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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爱湖心。连载】哈哈糊糊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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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爱湖心。连载】哈哈糊糊新文《考拉小姐与桉树先生》开始连载了。
曾以为一个名字,就是下辈子。——『鱼的记忆真的只有七秒吗?那我和鱼全是同一个物种了。』——『我会用这七秒让你认识我,了解我,爱上我,然后再等待下一次的重新计时。』对她而言是七秒,而他却要背负一生。可她又何尝不是呢?也许曾爱过,可是连她自己都说不清,也认不清了。不可终日,可终日还是来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7-07-01 23:31回复
    第一章
    人世中,他是唯一清晰的面孔
    你背上有很多很多的稻草,我万万不忍心成为其中一根。我站在你身侧,悄悄地,不让你察觉地,拾走一根又一根稻草。
    七月的东非,马赛马拉大草原上,林嘤其和几名动物爱好者守候在马拉河畔。
    烈日当空,远处仍有闪电掠过。水塘旁边,狮子潜伏在草丛里,伺机袭击喝水的斑马,秃鹫站在树枝上警惕地监视着,马拉河里的尼罗鳄正闭目养神。
    排成长队的角马越来越多,空气中的热浪在上升。即将开始一场浩荡壮观的角马群大迁徙。
    她几乎屏住呼吸,静静等待。
    头马在河边来回走动,突然,它停下脚步,腾空一跃,跳入马拉河,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头马奋力游过了河,顺利上岸。短暂的时间里,无数只角马井然有序地渡河,前仆后继,哪怕水中有鳄鱼,草丛中有狮子,但它们只有一个信念,渡过河,就会有青草吃。
    她看到有刚出生或仅仅三四个月大的小角马,都跟着角马妈妈渡河,瘦小的身体奋力地前行。
    河中的尼罗鳄鱼被唤醒了,在水中来回游摆,寻找捕食的时机。
    一只小角马,被尼罗鳄鱼死死咬住后腿,脱入水中,它扑腾挣扎着试图摆脱鳄鱼的嘴,但体力差距过大,很快便没了力气,水面上涌现出鲜红的血,血腥味令尼罗鳄群都兴奋起来。
    已渡过河的角马妈妈徘徊着,盯住鳄鱼口中的小角马,那应该是它的幼崽。它始终望着自己的孩子,知道鳄鱼带着小角马沉入水中,角马妈妈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右后方,另一片庞大的角马队伍猛地狂奔,天地间迸发出轰响声,万马奔腾,沙石扬起,混合着渡河中死伤角马的惨叫声,整个草原上演着惊心动魄的生命旅程。
    当地人告诉她,东非草原上的角马每年都要行走长达两千千米。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7-07-01 2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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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们仿佛生下来就是为了行走,为了那一片赖以生存的草原,周而复始,一年又一年。
      很多角马在她眼前死去。她泪流满面,感到无法承受这份沉重,被大自然和生命的力量深深震撼,令她心生敬畏,更加理解了父亲一生所走的路。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布兜。
      时隔十三年,她终于来到肯尼亚,走进东非大草原,亲眼见到天国之渡,见到父亲生前最向往的一幕。
      当她想要回车上取望远镜时,听到一个压低的声音在呼唤她:“林小姐,林小姐,当心艾鼬,别动!”
      然而来不及了。她的脚已经迈了出去,一瞬间被那种异常刺激的气体给封闭住,感到窒息。她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倒在地上。
      昏昏沉沉中,她听到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在高声问有没有双氧水,为她除去臭气。被这种无法形容却又熟悉的臭气禁锢着,她紧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头顶阳光的炙热,脑海中忽地浮现出他的脸庞。
      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的那天。
      她匆匆赶去学校背单词,抄近道走一条偏僻的林间小路。她握着长树枝,拨开草丛,想吓走蛇。走着走着,她又倒退几步,发现数米之外的树林里静立着一个人。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穿衣打扮并不像青海本地人。
      “喂,你站在那儿干什么呢?”她冲他高声喊。
      他依旧纹丝不动,不作声,也不看她。
      既然他保持沉默,要么是有秘密,要么是聋哑人。望着那张让她生不出半点戒备的脸,她按捺不住好奇心,向他走过去。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7-07-01 2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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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绕到他背后,用手中的树枝猛地拍打草丛,还没等她开口,一股强烈的臭气扑面而来。那种臭仿佛是立体的,带着爆炸般的臭味破坏力,让人的听觉、嗅觉、视觉同时被摧毁。好像一万吨氨水将人浸泡住,无法呼吸。
        好奇心是很危险的,后来有那么两次,她都险些死在好奇心上。
        他迅速转过身,伸手紧紧捂住她的眼睛。
        两人几乎是默契地一起逃离了臭气带。有那么十几米的路,她被他蒙着眼睛,由他带领着跑。
        一直跑到空旷敞亮的平地上,浓烈的臭味依旧笼罩着他们。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被臭气熏得神志不清,胃里翻江倒海。慢慢缓过神来,她才知道,他们被有臭气的不明生物袭击了。
        “啊!你真是的,站着不动,也不说话,害我被连累!”她捏紧鼻子抱怨他。
        “偶遇臭鼬一家五口出来散步,本想伪装成一棵树躲过去,哪知道你会闯过来。”他表情无辜。
        听他这么说,她差点被吓倒,居然还是五只臭鼬……
        “你说,臭鼬有天敌吗?”
        “当然有。”
        “难怪它们还没有称霸地球。”她叨念着。
        这一刻,他们大概是世上最臭的两个人了。彼此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她看见他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是被臭鼬的气味刺激导致的。在紧要的关头,他捂住她的眼睛,所以她倒幸免了。
        “看你的样子是外地人吧,走,去我家洗澡。”她邀请他去家里而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7-07-01 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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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走在路上,十米开外就被人嫌弃地捂住鼻子,两个人仿佛是氨水工厂。毫不夸张,连路边的那只流浪狗,平时见她都要摇尾巴的,这时见她如见噩梦,逃命一般飞奔。
          “看它拔腿就跑的样子,就知道它也有过被臭鼬袭击的惨痛教训,看来不止我们这么惨。”她安慰自己说。
          “也许它把你当成一只黄鼬了。”他说着,扫一眼她穿的上衣,和黄鼬的皮毛色出奇地相似。
          “你好像距离臭气中心更近,味道比我更浓郁。”她反驳他,忍不住想笑。世上有千万种相识的可能性,从未想到还有因为臭鼬袭击而引起的相遇。
          那天下午,母亲不停地烧水给他们洗澡,抱怨女儿招惹什么不好,偏招惹臭鼬,这下家里一个星期怕是都散不了味。弟弟用棉花团塞住鼻子取笑她是无敌臭烘烘。
          他换上了她父亲的衬衫。
          母亲执意留他在家里吃了晚饭,并因为女儿的莽撞向他道歉。
          林嘤其第一次发现,原来粗犷的母亲也有温言细语的时候。这个世界对长得好看的人就是格外温柔。
          “吃、完、快、走。”她一字一字用口形对他说,并抬脚在桌子底下用力地踢了他一脚。
          “姐,你为什么踢哥哥?”弟弟放下筷子,鼻孔还塞着棉花,语气里夹杂着重重的鼻音质问她。看来弟弟很快就和他熟络亲密了,帮着他一起怼她。
          她低头不停地往嘴里扒饭,心里还挺美的。
          父亲给他们科普臭鼬的知识:“臭鼬是社会性动物,以家庭为单位生活,有的一个家庭多达十几只,一般是五六只,性情温和……”
          “爸,臭鼬这么暴躁的脾气还叫性情温和啊?幸好没遇上超生的家庭,不然我们今天估计得爬着回来了。”她撇撇嘴,夹菜吃。
          “臭鼬还没你暴躁,谁叫你招惹它们呢?”父亲笑容可掬。
          他替她解释:“叔叔,是我招惹的。”
          “知道就好,你这个罪魁祸首。”她狡黠地眨眼睛。
          临走时,母亲敦促她送他,又抓了一把虫草递到他手上,让他拿回家冲水吃。
          “你们一家人都很可爱——除你之外。”他故意逗她。
          “是呀,哪有你可爱,可爱得穿粉色袜子。”她朝他扮鬼脸,飞速地跑回家。
          “林小姐,醒醒!”几秒钟的迷糊过后,她在摇晃中醒来。
          “刚才你居然笑了,被艾鼬袭击后还能笑出来的,恐怕也就你了,不过我真快被这气味臭吐了。没有一周估计臭味是散不掉的。”黑人司机李龙递给她一瓶水,忍不住捂住鼻子。


          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7-07-01 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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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够治愈臭鼬气味的,只有……时间。
            李龙是内罗毕人,汉语极好,他没有去过中国,最喜欢的动物,是中国的龙,所以给自己取了这个中文名字。
            她接过水,说:“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被艾鼬袭击,在我十四岁的时候,我和一个人也一起经历过。所以,再次闻到这种熟悉的臭气,想起了些许往事。”
            “能够让你想起来笑得这样好看的人,他一定很可爱。”
            “是啊,他真的是非常可爱。”遗憾的是当年没有问他的姓名,否则也许她已经找到了他,也好问一问弟弟的下落。
            她坐在越野车上,望着遥远草原上成片的合欢树和灌木丛。热风吹乱她的长发,露出额头,眉目英气,透着一股野性。
            “林小姐,别动!”李龙朝她喊,在她回头之际,迅速按下快门。
            相片里的她,穿一件颜色明艳的长裙,却一点儿也不俗气。她还以为又有艾鼬了,惊慌过后的笑容被抓拍下来。
            只不过她从来看不清自己的模样。
            那张相片被她随手放在包里。她想自己还是很幸运的,在离开肯尼亚前的最后一天,见到了天国之渡。她该走了,也不知下次再来这里会是何年何月,但他相信,自己还会再来。
            恰在此时,接到了母亲的电话,要她立刻去北京,有弟弟的准确线索,并给她发了地址。母亲再三强调,这次核实过了。对方希望有偿提供线索,价格面议。
            面对偏执激动的母亲,她只好顺从。哪怕已经遇到过很次骗子了,但只要有新的消息,都不愿错过。
            上海飞北京的航班上。
            因为连续转机,她已经很累了。
            用携带的毯子将自己裹住,身上仍有浓烈的气味。这种气味极难散去,她尽量掩盖住气味,生怕影响别人。
            这些年她与人相处始终小心翼翼,却还是总出错。渐渐地她产生了社交恐惧,很怕见人,尤其是生人。每次处在人群之中,她就会很不安。有时她觉得自己像个小怪物,又像是一只缩在壳里的寄居蟹,或者是一条变色龙。
            如果不是十三年前那场灾难,她也许会像周良池那样成为一名医生,而不是在奶牛场当兽医。当然,糟糕的是她连这份工作也弄丢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7-07-01 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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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邻座的女孩对她身上的臭味产生了极大的抵触,正常人初次闻到都受不了这种气味。她只好反复给女孩道歉。
              头等舱内,岳仲桉斜靠在座位上,满脸疲倦。
              忽然间,他皱起眉头,被某种熟悉又难闻的气味所触动却又难以置信,飞机上怎么会有这种气味。
              他问身旁的向笃:“你有没有闻到很奇怪的味道?”
              向笃下意识地坐直身子,深呼吸,疑惑道:“没有闻到,我最近感冒鼻塞。你需要口罩吗?”
              他摆摆手,不停地翻动着手中的植物画册,却又心不在焉。他起身循着那抹气味走去,见空姐正在经济舱调解纠纷,他一贯对此类事漠不关心,正要返回头等舱时,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对不起,是我给你造成困扰了,等飞机平稳后,我可以去卫生间里待着,这样可以吗?”
              他一时惊住,目光稍稍越过遮挡的身影,朝座位内测望去,竟真的是她。他不想在她正难堪时被她认出,脸上缓缓地浮起笑容。他回到座位上,在向笃耳边交代了几句。
              “你要去经济舱坐?”
              “见到一个女孩很美,想给你制造机会,就委屈自己和她换个座位了。”
              向笃十分怀疑地说:“我怎么这么不信呢,感觉你是想给自己制造机会。”
              “我是那种轻佻的人吗?”他一本正经地反问向笃。
              向笃顿了顿,点头说:“从前不,现在看起来有点儿。”
              岳仲桉仔细想了一下,确实从来没有这样过。
              林嘤其并没有因为态度卑微而得到女孩的谅解,反而引起矛盾的升级。
              “我现在是一分钟都忍受不了你的味道,甚至怀疑你是不是有疾病。你不能坐在我身边,趁飞机还未起飞,请你离开。”
              “这位女士是凭机票登机的,她有权利乘坐本趟航班。”空姐忍不住道。
              “那我就投诉你们航空公司。”女孩涨红了脸,没有乘客帮腔。
              “是我个人问题,因为有很急的事情必须赶过去,给大家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我向你们道歉。”她向周围的乘客半鞠躬。
              “我不管,闻到你身上的臭味我就感觉头晕恶心,很不舒服。”女孩厉声回应。
              林嘤其看不清女孩的表情,但预感到这趟航班注定是要泡汤了,她站在那里,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7-07-01 2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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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秒钟后,门打开了。
                她低着头,并没有抬起来,只是小声地说“对不起”,就从他身侧走开。他明白了,她是故意躲在卫生间,怕气味影响别人用餐。
                回到座位上,她又继续闭眼睡觉。
                岳仲桉看她贪睡的样子,思量片刻,将一张名片放入她敞开的包里,又见包里有一张她的相片,他拿出来端详着,原来她居然一个人跑到肯尼亚去了,看起来还是很美。他把照片握在手里,拉上包的拉链。
                这算不算是偷盗行为?他想想,自己也给了她名片,顶多算是交换行为。
                飞机开始下降。
                她好像丝毫不受影响,自始至终闭着眼睛,似乎外界的一切都对她没有意义,一股无动于衷的冷清。
                他有些失落,好像和预想的别后重逢场景并不一样,他完完全全被忽略了。
                眼前的她,和十四岁那时候聪慧调皮的她想比,有着天壤之别。
                记得在她的写字桌上,第三份数学模拟试题卷的第十页,写满了一个男孩子的名字,满页的周良池。
                他还装作不懂,问她,原来周良池是一个数学题的答案啊?
                她从他手中夺走试卷,狠狠地瞪他。
                记忆犹新。
                也许她早就记不得他了吧,她心中有喜欢的人,又怎会记得他。她又不是他,十三年后还能因着那抹气味,那个声音,想起她。
                人大部分的痛苦都来自于记忆。他极少爱一个人,因为他和常人不一样,爱过的所有细节,点点滴滴都不会被岁月抹去,就像刻入生命,只要想起来就会完整重现。
                当心爱的人走了,余下的时光都是他一个人在回放过往的片段,他独自站在那个被遗弃的世界里,不断地重复着记忆。
                陡添心凉。
                他将毯子给她搭在膝盖上,悄然离开了座位。
                飞机平稳地落地。
                她睁开眼睛,望向窗外,终于好好睡了一觉。好像还做了个美梦,梦里她看见一张清晰的脸,尽管醒来已想不起什么。但梦里的感觉是,那真是一张好看的脸。
                还有些像回忆里的少年。
                嚷着嫌弃她臭的女孩又回到她身边,边取行李箱边打着电话,心情大好地说:“我今天这趟航班有点值,刚开始挺倒霉的,身边坐了个臭气熏天的女人,我都差点吐了,可是你知道吗,有个看起来很帅的男人,穿得很高级,他心疼我,将头等舱让给我坐,他替我和那个女人坐在一起。直到飞机快降落,他才和我换过来,我以为他会找我要联系方式,可是他连句话都没有和我说,也没看我一眼,你说她这是怎么想的呢”
                林嘤其耳朵听着,倒没有觉得不舒服。她睡了很久,没看到换座的人,只是感慨男性的风度有时真离不开经济基础。这才一趟航班的功夫,轻而易举就把小女生迷倒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7-07-01 2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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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从未对男子的外貌动心起意过。
                  以前纪幻幻就老和她开玩笑说,你这种脸盲症,就该去和有趣的灵魂相爱,把那些好看的皮囊都留给我。毕竟再好看的男子,你也视而不见,多暴殄天物啊。
                  下飞机时,她点开语音留言,低头听线素人发来的信息,翻导航查从机场过去大概的距离。
                  岳仲桉静静地坐着,直到林嘤其和他擦肩而过,他不经意间听到她的语音内容,正犹豫要不要和她打个招呼,一个清脆的女声就传来,打断了他的思路。
                  “你怎么还没走,是在等我吗?”
                  “别误会,我是对你旁边的那位女士比较有兴趣。”他坦白地说。
                  女孩的脸由红转白再变青。
                  林嘤其慢慢地跟随人群的队伍往外走去。
                  当他走出人群去寻找她,已没有她的踪影了。
                  他和她竟这样错过了。
                  炎热的天气,他手门泛凉。从电梯直达停车场,他径直走向一辆黑色轿车,打开车门,坐到后广坐上,满腹心事。
                  “我们现在直接去招标现场,还有四十分钟时间,交通顺畅的话应该没问题。”向笃边说边将门店设计图递给他。
                  他接过来,佯装思虑。
                  脑海里接连不断地闪现着她,他用食指揉了揉大阳六,想清空她的影像。
                  向笃欲言又让。
                  “我知道你有疑问。但私人的事,我不多言。我们还是想想接下来发布会和广告片的细节吧。”岳仲桉跳开话题,也是为了让自己的注意力转移。
                  公司处在品牌上升的关键时期,不能有差池,事无巨细他都要亲力亲为。
                  林嘤其在寻找弟弟的这条路上无数次满怀希望而去,再满怀失望而归。
                  她按照地址走到一处老式居民楼,一个年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将足球踢到她腿上,球滚进了堆满杂物的角落里。她将包和手机放在旁边的电动车座上,弯身去捡球。
                  她将球还给小男孩。
                  “谢谢阿姨。”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7-07-01 2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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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弟弟丢失那年,也是这副淘气又乖巧的样子。现在,这么大的孩子,都已经喊她阿姨了,可记忆中的弟弟还是一点点大。她总在梦里听到弟弟在她身后“姐姐,姐姐”地喊。醒来时,脸上都是泪。
                    不管怎样,哪怕不能见面,只要弟弟好好活在这个世上就好。算一算,弟弟也该有十八岁了。
                    当她正在出神之际,只见前面一个男子快速跑起来,怀里好像捂着什么。她再回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包和手机都不见了。
                    她冲上前,奋力地追,并大喊着:“小偷,把我的包还给我!”
                    小偷跑得更快,她在后面不停地追,整整追了三条巷子,好歹当初她在大学也是马拉松爱好者。
                    最后,小偷慌不择路地跑进了一片工地,到处都是砖块和沙石。当这场长跑拉锯战眼看她胜利在望时,小偷随手抓起两块砖头,向她丢来。
                    面盲症的缘故,她看不清人的脸,以至于对于砖头的飞来有些猝不及防。第一块砖头砸到了她嘴上,第二块砸到了头。
                    她心中只有一个信念,要追回包,根本不顾头和嘴上的血,仍不放弃地追。
                    “你这个疯子……”小偷打开包,发现里面就两百多 元钱和一张名片,气得几乎要哭了出来。小偷停止了逃跑,上气不接下气地直喘,将包和手机扔在地上,仓皇离开。
                    她这才缓缓地跌坐在地上。
                    一名工人走过来,捡起包,并不敢靠近受了伤满脸血迹的她。这名工人翻开包,从里面拿出一张名片。
                    正在参加招标会的岳仲桉接到一个电话。
                    “喂,我捡到一个包,里面有你的名片,拎这个包的姑娘在我们工地,好像受了严重的伤,和我没关系啊!你能不能过来一下,我们工地在……”电话突然中断。
                    岳仲桉因为这通电话变得高度紧张,来不及和向笃多加解释,重点交代了几个投标事项后就离席而去。
                    向笃难以理解地看着岳仲桉的背影,从未见他在工作时会中途离人,有些反常。
                    岳仲桉担忧她受伤的程度,他脑中回忆起下飞机时,林嘤其播放的手机语音里提到的地址,查询到附近的工地,便直奔那个地址而去。
                    在她陷入昏迷之际,一辆黑色轿车急速地在她面前停下来,车门打开,一个身材高大、面目清秀的男子朝她大步跑来。
                    她竟……能看清他的脸。
                    十三年以来,她第一次与他人目光交汇。
                    她向他求救,伸出手,渴望他能救她。没等他走近,她只觉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来自Android客户端11楼2017-07-01 2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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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她醒过来时,她已安全地躺在病床上,脸上的痛感让她想起追贼受伤的那一幕,她坚信一定是那个五官她看得清清楚楚的男子救了自己,一定是他。他在哪儿?她要找到他,她走出病房,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四处寻找,她望着一张张雾蒙蒙的脸,都不是他。
                      她穿着病号服,走向医院大门,忽然间,一双有力的手牢牢地握住她的胳膊。
                      她这才回过头。
                      是他。
                      他们距离这样近,面前的男子好像曾在梦里见到过,莫非她在做梦,她分明感受到来自他掌心的力度。
                      她看得真切,眼泪瞬间滚落下来。她看得清了,她居然看得清了。
                      白色衬衣,黑色长裤,面庞轮廓洁净明晰,他沉静地注视着她,仿佛穿过雾蒙蒙的人山人海,款款而立。
                      她看清了他的脸,他的五官和眼神。
                      周遭所有的脸都是模糊的,只有他的脸清晰分明,如同漫长雾霾过后,照进眼底的第一束光。
                      她睁大眼睛无声无息地凝望着他。当她的目光切换到身旁排队挂号的人群时,仍是模糊不清的,脸盲症也并没有好,她只是偏偏能看清他。
                      人世中,他是唯一清晰的面孔。她已热泪盈眶。
                      岳仲桉没有想到重逢会激动成这样,松开了手,想安慰她。
                      “你是,救我的人?”她喃喃地开腔。
                      “别担心,小偷已经被抓了,回病房休息吧。”原来她没认出自己,他便也不去表明身份了。
                      “为什么,我能看见你……”她自言自语,难以想通。
                      “嗯?你当然能看见我,医生说你身体并无大碍。”他朝她笑。
                      她有些贪婪地看着他的笑容,原来人的笑容,是这样迷人。
                      回到病房,他将手中的药拆开,对她说:“刚才我去取药,你的嘴唇怎么全破了,严重红肿,得用外用药敷上。”他将药和一面小镜子递给她。
                      她伸手摸摸自己的嘴唇,果然肿得很厚,虽然看不清自己的脸,但凭想象,一个嘴唇高肿成这样的人,会是有多丑。她赶忙低下头,用手遮住嘴。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7-07-01 2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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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过几天就会好了,前提是你得涂药。”他略弯下身,偏着头,目光与她齐平,审视着她的伤。
                        她只好将药膏挤在手指上,举着镜子,凭着感觉想一点点涂对位置,但还是涂得有些不均匀。
                        他看不下去了,拂开她的手,托起她的下巴,用指腹一点点将她嘴唇上的药膏涂抹均匀。
                        她静静地看着他的脸。
                        “包里就两百多块钱,何苦拼命去追?”
                        “我觉得重要,偏不让他得逞。”她眯着眼睛笑。
                        还真不愧是个能和臭鼬都杠上几次的姑娘啊,他在心理想,却又觉得这样的她十分可爱。
                        中途他出去接了一通电话,许久没再回来。她以为他不辞而别了。
                        夜幕初垂。
                        他找了一家餐厅,炒了两道菜,带回了病房,如果没记错,都是她喜欢吃的菜。
                        她没想到他还会回来,见他走进病房,她喜出望外。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正遗憾着,都没问你的姓名,也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我得把医药费还给你。”
                        他将病床上的小桌子拉起来,打开菜,把饭和筷子都摆在她面前,说:“饿了吧,先吃饭。”
                        她看见有空心菜和芦笋。
                        “这两道菜是我最爱吃的,你怎么知道的?”本来就饿,看到自己喜欢吃的菜,更是食欲大增,她拿起筷子,忍不住先尝了一口,又对他笑着说:“你也吃呀。”
                        “我猜的。”他坐在她对面,两个人就这么相对坐着,各端着一份饭。
                        “这都能猜到?那你猜猜我叫什么名字?”
                        “林嘤其。这倒不是猜的,刚才你做笔录时,我听到了。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给你取这个名字的人,对你寄予了很高的期望。”
                        “是我父亲给我取的。”
                        “你叫什么名字?”
                        “保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7-07-01 2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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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做无名英雄?”
                          他抬了抬眉毛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她一味定晴地望着他,想要记住这张面孔。毕竟有了上顿还不知有没有下顿,以后可能再也看不到了。好神奇,人海茫茫,那么巧,他像顶着一束光芒的盖世英雄,恰好救她于危难之中。
                          十三年了,她第一次能够看清人脸,想仔仔细细地看着,为什么她偏偏能看见他,而且还似曾相识?
                          “怎么这样看着我?”他忽然问。
                          “怕以后见不到了。”她老老实实地说,并没有暧昧的意思,纯粹就是担忧以后又看不清人的脸了,因为他是她在世上唯一认识的人。
                          “你不是有崇拜的人吗?看不出来还挺花心。”他饶有兴致地逗她,心里却被这句话弄得有些甜。
                          “不是你想象的那种见不到,是像夜盲的人见不到路灯。”好像越描越乱。她偷偷看一眼他,眉宇间透着沉稳之气,他这副样子,喜欢他的女孩应该不少吧
                          “路灯一直都存在,只要你想见,就存在的。”他顺着她的话说。
                          气氛有些不对劲。
                          “吃完饭,我想办出院,连夜回上海,不然我妈会担心我的。”她转移了话题。
                          “确定身体没有哪里不舒服了吗?不进一步检查一下?”
                          “不用,嘴巴回去抹些药就好了。”
                          “我正好要去机场接一位朋友,顺路捎你去机场。”他想起久宁是晚上的航班抵京。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7-07-01 2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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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他顺路,她也不拒绝。
                            她看到一个药房的塑料袋子里装着一盒一次性口罩,应该是他从餐厅回来时买的,而不是医生开的。嘴唇高肿成这样子,不戴口罩的话,在机场那就太引人注目了。虽然看不清,但凭手感,她的嘴唇很像两根小香肠。
                            买口罩这个细节,让她对他多添了一份好感。
                            但这种感觉,一下子将她打入现实。她这狼狈的香肠嘴鬼样子,身上还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臭气,她竟对身边这位儒雅绅士有些异想天开。奇怪,偏偏能看见他,他令她产生安全感,她想和他待在一块儿。
                            车行驶在去往机场的路上。夜晚,车厢内的光线忽明忽暗,她心中如同在倒计时,真是舍不得这张能看清的脸啊!他没有告诉她姓名,联系方式,做什么工作,如同陌生人。既然他不说,就有他的理由,也许对他而言,这就是一桩善举。她识趣地不再追问。她耳边回响着他说的那句:路灯一直存在。
                            他像她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
                            她握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再最后一次向他要手机号码,当她举起手机,刚想开口时,只听他说:“我会找你的。”
                            “找我做什么?”被他识破心思,她一时语塞,吐出这么句话。
                            “讨要医药费。”他侧过头用期待的眼神快速地看了她一眼,立刻又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
                            “那我等债主的电话。”她配合地说,心中暗喜,又自觉猥琐,怎么能妄想高攀这样一个人呢。虽然尚不明他的身份,单看衣着,做工考究,手表和车都是奢侈品牌,低调昂贵,很明显非富即贵。她的心跌落下来,没有别的心思,就是想再见到他,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此时,岳仲桉的电话响起。
                            他按了一下按键,接通电话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7-07-01 2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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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落地了,你怎么突然献起殷勤,主动来接我了。”一个慵懒好听的声音。声线独特,林嘤其觉得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看来以后要多献殷勤了,否则猛地你不太习惯。”他调侃自如。
                              “多多益善。谢谢你送的包,明天的场合,我就背它了。”
                              “你背它,是我的荣幸,你喜欢就好。”语气真诚,电话那头的女人应该心花怒放了吧。
                              因为是免提,所以林嘤其将这通电话全部听见了,原来电话那头的女人并没有和他提前约好接机,难道他并不是顺路送她,而是主动?
                              可她也听出了他对别的女性巧妙取悦的心思。
                              能够让他接机,送包,这关系很显然不一般,她在心里暗想。快抵达机场时,车速渐渐慢下来,已经是最低速度范围了。
                              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将车开得这样慢。林嘤其并没有告诉他自己面盲症的事,也没有让他知晓她只能看得清他。
                              而岳仲桉也没有提十三年前的事,只当作是一场萍水相逢,他为她所做的这一切,表现得都极其自然。她也并不知他就是名片上的人。
                              有的事,该知道时就会知道。
                              他们各怀心事地隐瞒着对方。
                              车停在出发大厅门口。他欲下车送她,由于要起身下车的动作,腰上的伤口及右脚踝处的关节旧伤都犯着痛,他隐忍着,掩饰得很好。
                              她伸手拉住他的手臂,说:“别下车了,这儿限时停车,我直接进去,你快去接人吧,今天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他转过头,目光聚集在她身上,他离她这样近,连她脸颊上细致光洁的透明容绒毛都看清了。
                              那是一张平静却又透着惶恐的脸,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很想保护她。
                              “嗯,再会。”他说。


                              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7-07-01 2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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