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15年前看过的《天使迷梦》系列，对那个陨落的大天使长加百列有着无比深刻的感情。15年后一个契机让我又一次翻开这个系列，发现加百列作为人类重生了，有一种未完成情节终于被填补的释然。写这个系列，也是我的一个自我修复吧。无论素兰姐想给加百列一个怎样的结局，希望我的脑洞能给所有爱过或者爱着加百列的宝宝们一席美梦。
在这里希望我的文文能够更具有故事性和可读性，所以会尽量追求真实和精彩的故事设计，写成章回体，方便大家阅读。我希望人物的感情渐变是符合逻辑和人设的，所以人物感情冲突会在后半部分慢慢出现，亲爱的沙沙会出现的，请各位看客耐心等待~
First story.象牙塔疑云
一、
伦敦的十二月明显还是冷了。
奥兰比亚裹紧外套，走进伦敦街头的凄风苦雨当中。
长时间不见太阳的城市显出一种缺乏色彩的破败感，连他所借住的教堂的墙面也滋生着一些青灰色的苔藓类植物。
那并不是一所大的教堂，但是神父非常和蔼，这个街区的教众也都是一些很好说话的邻居。
他来到这里已经有一周之久。
奥兰比亚把他那辆黑色的帕萨特扔在了欧洲大陆上，飞到伦敦以后基本上连住宿的费用的都拿不出。驱魔人这一行业没有国家财政支撑也不会收取委托人的费用，说起来完全是志愿者——这个小众的群体互相之间有着紧密而松散的联系——他们也许从未见过面，但是见到就知道对方是谁。如果有人加入了这个群体，消息也会很快在业内传播开。
奥兰比亚从八岁被驱魔人史东霍尔收养后，这个驱魔人就开始把他作接班人来培养。但是奥兰比亚并不具有一个驱魔人标配强健体格，从背后看起来他的身材修长挺拔，虽不清瘦，但是似乎略显单薄。
褐色的尼龙外套和纯色的羊毛围巾，这套衣服在伦敦街头绝不会是引人注意的装扮。然而看到他的人都会条件反射似得放慢脚步，甚至于呆呆的看着他直到他走过。
“哦！主！”一个裹着头巾的略显臃肿的老妇人看到奥兰比亚后叫出声来，“真的让我看到天使了！”说完她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
奥兰比亚只是友好的朝她笑了一下。
在这个城市里有几所世界上最好的大学，但是这次的委托并不来自那些近千年的学府。哦，或者说，这所大学除了也许和它们一样古老之外，并没有太多的相似之处。
这次的委托人是一个社区大学的校长。这个委托人与他的养父有某种紧密的关系，也有让他无法拒绝的理由。所以当奥兰比亚接到这个委托的时候，他便就地将车和一直在身边陪伴他的黑猫小曼委托在了长期居住的法国郊区的一个村庄的教堂当中，独自跨越海峡来到伦敦。
他的养父，史东霍尔，在一年之前的一次战斗中去世了。高中毕业之后奥兰比亚就和史东分开来过，那之后他与史东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或者说，史东给他留下的记忆已经很稀薄了，毕竟那个老人从来都不爱说话——史东给他留下了一个关于自己身世的线索，那是个雕工非常精致的鎏金木盒，盒子沉重，层层加锁，然而盒子里只有一片轻飘飘的羽毛。
没错，一片半透明的、乳白的、巨大的羽毛。
那片羽毛在奥兰比亚手中突然化为光点，融入了他的身体，在场的人都为之一愣。
……
所以，这是个什么线索……奥兰比亚苦笑。但既然这个校长说有什么东西要交给他，那自己还是要来看看。
感到后面有人跟了上来，奥兰比亚加快了速度，然而那个人仍然不紧不慢的跟着，他走的快就跟的快，他走的慢就跟的慢。
“……你就算没有事情做的话，也没必要一天到晚的跟着我。”奥兰比亚终于停下脚步，后面那个人发出一丝干笑，“请不要这样说嘛……我从法国南部找到这里，费了很大一番功夫的。”
“我觉得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到事事都要向你汇报的程度。”奥兰比亚仍然不回头，但是后面那个人堪堪的跟上来，两个人并肩而行。
“但是我会担心你的安危啊！没有你的消息，会对我的身心健康造成很大的影响。”
奥兰比亚嘴角抽搐，“汉斯，你什么时候都有身心了……”
被叫做汉斯的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吸血鬼。不同于奥兰比亚一席披肩的金色长发，汉斯有着高卢人的深棕色头发，卷曲而光泽，中长的发式在法国十分普遍。他有一双咖色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让侧面极富立体感，如果在法国大街上走过，会让人觉得他是刚从巴黎时装周走红毯回来的模特。
“说说吧。”汉斯手上提着一根法棍，奥兰比亚好奇他是如何在伦敦街头买到此物的。“你来了快一周了。”他把那根热法棍掰了一段下来递给奥兰比亚，后者拒绝了。
“我不太确定……到现在我并没有见到那个幽灵。”奥兰比亚简短的说，“所以我也不确定那个女生死亡前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我只是知道，三年前因为跟自己的男朋友争执，她从理学院的楼顶掉了下来，那个男生因为过失致人死亡被判了三年。”
“所以她一直阴魂不散？”
“不能算吧……那并不是个不安分的灵魂，偶尔坐在天台上而已，只是最近学校里陆陆续续有几个女生说看到她，并且有一个女生受到了严重惊吓，才逐渐的浮上水面。”
“所以说，她在这三年里都没有离开？一个灵体在这么长时间内完全没有任何动作，突然在最近开始作祟了？”
“……我想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奥兰比亚说，“为什么是三年呢？”
“应该跟她那个最近出狱的男朋友有关？难道她还在怨恨他？”
“在这里无端的猜测并没有好处，”奥兰比亚说着，“你还要跟着我多久？”
“呵……你不要这样绝情嘛奥兰比亚……我可是从法国飞过来的呀……”

二、
这所社区大学离泰晤士河不远，沿着河岸，一片低矮的中世纪建筑群有着哥特式或拜占庭式的漂亮屋顶。
奥兰比亚和汉斯并肩走在校园里，和伦敦大部分的学校一样，这是一所有着漂亮图书馆和绿树成荫的小路的学校。
天上没完没了的落着小雨，毕竟这是伦敦特色。吸血鬼意兴阑珊，奥兰比亚兴致缺缺。
“就是那栋楼。”奥兰比亚指着不远处一栋有着漂亮外墙的小楼，楼不高，大概5-6层，应该不会超过20米的高度。“那个女生在三年前的圣诞节前夕从那里掉了下来。当时应该是春季毕业典礼的舞会之前。”
汉斯走到楼下，仔细检查了周围，用他吸血鬼的敏锐嗅觉和视觉仔细的打量周围，“我确实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这周围并没灵。”奥兰比亚说，他抛出跳棋一般大的一颗水晶珠，然而那珠子并没有落地，而是在周围环绕了一圈，在空中静静漂浮了一阵，奥兰比亚一伸手，那个珠子又落回他的手里。“或者说，她不想被我们看到的时候，我们是没有办法的。”
“我能理解为你学艺不精吗？”汉斯揶揄道，“这应该是你的专业。”
“……”奥兰比亚挑了一下他漂亮的眉毛，“这个地方有一个被原始力量保护的结界。这力量比我的更接近元素的本质，所以它画在地面上的时候，比我的力量更隐蔽，我只能看到这个结界，但无法打开它。不过这是个没有恶意的原始力量的结界，并不会给周围造成什么不良的影响。”
“所以这一周你都在这里转悠？”
奥兰比亚不置可否。
确实，这几天他在学校里没有发现，除了第一天和那个胖乎乎但并不失绅士风度的校长见了一面，在这里检查过一次之后，他一直沿着泰晤士河转悠。送走了迷路的水鬼，赶走了盘踞在老妇人头上的痨病，还顺便超度了几只这个冬天冻死的小猫。
“我想，她知道我来了。”沉默了一阵，奥兰比亚说出自己的判断，“她在生前就是一个能够控制自然力量的女孩子。简单讲，她是个巫师，只是可能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力量就死了。”
“死去之后，作为灵体，她的力量得到了进一步的放大，但是她仅仅是在这里做了一个隐藏自身的结界。所以说，她并没有什么恶意。她在等什么。大概，她等的人快要回来了。”

三、
说话间，一辆黑色福特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停下来，在校园里开车是很不礼貌的事情，然而那两个年轻人旁若无人的从车上下来，一个有着一头金色头卷发，她身材丰腴，面容姣好，在人群中这样的女人应该非常受欢迎。另一个较为普通，他穿着英国男人常见的商务西装，个子不太高，面貌不太有什么特点。
“我受够了！你必须解决了！伊恩！我受够了！”那个金发女子旁若无人的吼道，她关门带起的水花溅在了奥兰比亚的西裤上，汉斯愤怒的往前了一步，被奥兰比亚一把拽住。
“我姐姐已经疯了，下一个是你还是我？这件事情原本就是你造成的，罗宾为你蹲了三年监狱，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看到校园里来往行人的目光，被称为伊恩的男子狠狠的拽住女子，“艾莉丝！小声！你难道想让大家都完蛋吗？”
被拽到一边的女人渐渐平息下来，然而她的脸因为激动而通红，“伊恩，阿黛尔已经疯了，那个女人不会放过我们，现在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昨天晚上阿黛尔已经翻过窗沿了，如果不是我妈妈一直看着她，她昨天已经死了！”
“所以你就拿这件事情威胁我？非要让我回到这里？”男子的情绪也很激烈，“你明知道我们回到这里也无济于事！你明知道我什么也没做！你知道的！”
“那个女人活着的时候就不是普通人！她能操纵自然的力量！我亲眼看到的！”艾莉丝眼里全是惊恐，“她会把我们都杀死的！如果今天不回来，那么明天，我们都会死！菲欧娜不是普通人！”
“啊啊！啊！啊——”车里面的另一个女人仿佛受了什么刺激，在后排尖叫出声，妹妹赶紧把姐姐从车里连扶带抱的拽出来，那个叫阿黛尔的姐姐和妹妹长的很相似，都是金发碧眼，看起来她们两个在这所大学里一定曾是很受欢迎的姐妹花。
“菲欧娜！不是我！不是我做的！”她尖叫出声，周围人看过来的更多了，妹妹把她的头抱在怀里，希望能安慰姐姐。
这时候从楼背后的阴影里走出来另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算的上是年轻英俊了，但是身上带着一种奇怪的阴郁。年轻人走出来的时候，三个情绪激动的人都在一瞬间安静了，然后伊恩先出了声——“罗宾？你……你出来了？”

四、
被称为罗宾的年轻人慢慢的走到楼前，“好久不见——我等了你们好几天了。我知道你们会回来。她已经告诉我了。是的，这三年，她从未离开我……她说，三年后的今天，她坠楼的日子，会回来与我们所有人相聚。”
这时候奥兰比亚用那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敏锐眼睛看到了那个名叫菲欧娜的女孩。
她正趴在罗宾的肩膀上，对着他的耳朵吹气。
那是一个有色人种的女孩，褐色肤色和红色头发显示她有可能是印第安血统。她看到奥兰比亚，猫一样褐色的眼睛闪出一丝冰冷的光。
糟！
奥兰比亚心下一凛。
周围的景物突然之间模糊起来，仿佛是在迷雾之中，身边的汉斯逐渐消失了，奥兰比亚知道，那是因为作为吸血鬼的力量和自然的力量本能的排斥，汉斯被排斥在了结界之外。
这应该是那个名叫菲欧娜的女鬼为这四个年轻人所设的结界空间，而自己因为力量相近也被包裹进来。不知道在现实之外众人是如何看待凭空消失的五个人，总之奥兰比亚眼中整个校园的人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与四个不速之客。
“保护活人重要……”奥兰比亚警惕的抛出六颗水晶球，那上面刻着一串看不懂的字符，奥兰比亚知道那是来自大天使长加百列的铭文，意为“神之力”。
六个水晶珠漂浮在空中，互相之间连接起来，在空中形成一个大卫盾。奥兰比亚用大卫盾勉强控制了这个空间，然而这个空间的力量异常强大，奥兰比亚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在吱吱作响。
“不要坏我的事！小天使！”罗宾背上的那张脸突然看过来，半个脑壳粉碎，左边的眼珠挂在眼眶上，她恶狠狠的说，“不管你是个什么玩意，你别想阻止我给菲欧娜报仇！”
“……？”听到那半个头管自己叫小天使，奥兰比亚只当那是一个形容词。然而她说“给菲欧娜报仇”是什么意思？如果半个头不是菲欧娜，那她是谁？
然而由不得他细想，半个头在罗宾耳旁说了句什么，那个英俊的男人突然朝奥兰比亚冲过来，一拳就打向奥兰比亚那张漂亮的脸。
奥兰比亚的身手在驱魔师里都是不凡的，然而被附身的男人速度极快，力大无穷，奥兰比亚也只是堪堪躲过。男人的攻击越来越快，奥兰比亚只能又扔出几个珠子，分别钉向男人的四肢关节。
奥兰比亚拥有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这种力量来源于他的灵魂，很多时候他只是去习得如何使用。然而他总觉得自己的灵魂有一部分残缺，就如同被挖了一个洞，如果力量使用过度，经常会陷入一种枯竭一般极度痛苦的境地里。
那个男人身上突然爆发出红色的光，几乎是肉眼都可以看到，那光充满了毁灭的力量，他的手也化作野兽的利爪，向奥兰比亚抓来，一下子就让他的肩膀见了血。
“……”
疼痛让奥兰比亚分了神，他看到了半个头的本体，那是一片很大的发光红色水晶，水晶里源源不断的流出一种炽热的力量，那水晶的样子刺痛了奥兰比亚的眼睛。
然而分神的瞬间，那个男人已经来到身前，利爪由左胸向下，朝心脏而去。
巨大的光亮。在罗宾欺到身前的时候，在奥兰比亚眼前闪过爆炸式的强光，一瞬间隔开了攻击，奥兰比亚听到虚空中有个声音——“只是碎片而已，已经死去很多岁月了，不要分神！”

五、
确实，那个红色的水晶碎片让奥兰比亚分了神。很熟悉，曾经在哪里见到过。那种力量，仿佛他的某位好友也拥有，但是他确定自己并没有这么一个好友。
还有，那个一直在身边保护自己的到底是谁？为什么不出来相见？
突然间地面剧烈的晃动，从地面里蔓延出许多带刺的藤蔓，朝着那三个失神的人身上爬去。
从刚才起就毫无声音的三个人，奥兰比亚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失去了意识。三个人神色古怪的倒在地上，藤蔓爬上来，慢慢扎进他们的身体里。
这是什么！
这种巫术连奥兰比亚也吃了一惊。
藤蔓插入身体的瞬间，便开始吮吸，三个人如同被吸干一样迅速干瘪下去。
“！”
一瞬间连奥兰比亚也有点惊慌失措，他自虚空中抽出一把冰剑——仿佛是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下意识的动作——向藤蔓斩去。
“我说了！不要妨碍我！小天使！”半个头突然怒不可遏，罗宾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浑身赤色的野兽，他一跃上三米的空中，利爪直逼奥兰比亚的后背。
奥兰比亚朝左边一躲，右背被兽人抓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唔。”就算受过很多伤，这种程度的伤口也会减缓人的行动力。奥兰比亚一记吃痛，手上的剑趋势一缓，藤蔓又爬了上来。
“让他们的血肉复活我妹妹吧！”半个头疯狂的喊着，“你的天使血，会不会更有效果？”
——奥兰比亚，她只是被水晶司掌的毁灭力量而魔化的亡魂，你的力量能够净化水晶，把她分离出来……
黑暗中，奥兰比亚又一次听到那个声音响起。
净化……是的……回声交给他一个关于净化的咒语……属于大天使长加百列的专属咒语……
奥兰比亚单膝跪地，右手沾了自己的血液，在地上画出一个符号。“这个符号来源于最初的力量，水的力量，”回声说，“水能够涤荡万物，所以这个铭文的意思是净化。”
地上的血书在完成的瞬间，在天空中投射出一个巨大的影子。随后符号化作水流，朝魔化了的罗宾包裹上去。
罗宾发出一阵嘶叫，从天上跌落下来，随即天空中掉落了一块巨大的红色水晶，最后，奥兰比亚看到空中的水流里，包裹着一个娇小的印第安女孩。
奥兰比亚大口大口的喘息，从后背和肩膀渗出的血已经把外套浸透。
这时候，他最开始时发现的那个封印突然松动了——那个他无法打开的强大封印——缓缓的碎裂，如同空间碎裂开，如同镜面破裂，从里面慢慢浮现出来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女孩子，“驱魔人，请放开我姐姐，”那个女孩子开口说，“这一切，终究要有个了断。”

六、
奥兰比亚看着那个女孩子越来越近，然而长时间的近身肉搏和对灵力的大量消耗已经无法再支撑他做什么动作。他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地面，大口大口的喘息。
那个女孩子慢慢的在空中走过来，身量不高，大约到自己的肩膀，身材丰腴而曼妙，浅咖色的肤色，一头棕红的头发，脸上还带着几个小雀斑——这样的女孩子在大学的校园里一定也是挺有市场的，奥兰比亚想。
“驱魔人，不要阻止我，我对你并没有恶意。”女孩子伸出手，奥兰比亚下意识的往后一躲，向后倒去，然而女孩子却迅雷不及掩耳的抓住了他的手，阻止他倒下，“驱魔人，我真的对你没有恶意……啊，你！……”女孩子仿佛感受到什么，露出一个极为吃惊的表情，转而她一笑，那微笑有一种原始的、来自森林来自湖畔来自大地的力量，让奥兰比亚莫名生出一种安心的感觉——“原来如此。”她笑着。
“你还不知道你是谁吧，”菲欧娜笑着，“确实接受自己的身份是一件非常非常困难的事情。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面对曾经发生过的一切……”突然她警惕的往奥兰比亚身后一看，“嗯……对……还没有到时候。我不会做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菲欧娜直视奥兰比亚身后的虚空，仿佛那里站着什么人，“放心吧。”
她突然握紧奥兰比亚的手，一种力量从手心传递到四肢百骸，浑身发热，奥兰比亚觉得自己身上的血好像止住了。
“谢谢你——”奥兰比亚还没说完，突然陷入了另一个幻境里。这个幻境比之前那个更强大，他完全控制不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菲欧娜！你在哪里？”他焦急的喊着，毕竟不能够真的对那四个人的死活弃之不顾。
“嘻嘻嘻……”突然一个女孩子从眼前跑过去，“姐姐！你等等我！”另一个也跑过去。两个女孩子都约莫5岁的样子，胖乎乎圆滚滚，长的一模一样。
是双生子啊……奥兰比亚想。
“菲欧娜，送给你。”其中一个小女孩手上拿着一朵白色的小花，给后者别在耳后，“全世界，我最喜欢你。”
“姐姐……”另一个小女孩嘻嘻的笑着，“我和你是一样的呀！我就是你呀！”
空间转换，两个女孩子背上了书包——
“你的书包，你看，带子都扭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孩，其中一个却明显的更成熟一点，她们从那个城区里的贫民窟走的巷子里出来，在伦敦，一些有色人种聚集在城市中最破旧的街区，做着收入很低的工作，过着在贫困线上挣扎的生活，但这贫困并没有夺走姐妹两个的笑容。
“姐姐，你老是把我当小孩子，”另一个不满的嘟囔，“我明明就跟你一样大。”
说完，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的走上了马路，一阵风把她们的形象吹散——
“啊……不……”突然，又一个场景出现了。
一个妇人趴在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身边嚎叫，从衣着看起来那是个男人，被卷在一辆拉着货物的重卡下面。女人的撕心裂肺的嚎叫震的奥兰比亚耳朵疼，他又看到两个女孩子一起朝这边奔来，和妇女一起跪在地上，“papa？”其中一个女孩子喊，“不！爸爸！爸爸！”那个女孩子瘫软在地上，她试图把男人从车底下拽出来，然而除了更多的血，什么都没有。
另一个女孩子却十分的隐忍，她咬紧牙齿，慢慢的、颤抖着站起来，抱住妈妈和妹妹，“不要哭！不许哭！”女孩子脸上有一种让奥兰比亚也觉得心惊的坚韧，“警察马上就要来了，先把爸爸弄出来，”她的双臂颤抖，“我们要准备起诉了。”
这时候最后一个画面出现——
那是白色的病房，两个女孩子看起来已经是少女的模样，一个躺在床上，毛发都掉光了，另一个神情恍惚，她紧紧的抓住床上那个的手。这个病房设备简陋，看起来是公立医院专门为穷人而设的病房。
床边的那个双眼无神的凝视着虚空中的某一个点，床上的那个摇动她的手，“菲欧娜，不要这样。”
这时候奥兰比亚看到了那片水晶，它就镶在姐姐的后背，当然肉眼无法看到。水晶一直在外泄着力量，被水晶长期辐射，对人类的肉身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女孩子的身体已经极度衰竭，奥兰比亚猜测她得了癌。
“姐姐，这样的人生对我太残忍了。”菲欧娜说失神的说，“我从不抱怨自己的肤色，也不抱怨我们出生在贫民窟里。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我是幸福的。”她语调很平，透着死气，“但是为什么，是我爸爸被货车卷走呢？那个法医是怎么判断出爸爸是喝酒以后乱闯马路的呢？爸爸从不喝酒。”
“你一直比我健康，比我学习好，比我开朗，比我受欢迎，”她接着说，“为什么是你得了癌？为什么？！为什么这人生对我是这么不公平？”女孩子失声痛哭，“为什么？我不要这样的人生！我不想继续下去了，太难了……”她趴在自己的双生姐姐身上嚎啕大哭。
啪！床上的女孩子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
菲欧娜愣了，呆呆的看着姐姐。
“你真懦弱！这样就想死，你对得起我曾经为你付出的一切吗？”床上的女孩子面色通红，但是神情非常镇定，“菲欧娜，你是我用生命珍惜的家人，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请替我好好活下去——而且，就算是我死了，我也会守护你的。”
头好痛。奥兰比亚觉得有一束电流扎进了大脑里，“就算死了……也要保护你……吗？”

七、
“所以你看到了，驱魔人。”菲欧娜神色凄然，“我和她是双生子。”
“……”
“她死了之后，我发现我有了一些奇怪的力量。”菲欧娜伸出手，她手上出现了一团火焰，“我想我们姐妹，因为血统的关系，是这种力量的最好载体。”她又一摆手，那块坠落在地上的水晶漂浮起来，“我们家族里，一直流着巫师的血。然而到了我这一代，变的隐性了。”
那片水晶有奥兰比亚的手掌大，在空中闪光，“这块水晶从妈妈肚子里就跟着我们了，但是姐姐用血肉把它包裹了起来，所以水晶的辐射一直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影响。”菲欧娜转身，看着被奥兰比亚束缚的姐姐，“她承担了水晶的辐射，也因此性格变得容易激动而坚忍不拔。”
“我小时候没有什么奇怪的力量，但我知道姐姐能操纵火。”她接着说，“姐姐死后，从未离开。这种力量，她承担了伤害，却让我受益。比如，你刚才看到，我能够治愈你。”
“我们的力量终究是无法和你对抗的……说到底我们只是能够借用自然力量的人类，而你是力量本体。”菲欧娜露出一个奇怪的微笑，“放开她吧，她已经平静下来了。”
“……好。”奥兰比亚说，他微微一抬手，那个灵魂像有重量一样摔在地面上。
“为什么，他们跟你的死，有什么关系吗？”缓过一口气的奥兰比亚右手撑地，支撑自己站起来，“你安排他们今天来，聚集于此，为什么？”
“并不是我……”菲欧娜悲伤的摇摇头。
“是我。”另一个女孩慢慢的从地上坐起来，看着奥兰比亚。“是我让他们来的。妹妹的力量更强，但是我是这一代的巫师。”姐姐脸上还是那种熟悉的坚毅，“我承担了水晶的力量，这并不是我本意，但是当我发现的时候，我唯一的想法就是如何保护她。”
“她坠楼后，我将她的灵魂封存于此，”姐姐说，“用所有害死她的人的血肉，加上她的灵魂，可以将她复活。”
“我不想作为恶鬼复活！”妹妹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喊叫，“为什么你一定要用自己的意志强加在我身上？”
然而姐姐并不看她，只是将手一挥，奥兰比亚陷入另一个幻境。
这应该是从死去的姐姐的视角看到的世界——
高中毕业后，成绩平平的妹妹进入了伦敦郊区的这所社区大学。只能申请廉价的公寓，所以她和另一个贫民阶级的白人女孩住在一起，看上去应该是几年前的艾莉丝。
两个女孩都是讨人喜欢的类型，虽然风格不同，但都青春靓丽。
艾莉丝性格外向，菲欧娜性格腼腆，两个人曾经也是无话不说的朋友。但是艾莉丝逐渐发现自己是舍友有点怪——她经常和虚空对话而且还十分开心，她种的植物都长的特别旺盛，她可以随意的让木头和纸张起火。
对于这个，菲欧娜从不解释，这让她的舍友逐渐心生恐惧。
在学校里也有不同的群体，比如伊恩就来自于当地的一个医生家庭，富足的生活让这个男孩子充满了猎奇精神和猎艳的热情。他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比自己小三届的印第安女孩，那个女孩身上有一种奇怪的魔力，让他着迷。
而同寝室的贫穷的金发碧眼的艾莉丝，却把伊恩当作了自己脱离阶级的梯子，常常对他暗送秋波。在她看来，伊恩受过良好教育的父母不可能接受菲欧娜进入家庭，而自己却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然而对这两个人的想法，菲欧娜什么都不知道——
她在打工的时候认识了伊恩的同班同学，同样家境贫困但是努力优秀的罗宾。这个男孩子对她关爱有加，加上外表英俊，让菲欧娜在短暂但艰辛的人生里有了一点光明。那段时间里，他们经常一起出入图书馆，一起去餐厅打工，晚上下班以后一起去宵夜，一起在校园的湖边散步，男孩子温文尔雅又勤奋努力的特质让菲欧娜无比着迷，虽然罗宾从未表白，但她觉得自己在恋爱。
然而现实一定是残酷的，特别是有着“他也喜欢我”的错觉的时候。
罗宾一直暗恋着同班的阿黛尔，艾莉丝的亲姐姐，她们姐妹花一直是校园里的抢手货，所以罗宾从未吐露心事。
事情一直持续到三年前的毕业晚会，那是圣诞节前夕——次年春天，阿黛尔，伊恩，罗宾就要毕业，离开学校。学校为他们准备了一场毕业晚会和舞会，由班里的俊男美女——罗宾和阿黛尔，分别出演莎士比亚经典戏剧里的罗密欧和朱丽叶。
罗宾鼓起勇气向阿黛尔表白，被后者无情的拒绝了——当然这在意料之中。
失魂落魄的罗宾找到菲欧娜，善良的女孩子用尽办法安慰自己的学长，全不顾自己的心也在滴血——这一切都被伊恩看在眼里。
“我知道你想跟我在一起，”伊恩对艾莉丝说，“但是我不喜欢你这一款。”他玩着手上的一只打火机，“不过，我有很多朋友，喜欢你这一款，你知道的。如果……在毕业之前你让我得到那只小雏，我会好好报答你。”
这个交易让奥兰比亚觉得恶心，他厌恶的看了看三个昏迷在地上的人。
画面一转，艾莉丝站在天台上乞求自己的姐姐，那也是菲欧娜坠落的地方。
“我知道他喜欢你——他肯定不会拒绝这么一点小事情的！姐姐！你是我的姐姐啊！难道你不想我以后过的不要那么辛苦？”“艾莉丝你太愚蠢了！”阿黛尔打断她，“这世界真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姐姐！”艾莉丝突然从袖口抽出一把刀，“如果你不答应我，那么就为了我的死一辈子内疚吧！”她把刀往自己的手腕抹去。“你疯了吗！艾莉丝！”阿黛尔抢下刀，“够了！够了！好吧！我做！”成熟漂亮的女孩子声音颤抖，“你不要伤害你自己！别发疯！”
后来的事情就很清楚了，阿黛尔利用罗宾对自己的喜欢，让罗宾给单纯善良的菲欧娜打电话，约她晚上十点钟，演出结束以后到天台等他。然而，演出结束后，罗宾换下演出服，将衣服交给早在天台等候的伊恩，由后者在天台守株待兔。
因为已经死去很久，姐姐的灵魂现在已经极少出现在菲欧娜眼前。但是那一晚，姐姐突然出现，敏感的姐姐已经感觉到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姐姐用刺破耳膜的尖锐声音阻止菲欧娜去赴约，“他需要我！姐姐！”菲欧娜反手把姐姐的灵魂压进一个封印，“不要再干预我的生活！不要！”
天台上的光线很暗，奔到天台中央，菲欧娜看到穿着罗密欧戏服的学长站在天台的背光面，看不清人，而那个影子很快的扑上来，动作娴熟的解开她的衣扣。十二月的风已经很冷，被风吹过的印第安女孩有了一点清醒——不，你不是罗宾学长！你是谁！
小巫女反手一推，手上多了一团火焰，“你是谁！谁让你上来的？”
看到眼前恐怖场景的伊恩发出嚎叫，“你，你是什么，你不是人，啊啊，救命啊！”
躲在楼下的两姐妹和罗宾都冲上楼，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那个小女孩，手持火焰，浑身通红，像死神一样站在天台上。
三个人都呆住了，艾莉丝的声音颤抖，惊恐到无以复加——“鬼啊！”她尖叫。
然而小巫女只是看着她心爱的罗宾学长，“所以，是你策划的……”
她的眼角划过泪水，“是你，是你策划的……我那么喜欢你……”
转过身，小女巫跳下天台，在地面上绽放出一朵红色的花。

八、
看到一切的奥兰比亚只能保持沉默。
他的立场有所动摇，但是在这个时候，这四个人的性命都在他手中，只要他的一个决策错误，四个性命就要消逝。
“我是自杀的，没错。不是过失杀人。”菲欧娜的语气没有情绪，“但是那天晚上有人看到我和一个穿着罗密欧戏服人争执，以为是我和我男朋友，也就是罗宾争吵。”
“伊恩家给了两家人一大笔钱，罗宾去坐了三年牢，阿黛尔和艾莉丝各自毕业，伊恩去了帝国理工深造。”
“姐姐从我的桎梏里挣脱出来，已经是好多天以后，她看到的只是我留在这里的灵魂。因为受了刺激，我的灵魂一直昏睡不醒，她就在这里加注了封印。”
“我一直在这里半睡半醒，姐姐变成阴灵，在三年里一直跟在罗宾身边，把他变成了那个样子——你看到了的。”
“姐姐知道一个秘术，只要用他们四个人的血肉，加上我的灵魂，就可以复活一个我。”
“但是不以自然方式出生的人都是受神诅咒的，从某个角度上来说，是恶魔。”
奥兰比亚除了沉默之外，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他思量着下一步该怎么办，也许这一对姐妹不想要自己的性命，但是那四个人该如何保全？这一对姐妹的灵魂力量，也许从远期来看并不如自己，但是在一瞬间爆发的话，自己没有必胜的把握，更别说还要拖着四个拖油瓶。
“菲欧娜……”这时候，一直在旁边的人说话了。
从浑身赤红的状态下清醒过来，名叫罗宾的英俊年轻人轻轻出声。
奥兰比亚一惊，他不知道年轻人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也不知道年轻人眼里看到了什么，更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万一再激怒这两个亡魂怎么办？
奥兰比亚狠狠的扫视跪在地上的男人，希望他能闭嘴，但是他看到年轻男人眼里闪着泪光。
“菲欧娜，对不起。对不起……”他轻轻的说，“带我走吧，菲欧娜，放过他们，带我走吧。”

九、
“我家境并不好。”跪在地上的男人头埋的很低，看不清表情，“读大学这件事情对我的家庭已经很奢侈了，特别是还是这种不入流的大学。”
“四年间我努力的读书，每一门都是A，我拼命打工，生活费全都自理。我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
“大四那一年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很可爱，菲欧娜。”地上的男人终于抬起头，看着半空中的女孩的亡灵，“但是那时候，我眼里只有阿黛尔，她那么明亮，就如同女神。从一进来这个学校，我就喜欢她，但是我知道，自己什么都给不了她，而女孩子的青春都是很短暂的。”
“和你在一起的时光，让我第一次有了轻松愉悦的感觉。我终于对自己的外貌和学识有了自信，看到你眼里依恋的光，我以为我还是值得别人珍惜的。所以，我向她表白，但是，她还是拒绝了我……”
“那时候，我痛苦万分，对不起，菲欧娜，我利用了你……”
“那一天她对我说，只要我愿意把你骗到天台上，她就会做我的女朋友。菲欧娜，男人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的那种征服欲是无穷的，甚至于不择手段，那时候的我，完全是一个野兽……”
“直到看到你坠楼，我才明白，填补我苍白的青春的是你，只有你。你那么纯真，那么善良，那么美好。比一切的金发碧眼都好。”
“这三年来，你姐姐的阴魂不散，对我来说反而是一种安慰。家里的人从我入狱以后极少来看我，毕竟我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你姐姐却一直在我身边，哪怕只是在黑暗中出现在我身边，让别人觉得毛骨悚然的场景，我却觉得有种莫名的安慰。”
“放他们走吧！他们都罪不至死。说起来，所有人里，你只恨我。因为你只爱我。这世界上，只有爱，能伤害到强大的灵魂……”
只有爱，能伤害到强大的灵魂？
这一幕仿佛在什么地方上演过，奥兰比亚呆呆的看着三个对峙的人，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
“所以，让这一切结束吧。复活成为恶魔，不会是你想要的，你想要的不就是我陪在你身边吗？我来了。”
说罢，地上的男人一跃而起，抓住地上那片水晶向自己脖子上抹去，矿物质锋利的边缘仿佛是刀锋，一下子恐怕就是把动脉隔断——奥兰比亚来不及阻止这一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鲜血喷溅出来。
然而，想象中的一切并没有发生。
没有血，没有尸体，什么都没有。半空中的女孩子在一瞬间出现在男人身边，抓住他的手。巨大的力量，让男人没法挣脱。
“罗宾学长。我并不怪你啊。”菲欧娜第一次，展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如同天使一般，“我并没有那么怪你啊……非要拿走你的性命不可……”
“你是伤害了我，间接的造成了我的死，”她说，“但是如果不是你来过我的生命，给了我一席美梦，那么这生命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好好活着吧，如果你有负罪感的话，那么，记得珍惜这世界上所有爱你的人。”她又接着说，“无论是之前爱你的，还是以后爱你的。在追逐所爱的时候，记住，不要伤害那些爱你的人。”
奥兰比亚整个呆了。
这个场景太过熟悉，但是实在想不起曾经在哪里发生过。
以至于菲欧娜喊了他，他才回过神——“驱魔人，请带我走吧。我已经在这不该逗留的人世呆了太久了。”
“……？”不敢相信，就这样能结束了吗？
“三年后，我从沉睡中醒来，就是为了阻止姐姐杀死他们四个而已。三年间，我已经想通了……”女孩子的灵魂逐渐发出白光，“就因为有了爱，才会有恨，才造成了死亡。但是如果没有爱，这生命原本就没有意义吧……姐姐，对不起，我还是太懦弱，但是请让我最后勇敢一次，让我最后能自己对自己的人生做主，我选择原谅他们，选择放过自己。姐姐，求你，放过他们，也放过我，我要走了，姐姐。”
“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另一个女孩子一直保持着沉默，在这漫长的对话里她没有出一声。直到这时候，她抬起头，看着妹妹发光的灵魂，“……我的妹妹，你……终于不需要我保护了，”灵魂流出泪水，“你能够保护自己了……你不再需要我了。”
“原来，你一直比我坚强，我的妹妹。”恶灵身上阴冷的气息已经完全消散，然而原本就虚弱的灵体，失去了水晶又失去戾气，慢慢的开始溃散了，“你不再需要我了……”
“我当然需要你！”菲欧娜放开地上的男人，她转身拥抱住姐姐，“我就是你啊！这世界上，我最喜欢姐姐了。”
两个灵魂渐渐融合在一起，发生了奇异的蜕变，两个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她们一起转过来，看着奥兰比亚，“那就拜托你了，驱魔人。”

十、
地上的另外三个人还在昏睡，罗宾像掉了魂一样的完全没有反应，结界的力量开始消失，汉斯闯了进来。
“奥兰比亚！”汉斯惊叫，“奥兰比亚！你怎么了！你流了好多血！”
这是奥兰比亚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大概一分钟之前，奥兰比亚用最后的力量，将两个女孩子的灵魂送往了彼岸。两个女孩灵魂都不全，融合成了一个，那么下一次她们还会是双生子吗？还是会变成一个人？这一点奥兰比亚已经没有力气思考了。
这一次对他的体力透支的太严重，从出生到现在，他几乎没有这么累过，灵魂中的那个可怕的空洞太清晰，清晰的触目惊心。
恍恍惚惚里，奥兰比亚来到河边。
这是一条多么宽的河啊……
那条河的对岸，是高高的河堤，在河堤上，开着白色的风铃草花……水从高处往下，河床上闪耀着非常迷人的光芒，如同钻石的光芒。
河对岸，是哪里？
一望无垠的草原，漂浮在空中的白色宫殿，还有永无止境的天光——
“还不是你回去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随即奥兰比亚眼前飘过一个黑色翅膀的残影。
“我并不想回去……”奥兰比亚喃喃道，周围的温度十分温暖，光线怡人，他忍不住舒服的翻了个身，但是没有睁开眼睛，“你一直在那里吗？”
“是的，我一直在这里，从你出生开始。”
“哦……那看着这样的一个我，会不会很无趣……”奥兰比亚饶有兴致的问着那个黑暗中的影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没有回应。
好吧。
“我差点就死了吧？”他又问，“只有这种时候你才会出现。”
“对，这一次，你差点死了。”那个影子回答，“沙拉曼德的遗体结晶，拥有的力量，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还是不太好对付的。”
“沙拉曼德？那是谁？”
没有回应。
“那我换一个问题，你知道我是谁，对吗？但是你不能告诉我。”
“是的，我知道。”
“你不能告诉我，是因为那会伤害我，对吗？”
“你还是那么聪明，跟你的名字一样。”
“奥兰比亚？……还是，我的真名？”
没有回应。
奥兰比亚觉得眼皮变的很沉很沉，失去意识之前，他最后问了一个问题——“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是的，我不会离开你。”
……
“奥兰比亚！你终于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要把那四个人都吸干了！”睁开眼睛的奥兰比亚就听到旁边汉斯的大吼大叫，“你小点声，好吵哦，”奥兰比亚皱眉，“我还没死呢。”
“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吗？一百多个小时了！一百多个！”一百多个小时……是多久？奥兰比亚脑袋转不过弯来。
“医生说你的伤都没什么，虽然大量失血，但是不应该昏迷不醒，”汉斯眼泪汪汪，“我好怕！怕你醒不过来了！”
这世界上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处理……我并不能一直不醒啊，汉斯。
奥兰比亚试着动了一下身体，不是那么痛了，他坐起来，准备下床。
“别动！”汉斯尖叫，“你要干嘛？我帮你！”
……
难道我残疾了？奥兰比亚心里默默的想。
“帮我拉一下窗帘，谢谢。”奥兰比亚说。
傍晚的阳光一下子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天边的色彩是美丽的紫红。在伦敦很少能有这么美好的冬日。楼下的泰晤士河波光粼粼，白色的小帆船缓缓飘过。
“真不错……这个景色……我是需要休息几天了。”
后记:
汉斯通过他那莫名其妙的家族网，给奥兰比亚联系了伦敦当地的一所私人疗养院，环境极好，窗子对着泰晤士河。
奥兰比亚一共昏迷近了5天4夜，刚刚好一百个小时。
那三个人只是睡了一场，梦到了自己被一个故人原谅，并没有什么其他伤害，连疯疯癫癫的阿黛尔都正常了。但是他们心里受到了什么样的惩罚，谁都不知道。
罗宾后来在当地教会供职，下半生服侍天主。
奥兰比亚打算在伦敦过完圣诞，汉斯欣然同意。
“汉斯，你说，原谅一个自己最爱又伤害自己最深的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奥兰比亚问。
“？”汉斯坐在病房的椅子上，姿势不雅的掏着耳朵，“伤害我的人？我一般会先吸干他们，再讨论原谅的事情。”
奥兰比亚一笑，不置可否。

第一个故事结束了～大家喜欢这个风格吗？还需要我继续写下去不？

继续写吧，已收藏

前言：这个系列会写成章回体，每一章都有一个主题，这样看起来会比较轻松。我会挖空心思给大家带来一个奇妙的驱魔人的世界，让不同人物的爱恨情仇，丰富奥兰比亚这个我所钟爱的大天使作为人类的生命旅程，也方便没看过原著的宝宝们阅读。
和撒旦叶的相爱相杀当然是最大的卖点了，但是为了人设不崩，我会尽量去体悟奥兰比亚的感情，然后顺着逻辑去推动人物的宿命。一定会遇到！一定会遇到！一定会遇到！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Second story. 平安夜的幽灵
一、
住进高尚疗养院的奥兰比亚完全没有给吸血鬼省钱的意思。在连续三天吃了英国著名料理《仰望星空》以后，奥兰比亚彻底飚了——“我要吃米其林三星！”他朝天吼了一句，刚好推门进来的汉斯一头冷汗，这奥兰比亚也真是没把自己当外人——对啊！本来就是内人啊！内人！想通了以后，兴高采烈的吸血鬼又关上门，去想办法“米其林三星外卖”了，实在不行就把厨房整个绑回来！easy ！
傍晚时分，奥兰比亚看着推到门口的华丽餐车，眼皮直跳，“难道中午发牢骚被听到了？”奥兰比亚觉得身体僵硬，他友好的对门口两个优雅的传菜生展露了一个尴尬而生硬的笑容，然而后者只是直直的盯着奥兰比亚那张脸，半天没有出声，直到更加尴尬的奥兰比亚接过餐车，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亲爱的！我为你准备的米其林三星外卖！法式的！虽然不如家里的正宗，也没办法一道一道的上，但是——”吸血鬼打开扣在盘子上的餐盘盖揭开，“还是可以的呀！鹅肝酱煎鲜贝，从餐厅送过来只要了一刻钟！甜点还在冰箱里冷藏着呢！餐前酒要什么？威士忌还是马提尼？”
奥兰比亚嘴角抽搐，“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吃个饭……”
已经快要圣诞节，泰晤士河两岸都已张灯结彩，许多家庭粉刷了外墙，在房子周围挂上了各种装饰，彩灯彻夜不熄，霓虹的光把天上的光也掩盖了。
奥兰比亚坐在窗口，捧着一小杯威士忌，没有调过的烈性酒，一口就闷出他一脸的泪。
原本受了严重外伤，不应该吃这些食物，但奥兰比亚的伤好的很快，半个月甚至连伤疤都脱落了，他猜想那是因为那个名叫菲欧娜的女孩为他疗伤的缘故——再过几年，那个女孩就会变成一个校园传说，再过几年，就要完全被人遗忘了。
人类的生命，就是如此呢。
奥兰比亚发出这样的感慨，转念一想，自己不也是人类？于是自嘲的笑了一下，又转头看着泰晤士河上飘过的船。
夕阳的余晖已经快要彻底在地平线消失，昏暗的光线里，奥兰比亚的侧脸印在窗户的玻璃上。
他有一张绝美的脸——
奥兰比亚经常觉得别人喊他“小天使”是个形容词。这并不是他自恋，而是他发现人们叫他“天使”的时候一般都是一个形容词。
他有一头浅金色的中长的头发，发丝很直，很亮，随意的搭在肩上。皮肤在男人当中是极为白的，健康的、高贵的白色，代表了一种在欧洲也极为少见的贵族血统。他的眼睛是浅浅的蓝，瞳孔是妖异的深棕和深灰结合，长的要垂下来睫毛把剪影拉的极长。鼻子并不类似汉斯的高挺，他的鼻子精巧秀气，仿佛雕刻的玉石，多一分则多，少一分则少。至于嘴唇——旁边的汉斯咽了口口水，奥兰比亚微薄的、秀气的唇，经常如少女一样透着一抹粉红，当然是他没有受伤的时候。
这样一个男人，完全可以靠拍照片活着，却要从事这样一个危险的职业。汉斯没来由的心里一疼。
“谢谢你请我吃这么好的晚餐。”奥兰比亚回过头，对汉斯一笑。几乎没有光线了，但是吸血鬼夜视的眼睛还是能看到奥兰比亚神情里的一抹温柔，不经的呆了呆。
“高中毕业离开史东的家，已经多久了？”奥兰比亚仿佛喃喃自语，“四年？还是六年？”他不确定的想了一下，“哦，七年了……”
“我八岁的时候就被他收养了，那时候他已经是个六十岁的老头子。我一直想喊他爷爷，但是他让我喊他的名字。说起来，他是我的养父，”奥兰比亚把剩下的威士忌闷了，辣的他半天没说话。
“关于我的身世……我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八岁之前的记忆，一点都没有。”
“他并没有告诉我，也有可能他并不认识我的父母。所以，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孤儿。”
“汉斯，你说我有家人吗？”奥兰比亚问。
天已经彻底黑了，奥兰比亚看不见汉斯的表情，良久，后者说，“奥兰比亚，我本来想说每个人都有家人，但并不是，你看，我就没有家人……”汉斯在黑暗里出声，“但是，你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在保护某个人的家人。所以从某种程度上，他们都是你的家人吧……”
奥兰比亚轻笑出声，“你也有如此文艺的一面啊，汉斯。”
二、
奥兰比亚从窗沿上下来，夜风很凉，他下意识的抱住胳膊。
“史东留给我的东西，拜托校长转交给我的那个，我已经拿到了。”奥兰比亚接着说，“是一本书，或者说，是一本残卷。”
“是什么书？”汉斯问，“关于什么？”
“是宗教书……”奥兰比亚想了一下，“不对，并不是那种一直流传下来的经典，没有神迹，也没有福音。”
“哦？”汉斯饶有兴致，“没当吸血鬼之前我也是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他说，“是什么书？给我讲讲。”
“我想那是异教徒写的。”奥兰比亚苦笑，“是一本类似于历史书之类的东西，记录了天使长——神之左的加百列和神之右的撒旦之间的故事。”
“什么故事？奸情？”汉斯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
过了一阵，奥兰比亚才开口，“大概……这么说也不能说是完全不对吧……”又过了好一阵，“书里记载，神之左和神之右是一对双生子，本来有深厚的感情，后来神之右的撒旦妄想得到不该属于他的东西，被神之左的加百列一剑斩落，坠到了地狱。”
“……我觉得这个版本也不是特别稀奇啊，基本上还没有那么离经叛道。”汉斯说，“跟我们一直听到的有很大区别？”
“主要的区别是，书里说，加百列是因为撒旦背叛了自己的爱，才会痛下杀手。”奥兰比亚接着说，“撒旦去往神的殿堂，偷一样东西来救自己的情人，被加百列发现，怒火中烧，最后将他斩落。”
“噗！”汉斯把嘴里的马提尼喷了一桌子，“……加百列心眼还挺小的……”他揶揄到，“这么说，他们真的是一对？”
黑暗里，奥兰比亚再没有出声。
“史东为什么把这么一本书留给你？这对你的身世有什么启发吗？给我的感觉很像宫廷野史。”
“我也不知道，汉斯。”奥兰比亚回答，“我猜我的身世是个不该被知道的秘密。”
“为什么？”汉斯直率的问，却发现奥兰比亚神情中透露了一丝很迷茫的犹豫。
“比起身世，我更好奇我是否有前世。”奥兰比亚缓缓的说，“我是驱魔师，所以我知道每个灵魂都有归处也有开始。那么我的灵魂，是否也某个开始之处？”
“想的这么多，是因为受了什么启发？”
“我从很小的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身边有一个影子……”奥兰比亚眼神空洞，“那个影子如影随形的跟着我，无论我到哪里……那个影子是黑色的，但我只能看到他黑色的翅膀，和留在我眼角的残影……”
这时候汉斯开始认真了，毕竟这些东西奥兰比亚从未跟他提过。他坐直了身体，仔细的听着。
“在我每一次濒临死亡的时候，他都会出现。”
“他会给我一些很简短的指令，那些指令往往能够保护我，有时候，他也会给我挡下一些攻击。”
“……？”这对汉斯来说也是个巨大的冲击，他有点结巴，“你你你说什么？有人一直跟着你？谁谁谁一直跟着你？我怎么不知道？”
“他并不是跟着我。”奥兰比亚说，“他跟我并不在一个空间里。”
“我们的空间是多维的，甚至是几个空间同时存在的，几个空间都在时间里平行流动，而且互相不干扰。”奥兰比亚解释道，“大概有一些终极力量能打通几个世界间的通道，宗教里不是说过天使传福音的故事吗？但是我们都知道，天上是云层，再往上是太空，那么我想，天使大概来自另一个空间。”
“那个人来自另一个空间，超出我们常识的空间。我想，我的力量可能跟他同源。”奥兰比亚继续说，“他一直在照看我，但并不是想象中的守护者那么温暖而安全，总是，有种说不出的阴冷的感觉……”
“你说我的守护神会不会是魔鬼？”奥兰比亚突然自嘲的笑了一下，“那么我的招牌算是砸了。”
墙上的挂钟叮咚的响了一下，十点已过。两个人回过神，这大概是他们最深入的一次交流，现在两个人都有点尴尬。
还是汉斯先开口，“太晚了。奥兰比亚。咱们明天再继续讲你的故事吧。不管怎么说，你还在养伤。”
“嗯好……”奥兰比亚把吸血鬼送出门，顺手把门关上。
点亮卫生间的灯，他打开淋浴，水雾一瞬间腾满了整个空间。
半透明的隔间玻璃上，印着他美丽的身体。肌肉结实的背和修长有力的腿，长期战斗留下了一些细细的伤痕，但是毫不影响整体的美感。
他把头发揽到胸前，背上那一对白色的胎记一览无余——那分明就是两只翅膀啊！

三、
“不用，真的不用，”奥兰比亚说，“真的不用……哎呀，你来一趟太麻烦了……嗯？已经买了票了？……哦……因为圣诞有特价啊……好吧，那我去机场接你。”
奥兰比亚挂了电话，旁边的汉斯放下咖啡杯，“谁啊？怎么了？”“是回声……她说要从高雄过来陪我们过圣诞节。让我们25号去机场接她。”
“她知道什么叫讨人嫌吗！”汉斯气急败坏，“没人教过她圣诞节这样的节日要一家人一起过吗！比如我跟你这种，对吧，奥兰比亚？”吸血鬼又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后者一脸正经，“回声说，如果下一次你跟着我的时候再让我受这么重的伤，那她就不让你跟着我了，她亲自来。”
“什什什么？”吸血鬼又开始结巴了，“她是谁？她凭什么不让我跟着你？再说就她那点本事，不害死你都都都不错了！”
“她是我的守护天使呀！”奥兰比亚微微一笑，“虽然是个半吊子的天使……但是真的很努力呢……”
史东去世后不久，奥兰比亚认识了这个名叫回声的女孩子。奥兰比亚知道她可能来自不同的平行空间，也就是说，她也许拥有和那个黑影一样穿梭空间的能力，但是他并没有揭穿。从外表看起来，回声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国女孩，常常来法国度假而已，但他知道事情绝非如此。
回声真的有翅膀——这并不是一个形容词——小小的，白色的，有力的翅膀。她会许多奇怪的咒文和铭文，这些东西曾经救过他的命。
主要是，他对回声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仿佛很久之前的之前就认识了，所以他相信，她真的是他的守护天使。
“下楼去转转？”奥兰比亚提议。“好啊！”汉斯立马扔掉手中的报纸，“你有半个月没出门了，是该出去走走了。”
楼下的电子钟显示着世界各地的时间，现在是伦敦时间上午9点，12月22号。
“那件事情解决了以后，校长来找了我几次。”奥兰比亚说，“他很感激我。似乎他知道那件事情一般人解决不了……他也是半个灵媒吧？”奥兰比亚推开疗养院的大门，“他每次见到我的表情都很奇怪，不是因为我的外貌，具体的，我也说不好。”
“就是那个给你《天界奸情史》的校长？”汉斯跟着出了楼门。
“天界奸情史……”奥兰比亚嘴角抽搐，“我麻烦你对神的天使尊重一点……”
“没所谓，反正我是吸血鬼。”汉斯耸耸肩。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如果真的有加百列存在，那么这才是接近真相的历史。”奥兰比亚抬头看看天，没有下雨，空中飘着淡淡的薄雾。“加百列……如果真的有这个天使存在……那么也是有血有肉的吧……可惜岁月太久，留下的遗迹太模糊。”
“我觉得校长大人真的很不诚恳，”汉斯说，“就为了给你这么一本书，把你骗到伦敦来，”他收起手上的伞，“还让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你说是不是应该找他把医药费报了？”
“……”医药费。奥兰比亚心头一虚。从受伤开始的所有费用都是汉斯出的，这么一算还真是不少钱，难道要欠债身偿了？
奥兰比亚被自己的想法吓的呛了一口口水，咳的不停，旁边的汉斯马上伸出手，像拍小孩子一样拍他，恰到力度的拍打，让奥兰比亚心头一暖。
河岸有着大片的草坪，原来是皇家跑马场的地方现在都变成了向公众开放的公园。两个人找了一个长椅，对着河面，可惜薄雾中看不到太多的东西，他们两个人就这样坐着，半天无话。
“……接着说吧，昨天那个话题，”汉斯开口，“那个跟着你的人，是什么样子？”
“跟你解释过，并不是跟着我。”奥兰比亚解释到，“是照看我。”
河面上又升起一团雾，让两个人所处的空间彻底变成了半透明的乳白色，“或者说，我也不确定……”奥兰比亚神色空洞，“那个人，我觉得他对我有着复杂的情感……他无时无刻不在看着我，任何时候，都能感觉到我情绪的波动，并做出某种回应，”奥兰比亚沉默了一会，“……但又不是那种非常温柔，非常美好的情绪……应该说，是很复杂的情绪……我也说不好。”
“他什么都知道，但是什么都不告诉我。”奥兰比亚接着说，“他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的过去。我想，他不告诉我是为了保护我。”
“保护你？知道你的身世对你会有什么不利的影响？”
“我觉得是，但是具体的我也无从得知。你呢？汉斯？在遥远的过去，你就是一个人吗？”
“……”又是漫长的沉默。“我曾经有个妻子，”汉斯缓缓的开口，“我也曾经很爱她。”这是汉斯第一次提到这个问题，奥兰比亚一直以为他只喜欢男人，并且被自己的想法囧到了。
“后来呢？”
“后来她死了。”
汉斯你真是话题终结者。奥兰比亚想。
“哈哈哈，别这个表情。”汉斯哈哈一笑，大手拍打奥兰比亚的肩膀，后者被拍的又咳起来，“还不到时候……等真的到了时候，我会告诉你是怎么回事。吸血鬼的家族，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两个人在河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日头偏西的时候，他们一前一后的往回走。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的前世并不美好。”汉斯突然开口问，“如果那样，你还愿意想起来吗？”
“你说的这个问题我早都想过了。”奥兰比亚回答，“说实话我不知道，至少现在，我还没有准备好知道一些很残忍的事情。但如果有一天，我必须面对一些残酷的真相，我想我也不会逃避的。哎？那个孩子又来了？”
四、
刚进门，奥兰比亚就看到那个年轻的男孩。约莫16岁左右，穿着旁边高中的校服。
“现在还有孩子天天来看奶奶啊，”汉斯撇了撇嘴，“肯定没有女朋友。”
奥兰比亚一笑，“汉斯，你怎么知道人家没有女朋友？我看有。”
“有女朋友的小子能天天来看奶奶？高中生？荷尔蒙都炸了。”
“你离高中生的年龄已经几百年了吧，还记得那么清楚？”
“这样嘲笑我有意思吗，奥兰比亚，你都不会尊重长辈的？”
说话间，两个人走进了大厅。
这间疗养院装修很像宾馆，在一楼大厅有一个很大的公共休息室。休息室里有书架，电视，沙发和茶几，还有一个大大的开放式阳台。
老人的轮椅在阳台中央，男孩坐在奶奶的轮椅旁边，轮椅上的老人已经阿兹海默综合征晚期，除了机械式的吃饭睡觉和排泄，基本上没有任何反应。“……有个女生向我表白了呢”，男孩子握着奶奶的手，轻轻帮她按摩，“当然我没有答应啦。我不喜欢那一款，她太丰满了。你知道，我喜欢瘦的。”
“这几天学校的课程变难了。”他又说，“不过我很聪明的啦。你知道。没什么问题。”男孩子一个人絮絮叨叨的讲着，“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更聪明，我如果像你一样聪明就好了。”
“这几天又要圣诞节了。天气变冷了。不过不要担心，我有加衣服的啦，你知道，我很会照顾自己。”
这个男孩子似乎和奶奶关系很好，至少他觉得“奶奶什么都知道。”应该是忘年之交？
奥兰比亚觉得有趣，他也搬了一张凳子放在旁边，顺便把晚饭扔在茶几上，跟年轻人打招呼——“你好，我们可以坐在这里吗？”
男孩看到奥兰比亚的时候，神情诧异了一瞬，但是下一秒就恢复正常，“请便吧，先生，”他说，“这里是公共区域。”
“真是十分有礼貌又十分冷淡的年轻人。”汉斯想。
奥兰比亚不以为意，他打开饭盒，里面装着他已经吃恶心了的炸鱼薯条，但是并不能天天米其林三星。“你要来一点吗？”奥兰比亚问。
“不了，谢谢，先生。”男孩子说，“我吃过了。”
真是无懈可击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啊！
但是这都不能打击奥兰比亚旺盛的八卦心，他展开一个绝对致命的美丽微笑——“刚才听到你们讨论功课，你是这旁边高中的学生吧？我看你的校服像。”
“哦……这个校服啊……这所学校的校服几十年前就长这样了，周围的孩子人手一件。”男孩被那美丽的笑容震慑了，但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敷衍了一下。
“我上高中的时候，学习不错呢。”奥兰比亚往嘴里塞了一块炸鱼，被鱼腥味噎的半天咽不下去，“你们学到哪里了？”
“代数方程，历史已经讲完古代史了。”
高中课程有这个部分吗？还是我离开学校已经太远了？
奥兰比亚尴尬的笑了一下，转移话题，“你来看奶奶啊？每天路过这里，都看到你。”
“是呢，”男孩子的神情变得温柔，“我有空就会过来看一下。毕竟家里已经没有人在这边了，所以只能由我照顾她。”
“……那也是挺辛苦的啊，”奥兰比亚称赞，“年轻人能有你这份心，真的很棒。”
“也不是啦，”男孩腼腆笑了，“这个疗养院是周围最好的一个，所以基本上都照顾的不错。而且她只是阿兹海默综合征，所以基本生活还是能自理的。”
“费用也很高吧？”奥兰比亚试探着问着，他这段时间花了汉斯多少钱？
男孩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仿佛是“你住这里你不知道吗”，但是他还是回答，“确实很高，但是她的费用是国家出的。”男孩脸上浮现出自豪，“她是科学家，曾经在她的领域做出杰出贡献。”
“她这样很久了吗？你已经在这里照顾她多久了？”奥兰比亚问。
“快两年了。”男孩说，“刚开始，她的试验数据常常出错，后来就开始遗忘一些重要的事情，我们就知道不好了。” 男孩温柔的抚摸奶奶的手，“她等于是从研究院直接来了这里……工作了一辈子啊。”
“哦，那你已经照顾她两年了啊，”旁边的汉斯没心没肺接了一句，“没事，我看你不需要再照顾她多久了”
奥兰比亚狠狠的踩了汉斯一脚，后者刷的就飚出了一脸泪，“本来的嘛奥兰比亚，她……”
“你闭嘴，”奥兰比亚又从旁边拖过来一张凳子，“老实坐着，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