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
By清源
（1）
有了年岁空调运作发出响声，像绝症病人虚弱地下一秒就要死亡。
有点安静。
年迈的外祖母向我使眼色，让我回房去。我烦躁地说了声不，心里满是厌恶，假惺惺劝架的人。
“滚，我告诉你，没生过这么变态的孩子，和你讲你最好别逼我，不然我就会消失，你也不会好过的。”
坐在对面的母亲再一次爆发，歇斯底里地吼着，双眼通红，眼底里的是恨。头发散乱，整个人像个疯子，我知道她想杀了我。
整张桌子被她摇得发抖，在她手范围的杯子像我砸来。我没有躲，水溅湿了我半边衣服，落在地板上发出响声。我就看着她，直视她的眼睛，被她多次嫌弃不会笑的嘴角弯起。眼泪连串从眼眶流出。
既然这样，那死了好了。
“我就是喜欢同性，怎么了。”
（2）
他就突然发了条说说，是他和他男友的照片，不知道是真亲到还是借位，我心猛然一抽，手有点抖地点了赞。
自己的头像排列在评论的最后，两个相同的数字有点刺眼。
我们冷漠了多久，好像数不太清楚，就突然不说话了，留下孑然一身的我。
他来找我，凌晨一点，明天还要上学。
搞怪的气泡上写着「睡了吗」，我喝了口水，应了声「在的」。
他开始讲我们过去的事，想不到他竟然记得那么清楚，细致到点点滴滴，我们的每一次拌嘴，每一次牵手拥抱，每一次他的认错我的原谅。
现在看来我还在苦苦等待，像个自己作戏的小丑无人问津，苦苦等待。
但又能怎样，我们本来就没有确立什么关系。
(3)
当他的男友登上了他的号来找我私聊时我大概是意识到了：我被利用了。
用他的话来讲是别讲那么难听，只不过是用我来刺激一下他男友，让他乖乖在他身边。
看他男友向我拜托在班里多关照他时我是了然明白，他在示威，强调我与他的关系只是兄弟再不济就只是同学。
其实拜托只是多言，他那种人在班里人缘不要太好太好，突然心中徒生出难受的感觉，名字叫：积抑难抒。
毕竟他知道我喜欢他。
(4)
大概过了几个月，他们分手了。
说实话我很开心，用难听的话来讲觉得自己是小人得志，可又怎样，他的生活又重新充满了我，纵使我知道他并不好受。
班级背后的黑板报得擦掉，写下了离高考的冲次时间和同学们的理想学校，我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朝身侧正在和同学下棋的人喊道「陈信宏，我睡会儿，你记得上课前两分钟叫我哦」我把身后的靠枕扔到布满试卷的桌上，直接脸朝下，闭起了眼。
真的真的太困了。
陈信宏那人因为早就被录了医科大学所以也无心于学习，与我相不同的就是我没有办法投机取巧，只能为高考拼命，至于他念医科大学是为什么，他不说我便不问，有了谋生的办法就是好的。我迷迷糊糊地想着，就要意识完全消逝时，有股热气紧贴我的耳朵，痒痒的「青峰青峰，老师来了。」
我皱着眉爬起来，往他桌里摸到瓶水，直往嘴里灌，再把靠枕扔回椅背，找了文件袋拿出试卷，抬头想看答案时，看见老师在看我，眸子里闪烁的是不满。
我装作端正了态度拿起红笔，对照起答案，并狠狠地掐了他的大腿，扔了张便签：别睡。
他手伸过来摸我的笔袋拿走了清凉油，扔下那张纸：你认真听课。
（5）
下午第四节课拍毕业照，我被他拉去厕所换上了白衬衫，先要全校拍一张，男生要站在三四层的铁架台上，那天的太阳很毒，晒得我出了一身汗，按照身高我是不可能站在他身边的，但他就把我拉在他的身侧，待到站上台子别的人打趣我怎么站在这时他也抿了抿嘴说「嗯他就站这。」
四层其实很高，又有男生故意在抖，整个阶梯都在㨪，我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站满的人在想若是台子塌了自己会压着人大概也不会死掉，但吓疯了也是有可能的。
他突然握住我的手，蛮紧又不算紧，两个人手都出汗不成样子却还是握着。
时间隔得太久，忘记了到底是怎么和他松开手的只记得到最后从台子下来时候混身都湿透了。
我抚摸着照片上的青涩脸庞，当时你我皆少年。
（6）
高考前一天，我请了一天假在家里睡觉，头已经持续疼了好几个礼拜，连止疼药都吃掉好几板，但像是没有任何用一般，害怕撑不过考试，纵使母亲多不同意，还是请假了。
母亲有来叫我吃饭被我赶出去了，嘴里骂骂咧咧考试前一天还不想着学习，但过后还是为我端来了清淡的饭菜，悄悄放在一边，关门离开了。
我在刷完一整套英语卷后给他发了信息，据一个班里同学讲班里今天大概是缺了十多个人了，想问问他有没有请假。
他隔了好久打了个电话才告诉我他也没去学校，在和朋友打游戏，他是知道我不玩游戏的，告诉我要多睡睡觉，还说了些客套的场面话什么要考试加油。
真的莫名其妙搞得明早不要见面一样，我迷糊地应了。
他突然叫我名字「青峰，你喜欢我吗？」
「当然喜欢了，咱这么多年……的兄弟。」我支支吾吾地回答。
「我也是。」他回了这句话，我也无心与和他再聊了，三言两语便挂了电话。
若是我知道那该是我们最后一通电话，大概我会讲出我喜欢他是父亲对母亲的然后再讲超多超多的垃圾话来掩饰这个真像。
（7）
我在考试三天中就如我猜想的没有见过他，在考完试的第三天同学聚会上再遇到他。
我本来是无心于这些人际关系，想考完了再也和那人无关并不想去的，但得知了是他提意的就同意了。
班里唱歌好听的几个已经唱上了，和我关系不错的阿本招呼我去吃东西，见我四处看像是在找人时，被告知陈信宏和他那像女朋友一样的女生在厕所。
我的心情突然就down下去了，在和他们玩骰子时拼命喝酒，看陈信宏只是拿过他女友的酒杯在起哄声中干杯。
那天我哭得很惨很惨。
因为吴青峰只有一个陈信宏，可是陈信宏不爱吴青峰。
（8）
那天的结尾是陈信宏说他要出国了，我流着眼泪说蛮好蛮好，阿本劝我说不要哭，我打着马呼说「只是要分离了很难过吧。」
再见到陈信宏，已经是二十年过后了，我拿着新拍的片子去找医生时，给我看病的是他。
片子上肺上布满了数不清的肿瘤，脊柱变形，一整片肺叶被侵蚀。
这是癌症，而且已经扩散得很厉害了。
他满脸的震惊「这是你的片子。」是肯定句。
我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他又从一个断层一个断层看了一遍，像是能有些意外发现，来改变诊断结果。
是第四期肺癌。
一时刻四周都静了下来，他无言我无语。
他张了张口，半天发出了声音「你打算怎么办。」
我突然觉得好笑，喂你是医生诶问我怎么办。
现在想来才想起他是知道我要是得病了，不能自主呼吸，活下去了，就情愿死得干脆，走得潇洒。
（9）
我问他要了许多药，打算开始我的全球旅行，趁着疼痛没有剥走我的自由行动去对心灵做次慰藉。
离开时，我们相拥，他抱着我很紧很紧。
我游历了三十九个国家，最后兜兜转转回到了台湾。
在一个雨夜里，我写下了这些话，我害怕我随时会离开。
我叫吴青峰，
我爱陈信宏，
这些年都不曾变过。
可是我孤独一生，
好像过于后悔了太早向母亲坦白性取向，
反正也只是一个人。
＝END＝
By清源
（1）
有了年岁空调运作发出响声，像绝症病人虚弱地下一秒就要死亡。
有点安静。
年迈的外祖母向我使眼色，让我回房去。我烦躁地说了声不，心里满是厌恶，假惺惺劝架的人。
“滚，我告诉你，没生过这么变态的孩子，和你讲你最好别逼我，不然我就会消失，你也不会好过的。”
坐在对面的母亲再一次爆发，歇斯底里地吼着，双眼通红，眼底里的是恨。头发散乱，整个人像个疯子，我知道她想杀了我。
整张桌子被她摇得发抖，在她手范围的杯子像我砸来。我没有躲，水溅湿了我半边衣服，落在地板上发出响声。我就看着她，直视她的眼睛，被她多次嫌弃不会笑的嘴角弯起。眼泪连串从眼眶流出。
既然这样，那死了好了。
“我就是喜欢同性，怎么了。”
（2）
他就突然发了条说说，是他和他男友的照片，不知道是真亲到还是借位，我心猛然一抽，手有点抖地点了赞。
自己的头像排列在评论的最后，两个相同的数字有点刺眼。
我们冷漠了多久，好像数不太清楚，就突然不说话了，留下孑然一身的我。
他来找我，凌晨一点，明天还要上学。
搞怪的气泡上写着「睡了吗」，我喝了口水，应了声「在的」。
他开始讲我们过去的事，想不到他竟然记得那么清楚，细致到点点滴滴，我们的每一次拌嘴，每一次牵手拥抱，每一次他的认错我的原谅。
现在看来我还在苦苦等待，像个自己作戏的小丑无人问津，苦苦等待。
但又能怎样，我们本来就没有确立什么关系。
(3)
当他的男友登上了他的号来找我私聊时我大概是意识到了：我被利用了。
用他的话来讲是别讲那么难听，只不过是用我来刺激一下他男友，让他乖乖在他身边。
看他男友向我拜托在班里多关照他时我是了然明白，他在示威，强调我与他的关系只是兄弟再不济就只是同学。
其实拜托只是多言，他那种人在班里人缘不要太好太好，突然心中徒生出难受的感觉，名字叫：积抑难抒。
毕竟他知道我喜欢他。
(4)
大概过了几个月，他们分手了。
说实话我很开心，用难听的话来讲觉得自己是小人得志，可又怎样，他的生活又重新充满了我，纵使我知道他并不好受。
班级背后的黑板报得擦掉，写下了离高考的冲次时间和同学们的理想学校，我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朝身侧正在和同学下棋的人喊道「陈信宏，我睡会儿，你记得上课前两分钟叫我哦」我把身后的靠枕扔到布满试卷的桌上，直接脸朝下，闭起了眼。
真的真的太困了。
陈信宏那人因为早就被录了医科大学所以也无心于学习，与我相不同的就是我没有办法投机取巧，只能为高考拼命，至于他念医科大学是为什么，他不说我便不问，有了谋生的办法就是好的。我迷迷糊糊地想着，就要意识完全消逝时，有股热气紧贴我的耳朵，痒痒的「青峰青峰，老师来了。」
我皱着眉爬起来，往他桌里摸到瓶水，直往嘴里灌，再把靠枕扔回椅背，找了文件袋拿出试卷，抬头想看答案时，看见老师在看我，眸子里闪烁的是不满。
我装作端正了态度拿起红笔，对照起答案，并狠狠地掐了他的大腿，扔了张便签：别睡。
他手伸过来摸我的笔袋拿走了清凉油，扔下那张纸：你认真听课。
（5）
下午第四节课拍毕业照，我被他拉去厕所换上了白衬衫，先要全校拍一张，男生要站在三四层的铁架台上，那天的太阳很毒，晒得我出了一身汗，按照身高我是不可能站在他身边的，但他就把我拉在他的身侧，待到站上台子别的人打趣我怎么站在这时他也抿了抿嘴说「嗯他就站这。」
四层其实很高，又有男生故意在抖，整个阶梯都在㨪，我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站满的人在想若是台子塌了自己会压着人大概也不会死掉，但吓疯了也是有可能的。
他突然握住我的手，蛮紧又不算紧，两个人手都出汗不成样子却还是握着。
时间隔得太久，忘记了到底是怎么和他松开手的只记得到最后从台子下来时候混身都湿透了。
我抚摸着照片上的青涩脸庞，当时你我皆少年。
（6）
高考前一天，我请了一天假在家里睡觉，头已经持续疼了好几个礼拜，连止疼药都吃掉好几板，但像是没有任何用一般，害怕撑不过考试，纵使母亲多不同意，还是请假了。
母亲有来叫我吃饭被我赶出去了，嘴里骂骂咧咧考试前一天还不想着学习，但过后还是为我端来了清淡的饭菜，悄悄放在一边，关门离开了。
我在刷完一整套英语卷后给他发了信息，据一个班里同学讲班里今天大概是缺了十多个人了，想问问他有没有请假。
他隔了好久打了个电话才告诉我他也没去学校，在和朋友打游戏，他是知道我不玩游戏的，告诉我要多睡睡觉，还说了些客套的场面话什么要考试加油。
真的莫名其妙搞得明早不要见面一样，我迷糊地应了。
他突然叫我名字「青峰，你喜欢我吗？」
「当然喜欢了，咱这么多年……的兄弟。」我支支吾吾地回答。
「我也是。」他回了这句话，我也无心与和他再聊了，三言两语便挂了电话。
若是我知道那该是我们最后一通电话，大概我会讲出我喜欢他是父亲对母亲的然后再讲超多超多的垃圾话来掩饰这个真像。
（7）
我在考试三天中就如我猜想的没有见过他，在考完试的第三天同学聚会上再遇到他。
我本来是无心于这些人际关系，想考完了再也和那人无关并不想去的，但得知了是他提意的就同意了。
班里唱歌好听的几个已经唱上了，和我关系不错的阿本招呼我去吃东西，见我四处看像是在找人时，被告知陈信宏和他那像女朋友一样的女生在厕所。
我的心情突然就down下去了，在和他们玩骰子时拼命喝酒，看陈信宏只是拿过他女友的酒杯在起哄声中干杯。
那天我哭得很惨很惨。
因为吴青峰只有一个陈信宏，可是陈信宏不爱吴青峰。
（8）
那天的结尾是陈信宏说他要出国了，我流着眼泪说蛮好蛮好，阿本劝我说不要哭，我打着马呼说「只是要分离了很难过吧。」
再见到陈信宏，已经是二十年过后了，我拿着新拍的片子去找医生时，给我看病的是他。
片子上肺上布满了数不清的肿瘤，脊柱变形，一整片肺叶被侵蚀。
这是癌症，而且已经扩散得很厉害了。
他满脸的震惊「这是你的片子。」是肯定句。
我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他又从一个断层一个断层看了一遍，像是能有些意外发现，来改变诊断结果。
是第四期肺癌。
一时刻四周都静了下来，他无言我无语。
他张了张口，半天发出了声音「你打算怎么办。」
我突然觉得好笑，喂你是医生诶问我怎么办。
现在想来才想起他是知道我要是得病了，不能自主呼吸，活下去了，就情愿死得干脆，走得潇洒。
（9）
我问他要了许多药，打算开始我的全球旅行，趁着疼痛没有剥走我的自由行动去对心灵做次慰藉。
离开时，我们相拥，他抱着我很紧很紧。
我游历了三十九个国家，最后兜兜转转回到了台湾。
在一个雨夜里，我写下了这些话，我害怕我随时会离开。
我叫吴青峰，
我爱陈信宏，
这些年都不曾变过。
可是我孤独一生，
好像过于后悔了太早向母亲坦白性取向，
反正也只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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