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就环绕在了潇潇烟雨之中，恰逢中秋。
那日清早便莫名地下起了雨。天一直是阴阴郁郁的灰，时而有闪电一闪而没，随后厚重的雷声接踵而来。
雨淅淅沥沥，淋淋漓漓。清清冷冷的青石路上稀稀落落的行人匆匆忙忙地走。
一朵油纸伞在雨中撑开了一方小天地，伞下清瘦的人沿着深邃的巷道漫步。他的脚步很轻，像是怕扰了眼前悠然写意的意境。
江南。古镇。烟雨。青石砖。仿佛一幅淡墨勾勒出的朦胧画卷。
人在画中，于是画也生动了。
他忽然停步。在转角处。
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被雨浸湿了的牌匾。春晓楼，清秀俊逸的字体，落在雨中带着点点春意，然而此际却逢中秋。
“你来了。”清澈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语气里无忧无喜，一派平静自然。
他回过头，看见了撑伞的女子。女子瞧着他，微笑，笑容很美。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美，不似眼前恬淡的雨景，像是暮然回首时，寒江上孤高清华的月。
他有一瞬的失神，旋即回复过来，语气淡漠而忧伤：“我来了。”
“随我进去吧。”女子注视着他，眼眸氤氲着淡淡泪光。
他点点头，随她进去。
而后大雨倾盆。
他有个文弱的名字，唤作林暮笙。人也和名字一般，儒雅清俊，像是个满腹诗词的文士。
江湖中识得他的人很少，但大多听过他的外号：大邪皇。
那是个血雨腥风的外号，也因此牵扯出了千百种传言。有人说他是魔门第一高手，刑天城主龙战比他亦有不如；有人说，他嗜血如命，性起时就要杀人。传说中他曾一夜斩杀了横行塞北的三十六路四百余名马贼，也曾连灭了中原一带大小十数个门派，鸡犬不留。如此种种，有如过江之鲫，这其中有衷心的赞扬，也有恶毒的诅咒，毁誉参半，正邪难辨，令人难以尽信。但有一点确是江湖中人深信不疑的，那就是他手中仿如妖魔神怪的剑。
剑出天地惊，剑过神鬼泣。
春晓楼里空空荡荡的，生意清冷，如料峭的秋寒。
大门原是紧闭，里面连掌柜和小二都欠奉，只余柜台上的一盏孤灯，氲出惨淡的黄光。
两人对坐，彼此都很沉默。一张质朴的木桌摆在当中，上面一壶酒，两个瓷杯。
“儿时的我好玩，父亲也迁就我，睡前常伴着油灯讲些江湖中的趣事给我听。”沉默的氛围里，林暮笙突然道，昏黄的光将他索寞的影子拽得好长，“想来已经很多年，现在我连父亲的容貌也记不大清了，只还记得灯光下模糊的影子。”
女子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低低一叹，轻声道：“能说说我爹爹吗？”
林暮笙的嘴角牵动起一个化不开的苦笑，脑海里浮现出那有如神只般的男子音貌。
“……我于而立之年，剑道大成，自此天下再无抗手……”
“此剑名为叹息，为我剑法大成时所铸，叹天下英雄再无与我争雄之人！”
洞庭湖上，林暮笙一人一舟一剑，决战天下第一应如是。
那时应如是独立断崖上，只身御风揽月，遗世独立，俯瞰八百里洞庭。
林暮笙朝应如是深深一躬，始才出剑。他的一身武功全由应如是所赐，这一躬算是还了应如是二十年来的师教之恩。
于是，二人间只剩下血海深仇。
二十年前的中秋，明月正圆。白衣如仙的应如是踏月而来，出现在林氏欢聚一堂的府邸。
“在下应如是，为取阁下满门首级而来。”应如是微微一笑，躬身道。
厅堂内骤然鸦雀无声，一席众人齐刷刷看向眼前濯然出尘的男子。就是那时，席间的林暮笙紧咬下唇，记住了这个他一辈子都不敢忘记的人。
家主林风面无表情。他从容起身，取下了名动江湖的佩剑列缺，由始至终不发一言。
“林风不愧列缺剑威名。”应如是微微颔首，赞许道。
“阁下请。”林风拔剑。列缺剑森然出鞘。
“宾从主便。”应如是只是负手。淡雅一笑。
林风的剑法捭阖纵横，全无花哨，是战阵中磨砺出来的狠辣招式。他的每一剑都带着壮士扼腕的壮烈，三军辟易的气势。大开大阖的剑法施展开来，仿佛在幽雅僻静的林家庭院里掀起了一场瀚海沙暴。
应如是的身形却如庭院内洒满的月光，空灵圆满，无迹可循。进退之间，悄然化解了林风长天大海般的攻势。
“可惜，阁下剑法刚猛有余，灵变不足，挡不了我的。破！”身在剑影中的应如是悠悠叹道。他并指点去，像是轰然崩摧的闪电，透过重重剑影重重点在林风檀中穴上。
只一指，破掉了叱咤江湖十五年的列缺剑，重创林风。
“盛名之下无虚士，在下受教。”应如是负手而立，环顾厅堂，“就待阁下吃完这团圆饭吧。”
“多谢阁下。”林风喷出一口鲜血，惨笑道。
狂雷惊空，一瞬间天地都亮堂了。
振聋发聩的雷声一把将林暮笙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他定了定神，摇头苦笑道：“应师所创的幕天席地功已究天道，再无破绽，我破解不了。”
月洒洞庭。
粼粼波涛上，林暮笙纵一苇之所如而凌万顷之茫然，长剑一往无前。
剑盈如月，势若海潮，席卷过长空暗夜，直溯应如是的心口。
那日清早便莫名地下起了雨。天一直是阴阴郁郁的灰，时而有闪电一闪而没，随后厚重的雷声接踵而来。
雨淅淅沥沥，淋淋漓漓。清清冷冷的青石路上稀稀落落的行人匆匆忙忙地走。
一朵油纸伞在雨中撑开了一方小天地，伞下清瘦的人沿着深邃的巷道漫步。他的脚步很轻，像是怕扰了眼前悠然写意的意境。
江南。古镇。烟雨。青石砖。仿佛一幅淡墨勾勒出的朦胧画卷。
人在画中，于是画也生动了。
他忽然停步。在转角处。
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被雨浸湿了的牌匾。春晓楼，清秀俊逸的字体，落在雨中带着点点春意，然而此际却逢中秋。
“你来了。”清澈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语气里无忧无喜，一派平静自然。
他回过头，看见了撑伞的女子。女子瞧着他，微笑，笑容很美。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美，不似眼前恬淡的雨景，像是暮然回首时，寒江上孤高清华的月。
他有一瞬的失神，旋即回复过来，语气淡漠而忧伤：“我来了。”
“随我进去吧。”女子注视着他，眼眸氤氲着淡淡泪光。
他点点头，随她进去。
而后大雨倾盆。
他有个文弱的名字，唤作林暮笙。人也和名字一般，儒雅清俊，像是个满腹诗词的文士。
江湖中识得他的人很少，但大多听过他的外号：大邪皇。
那是个血雨腥风的外号，也因此牵扯出了千百种传言。有人说他是魔门第一高手，刑天城主龙战比他亦有不如；有人说，他嗜血如命，性起时就要杀人。传说中他曾一夜斩杀了横行塞北的三十六路四百余名马贼，也曾连灭了中原一带大小十数个门派，鸡犬不留。如此种种，有如过江之鲫，这其中有衷心的赞扬，也有恶毒的诅咒，毁誉参半，正邪难辨，令人难以尽信。但有一点确是江湖中人深信不疑的，那就是他手中仿如妖魔神怪的剑。
剑出天地惊，剑过神鬼泣。
春晓楼里空空荡荡的，生意清冷，如料峭的秋寒。
大门原是紧闭，里面连掌柜和小二都欠奉，只余柜台上的一盏孤灯，氲出惨淡的黄光。
两人对坐，彼此都很沉默。一张质朴的木桌摆在当中，上面一壶酒，两个瓷杯。
“儿时的我好玩，父亲也迁就我，睡前常伴着油灯讲些江湖中的趣事给我听。”沉默的氛围里，林暮笙突然道，昏黄的光将他索寞的影子拽得好长，“想来已经很多年，现在我连父亲的容貌也记不大清了，只还记得灯光下模糊的影子。”
女子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低低一叹，轻声道：“能说说我爹爹吗？”
林暮笙的嘴角牵动起一个化不开的苦笑，脑海里浮现出那有如神只般的男子音貌。
“……我于而立之年，剑道大成，自此天下再无抗手……”
“此剑名为叹息，为我剑法大成时所铸，叹天下英雄再无与我争雄之人！”
洞庭湖上，林暮笙一人一舟一剑，决战天下第一应如是。
那时应如是独立断崖上，只身御风揽月，遗世独立，俯瞰八百里洞庭。
林暮笙朝应如是深深一躬，始才出剑。他的一身武功全由应如是所赐，这一躬算是还了应如是二十年来的师教之恩。
于是，二人间只剩下血海深仇。
二十年前的中秋，明月正圆。白衣如仙的应如是踏月而来，出现在林氏欢聚一堂的府邸。
“在下应如是，为取阁下满门首级而来。”应如是微微一笑，躬身道。
厅堂内骤然鸦雀无声，一席众人齐刷刷看向眼前濯然出尘的男子。就是那时，席间的林暮笙紧咬下唇，记住了这个他一辈子都不敢忘记的人。
家主林风面无表情。他从容起身，取下了名动江湖的佩剑列缺，由始至终不发一言。
“林风不愧列缺剑威名。”应如是微微颔首，赞许道。
“阁下请。”林风拔剑。列缺剑森然出鞘。
“宾从主便。”应如是只是负手。淡雅一笑。
林风的剑法捭阖纵横，全无花哨，是战阵中磨砺出来的狠辣招式。他的每一剑都带着壮士扼腕的壮烈，三军辟易的气势。大开大阖的剑法施展开来，仿佛在幽雅僻静的林家庭院里掀起了一场瀚海沙暴。
应如是的身形却如庭院内洒满的月光，空灵圆满，无迹可循。进退之间，悄然化解了林风长天大海般的攻势。
“可惜，阁下剑法刚猛有余，灵变不足，挡不了我的。破！”身在剑影中的应如是悠悠叹道。他并指点去，像是轰然崩摧的闪电，透过重重剑影重重点在林风檀中穴上。
只一指，破掉了叱咤江湖十五年的列缺剑，重创林风。
“盛名之下无虚士，在下受教。”应如是负手而立，环顾厅堂，“就待阁下吃完这团圆饭吧。”
“多谢阁下。”林风喷出一口鲜血，惨笑道。
狂雷惊空，一瞬间天地都亮堂了。
振聋发聩的雷声一把将林暮笙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他定了定神，摇头苦笑道：“应师所创的幕天席地功已究天道，再无破绽，我破解不了。”
月洒洞庭。
粼粼波涛上，林暮笙纵一苇之所如而凌万顷之茫然，长剑一往无前。
剑盈如月，势若海潮，席卷过长空暗夜，直溯应如是的心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