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幽谷孤独客
人老了就喜怀旧，真是应了这句俗话：现在的记不住，过去的忘不了。
昨日突然想起了裴家沟。乱窑上、崖湾里、老湾里、妖魔池、车场下、草皮子、窑头地、火烧沟，这些熟悉的村庄如电影般，在眼前一幕一幕闪过。忙忙扯上老妻，急急驾车上山，看看我曾驻过的村社，如今有多大变化。路途中，勾起了三十八年前的记忆，历历在目。
那是一九七九年冬季，刚考上了干部还未分配到单位，被临时抽到盐井公社，搞了一月“农村社会主义教育”活动。公社召开了县工作组成员，社村两级干部参加的动员大会后，我被分到裴家沟大队。散会后，跟上大队刘主任，来到了陌生的乱窑上。刘主任个子高大，面容慈祥，只是走起路来一瘸一瘸，慢的无法忍耐，与猴急猴急的我，形成了显明的对比，自己只好脚踢着小石子，跟着他慢慢行走，短短几公里路，竟然用了三个多小时。但一路收获也不少，了解了许多基本情况。如书记姓赵，有病不能参加会议，驻队干部家中有事请假，未能参加。全队只有四十七户，二百七十八人，八个自然村等等。过后得知，他天生没有脚后跟骨，只能用脚尖用力行走，用不上力气。乱窑上，是全大队户数最多的生产队，有二十多户，还有二十多户，分别住在七个自然村，大的五六户，小的只有一两户，分布在二岭三沟四梁之间，出门不是上山就是下沟，土地挂在山坡上，没有一块儿平地，十年九旱，粮食产量低而不稳，群众生活十分困难，住的土坯房东倒西歪，没电没水，下山出沟的道路，既陡又窄，所有货物都是靠人力肩扛脊背背着运输。了解村庄历史方知，这里住的农户都是解放前逃荒要饭，躲债、务山庄的穷户，来时都挖窑居住，窑洞众多，布满山坡，所以叫乱窑上。
裴家沟的村民，个个老实厚道，勤劳朴实，虽说户户困难，但对干部都非常热情。派在谁家吃饭，女主人端上一小盆非常稀缺的小麦，在庄头柴油机机磨上磨上一点白面，男人扛上火枪上山打猎，总有山鸡或野兔臊子面，让我和老李美美饱餐一顿。驻村干部人人叫大李，我当然就成尕李了。看到老李每次吃饭后，掏出四俩粮票，两毛钱放在饭桌上，我脸上有种火辣辣的烧，心上也感到十分的愧疚。因刚参加工作，还没有工资和粮票，白吃白喝了一个月时间。工作结束临走前，大家都恋恋不舍，有几户社员联合在一起，买了一只羊，杀了欢送我，激动的让我流了许多眼泪……
一路水泥路面，质量也好，只是弯急路陡又窄，谨慎驾车，慢速行驶。上山后才平缓，直驶到乱窑庄头。把车泊在树荫下，见两位八十来岁的老人，抽着旱烟锅乘阴凉。我说了曾在七九年冬搞过“社教”，驻了一个月村。两位老人异口同声说：“你就是尕李？”我笑着说：“现在也成老李了，已退休两年了。“后悔自己没拿烟，给老人发支烟。正寒暄时来了几个三四十岁的年轻人，都是我在时很小或走后生的，不认识。和大家聊了一会儿，谈了些家庭情况变化，大家亲切的叫着去他们家缓着喝茶，我一一谢绝后，领着老妻在村上转了一圈。看到住过的大队部已坍塌倒地，椽檩乱七八糟，瓦砾一地，只有前边门窗依旧，睡过的土炕还在，房内长满了荒草。刘主任妻子已逝世，他被儿子接到了玉门度晚年，房屋空锁。回忆了一会儿往事，然后领上妻子，向最远的妖魔池庄走去。
从山顶下到沟底，小溪涓涓，清清的，浅浅地流着，穿过碎石，草丛，隐没在沟壑丛林中，沿着它的两边，开满了黄色小花的水芹菜，填满了整条沟，一片金黄，在斜阳照耀下泛出光晕。驻足观望了一会儿，又往对面山上爬去。一路山花烂漫，特别是像香柳的剪枷刺花（当地土称）满山遍野，香味浓郁钻鼻，沁人心脾，仿佛来到了法国香水世界。蝶绕峰鸣，各种鸟声此起彼落，上演着一场音乐盛会，时儿高吭，时儿低沉，时儿轻盈，时儿凝重，舒缓有度，高低搭配，柔和而美妙。坐下静听了一会儿，享受到了大自然的神奇梦幻情趣，又向山上爬去。走到半山，荒草丛生，没有了道路。原来的道路因无人行走，长满了沙棘，撂荒的土地变成了林地，妻子怕有蛇，死活不去了，动员了半天无效，就随她之愿，钻入林中，折起了蕨菜。折了一会儿，成绩不小。回到乱窑上，人们听见狗吠，忙忙出来，叫着去吃饭，我俩谢绝，言改日讨扰。看见我俩折的蕨菜，一妇女说找个塑料袋子装上，要不就老了。回家不但取来袋子，还把她家折的蕨菜拿了许多，硬装上让我俩带回家，热情的难舍难分，一直把我俩送到村口泊车处，挥手告别，又想起了当年走时群众送我的感人一幕，心里有股情流淌 裴家沟目前仅乱窑上住着十二户，崖湾里住了一户，其余六个村庒都已没有人了。有的迁到新疆，有的走到内蒙，有的搬到县城附近，只有残垣断壁，在荒草中淹没，记忆着昔日的村落遗址。地震后，乱窑上一半人口举家迁往新疆新源县，剩余农户，在裴家沟口新农村，有政府盖的安置房。但人们丢不下土地，离不开乡愁，仍旧舍不得离去，坚守着心中的那种希望。虽说路通水通电通，生活条件有了大的改善，但房屋很旧，部分无人居住，给人以破旧不堪、脏乱穷之感。如何让百姓既享受到党的政策红利，又便于生产，记住乡愁，改善生存环境，永远是对矛盾，看来还仍需时日去解决。
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的转变，代表社会进步和文明的程度。从六个自然村的消失，说明改革开放后，农村发生了翻天腹地的变化。通过一系列的政策扶贫和群众的共同努力奋斗，观念的逐步转变，搬出了大山。乱窑上、崖湾里的十几户，最终会走出大山，村庄消失，生态自然修复，一个茂林葳蕤，溪流淙淙，众鸟争鸣，动物戏逐，苍鹰翱翔在蓝天的画卷，将会展现在后人的眼前。
盼这一天，早日到来。
人老了就喜怀旧，真是应了这句俗话：现在的记不住，过去的忘不了。
昨日突然想起了裴家沟。乱窑上、崖湾里、老湾里、妖魔池、车场下、草皮子、窑头地、火烧沟，这些熟悉的村庄如电影般，在眼前一幕一幕闪过。忙忙扯上老妻，急急驾车上山，看看我曾驻过的村社，如今有多大变化。路途中，勾起了三十八年前的记忆，历历在目。
那是一九七九年冬季，刚考上了干部还未分配到单位，被临时抽到盐井公社，搞了一月“农村社会主义教育”活动。公社召开了县工作组成员，社村两级干部参加的动员大会后，我被分到裴家沟大队。散会后，跟上大队刘主任，来到了陌生的乱窑上。刘主任个子高大，面容慈祥，只是走起路来一瘸一瘸，慢的无法忍耐，与猴急猴急的我，形成了显明的对比，自己只好脚踢着小石子，跟着他慢慢行走，短短几公里路，竟然用了三个多小时。但一路收获也不少，了解了许多基本情况。如书记姓赵，有病不能参加会议，驻队干部家中有事请假，未能参加。全队只有四十七户，二百七十八人，八个自然村等等。过后得知，他天生没有脚后跟骨，只能用脚尖用力行走，用不上力气。乱窑上，是全大队户数最多的生产队，有二十多户，还有二十多户，分别住在七个自然村，大的五六户，小的只有一两户，分布在二岭三沟四梁之间，出门不是上山就是下沟，土地挂在山坡上，没有一块儿平地，十年九旱，粮食产量低而不稳，群众生活十分困难，住的土坯房东倒西歪，没电没水，下山出沟的道路，既陡又窄，所有货物都是靠人力肩扛脊背背着运输。了解村庄历史方知，这里住的农户都是解放前逃荒要饭，躲债、务山庄的穷户，来时都挖窑居住，窑洞众多，布满山坡，所以叫乱窑上。
裴家沟的村民，个个老实厚道，勤劳朴实，虽说户户困难，但对干部都非常热情。派在谁家吃饭，女主人端上一小盆非常稀缺的小麦，在庄头柴油机机磨上磨上一点白面，男人扛上火枪上山打猎，总有山鸡或野兔臊子面，让我和老李美美饱餐一顿。驻村干部人人叫大李，我当然就成尕李了。看到老李每次吃饭后，掏出四俩粮票，两毛钱放在饭桌上，我脸上有种火辣辣的烧，心上也感到十分的愧疚。因刚参加工作，还没有工资和粮票，白吃白喝了一个月时间。工作结束临走前，大家都恋恋不舍，有几户社员联合在一起，买了一只羊，杀了欢送我，激动的让我流了许多眼泪……
一路水泥路面，质量也好，只是弯急路陡又窄，谨慎驾车，慢速行驶。上山后才平缓，直驶到乱窑庄头。把车泊在树荫下，见两位八十来岁的老人，抽着旱烟锅乘阴凉。我说了曾在七九年冬搞过“社教”，驻了一个月村。两位老人异口同声说：“你就是尕李？”我笑着说：“现在也成老李了，已退休两年了。“后悔自己没拿烟，给老人发支烟。正寒暄时来了几个三四十岁的年轻人，都是我在时很小或走后生的，不认识。和大家聊了一会儿，谈了些家庭情况变化，大家亲切的叫着去他们家缓着喝茶，我一一谢绝后，领着老妻在村上转了一圈。看到住过的大队部已坍塌倒地，椽檩乱七八糟，瓦砾一地，只有前边门窗依旧，睡过的土炕还在，房内长满了荒草。刘主任妻子已逝世，他被儿子接到了玉门度晚年，房屋空锁。回忆了一会儿往事，然后领上妻子，向最远的妖魔池庄走去。
从山顶下到沟底，小溪涓涓，清清的，浅浅地流着，穿过碎石，草丛，隐没在沟壑丛林中，沿着它的两边，开满了黄色小花的水芹菜，填满了整条沟，一片金黄，在斜阳照耀下泛出光晕。驻足观望了一会儿，又往对面山上爬去。一路山花烂漫，特别是像香柳的剪枷刺花（当地土称）满山遍野，香味浓郁钻鼻，沁人心脾，仿佛来到了法国香水世界。蝶绕峰鸣，各种鸟声此起彼落，上演着一场音乐盛会，时儿高吭，时儿低沉，时儿轻盈，时儿凝重，舒缓有度，高低搭配，柔和而美妙。坐下静听了一会儿，享受到了大自然的神奇梦幻情趣，又向山上爬去。走到半山，荒草丛生，没有了道路。原来的道路因无人行走，长满了沙棘，撂荒的土地变成了林地，妻子怕有蛇，死活不去了，动员了半天无效，就随她之愿，钻入林中，折起了蕨菜。折了一会儿，成绩不小。回到乱窑上，人们听见狗吠，忙忙出来，叫着去吃饭，我俩谢绝，言改日讨扰。看见我俩折的蕨菜，一妇女说找个塑料袋子装上，要不就老了。回家不但取来袋子，还把她家折的蕨菜拿了许多，硬装上让我俩带回家，热情的难舍难分，一直把我俩送到村口泊车处，挥手告别，又想起了当年走时群众送我的感人一幕，心里有股情流淌 裴家沟目前仅乱窑上住着十二户，崖湾里住了一户，其余六个村庒都已没有人了。有的迁到新疆，有的走到内蒙，有的搬到县城附近，只有残垣断壁，在荒草中淹没，记忆着昔日的村落遗址。地震后，乱窑上一半人口举家迁往新疆新源县，剩余农户，在裴家沟口新农村，有政府盖的安置房。但人们丢不下土地，离不开乡愁，仍旧舍不得离去，坚守着心中的那种希望。虽说路通水通电通，生活条件有了大的改善，但房屋很旧，部分无人居住，给人以破旧不堪、脏乱穷之感。如何让百姓既享受到党的政策红利，又便于生产，记住乡愁，改善生存环境，永远是对矛盾，看来还仍需时日去解决。
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的转变，代表社会进步和文明的程度。从六个自然村的消失，说明改革开放后，农村发生了翻天腹地的变化。通过一系列的政策扶贫和群众的共同努力奋斗，观念的逐步转变，搬出了大山。乱窑上、崖湾里的十几户，最终会走出大山，村庄消失，生态自然修复，一个茂林葳蕤，溪流淙淙，众鸟争鸣，动物戏逐，苍鹰翱翔在蓝天的画卷，将会展现在后人的眼前。
盼这一天，早日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