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中岛敦近来有点不安。
并非是生病,不过是他前几日刚被安排了相亲,相亲的对象是个他觉得很好的人。也正因如此他才不安。
他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对方。
“其实如果不喜欢的话可以拒绝的,”谷崎直美坐在对面捧着杯热茶,见中岛敦盯着册子盯了半天,便开口说了话,“太宰先生年纪比你大了不少,虽说长得好也有才,但有事没事就想着法自杀这点实在…说到底江户川先生为什么会推荐这样的人呀…”
中岛敦看着照片上的人。
照片上这个叫太宰治的人,职业是作家,名气还不低,写过的不少文章中岛敦上学时便跟友人们一样甚是喜欢。中岛敦看着照片上那个有个好皮囊的人,不去当演员实在可惜。他又看了一会,只觉得他眉眼间皆有情,只是那双眼睛里没什么神气,漆黑一片。
中岛敦又犹豫半天。说真的他确实想见见这位先生。谷崎润一郎见中岛敦犹豫不决,便安慰他道江户川先生那边只要好好道歉再送些点心便好,他并不是会因这种小事觉得被驳了面子而生气的人。如果可以的话谷崎润一郎认识位姓芥川的先生,虽然性子冷淡了些但人总归是靠谱的。
中岛敦最后下定了决心。他摇摇头,说:“太宰先生就好。”谷崎润一郎有点担心,但张了张嘴后还是没说什么。他妹妹给他和中岛敦续茶,说那我等会就拍个电报过去跟对方说一声,等什么时候有空就来见个面吧。中岛敦很是感激,跟这对兄妹道了谢,谷崎直美挥挥手说没什么,只要赶快有人陪你就好。小镜花去外边学习一年半载回来不了几趟,就你一个人在家里,未免太寂寞了。
泉镜花是中岛敦在外边捡到的孤儿,小时候因为事故,她的父母去世了,她也没亲人,又不肯去孤儿院,一被人送去就偷跑出来。中岛敦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小姑娘已经给饿得不行了,坐在角落里缩成一团,见到有人过来就揪着中岛敦衣角想要点饭。中岛敦看着实在心疼,就把人带了回去。这一养就是五年。
中岛敦也不好反驳,只能点头承认。
当天晚上中岛敦在床上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太宰治的事。他翻半天没睡着,索性爬起来拉灯,把枕边的册子拿过去继续看,看着太宰治想对方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结果这一想就是一整夜。第二天一大早去给来通知中岛敦相亲时间的谷崎直美开门的时候把人吓一跳。被调侃自己跟个小姑娘似的。
“对方住的离这里有点远,这几天有点事不能来,见面就得往后推几天了。”
中岛敦听到这句话后轻松了许多,但也觉得有些失落。他谢过谷崎直美后送她出去,然后就回自己屋里继续看那个介绍。
“真想见见本人啊。”中岛敦用指尖轻轻碰了碰照片,像生怕碰碎了那个人一样。他看着指尖下的那张带着些笑容的脸,却无端觉得有些难过。
仅凭张照片和寥寥几字根本看不透对方是个怎样的人,因此中岛敦渴望见到太宰治本人。
也因此不愿见到本人。
#2
“敦,你有考虑过给对方写信吗?”
与谢野晶子买完书结账的时候突然这么来了句。中岛敦手停了停,然后继续点钱,把找的钱放到小碟子里给与谢野晶子。他笑着说并没有啊与谢野小姐,写信的话感觉跟个小姑娘似的。与谢野晶子弹了中岛敦脑袋一下说你得跟所有女性道歉,写信怎么了,男人不能写吗。然后又看看有点委屈地揉自己脑袋的中岛敦,调笑道敦啊,你现在这样跟恋爱中的小姑娘也没多少差别了。
中岛敦第三次放下笔。
不是因为无话可说,只是因为这是他写完的第三张纸,他该换纸了而已。中岛敦翻着看了看,发觉自己写的净是些日常生活里没什么营养的琐事。他红着脸把纸放下,打算找根蜡烛把信给烧了。
但中岛敦终究是没这么做,他又找了张纸,想着该写点正经的了,便写了下自己的条件,结果自己越写心里越没底。犹豫半天,在结尾处补了一句“写的尽是些废话,十分抱歉”。之后第二天一大早就给人寄信去了。
之后的日子里中岛敦便一直等着回信。成日里只要在家,有事没事就看看自己家的邮筒。但一连之后几日都没有任何消息,中岛敦有点失望,觉得对方大概是真的看不上自己这种平凡的家伙,整日耷拉着脑袋,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四天后,中岛敦吃午饭的时候,谷崎直美兴致勃勃地进了书店,手里还拿着张纸。不知怎的,中岛敦觉得有些心慌。他还没跟对方打招呼,谷崎直美就已经把纸摊开展示给中岛敦看。纸上就几个字。
“敦:”
“明日去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