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了然的点头,对我绽开一抹微笑,我从中看到了歉意,可我知道,那仅仅是歉意而已,没有丝毫的妥协。
韩庚将我带到书院的后院,那是一座极小的院落,只有一间房,他推开那房间的门,将挂在床边的披风拿起,对我说了句“希澈身体不好,受不得凉,我去去就回。”便跑向前院,我打量着这间充满温馨的房间,最显眼的位置挂了一幅字,“不离不弃”,字体很明显可以看出是出自两个人之手,前面“不离”二字工整又看得出十分用力,而后面“不弃”却龙飞凤舞显出写字之人的洒脱,落款也是这两种字体的一“庚”一“澈”。
他从前院回来,拉出椅子让座,我似乎突然预见了接下来要听的故事将会让我跌至绝望的深渊,可却控制不住想听下去的欲望。
“我和希澈是同年赴京赶考的考生,因为路上耽搁,我抵达京城的时候考场周围的客栈几乎全已客满,唯一的希望只有那家贵的出奇的‘悦来客栈’,我站在大门外思忖着身上的盘缠可以在这里住下几日的时候,却听到店家对询问是否有空房的他说‘只剩最后一间’,心急的我赶紧就跑到他前面对店家说‘我要了’。”
也许连他自己也没发现,他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是笑了的,无意识的,想起那个人就会微笑,是一种怎样的感情,我太过明白,因为曾几何时我也不只一次的想起他来就会傻笑。
“我还有些幸灾乐祸的对身后的他挑衅,问他要不要一起住,却没有想到他居然一口答应了,我有些愣神,他一副得逞的样子对我说‘这里房费贵得很,难得兄台肯与我分摊,小生自然乐意’。我就这样与他一起住了下来,那时离考试还有七八日,小二说与我房费的时候,我才发现,若是没有与他分摊,只怕我的盘缠用尽也只能在这里住上三日,还要省吃俭用才行。而即使有他分摊了部分,我也只够住上六天,于是我起初是打算中途去外面晃上两日,然后赶在考试之前再回来睡个好觉的,于是前三天我除了吃饭和必要的外出,其他的时间都耗在了看书上,打算先用这几天把该看的书统统看一遍。
终于第三天夜里,我在他要睡下之前叫住他,将我的打算跟他说了,毕竟两天后我还要和他合住,未免到时有变,还是先跟他说清的好。可他却淡淡的一笑置之,对我说‘韩兄,这二日你若让在下再去找个合住的也未必找得来,到时就算你不在这房费我也是要付的,何不就领了在下一个人情,住下算了’,他说的没有半分嘲讽的意思,再说三月的天气也着实不算暖,我就领了他的好意住下了。一直到赶考那日,在一群等着入场的考生里,我听到有人叫他金少爷,才知道他就是那个名满京城的金家少爷。”
“他家住京城为什么还跟你挤在客栈里?”
他停下给我倒了杯茶,又笑了,京城金家,怕是无人不知的,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就连爹爹每年上京打点生意的时候,都会想尽办法奉承的无所不用其极,没想到,这金希澈竟然会是金家的少爷。
“我后来也问过他,他总是满不在乎的说就是可怜我,可有一次他喝多了酒,我才听到实话,他说,原来从我在第一家客栈问有没有空房,他就注意到我了,那家客栈刚好是他家开的,他那日随他二哥去收账,后来也不知怎么就一路跟着我走了几条街,看着我一家家的打听,然后失望,最后站在‘悦来客栈’门外摸着自己的钱袋,他说其实他注意到我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我有一双结满了茧的手,他吃定我是受过苦的,开始真的只是可怜我,可他不知道,我这些茧子,只是从小跟随师傅习武,练剑磨出的罢了。”
“可是你们都是男子,这是不对的,你们怎么对家人交代?他可是金家的人。”我开始有点替他们着急,似乎忘了眼前的男人本是我爱慕着的。
“我无父无母,自幼就随师傅一起长大,师傅对我向来宽厚,他教我做人的道理,他让我上京之时就对我说过,若是考取功名,则要效忠朝廷,倘若落榜,则此生只听命于自己,所以这些我并不担心,可正如你所说,他家是京城首富,怎么可能让万千宠爱的小儿子染上龙阳之癖。那日考试一结束,我便早早的站在考场门外等他出来,可我一直等到大门上锁,也没见到他,直到一个书童模样的孩子将一封信递于我手,我才醒悟,我们终究是不同世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