杨维桢不在任上,无俸禄,也买不起。“一笑千金呼不售”,这种会演奏乐器、歌唱、跳舞的声伎只有像顾瑛这种巨富才买得起。顾瑛知道,杨维桢是朝廷命官,不可能长留昆山或苏州,而他又需要这个家庭音乐班子唱他的新曲,招待客人。这几个声伎杨维桢以后都带到了松江,为他日后的风月福人生活打下了基础。
          对于顾瑛的种种示好,杨维桢自然也是心领神会,也有相当的回报。杨维桢所做的主要事情,就是主领一次次诗友聚会,不断地扩大他的唱和队伍。他倡导的几种古乐府诗体,都是在昆山期间完成的。例如,唱和竹枝词的队伍,是杨在昆山期间最为盛行的,顾瑛、于立、张简、郭翼、郯韶都有十分精彩的竹枝词作品。至正八年,辑数年来各地诗友唱和《竹枝词》凡百馀人,名为《西湖竹枝词》,杨维桢亲自撰序,并书于玉山草堂。这是一个阶段性成果的展示。再如《游仙诗》也是在这段时间得到深入的。首先是在苏州的郑明德、张雨间进行的,昆山的郭翼一下子也和了十首。此后各方诗人、道士都来和杨维桢《游仙四章》,一时间成为唱和热门的诗题。杨维桢创作的古乐府诗题,更是赢得诗友们的青睐,一有新作问世即有众多和作。如《花游曲》几乎是能和的都和了一下,其他的如《欸乃曲》这类新题郭翼等人也都各展诗才唱和。如翻阅元人这一时期的诗集,基本上都能看到相当数量与杨维桢的唱和诗,这足见杨维桢在当时诗坛的影响力与号召力。尤其是杨维桢五、七言绝句体古乐府,已普遍得到人们的认可。这说明,元代的古乐府进入了一个新的时期。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7-06-10 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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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瑛的玉山草堂收藏有一批古画鼎彝,杨维桢在玉山草堂作了很多题跋,为顾瑛的厅堂作了许多精彩的记。例如《曹将军赤马图》、《内人琴阮图》(赵千里作)、《丽人行》(周昉作)、《六宫戏婴图》(盛子昭作)、《内人吹笛图》(盛子昭作)、《内人剖瓜图》(盛子昭作)、《上元夫》(张渥作)。题画诗在当时并不是很流行的一种诗体,倪云林的题画诗,大多是五言或七言的律诗,而杨维桢的题画诗却是古乐府。这是与众不同的地方。题画诗既增加了画本身的艺术、文化含量,也展示了杨维桢驾驭这种题材的娴熟技巧。其中为盛子昭画的《内人吹笛词》,不但叙述了教坊歌舞的历史,也道出了当时的一种风俗,值得重视:
          天宝年来教春坊,紫云制曲吹宁王。
          美人何处窃九漏,耳谱亦解传伊凉。
          鹍弦转断黄金轴,独据胡床弄横玉。
          冶情忽逐野莺飞,十指红蚕迷起伏。
          御沟水暖浴鵁鶄,天地久无征战声。
          芙蓉杨柳自摇落,岂识黄云边塞情。
          西楼今夜月色午,内人思仙望河鼓。
          白日萧条凰不来,井梧风动神鸟语。
            前半部分叙历史,后半部分则是道今情。盛子昭是元代的画家,画的正是教坊中声伎的故事,表明当时流行这种娱乐。杨维桢以古乐府的新体写,七言诗看似七古,实为新体。这也是一种示范,展现自己的才情。
            杨维桢在昆山期间,为顾瑛的玉山草堂作了大量的题记,如《玉山佳处记》、《书画舫记》、《碧梧翠竹堂记》等,这些美文使玉山草堂大放异彩,同时,这些记中,杨维桢又委婉地恭维了顾瑛的性格和人品,使主人大获欢心。在《玉山佳处记》中说:“若仲氏之有仕才而素无仕志,幸有先人世禄生产,又幸遭逢盛时,得与名人韵士日相优游于山西之墅,以琴尊文赋为吾弗迁之乐,则玉山之佳,非仲瑛氏弗能领而有之。吁,与钟南隐者可以辨其佳之诬不诬矣。予尝论山不能重人,而人重之耳。望以剡子重,荆以卞和重,岘以羊叔子重,紫金以八公氏重。他日,昆之重,既以陆氏玉之重,又不以仲瑛氏乎?”[5]这样的美誉加在顾瑛身上,勉励乎,抑或溢誉乎,两者兼而有之。


          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7-06-10 1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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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山草堂接待杨维桢特别隆重、周全。杨维桢自己说:“余抵昆,仲瑛必迎余桃源所,所清绝如在壶天,四时花木晏温,常如三月时,殆不似人间世也。余既预宴而落空,仲瑛且出文木版,求余志榜屋颜。”杨维桢的题记,揣摩主人的心理,贴切而中人意,又能以雅丽的文辞表达出来。如《小桃源记》,题材别人写过多遍,而廉夫道来,妙笔自有新意。他说:“仲瑛齿虽强而志则休矣,其桃源其休之所寄乎?而犹以为小云。如伏翼者,小寄云耳。固不能大绝俗而去已。或曰:昆俗信仙鬼甚,贵富家有驾航,翼风一引至殊岛,见瑶池母,东方生乞千岁果啖之,而顾氏家弗能从,此小桃源之名于昆矣。仲瑛闻予前说,喜中其志,又闻后说,而喜人之亿其中也。”[6]说顾瑛隐之志,常人能之,而以昆俗写其愿,实在出人意表,又合乎其心中之希冀,这是杨维桢高明的地方。故顾杨之间自然有了更深层的默契。
              2、玉山雅集
              自从结识杨维桢后,顾瑛家的各种客人一下子多起来,大多是一时名流。接待的礼仪、设施之不足也就显现出来。至正八年的初夏,他便开始大兴土木,修建一系列的池馆楼台,工程大约持续了一年。共有景点三十六处。铁崖《咏吴》云:“三十六桥明月夜,姑苏城里有琼花”。指的就是玉山草堂的情景。但据《玉山逸稿》,“亭馆凡二十有四,其属书卷,皆名公巨卿,高人韵士,手书以赠。”主要景点有前之轩的“钓月”,中之室的“芝云”,东曰“可诗斋”,西曰“读书舍”。亭有“种玉”、“君子亭”、“淡香亭”等,楼有“小游仙”、“春晖楼”等,厅堂有“碧梧翠竹”,另有“书画舫”、“听雪斋”、“白云海”、“来龟轩”等等。众多的亭馆有不同的功能,设计、命名都有匠心。“春草池”,是迎春的,“芙蓉馆”是消暑看荷的,“金粟影”用于秋天闻桂的,“听雪斋”自然是冬天看雪听雪的。“可诗斋”、“读书舍”便是吟诗读书的场所。最有文人雅兴的是“书画舫”,建于水上。“厕水之亭四楹,高不逾墙仞,上蓬下板,旁棂翼然似舰囱。客坐卧其中,梦与波动荡,若有缆而走者,……中外长物,唯琴瑟笔砚,多者书与画耳。”这是取米芾“书画舫”命名的,极富于诗情画意。有了这些亭台楼阁,文人雅集便有了触景生情的诗兴,便有了一次次的诗会和吟唱。
              从至正八年至十二年的四五年中,是玉山雅集的黄金时期,共宴集五十馀次,加上草堂外的雅集,以顾、杨为首的文人们共雅集了七十馀次。《玉山草堂雅集》汇诗73人,2954首,计十三卷,远远胜过历史上的兰亭雅集与西园雅集。成为诗歌史、书画史上的佳话。


            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7-06-10 1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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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山雅集对诗歌史的贡献体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1)分韵赋诗、分题赋诗具有时代特色
                文人雅集,雅就雅在饮酒、赏景为辅而以唱和为主。王羲之组织的兰亭雅集,共42人,但作诗不过32首,有几个还未能即景成诗。而西园雅集,虽是苏轼、王诜、黄庭坚、米芾、李公麟这些大腕们雅集,因召集人王诜为驸马,又是画家,故这次雅集是书画家各显身手。玉山雅集诗人们都要唱和,也有赏罚规定,但须做诗,一律平等。特别是分韵做诗,限制较分题赋诗更多,也更能显现各人的才华。
                例如吴克恭记录了一次分韵赋诗的经过:
                乙丑(1349)之岁,六月徂暑,余问津桃源,溯流玉山之下,玉山主人馆余以草堂芝云之间,日饮无不佳适。有客自郡城至者,移于碧梧翠竹之阴。盖堂构之清美,玉山之最佳处也。集者会稽外史于立、吴龙门僧琦、疡医刘起、吴郡张云、画史从序。后至之客,则聊城高晋、吴兴郯韶、玉山主人及其子衡,暨余凡十人。以杜甫氏“暗水流花径,春星带草堂”之韵分阄,各咏言记实。不能诗者,罚酒二兕觥,罚者二人。明日,其一人逸去,虽败乃公事,亦兰亭之遗也。从序以画事免诗为图。时炎雨既霁,凉阴如秋。琴姬小璚英、翠屏、素贞三人侍坐与立趋,歈俱雅音。是集也,人不知暑,坐无杂言,信曰雅哉![7]
                这种分韵赋诗有几点是值得注意的:一是有优美环境的触发,足以发才人之兴趣,是感物而起兴;二是歌妓助兴;三是用杜甫诗句韵抓阄,韵虽有限制,但可以因景而赋,情、景、韵自然相合,故不是无病呻吟。由于各人体验不同,诗风不可能相同。如顾瑛分韵得星字,他的诗展开十分浪漫:
                高堂梧与竹,叆叆排空青。凉飚忽飞来,落我生色屏。为君燕坐列绮席,吴歌赵舞双娉婷。莼香翠缕雪齿齿,蔗浆玉碗冰泠泠。人生良会不可遇,况复聚散如浮萍。分明感此眼前事,鬓边白发皆星星。华亭夜鹤怨明月,何如荷锸随刘伶。中山有酒十日醉,汨罗羁人千古醒。葡萄酒,玻璃瓶,可以驻君之色延君龄。脱吾帽,忘吾形,美人听我重丁咛。更借白玉手,进酒且莫停。酒中之趣通仙灵,玉笙吹月声泠泠,与尔同蹑双凤翎。
                这首诗五言、七言、三言交杂,韵也变化多端,眼前景,景中情,历史和现实交错相叠,抒写了较为复杂的人生感慨。主人的热情,主人的感慨,主人的叮咛,在歌舞中化成一种复沓的节奏,情景交融十分自然。“脱吾帽,忘吾形”,率真任情,不受拘束。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7-06-10 1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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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人道士于立分得枝字,这个韵相对难以展开,故他的诗也变得短促:
                新阳散微雪,薄霭凝春姿。
                逍遥桐轩下,命侣酬芳时。
                轻风荡微和,酒面浮晴漪。
                娟娟明月钩,挂在珊瑚枝。
                  景也平平,情则空泛,缺少个人真切的体验,远在玉山之下。
                  四时风景在变,每次雅集的人员在变动,因由也个个不同。因此,不能把这种文人雅集看作是脱离社会的风花雪月的无聊游戏。元代社会的大动荡,在1351年张自诚起义后也同样反映到这种雅集中。1357年二月,河南陆仁到玉山草堂相访,顾瑛约袁华、良琦等同集。陆仁有诗《柳春堂小集分韵得永字》并序记之:
                  丁酉岁二月廿有二日,龙门琦开士自吴江泛舟访金粟道人顾君仲瑛于界溪之上。龙门复贻书石川,招余过此,适葛君天民亦自苕霅来,各以道路芜梗,睽离间岁,慰藉问劳,握手叙契阔,语刺刺不能休,其于故人之情为何如哉!留数日,日以诗酒相娱乐,继而龙门复欲还吴江之无碍寺,道人止其行,且张席柳塘之小轩。时春雨初霁,春水初生,绿波澹荡,柳色如濡,举酒相属,谈笑甚欢。酒既半,道人作而言曰:适斯时也,当戎马交驰之际,凡我友朋,一别如雨,若匡山于君、鄱阳萧君,皆余之厚至者也。今日之在会稽,犹风马牛不相及也。余之思之,未尝一日忘之。今日得与诸君合并,不知良晤又几何时?因思古人折柳赠别之意,不能不戚然于怀也。诸君得无言乎!袁子英遂举“柳塘春水漫”之句分为韵,各赋诗以写其情云。[8]
                  戎马交驰,路途艰险,旧日宾朋,如风马牛不相及,故虽是春天美景,其诗却也有相当多的忧郁色彩。陆仁的诗:“修塘带长堤,柳色参云起。疏雨落高林,浅渚生春水。文轩敞棂槛,宛在水中沚。流波荡轻华,细藻跳游鲤。故人式相见,离别何所似。相对澹忘言,坐听流莺语。”
                诗中的景物,缺乏春天明丽的色彩,而最后四句的体验,却是一种离别的酸楚。这是时代在他们心中的回响。而顾瑛的感慨更多,他在小序中说:“余去年春避地吴兴之商溪,始识天民于溪上之大慈隐寺。天民读书尚节义,落落有古人风,故与余甚浃洽。及余之归,远饯于洪城溪亭,临溪泣别,则其交情可见矣。今又能驾轻舟历数百里之险途,来问讯余之祝发,其义之笃,情之深,非寻常泛交结面者比也。余敬借此诗美之,且以饯其归。”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7-06-10 1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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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正十六年,顾瑛老母去世,张士诚入吴后又强以为官,他只好削发为僧。这次雅集,是在其削发后不久,因此,回忆去年在吴兴的避兵,对葛天民大为感激。在“春风吹杨花,落我杯中酒”的大好季节,他的诗多的是感触:  “……不闻乱军中,食人如食狗。苗獠虐已甚,横杀掠人妇。自古戎旅间,此事十八九。若以乐土言,无出平湖右。未知干戈止,能免饿殍否?忍君遽别云,更欲周旋久。横塘新水发,舟楫不肯后。君今必欲归,为语无隐叟。愿施七宝床,大作狮子吼。”这首诗,透露着时代的脉搏,有着充实的现实光辉。从语言看,也完全不像过去风流倜傥的雅士,最后两句分明是一个有道的僧人了。
                    (2)联句诗体的重新激活
                    联句诗也是诗歌一体,它虽然起源于汉,盛于唐,文人也偶尔运用,但不发达。因为缺少文人雅集这种平台。
                    汉武帝时的柏梁体是联句诗的最早形式。武帝因造柏梁台开宴请二千石以上的官赋诗。皇上先作一句七言诗,大臣们依韵和之,共二十二人参与,一人一句,讲他自己的职责,无什么内容而言。齐梁时,简文帝亦有《曲水联句》,只几人联,到唐朝后,联句才成为一种风尚。有二人联句或数人联句,每人作两句或四句的。都是数人合作一诗,共赋一物(一景)。李白有《改九子山为九华山联句》是他与其他二人的联句。以后的白居易、刘禹锡、韩愈、孟郊等都热衷这种诗体。韩愈与孟郊的联句《城南联句》,创造了一种新的联句方式,韩先作第一句,孟作第二、三句。所谓跨句联结,就是说,第二个联必先对上句,再出下句,对上句要补足上句的诗意,出下句,设置为难对方的上句。这样就比较难,适合文人们争奇斗艳。唐代诗人中颜真卿有《登岘山观李左相石尊联句》,参加的有皎然、陆羽等28人,成为一首五言五十六韵的排律。这可以说是联句诗人最多的一次。


                  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7-06-10 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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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山雅集中的联句,少的只有两人,多的也不过六七人,但联句的诗人都有相当的水准,故使这种长期不使用的诗体焕发出新的活力。
                      例如,1348年3月的书画舫联句是在杨维桢和顾瑛之间进行的,诗如下:
                      龙门上客下骢马(瑛),洛浦佳人上水帘。
                      玛瑙瓶中椰蜜酒(桢),赤瑛盘内水晶盐。
                      晴云带雨沾香炧(瑛),凉吹飞花脱帽簷。
                      宝带围腰星万点(桢),黄柑传指玉双尖。
                      平分好句才无劣(瑛),百罚深杯令不厌。
                      书出拨灯侵茧帖(桢),诗成夺锦斗香奁。
                      臂韝条脱初擎砚(瑛),袍袖弓弯屡拂髯。
                      期似梭星秋易隔(桢),愁如锦水夜重添。
                      劝君更覆金莲掌(瑛),莫放春情似漆粘(桢)。
                      从书画舫的地点开始联句,先写主人的招待,厅堂内的装饰,当顾瑛的“凉吹飞花”让杨维桢对时,杨维桢一下子对到了官袍,这使得顾瑛才尽,只好说:“平分好句才无劣”了。然杨维桢又将诗意转向当下,留下一条生路,顾瑛绝处逢生又得以联下去。两人诗才上的差异是明显的,杨维桢不但诗意顺得畅,且有鲜活的形象。如“袍袖弓弯屡拂髯”,十分生动、传神。“期似梭星秋易隔”比起顾瑛的“愁如锦水夜重添”诗意,句式都警拔得多。杨维桢的收尾,紧扣联句的时间,收得有力而耐人寻味。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7-06-10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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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48年的浣华馆联句,有杨维桢、顾瑛等七人联句廿四韵,铺陈宽阔,也不乏佳句,但思想深度则差一点。但1354年的可诗斋夜集联句,因正是动荡乱象环生的年代,联句的内容有了深刻的社会内容。关于这次联句,秦约有序云:
                        至正十四年冬十二月廿二日,余游吴中。属时寇攘,相君有南北之命。川途修阻,舟楫艰难。遂借馆于仲瑛君之草堂,而雪霰交作,寒气薄人。翌日夜分,集于可诗斋,客有匡庐于彦成、汝阳袁子英、吴郡张大本,相与笑谈樽俎,情谊浃洽。酒半,诸君咸曰:今四日郊多垒,膺厚禄者,则当奋身报效,吾辈无与于世,得从文酒之乐,岂非幸哉?然友朋难必,每思草堂一时诸公,出处俱异。时郯九成则执笔漕台,陆君良贵亦有漕事之冗。惟龙门琦公元璞,独占林泉之胜以自适。其性情,兴言若人,又不能不于斯集驰企也。因效石鼎故事以记是集,凡若干韵,诗成,夜漏下三鼓矣。序其首者,淮海秦约文仲也。
                      今夕乃何夕,岁律已云暮。
                      更长灯烛明(瑛),夜冷冰雪冱。
                      滕六巧荐瑞(于立),封姨怒相妬。
                      簪盍各尽欢(秦约),杯行不知数。
                      肉台春笋纤(袁华),法曲冰弦度。
                      红泪泣风蜡(张守中),翠烟积香雾。
                      鼎沸雀舌烹(顾瑛),酒泻龙头注。
                      咿嘤啭莺喉(于立),蹒跚躅鹅步。
                      燕谑落语阱(秦约),驱驰慨行路。
                      计穷酋授首(袁华),车坠费诛屦。
                      风尘暗城郭(张守中),稼穑罄场圃。
                      忧倾漆室葵(顾瑛),啖分懒残芋。
                      天王狩河阳(秦约),奸臣拒官渡。
                      济时风云会(于立),旷世龙虎遇。
                      前席宣室徵(袁华),下诏轮台布。
                      凯奏櫌杜诗(张守中),谏讽校借赋。
                      干羽舞两阶(顾瑛),歌谣誇五袴。
                      时清仰皇泽(秦约),会少忆长晤。
                      春冰破微甲(于立),夜月照寒素。
                      云间鹤鸣陆(袁华),吴下书惟顾。
                      瘦袁髯似戟(张守中),短于腹如瓠。
                      张也乡曲英(顾瑛),秦亦廊庙具。
                      孔问郯子官(于立),杜赏已公句。
                      睽违念契阔(秦约),茗艼写情愫。
                      冉冉叹驹驰(袁华),营营笑蚊聚。
                      浮生草栖尘(张守中),虚名日晞露。
                      嗟彼噂沓徒(顾瑛),有此和乐孺。
                      用继石鼎联,聊以识所寓(秦约)。
                        秦约的小序交代了联诗的时间及背景,川途修阻,舟楫艰难,已非昔时可比。诗友们难再欢聚,各人感慨也 转苍凉,故主人顾瑛的起句就带有某种伤感,而且选择音调短促的韵。这个音调上的限制,似乎提示诗人们诗句的选择要沉重一点、色彩也要素一点。虽以“更长灯烛明”起句,下面铺陈的诗句却不奢华,到张守中“红泪泣风烛”已明显暗示了诗意的转折。高明的是秦约,以“燕谑落语阱”对于立的上句后,即直抒胸臆“驱驰慨行路”,把诗的画面切入动荡的现实,袁华的承接也相当恰当,使诗意深了一层,张守中的联句“风尘暗城郭”已概括出当时动荡混乱的形势。接着顾瑛再道悲惨的社会生活现状。秦约再联就直接把矛头指向那些奸臣。这几联接得痛快而沉重,是全诗的亮点。下面却联出几句并不和谐的句子,再转入对诗友的怀念。但到最后,张守中的“浮生草栖尘,虚名日晞露”的深沉感喟,唱出了这批乱世诗人的真实心态。从整体看,还是一首有内容、有感触的诗,其中顾瑛、秦约、张守中在诗意转折的关键起了很好的承上启下的作用。秦约的序是最后写的,概括了联句的场景,让我们看到了诗人们各自的心态。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7-06-10 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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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有些朋友提到,为什么要讲到顾景星的先祖顾阿瑛?我想说的是因为他先祖顾阿瑛对他的后代影响很大,在顾景星的作品中都有讲到提到先祖,这就必须得了解顾阿瑛时代,以及他对文化的影响,“玉山风”来自《玉山名胜集》,开创一代文律风格,而《红楼梦》里很多也提到“玉山风”格律的诗句,所以在此不得不得提到顾景星的先祖---顾阿瑛。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7-06-10 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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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景星自称顾阿瑛后人,其实未必


                          16楼2017-06-10 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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