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姜令 是这个吧

（花市灯如昼）
（满目流光溢彩，那些光落到眼睛里，衬的眸子也越发剔透，恍若置身浩瀚星河，哪管行人如何擦肩磨锺、衣袂相连，目光都从灯盏上移不开。灯火辉煌处，有人吆喝，吸引着来往人的聚集，好奇挤进前排，一探究竟，原是猜灯谜）
（一端量，是较其他铺子的花灯好看，更加别出心栽，在许多彩头里，我相中了一盏兔子灯。闻摊主话，心下一动，观望他人作答，伺机而动。）
（待人群渐散，有一条仍无人正确，兔子灯尚安稳于一侧，倩影瞬移，雪指挑起，深思谜面）

【东华门外，亮如白昼，天上的星星都坠下来，跌进一盏盏明灯里，灯火交辉下，可怜十五的月亮白白地圆了。星月败北，只有攒动的人头能与灯比一比多，与绥心同游，却不久就和她失散在街市间，不知道她是被哪个摊子绊住了脚，或是随人流进了另一支小巷，并不大着急，左右有丫鬟跟着，丢不了。】
【熙熙攘攘中，只得随波逐流，终在一间铺子前住了脚。】
【上元节的夜里，天有点儿冷，一呼气一片白，就在这吞吐的白雾里看见了对面的白兔子，雪白灯纸上，嵌着一对儿红通通的眼，替绥心看上了它，可不及招呼摊主，已有人捷足先登。】

（正月的夜，天地肃杀，是极凉的，钻进骨头的冷，却因怀着一腔热血，并不在意凛冽的风。伫听寒声，垂首忖度，浑然不觉已有一双眼悄悄落到后背，自顾自沉思，指捻谜面，下巴颏一扬，顿悟）我知道了。早不说，晚不说，那就中午说咯。（眉骨舒展，颇为自信）是许字，对不对。
（回望摊主，满怀期待，那盏兔子灯应是我的囊中物了。只见摊主上下打量我衣着一番，有转瞬即逝的嫌恶，开口便是雌黄。）
（他说不对，又给不出个理由，打着幌子说我取闹，仗着人群稀少，无人作证，总之就是——不愿给。愈加无语，瓷白面儿一红，眉眼梢里写着不服气，眸里装着倔强）不是这个，还是那个？（若真是我才疏学浅不知谜底，心里尚且好过，可这种言辞举态，实在难以接受。再续一嘴，为自己争论）说白了，你不就是不想给，又
我一个姑娘家好欺负吗？

【是个女孩儿。越过她薄薄的肩，与肩上一绺乌黑的发，恰能瞧见她掌中的那纸笺，夜风里，烛火一摇，明灭照着早与晚。略一想，猜着谜底的一刻，心中所想已成了她口中所言，来迟了一步，智力也不能胜人一筹，无奈便要走，却听见摊主说：不对。】
【不对？皱着眉望过去，瞧见的，是那摊主眼里的轻慢与狡诈。人家分明答对了，仗着灯是自己的灯、谜是自己的谜，翻脸不认，委实无耻。仍站在她身侧，这会儿忽然插进话来，稍一仰头，信口而言，是有心帮她。】
早不说，晚不说，那是现在说？是吟，还是——【笑了。】唧？
【自己也被逗乐了，躬了腰，肘支在空荡的货台，凑近这一时无言的中年人。】我不好欺负，别卖关子，谜底是什么？

（寻常百姓家的衣裳，没有什么繁杂奢华的花纹，罗衣简朴，平白叫人看轻。女孩家无人作陪，便可翻脸不认人，难怪世人常说商人奸滑——真是好一个买卖。以同样厌恶的目光回他，我并非锱铢必较之人，兔子灯更不是非要不可，只是不喜他以钱财量人，使自己受气，坏了出游心情）你这不是欺骗人吗？你……
（ 他出现在我与摊主争执不下时，悄无声息的，与我并肩而立。彼时苍穹漆黑如泼墨，月明星稀，灯火映亮他挺直的鼻梁与硬朗的脸庞，本需抬首仰看的高度，因他的躬腰而得以平视。晚风徐徐，吹拂发丝，不经意间，也搅动了一池春水，只是不自知罢了）
（ 眉峰仍聚，此刻因为人的插足，稍被抚平些许，听出他言语中的讽意，忍不住发出噗嗤声）不如您予我们说说，该是什么？（潜意识中，冠上我们二字，或是这种情况下，不曾细想，嘴比思想快）
（纵人再愚笨，但这般明显的话，他不会不知。再要抵赖，我猜，旁的这位可会隔应得他团团转。所以这位买卖人忠厚老实的皮囊也挂不住了，露出了紧张又不忿的神情，忙给自己找台阶下，复看谜底，讨好一笑，道方才看错了，该是许字无错）

【听见她一个笑音，这才偏过头去，光在冬夜里凿出她轮廓，整个人都明晃晃、亮堂堂的，像一盏会行动、会说话的美人灯。再望向摊主，作为我们中的一个，扬着眉，附和地点了点头，眉骨的阴影里，是一双故意做出诚恳，又难掩讥讽玩笑的眼睛。】
【等那终于复明的摊主展开谜底，明明白白道出一个许字来，直起身，在呼出的白气后露了个轻松的笑，瞧她一眼，又像自言自语。】
那是我猜错了。
【虽不屑，却也无意为难那小生意人，只嫌他动作太慢，仿佛因小气与不快，连步子都不舍得移开。一指那奖品，兔子的红眼睛，正注视向我和她。】这回眼神好使了，还不把灯给人家。

（双目睽睽，摊主再无法子抵赖，拖着步子，极不情愿的将花灯取来。左不过一个灯笼，并不是什么大事，既得，无需再与人计较，哼哼两句，素手接来，终归小女儿心性，复展笑靥，温软了眉眼，将方才不愉快的事抛诸脑后）
（兔子灯做工精致，一对小耳，一双红眼，三瓣嘴，都惟妙惟肖，一抚尾，仿佛摸到暗扣，轻按尾巴，咔的一下玉兔吐舌，灵动可爱，婉转一笑，煞是有趣，不自觉看向身侧人 ）
（华灯碍月，许是灯火明亮的晃花了眼，才生出许多错觉来。怀抱兔子灯，稍敛弧度，但仍是欢喜的，瓷白面颊上是清澈宁静的笑意，念着他的解围，不管是有心无心，皆是诚心的向他致谢 ）方才，谢谢你了。

【花灯终被送到她手上，说是送，也不过物归正主、理所应当，自然也转头看去，小兔子近处看更珊珊可爱，为此不免有了一点遗憾，方才到底是晚来了一步，但很快，机关一响，这本就些微的不如意就被冲散在了她的笑眼里：成人之美，也并不是坏事。】
没什么。
【两个少年人，心被灯与月填满了，一片豁亮，不快转瞬就能忘记，连对那摊主再逞一二口舌之快来奚落都不必。这才得以真正地打量她，没留意那衣衫不比京中贵户的豪奢（更不会联想，摊主何以将人看轻），只瞧见一张干干净净的脸，冬风里难免颊上有点红，下巴颏儿却环着一圈儿白，那是怀中兔子灯照下的光亮——再低眼看向那只吞下整支火烛的兔子，稍一顿，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笑。】
长得和你还挺像的。

这是我的儿媳？

（夜幕森森，清蟾高悬，月色轻云如烟，温柔而朦胧的笼在人身上，连带着心也朦胧了。冬风是劲，却因着得了新物件儿分不出神，注意力全在花灯上。言罢谢，又伸指去探玉兔琼鼻，欲寻下一个机关，然是没有的，它只有会吐舌和发光这两样功能，但这也已经够了，足够令我欢喜一阵 ）
（乍闻他言，顺势将兔子灯举止颊边，那双薄翼般的羽睫微微扑闪，灯光小心翼翼地投下浅浅阴影，嘻嘻接上前话）像嘛？（复拿至眼下，观它正面，端详一番，似自言自语）嗯……是挺像的。
（顿，故意卡住下半句，歪头凝眸看他，再一本正经的续道）一样可爱。
（往日每每出府，皆不常与外人交谈，一是江湖险恶，凡事留心眼，不多聊；二为泰半脾性不合，不知我者，谓我心忧。逢今时，竟十分想与人说话）随口一说，你不会觉得我不害臊之类的吧。

【在这不夜的街市里，兔子灯偎在她脸侧，照出一轮人间的小月亮。】
【点一点头，其实兔子与人，除却皮相白净，又能有什么相像，她没有兔子灯的一双竖耳朵，兔子灯也没有那样精巧的工艺，来拟她两扇长睫。但还是发觉了她二者的相似，原因大约如她所言，一样可爱。然而这话由她自己说出来，再缀上后头一句，听来不觉失笑了。也一顿，诚实地应了。】
会啊。
【因个子高，离得不远时，看她须低头。乐意低头，将她神情看得清楚，片刻后续上后话，光点化在眼睛里，都是笑。】随口一说，你不会觉得我认真的吧。
【玩笑话里，正月里的凛风却认真了，一阵劲吹，拿渐宽厚的背，挡了挡风口。】你冷不冷？

（一诌，连自己都忍俊不禁，只为给这寡淡的交谈添些笑语，并非真心在意虚礼。面子之类，予我从来是身外之物，他愿意怎么看，皆随他去。听得他话时，果真与我所见过之人不相像，少年实诚，不拘世俗，不按常理应答。芙蓉面故添几分失落，秋水眸里却含笑）会啊——
（再聆后话，刹间又如春风拂，旋即笑出声，眉间落山水，梨颊生微涡）认真你就输啦。（你来我往，相互玩笑，只觉煞是有趣）
（温软的眼风渐渐飘到他面上，借着璀璨的灯火，我得以真正地、仔细地看清他。纵使岁月流逝，多少韶华不再，时光洪流将人湮没，我最后还会记得的，眼前人，有一双清澈明亮的双眼）
（一阵冷风，刺醒神思，眼波流转，上下飘动，不再停驻某一处。他适时将风口挡住，虽然身上并无一处感受到寒冷的侵袭，但他既提了，顺话答道）你一说，我就觉得冷了。怎么，你还要——？（一扬眉，半猜测，眼神在他外衣上来回巡睃）

【她很豁朗地，把话接了过去，笑也是光灿灿的，正合此时此景的灯与市，风与月。究竟是光照亮了她，还是她织造了光？在她容色一动间，循着目光低下头，瞧见的是自己肩上的衣服，抬手一护，神态警觉，像是发觉了她某种于己不利的盘算，眼里的笑却还在那儿。】
干什么？
【我并非小气，而是有更好的法子。和她说话很有趣儿，可上元节的街心，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这样的冬夜，即使不拥着个暖炉，也不应只抱着个兔子灯。看她也不像另有急事的样子，很诚恳地问。】
你要是冷了，往北两条街，夜市上有间好馆子，能避避风，再吃口热的，你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