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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崖倒霉系列一之反正算我倒霉 BY 阿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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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楼是七大的授权


咱可以把大人的倒霉三部曲和番外都搬过去不?

流口水盼复8q8

阿七回复:
恩,当然可以的,偶开放转载的,留下地址,你抱走~


IP属地:浙江1楼2008-12-30 09:21回复
    话说1l应留给度受撒~


    IP属地:湖北2楼2008-12-30 1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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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可三岁没娘,不愿五更起床。 
      我挣扎着从温暖的被窝爬起来,心里反复念叨着这句话,越念越觉得这该是句至理名言。 
      那讨厌的敲门声仍旧是不急不缓,带着奇妙的韵律,在这空旷的山谷回荡。 
      究竟是谁啊?等我的头脑终于些许清明的时候,这个问题跳了出来。 
      这个山谷人迹罕至,现在又是寒冬腊月,别说路人了,动物都少见。要不是我那坚持在此修仙的师父还算良心没有完全泯灭,记得偶尔施法弄点食物来的话,成仙路上我多半先他而行了。这么个穷乡僻壤,这样的深更半夜,怎么突然响起敲门声了? 
      伸手把外衣拖进被窝里,我躺着穿衣.从记事起就跟随师父修炼,二十年来我从未离开过这个山谷。除了师父的几个师弟时而来找师父喝茶和偶尔迷路的樵夫猎人,再没有别的客人来这里(寻仇的倒是不少)。 
      我的师父平日极其懒惰,他对我做过的最像师父的事情,大概就是小时候耐着性子教我识字. 然后就扔了大堆书过来让我自生自灭。我这么聪明当然不会浪费精神去看那些艰深的道法书啦。后来,师父发现我热衷于把这些书当作烧烤的主打燃料,不过他也没说什么,非常干脆地就放弃了教我修道成仙. 每每索性坐下来和我一起吃,时不时还提出一些佐料上的改进意见。再后来,大概师父吃腻了烧烤,扔过来的书变成了志怪小说和演义。让我白天看晚上讲,美其名曰检查功课。我的责任也从烧烤贩子变成了说书人。听说山外的城镇就有说书人这种职业,我应该可以胜任才对。等我日后实在受不了这个无所事事,整日发呆的师父,我就去城里干这行好了。 
      总之我法术什么的全没学到,神经却被师父折腾得极其衰弱,夜晚睡觉总是很警醒。何况寒冬的午夜特别宁静,别说是个人踩在雪地里的咔嚓声,就连雪花落下的咝咝声都清晰入耳。但今夜在敲门声响起前,我却睡得非常安稳,丝毫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而且现在就算我仔细聆听,也完全听不到人声。 
      我背脊一阵发寒,该不是什么山灵精怪吧? 
      冰凉僵硬的手指折腾了好一会才套上靴子,我站起来,向双手呵口气,心里暗自埋怨师父,平日勤于偷懒,惰于修仙,偏偏昨天下个决心要闭关。我原以为他是去石洞学狗熊冬眠了,现在看来他的动机可能不单纯。搞不好是算到了会有祸事,所以避开了。我幽怨地朝着山洞的方向看了一眼,想象着师父在里面呼呼大睡的样子.敲门声持续着,看来不论来者是谁,他是铁了心要进来的了。也罢也罢,有事弟子服其劳,有祸弟子背黑锅。 
      带着这个深重的觉悟,我燃了桌上的油灯,几步走到门扉前。双手刚搭上门闩,敲门声嘎然而止,我的心脏伴着突如其来的安静漏跳了一拍。没事,没事,我安慰着自己。深呼吸了一口气,我用力把门推开。顿时,刺骨寒风卷着纷乱的雪花扑入了我怀里,骤寒让我一个激灵。条件反射似的,我顺手就想把门立刻拉上。但我的动作稍微慢了一点。一只在这昏暗房间里白得耀眼的手轻轻扶上门扉,动作温和细致,令我的双手违背我的意愿放开了门扉。同一时刻,这手的主人,一位颀长的年轻人如同被寒风吹入房间般,轻快地进入,嘎吱一声,房门随即在他身后悄然掩上。 
      我慌张地退后两步,腰猛然撞到了桌子角,好痛!平时我一定会叫得死去活来!但现在不是呼痛的时候,抓起桌上的油灯权作武器,我让油灯薄弱的光落在他身上,来者相貌俊秀,白裘玉笛,长发飘飘. 好个超凡脱俗的年轻人!慢着,我想起我看过的那些志怪小说,这个场景不是很熟悉吗?“某日,大雪纷飞,狐妖幻化人形,求宿于山里人家……”可不是我眼前这一幕?“来人生得俊美无双,顾盼之间,勾魂摄魄……”这可不是我眼前这一人?狐妖,他是狐妖!在我思考的瞬间,他明亮的双眸也在看我,然后他的目光越过我,在房间里游走一遍,仿佛很满意地收了回来,躬身一揖,“小生贪慕此间雪景,迷路于此。身体困乏,望能在此借宿一夜……” 
      我在心里暗自叹息,多么老套又漏洞百出的说辞啊。说什么贪慕此间雪景,此地方圆几十里都是一摸一样的雪景。说什么迷路于此,能从山外轻松穿越几十里至山谷内部来迷路,那也当真了得。说什么身体困乏,我看他神采飞扬,连脚下的丝质软鞋都闪闪发亮。不过,如果他当真只要借宿一夜,那当然没问题;万一不是,冤有头,债有主,和他有仇的若是师父,那就不要把帐算到我头上。 
      迟疑了片刻,我试探着说,“如果你要找的是我师父‘不思’道人,他就在小屋背后的石洞里冬眠,呃,修行。你从后面出去左拐,石洞就在那里。有长藤掩盖的地方就是洞口。我只是他的徒弟,他做的任何事情都和我无关。” 
      我热心详细地一口气供出了师父的所在,而且撇清了利害关系。不要怪我啊,师父你法力高强,一定能逢凶化吉,无往不利,最次也不过提早登仙录而已… 
      “原来是在此修仙的师徒二人,失敬失敬。小生决无打扰两位的修炼的意思,只希望能在此借宿。”他再三强调。可是我不信,因为我提到不思师父的名字时,分明看到他深黑的眼眸中闪现一抹亮色。根据书上的说法,狐妖聪明绝顶,极其难缠,更是从来不肯吃亏,不如顺着他,免得自讨苦吃。一念及此,我立刻换上副讨好的笑脸,“既然有缘相会,自然来者是客,请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领着他来到火炉边,我殷勤地为他扫干净烤火凳上的灰烬,垫上干净的座垫,甚至端出茶叶给他泡了一杯。他微笑着接受了,喝了一口后,啧啧称赞我泡茶技艺了得。我谦虚地接受了。等我反应过来其实我们的茶叶上上个月就已经用完,现在茶罐里面的是随意捡来敷衍视线的枯藤叶,那玩意儿泡出来的茶比潲水还不人道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拎起拨火棒,我把快熄灭的炉火拨得亮堂了些,先开口了,“兄台贵姓?” 
      “小生于镜。”他的回答又快又干脆,口吻亲切得叫人不安。


      IP属地:浙江3楼2008-12-30 1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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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镜,姓于。 我的大脑飞快地过滤着那些年年来找师父的各路妖魔人物,讨债的闹事的寻仇的,他们的姓氏我全记得,好像没有姓于的。不过还不能太放心,谁知道他是不是新近和师父结仇的人。师父别的不会,与人结仇的功力倒是一等一的强,尤其擅长仇上加仇。因为他喜欢把前来寻仇的人扁个半死,然后踩着面目全非的仇人的脸高歌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看就他那做法,小仇也会被做大。 
        在我发呆的时候,淡淡的清香袭面而来。我深吸了一口,心里奇怪为什么人们要用狐臭这个词,这只明明这么香。于镜微微笑着倾身向我,“小哥贵姓?” 
        我警惕了。这是个我绝对不能回答的问题。我在书上看到过,名字对妖魔而言有特别的意义。妖魔询问人的名字,而人又透露名字给妖魔知道,这举动是一种结缘的承诺,和交换定情信物差不多,意味着今生今世都要受彼此的束缚。所以当妖魔开口问你名字的时候,你千万不能主动透露给他们,就算随便编造的都不行。尤其是,在你并不想和他共度一生的情况下。 
        “名字不过是个称呼,人生苦短,不知也罢。”我极力模仿着师父在外人面前高深莫测的样子。真是难为我了,拿着拨火棒灰头土脸的样子实在很难高深起来。 
        于镜的表情似乎有点失望,但他还是轻轻一笑,“小哥真是与众不同。小生佩服。”停了一下,他又说,“不愧是不思道人的高徒……” 
        凭我对师父的看法,我觉得他是在讽刺我,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你果然是找他的!”我手腕一翻,手中的拨火棒直指后门,“他就在后面的石洞,请,请。” 
        “哪里,我和不思道人素昧平生。到底小哥你为什么坚持认为我是来找他?”他澄澈眼眸底一闪而逝的光芒是什么,炉火的反光吗?他将头枕在自个的手臂上,偏着脸兴致昂然地看着我。 
        我呐呐地说不出话来,干脆撂下拨火棒溜到客房去给他铺被子。 
        打开衣柜,里面唯一的被子是我趁着前几天好天气的时候刚晒过的,又软又蓬松,闻一闻还有阳光干燥温暖的味道残留在上面。好可惜,年年我晒的被子都是被师父拐了去盖,难得师父发神经跑去闭关,原以为今年终于轮到我盖了,现在看来只好便宜他。 
        改天我要叫师父算算我是不是当真和晒过的被子无缘,是的话我也懒得再晒了。 
        正当我抱着被子自怜的时候,耳畔突然响起呵着热气的声音, “小哥?” 
        突然的耳语吓了我一跳,一侧身,发现于镜不知何时来到我身后,那一声就是他低头在我耳边说话。我一向自诩听力敏锐,却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靠过来的。连师父的脚步都瞒不过我的耳朵,但我却完全察觉不到他的行为。我不禁担心起来了,该不会这狐妖的妖术比师父的道法等级更高? 
        “于,于兄……”我结巴了好一会,才抖出几个字。 
        “小哥,这被子可有什么玄机?是否凡人不宜?” 他的表情很正经,眼里却盛满笑意,大概是我死拽着被子不放的样子很可笑。 
        我真想点头说是,可是跟狐妖说谎的下场是什么,我可不想亲身体验,罢了,罢了。“当然不是,我只是抱抱看它够不够软。” 
        于镜不语,但眉眼带笑地从我手中接过,准确说是拗过被子来自个抱着,试了试手感,“很软很舒服。” 说着,他还用力拍了两下,被子嘭嘭作响,盖起来一定很爽,我真想哭哦。 
        于镜走了两步,又倒回来,“小哥,我睡觉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你不要进来哦。谢谢你的被子啦。” 
        “不…客…气…好好休息…”说罢,我游魂野鬼般晃回了自己房间。离开太久,我的被子已经是又阴冷又湿重了。好惨,我真的好惨。我颇悲壮地用自己的身体重新温暖着床铺,心里想着于镜现在该是多么舒服地裹着那床晒过的被子,浑浑噩噩地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IP属地:浙江4楼2008-12-30 1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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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习惯是顽固的,虽然半夜被吵醒,我仍然在天微亮的时候就醒来。跌跌撞撞跑到屋外洗漱的时候,我心里期待着这个狐妖像书上写的一样,天亮时就已经悄然离开,最好还留点感激我收留的纪念物什么的。 
          但我的希望因踩在门坎上那咔地一声破灭了。于镜站在门口,看着我,笑得阳光灿烂,“早啊,小哥。” 
          我吐出含在嘴里的水,连忙回答,“早啊!这么早就打算离开了?” 
          于镜的笑容更加灿烂,“是啊,我本打算天一亮就走……” 
          等等,本打算是什么意思,现在你打算怎么样?! 
          “可是啊,昨夜这么大的雪,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怎么走的出去?” 
          笑话,这雪又不是今天才积的,现在你走不出去,那你昨天怎么走进来的?想归想,我可是不敢说出来.只有不祥的预感在心里一圈一圈地扩大。 
          “所以,”他定定地看着我,“我只能在这里多叨扰两天了。” 

          这一叨扰,就是两个月。 
          于镜吃素。我觉得很奇怪,居然也有不食肉的狐,我和师父两个修行者都照吃不误呢。难怪他长那么瘦。不过这是好事,我被他吃掉的可能性几乎可以排除了。 
          于镜嗜睡。除了他来这里的第一天,以后他都是睡得早起得晚,白天时时发呆。他的懒惰和师父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天气好的时候他赖在窗口打盹,下雪就干脆窝在被子里呼呼大睡。他那慵懒的样子实在浪费了他的好面孔。就我看来,他的人生真是无趣。 
          于镜醒着的时候,这种时候可真的不多,就会看着我。我砍柴,他看,我烧水,他看,我做饭,他也看。有时他兴致来了,就会和我闲扯一些山外的事情。不过, 于镜绝口不提自己的事情,除了他的名字,我对他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慢慢地我也不那么怕他了,因为说到底他也没怎么给我添麻烦。食量比师父小,也不像我师父那么挑剔,而且吃素的他绝对不会和我抢肉吃,实在是比我师父好养。 

          雪,开始慢慢化了。开始只是一点点的软化,很快雪水便汇成小溪流淌。大地的黑色一天一点地扩大。我心里想着,他是会离开呢,还是会再编造一个理由留下? 
          立春前一夜,于镜一反常态居然没有早早溜上床去打呼。于是我们就坐在火炉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感觉很像是他初来那一晚。他看上去心情不错,嘴里还哼哼唧唧地不知是什么乐曲。我集中精神拨着火炉里的炭火,让它更旺些。于镜无聊地打着哈欠,看着我。过了好一会,他突然问道,“你师父什么时候出关啊?” 
          我心里一跳,紧张得竟把手里的拨火棒给折断了, 想着该来的总是要来,“师父,大概就是立春前后出关吧。” 
          于镜哦了一声,又不再说什么了。 
          我鼓足了勇气, “你确实是来找师父的吧?” 
          于镜偏着头看我, 他的表情很难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末了,他终于点点头, “好吧,看你这么执着的份上,我就告诉你,我是来找人,但不是找他.” 
          “可是当时你说你只是借宿.骗了我两个月,你良心何安?”我有点胆战心惊地指责他的欺骗. 
          “反正你压根也没相信过啊. 所以即便我有良心,也不会不安.” 他打了个呵欠, 起身朝着客房的方向去了.走了不远, 那脚步声又倒了回来, “那,这个给你.” 
          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笛伸到我面前, 他来的第一夜我就发现了他腰间这枝玉笛,就算以我浅薄的见识,也知道这绝非凡品. 整支玉笛浑然天成,毫无瑕疵. 不仅完全看不出雕琢的痕迹,甚至没有接口的细纹.书上说玉是有灵性的宝石,对修道之人来说,有良玉加身的意义更是不同.这样的宝物,要送给我,为什么? 
          恐怕很少有人能抵御宝物当前的诱惑吧? 尤其是在宝物离你鼻尖只有一寸的时候。我立刻伸手接过来它来。手感温润舒适,这该是玉中的极品吧.但是一想到它的价值,我又迟疑了,若是报答我两个月来照顾的饯别礼我还可以理解,可是他摆明没打算走嘛, “为什么要给我?” 
          “你的不是刚断了吗?凑合着用吧。” 
          我半天没反应过来,我的?断了?凑合?一低头正好看见灰不溜秋的半截拨火棒插在火炉里……于镜,你暴殄天物也要有个限度吧!!!!! 
          


          IP属地:浙江5楼2008-12-30 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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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起来,二话不说把玉笛系回他的腰间。本已经打算转身离去的于镜停下脚步,似乎对我的行为十分不解. 
            “笛子是用来吹奏的!”我强调。 
            “我不会。”他轻松地回答。 
            “不会你带着做什么?” 
            “就等着人请我吹的时候,我好拒绝啊。”他无辜地眨眨眼,“可是我住了两个月,你都没有请我吹我一次。” 
            我说不出话了,突然发现和这个人说话纯粹是浪费我原本还有点意义的时间。如果我还有话愿意跟他说,那就是,于镜,你快点给我滚吧! 

            这个下午,气温陡降,于镜照旧早早窝进被子里, 嘀嘀咕咕地叮嘱我关好外边的门窗,万万不可害他伤风着凉. 于镜笑容甜蜜,但却不知为什么比那外面刺骨的寒风更吹得我满身起鸡皮疙瘩,真是怪事. 我在火炉边打发着时间, 快入夜的时候才小心地关着一扇一扇大窗子,一边想着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该关门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音重重叠叠,大约十来人。我心里一沉,会聚众前来这个偏僻之地只有一个理由,寻仇。而且我很清楚,这次来的不是普通人。通常而言,脚步如果杂乱无节拍,来的必然乌合之众;脚步若是轻浮无力,来的必然是委琐之徒。但这脚步声虽轻得有如秋风扫过树梢,但节奏舒缓,必然是默契十足的修道者。 
            根据我的耳力,这些人应该还在数里之外。师父闭关不出,我替他看房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现在还是三十六记,走为上策!转身欲走,突然想起这里还有一个于镜,不过他和师父无关,不必管他也无妨吧?可是,转念一想,他是狐妖啊,那些自命正道的家伙应该不会放过除妖卫道的机会吧。作为一个食客,于镜其实也没给我惹啥大麻烦,这种时候,不通知他一声于情于礼好像都说不过去。 
            也罢,三步并作两步,我飞跑进客房。说起来,一方面由于于镜强烈反对我在他睡觉的时候冲进来打搅他,另一方面我与他相见生厌,因此自从他住进我就没有再进来过了。我大呼小叫直奔向于镜大床,他似乎睡得很熟,一动不动。 
            “于兄,于兄?于兄?”我连叫了三声,他毫无反应。 
            这混帐,干嘛有敌人来的时候睡这么死!你这狐妖做假的啊!我靠近了些,提高音量,“于镜!!”他还是没有反应。奇怪,能睡得这么死么? 
            我走到他床前,伸手拍拍他的脸,好冰啊!盖着我新晒的被子还能这么冷? 
            “于镜,快起来!”我拉他的手臂想拽他起来,他手臂竟然无力地垂下来。 
            一个念头闪过我的头脑,“他该不会是,该不会是死了吧?!” 
            我伸手一探被窝里,好冷,完全不似有体温的样子。 
            我立刻拿出年年检查上山寻仇的人死活的一套办法来检验他。 
            胸口,没有心跳,没有体温。脉搏,也没有跳动。颈动脉,不跳了。股动脉…不用麻烦了吧,瞳孔…翻瞳孔好恐怖还是算了。总之,于镜他现在绝对绝对是(有大群人正在赶来寻仇的时候说这话好像不吉利)…反正不是活着! 
            镇静,镇静!我在心里安慰自己,深呼吸,深呼吸! 
            他怎么会现在突然死掉,刚刚明明还好好的。 
            怪事年年有,今春特别多! 
            不及我细想,前门砰得一声自动开了! 
            完了!我怎么在这个当口发呆!错过了逃走到良机!都要怪于镜,要死什么时候不好死,偏偏这个时候给我挺尸! 
            伴随着寒风,一个清晰沉稳的声音自外面传入,“妖道!还不快出来受死!” 
            唉,不是我说这些自命正道的人物,每次出场都是这句。难道没发现在古往今来的小说里,讲这句台词的人往往活不长吗?不过…这次师父闭关,活不长的人十有八九会是我吧。 
            罢了,罢了,人就是要会认命才行。我鼓起勇气,慢慢走出客房,正看见门口有七八位道士打扮的人物一列排开。以我的修为也知道,我和他们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人。 
            “你就是妖道不思?”似是领头的那个黄衣道人疑惑地看着我。 
            “我是那个妖道的弟子。” 
            他上上下下看了我一番,“你师父呢?” 
            另一个褐衣道人接了一句,“师兄,他也不似善类,小心是不思妖道的化身。” 
            我不是善类?天地良心,我从小要养活师父,现在还要养活于镜,这还不善良啊,我都能够上二十四孝了吧?我是师父的化身?我那懒得要死的师父恐怕宁可被杀也不会花力气去作化身!所以我讨厌正道人物,人都不认识就来寻仇! 
            对了…不认识…他们不认识我师父…我头脑里灵光一闪,有了!


            IP属地:浙江6楼2008-12-30 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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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道爷…你们终于来救我了…我盼到这一天来…呜呜呜…我真是太…”我往地下一坐,嚎啕大哭起来。 
              “什么意思?”那个黄衣道人狐疑地看着我,反而退了几步,看来我哭得太投入,连忙摸把眼泪说, 
              “我打小就被不思那个妖道抓到这里,给他做牛做马,生不如死…呜呜呜…日盼夜盼…就是指望有人来救我啊…”我声泪俱下地细数着从小到大的工作,这话有一部分就是我的真实生活,说起来格外流畅,哭起来也格外逼真。 
              “那他人呢?”黄衣道人口气稍微软化了点。 
              “天杀的不思道人…呜呜呜…已经翘辫子了!…居然逃脱了道爷们的制裁…真是老天没长眼啊!!!” 
              “他已经死了?”黄衣道人吃了一惊。他周围的道人也开始嘀咕起来,“也可能,快两个月都没听说他出来闹事了。” 
              那个褐衣道人紧盯着我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既然那么恨他,应该不会埋了他吧?” 
              “那个自然,我当然是任由他的尸身躺在他房里。”我就知道他们不会那么相信,幸好客房里有现成的尸体拿来用,于镜,你死得真及时! 
              黄衣道人似乎想进来,褐衣道人一把抓住他,“师兄,小心屋内有诈!”然后他吩咐我,“你去把他的尸体拖出来,若真是死了,我们只带走他的尸体,也不与你计较。” 
              “好!”我欢天喜地跑回客房,站在床前,看着于镜安然平静的俊秀面容,一种罪恶感油然而生。这样做,似乎有点不太好,但是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尸体摆在我这里也是无用,不如拿给他们交差,也救我一命,一石三鸟,于镜你若是地下有知也该原谅我。 
              我用被子卷起于镜,反正这被子我以后也是不敢再盖了,索性做做好人给他吧。费了好大功夫,我把于镜抱起来,好沉啊!于镜看上去纤细,没想到其实相当结实,大概平日他衣襟飘飘显得瘦已。 

              唉,人都死了,想这些做什么,我心里默默念,“于镜啊于镜,你在我这里白吃白住一个冬天,现在是你做贡献的时候了。我们平日养鸡养鱼都是如此,这是自然的规律,你就想开点吧。如果师父出关及时的话,我会求他去把你的尸体夺回来的。” 
              我半拖半抱地把于镜弄出房外,放在地上。“各位道爷,这就是妖道不思。” 
              褐衣道人走到跟前,疑惑地看着倒在地上,卷在被子里的人形,“让我看看他的脸。” 
              “好。”我答应得虽然痛快,但心里着实不安稳,不管怎么说,于镜看上去比我师父要年轻几岁,不知道能不能敷衍过去。但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我伸手拨开他散落脸颊的长发,“看吧。” 
              站得最近前来检查的褐衣道人突然发出了一种,我以往坚信绝对不会从修道之人口中发出的,歇斯底里的高喊!震得为数不多的冬鸟满林子乱窜!我心里暗自懊恼不能用弓箭弄几只下锅。 
              其他道人大概是以为他中了埋伏或是什么,一齐涌来过来,下一刻,刚才的单人高喊秀发展成了群众性的,集体性的惊叫秀。这震耳欲聋的威力,恐怕连林子深处的狗熊都得挪窝了。 
              “是,是他!” 
              “没错,肯定是他!” 
              “他怎么会来这里!” 
              “这是计谋,肯定是计谋,快退,快退!” 
              我还完全没反应过来,这群人刷地一声,全部不见了。这个山谷,又变回空寂安宁的原样,只留下站着的我和躺着的于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根本摸不到头脑。唯一能清楚的就是那群道人似乎是被于镜的脸给吓走了。他长得这么恐怖吗?我俯身抱起他的肩膀,低下头仔细看他,头发乌黑,鼻子挺直,眼睛明亮,嘴唇红润,哪里恐怖了?就算现在他已经…也不算难看呢。 
              等等,等等,我刚刚想什么来着,嘴唇红润前面那一句,眼睛明亮,眼睛明亮……我再度低下头,我那从没见过面的妈呀!于镜不仅睁开双眼,而且还在对我微微笑! 
              我向后一蹦好远,“诈尸啊!” 
              于镜三两下把被子一掀,轻松地跳起来,步步朝我走过来。 
              “别,你别过来,你刚才不是死了么?”我连连向后蹦,姿势自然地让路过的兔子都要自惭形秽地去撞树。 
              “死?别傻了。我都不知道要怎样自己才会死呢。”于镜的眼光在我身上转悠, 不怀好意. 那眼神像透了山下猪肉铺老板家养的大黄狗, 每次一看到我非要追过五条街不可. 但于镜的眼神除了猎食外还有点别的什么在里面,藏得太深我看不清楚.而且,现在可不是给他看面相的时候! 
              


              IP属地:浙江7楼2008-12-30 1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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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刚刚你明明…”他越靠越近,暗香浮动,害我有点结巴了. 
                “刚刚你的一举一动我都很清楚哦。”于镜截断我的话,“先是在我身上摸来抹去的!” 
                “我只是确认你是死是活啊,是纯学术性的不带个人感情的举动!” 
                “然后出卖我的肉体给那些人。” 
                “这话不能这么说……”我开始觉得百口莫辩。 
                “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被人利用过。”于镜十分委屈地瞪着我,我突然有感觉,他这话的潜台词该不会是从来只有他利用别人的份吧。 
                “但是,但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啊!”我强调,通常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师父就会说句 “你都有办法那还要为师做什么!”然后放过我了。 
                “你要负责!”于镜自顾自地继续说,根本不甩我。 
                “什么?” 
                下一刻,于镜展露出非常灿烂的笑容,我一时看得发呆喃喃说不出话来,他趁我不备,闪电般拎住我的衣领,“所以,跟我走吧。” 
                这…这是…这到底是什么逻辑啊! 
                我有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也许我刚才被那群道人抓走都会好过被于镜带走。 
                这于镜不但诈尸,而且还发疯! 

                我连连后退,想要和于镜保持一点起码的安全距离. 但是完全没用,我退一步,他进三步,而且气势汹汹杀气腾腾. 那阵仗,浑似我杀了他一家老小连宠物狗都没放过一般苦大仇深,看得我浑身鸡皮疙瘩乱冒. 
                “于兄,你你你冷静一点.”我的背已经抵到墙壁上, 退无可退, 连忙双手抵住于镜的胸膛,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于镜整个人贴了上来, 带着些微的香气,缓缓伸出双臂将我围住.(什么,你还没了解现在的情况?! 看过包饺子没?我现在的状况就是那馅.) 我被困在他投下大片的黑影中,只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落在我的耳畔, 带来阵阵的背脊酥麻. “好啊,”黑暗中听到于镜轻轻的笑声, “我们就来好好说说.” 
                既然要说,那你干嘛压过来,害我的后背被墙上的石头咯得发疼? 我很想发发牢骚,不过现在正和他较劲,没空说话.不过于镜那家伙,看上去一个文弱公子,哪来这么大力气啊?! 当我兵败如山倒, 郁闷地猜想或许我会被他压成贴在墙上的壁画时候, 才开始考虑现在喊大爷饶命还来得及不? 
                突然,我灵敏异常的耳朵,听到非常清楚的脚步声, 这种慢吞吞的, 走三步退两步的步伐声, 除了我那师父还能有谁? 救星终于来了! 本来已经要放弃挣扎的我立刻拼了命扑腾起来, 嘴里大喊着 “师父!救命呀!” 
                于镜说了句什么,没听太清楚,总之不可能是祝福我师父身体健康的话,然后他稍微离开了一些, 但左手还是拎着我的衣领. 我偷偷看向他,他的表情还是轻松如常, 但右手却轻轻扣击着悬在他腰间的玉笛.我开始怀疑那玉笛该不是他的武器吧? 早知道就不要还给他才好.


                IP属地:浙江8楼2008-12-30 1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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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懒散的脚步声向着门这边过来……中途突然又拐向厨房……一阵噼里啪啦翻东西的声音之后是淅沥哗啦吃东西的声音……然后那步伐声开始朝着卧室的方向……我一听不好,这样下去他铁定一睡不醒,估计我再叫救命他也不会管, 当机立断使出了吃奶的劲头高喊 “师父,着火啦!” 

                  半秒钟后,一张睡眼稀松的脸出现在门边.没错,这白白糟蹋好面孔的要死不活的表情, 就是我的师父不思专用! 他打着呵欠看向这边,“哪里失火了?” 
                  “师父啊!!!!” 我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他的出现, 就差没有老泪纵横了! 看见他的时候猛力挣扎起来,于镜大概怕伤到我,放开了手。我飞一般地跑到师父身后, “救命啊!师父,有人抓我啊!” 
                  “啥呀?”师父懒洋洋地用手揉揉眼睛, 这才看向我, “徒儿, 是你啊, 为师修炼了一个冬天, 口好渴, 倒杯茶来吧.” 明明是跑山洞里冬眠去了,还有脸跟我说什么修炼! 
                  “师父, 你有没有看清楚, 这里有人要抓我啊!”我拼命指着于镜, “你看, 你看!” 
                  师父看了于镜一眼, 居然笑了笑, “是你啊?” 
                  于镜但笑不语. 
                  “师父, 你们认识?”我试探着拽拽师父的衣袖, “是仇人吗?” 
                  “别开玩笑了, 你可曾看过以息事宁人为最高宗旨的为师有过仇人?”师父一脸无辜, 我大大地白他一眼! 没仇人? 年年后山都要多添的十几个坑里埋的全是土豆吗? 
                  师父接下来的一句话更叫我吐血,“何况, 虽然我被逐出师门多年,但也不可能和掌门师兄是仇人嘛.” 
                  “师兄?”我心里犯嘀咕, 不是因为师父被逐出师门(他那德性不被逐出师门才是奇事),而是因为这个师兄怎么看都比师父年轻, “可是他看上去比你小得多啊.” 
                  “这有什么好奇怪, 为师我自己都不知自己几百岁了, 看上去还不是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翩翩美男子.” 
                  “这话你用来形容你师兄于镜会不会更恰当些?”我损他, 本来嘛, 师父, 如果你好好修整一下呢, 也许还是人模人样的, 可是现在打着哈欠满身枯枝烂叶乱七八糟的样子…… 
                  师父猛地转过头来, 吃惊地看了我一眼,又吃惊地看了于镜一眼, “你叫他的…名字?”他们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接, 互相会意地笑起来了, 看得我莫名其妙,不叫名字,我可没胆子给他取绰号啊. 
                  师父转向我,“哦,这样啊, 徒儿, 那为师就不留你了.” 
                  “啊?师父,你不要我了?”我突然想起之前的麻烦来了.我居然给忘了!都怪于镜是师父的师兄这个消息太叫人惊讶. 我都忘了他要抓我走,我立刻干嚎起来,“师父!我和师父一起那么多年了,作牛作马任劳任怨,如今你居然要我乖乖跟他走……” 
                  “为师也是万分不舍啊!从此没有人给我洗衣作饭砍材烧水说书,没有人春天钓河鱼, 夏天打野味,秋天晒被子,冬天……”师父作悲痛状。 
                  ……再说下去我真的想走了, “难道师父一点都不疼我吗?” 
                  师父叹了口气,摸摸我的头, 难得的温柔举动让我一头扑进他怀里就差没有哇哇大哭.“不是师父不愿意留你,实在是你要为你自己做的事情负责任啊.” 
                  “啥呀?”我更糊涂, “我没有对他做什么事吧?” 
                  “你跟他结缘了, 你知道妖魔一旦问人的名字,人若是回答的话就会结缘啊.” 
                  “哪有啊!!!!”我强烈抗议, “从头至尾我都没有告诉过他我的名字啊!何况他不是妖魔吧!!!” 
                  “他是我师兄,当然不是妖魔.” 
                  “那还结什么破缘啊!”我几乎吼起来. 
                  一直没说话的于镜突然伸手揽住我的肩膀将我轻轻一带, 抱在怀里, 然后笑着问我师父, “被逐出师门的师弟啊,难道你都没有告诉你徒儿他是狐妖的吗?” 
                  “因为他是吃了我的药丹突然修成人形的幼狐嘛.”师父回答地无比坦然, “徒儿你一直没问过,我以为你知道呢.” 
                  我,我怎么可能知道! 
                  不,重要的是我居然是狐妖? 
                  除了昏过去逃避现实, 我还能怎么样?


                  IP属地:浙江9楼2008-12-30 1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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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双温柔有力的手将我抱起,轻轻放在散发着淡淡馨香的床单上.有什么温暖蓬松的东西覆上我的身体,难道是那就是我年年都在盼望的简直要成传说中晒过的棉被?! 我那个激动啊,差点要醒过来了. 
                    不过现在当然不是清醒过来的最佳时机, 我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半昏迷状态, 迷迷糊糊听到那对混蛋师兄弟的对话, 
                    “我当真没料到师兄居然会在这里长住两个多月.师门里的事情你撒手不管了?” 我师父的声音. 
                    “哪能呢.被逐出师门的师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师门的弟子最能惹是生非, 我若是两个月不管,他们还不把天给翻了? 害我只能日日魂魄离体回去处理.” 这是于镜懒洋洋的声音. 难怪于镜一天要睡上那么多时候,原来是假死,魂魄离体回去了.那么当时我以为他死了,他也只是灵魂离体吧. 
                    “那是,惹事生非恐怕是我们师门上下唯一点共同点啊。” 
                    “没错,即使你被逐出师门,仍然有这个特点。不然哪能招惹这么多仇人上门。” 
                    “师兄啊,我知道你中文很强,不过你能不能不要句句不离我被逐出师门啊。”师父抱怨着,他们拉拉杂杂扯了些师门内的事情,我听得无聊,又不敢动弹所以手脚也有些发麻,偷偷动了一下. 就这么轻轻一下,两道犀利的目光刷地扫过来.根据我多年观察师父睡觉时候的自然举动,这时候挺直不动一定露馅, 干脆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顺便翻了个身把杯子抱在怀里. 
                    轻轻的脚步声走了过来,一双手拉起被子将我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整个盖好包裹严实.微温的手指尖抚过我的脸颊,带着淡淡的香味,是于镜? 
                    那脚步声又很快很轻巧地离去, 师父的声音传来, “真没想到,还能看见你伺候人的一天, 真是死而无憾.” 
                    于镜淡淡地回答, “真的?” 
                    不知他做了什么,师父的声音突然狼狈起来, “师兄,我只是打个比方啦. 不过可惜小徒睡着了,不然知道的话一定很感动.” 
                    感动?我吗? 
                    切! 
                    凭什么我必须要感动?! 我辛辛苦苦劳神费力管吃管喝地伺候了于镜一整个冬天,怎么没见他感动感动,现在给我盖个被子我就该觉得心里甜丝丝的眼里泪汪汪的,感动地扑上去自许终身啊!(师父:我也没说要感动到这个地步啊,你自个想太多!) 真他妈同人不同命! 
                    我胡思乱想着,漏掉了他们之间的一大堆对话,等问重新集中注意力去听,他们的对话不知怎么又绕回去了. 
                    “你突然出现,真是把我吓死了.”师父的声音. 
                    “你吓死了? 当算出与我有缘之人居然是在这个山谷的时候, 我才被吓死了!我知道一直只有你一人住在这里. 当时我以为和我有缘的是你,真想干脆一头撞死得了.” 
                    “那你为什么没有撞死?”我师父的声音听起来相当遗憾. 
                    “当然是想起了师门的信条.” 
                    “对哦,宁死道友,不死贫道,我太久没用差点忘了.”我师父恍然大悟的声音. 
                    于镜悠闲地继续说,“要我抱你,我不如抱棵树. 所以依照我原本的打算,干脆来这里就地把你做掉,一了百了.” 
                    “难怪我算出如果今冬不闭关, 就会有生死大劫.”我师父二度恍然大悟. 
                    “哪里知道来的时候发现这里多了一只小狐妖, 我才明白原来缘分是指他。正在想怎么拐他,他居然傻呼呼一开口就问我的名字, 完全不知道自己是狐妖! 真不愧是师门上下五千年来最懒惰最不负责的你教出来的弟子.算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于镜的声音听上去甚是开怀,“还好不用跟你怎么样了,我的生命才因此有了一丝曙光.” 
                    “师兄, 应该是我的生命才因此有了一丝曙光吧.”师父敲敲桌子提醒他来这里的不良初衷。 
                    “是是是, 师弟, 是师兄不好,师兄自私狭隘.师兄一念之差几乎害了师弟性命.来来来,师兄亲自为你泡茶谢罪.”于镜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诚恳.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师父,不要喝啊! 我们的茶叶早早就泡完了, 于镜肯定是用当初我给他泡茶用的枯藤叶来给你泡茶, 那东西泡出的茶惨无人道, 于镜太能记恨了,一定是在报复我当初……我这边还没想完,已经听到那边砰咚地一声巨响,根据我的经验, 只有直直站立的人突然栽倒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这一刻我完全能想象出师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样子.同时,一股寒气从我背脊一直冲到指尖. 以师父的功力喝了都会晕倒的茶, 于镜喝了不但面不改色,还能啧啧称赞我泡茶的技艺.于镜这个人, 真的好恐怖! 
                    然后, 传来一阵轻笑, 是于镜的笑声, 声音很好听, 但却越来越近, 我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带着一股热气, 于镜伏在我耳边,用手指轻轻点着我的鼻尖,无比亲昵地说,“好啦,新仇旧帐全部算完.我们走吧.”


                    IP属地:浙江10楼2008-12-30 1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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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夏那天晚上,我和他一起在房前的葡萄架下乘凉.开始我们还谈笑风生,说着说着,于镜不知怎么着突然沉默起来; 而我黑灯瞎火的情况下通常几分钟不说话就犯困, 干脆就对着天上的繁星打起瞌睡来了. 
                      迷迷糊糊中,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抚过我的脸颊. 
                      不能醒来,坚决不能醒来.我暗自提醒自己. 
                      “你以后,会记得我吗?”低沉的声音,于镜的声音.为什么,他为什么这么说?他要走了吗? 
                      “一年以后会不会记得? 十年呢? 一百年呢? 妖狐的寿命很长,你能记得我多久?”他似乎叹了口气. 我偷偷张开一条眼缝看他, 只能看见他模糊侧影的弧线. 这当口一阵风不合时宜地吹过,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吹进我微眯的双眼里, 有点刺痛,眼泪涌上来了.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师父来.他进入洞窟前的一刻突然转头,搂了一下哭哭啼啼的我. 趁着于镜不忿地撇过头去,在我耳边低声说, “他也寂寞啊.” 
                      师父照例说应该是很痛恨于镜才对,为什么又会对我说这句话呢? 于镜这个人,我一点也搞不懂他.照理说每天十二时辰他就要睡上七八个,哪有空寂寞啊. 
                      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梳理我被微风拂乱的头发, “我愿意记得你数千年之久,可惜我……”他没有再说下去. 
                      我的心猛烈一跳,不禁张开双眼问道, “可惜什么?” 
                      于镜回过头看了我一眼,突然笑了笑.这是前所未有的,淡淡的,仿佛认命般的笑容,却让我的心有若雷击.漫天星光衬托着他单薄的身影,好像随时都会消逝一般.那是,让人心动的,非常忧郁的人影. (后来想想,就那个环境,放头猪也是头忧郁的猪啊!) 
                      “可惜我,已经到时候了.”他看着夜空最黑暗的那一边,平静地说,“每日的灵魂离体,耗尽我的元气,就快到大限了.” 
                      “为什么?”我跳起来, “你不是很厉害的吗,你你你怎么会这样就死掉!你为什么不回去?!” 
                      于镜流露出一丝苦笑, “不是死掉,只是会睡着,睡很长很长的时间,长到或许在你有生之年,也不能如今日一般对饮畅谈.”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掏出几粒药丸放在我手心上, “这是我从你师父那里得来的药丸, 如今已是无用,你拿着.不思短时间内不会出来,你若是孤单难过了,就拿它喂幼兽,找他来伴你.不思当初养你,也是这样想的罢.” 
                      “那你快点回去啊!现在就走!” 
                      于镜平静地摇摇头, “已经太迟了,最迟天亮的时候,我就要睡了.” 
                      我急得团团转, “我去找师父来!他一定有办法的!” 
                      “不必.你若真对我有一点关切,就陪我一会吧.”于镜半躺在摇椅上,紧紧握着我的手,一直都很温暖的手,为什么变得这么冰冷了. 
                      我的头都懵了,不会吧,这样就是永别了! 书上的诀别不是一般都有个很长很长的过程,我们要先彼此有如仇敌,接着经历无数波折,然后两情相悦又或者是一方认命,最后无数人把他或者我抢来抢去历尽艰苦然后挂掉吗?!怎么我跟他一下就跳结局了? 正急得无法可想, 他侧过脸来,定定看住我,“你是真担心我?” 
                      “当然是!你你你好歹是条命吧!”我已经急得口不择言了. 
                      “这个.”于镜看了我半晌,似乎是在确认我的决心,从怀里掏出一块半月形红色宝玉.那宝玉闪着诡异的光芒,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我才不要你的遗产!” 我带着哭腔拒绝了. 
                      于镜半是好笑半是有气地掐掐我的脸, “我活的也会被你气死! 你不是要帮我吗? 拿好了!” 
                      “还有这个.”他解下腰上的青丝腰带, 迎风一展竟然长到七尺长四尺宽,“它会带你到靖山去,你进到山底最深的洞穴去那里找一位佩戴同样宝玉的修士,带他回来.” 

                      一个时辰后,我在靖山脚底, 呕吐. 
                      不为别的,原本以为站在那腰带上飞过来,多酷啊; 再不济也是坐在上面飞过来,省力嘛; 实在不行蹲在上面,风景好嘛. 结果刚飞出我家那片老山, 一股强风把我和它的位置整个颠倒过来,我就像一匹晾在竹竿上等待风干的腊肉,被那腰带卷住双脚一路倒挂着飞到了这边. 还活着就已经是奇迹了,你能怪我在这里小吐几口? 
                      想着于镜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没时间在这里浪费.稍微定定神,我挣扎着边吐边往山下走.可那眩晕感实在是太强了,一路上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吐两口,再几步走,再吐几口……最后一个路人的一句话让我决定还是停下来休息一会再继续,他说, “晕车晕船的见多了,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晕走路……”


                      IP属地:浙江13楼2008-12-30 1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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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其实于镜最开始跟我提靖山某人的时候,我憧憬着深山老林悬崖峭壁下幽深的洞穴内里, 一位白衣如雪,举手投足叫人望而生畏的高人. 又幻想着我最后劝服离世高人出山救人该是怎么样的历尽艰难困苦, 其难度绝不应下于唐僧到西天去取经,而且还是裸奔… 
                        这种想法让我觉得自己很有英雄气概和牺牲精神, 虽然头晕结束后发现靖山其实很小一座,而且还紧靠着附近的县城; 发现县城里的孩童都在这里郊游,放牛放羊放猪放鸡; 发现靖山上凡是树(为数不多)都贴满“禁止随地大小便”或是“禁止随地倾倒垃圾”的标语(这可能是树枝上挂满垃圾的直接原因); 一句话,发现靖山上没有半点神秘感的时候, 我也没有完全失望,毕竟我找的是一位最深洞穴里的高人. 
                        可是,我踩了个遍,山脚底,却愣是连个坑都没有! 
                        我那个急啊! 心想着于镜该不会记错地方了吧, 或是腰带的导航系统有什么问题,又或者那位高人是游牧民族出身,已经换地了? 
                        怎么办怎么办??!! 必须要赶快回去问问于镜! 还好我把腰带一直系在身上!手忙脚乱扯下来, 想想于镜当时怎么做的,对了, 迎风展开!我拉着腰带两端,用力抖了抖…… 腰带软软地垂到地上…… 再抖抖……还是垂下来……我抖抖抖……这下子头上热汗流,它还是软绵绵的,怎么了? 
                        该不会,是因为这里没有风的关系吧? 真是没良心啊,来路上卯足了劲把我吹得头昏脑花的东西南北风,现在一丝都没有了. 
                        没关系,天然的没有,我来人造的! 正好山脚处有着大片大片的草地,许多孩童都在那边玩耍. 两三下窜了过去, 深呼吸两口,我拉着腰带开始跑,哈,它这不是飘起来了!可是脚步稍微一慢它又落下来. 没办法,我只好拼上吃奶的力气举着腰带从草地东边跑到西边, 腰带懒洋洋地飘着,怎么还不飞呢? 或许是助跑不够,再跑快点!!! 我就这么呼啦呼啦地跑啊…… 
                        一个时辰后. 
                        我最终筋疲力尽地 拽着那打死也不肯飞起来的破腰带倒在草地上,这时候,一个在边上一直看着我的小男孩蹭了过来,怯生生地把一个破破烂烂的燕子风筝塞在我手中, 充满同情地说,“大哥哥,用这个容易点.” 
                        …… (悲愤交加!) 
                        我没有无聊到拿腰带当风筝放!!!按捺住心头的怒火, 我尽量微笑对他说, “谢谢你,小弟弟, 不过这腰带有法术哦,它是能飞的.” 
                        那小男孩惊讶地看着我,然后露出雪白的虎牙,甜甜地笑了,“那哥哥你努力哦.” 
                        真是个好可爱的小男孩啊! 我刚才的愤懑稍微减了点. 
                        我目送着那个孩子跑那群孩子中间, 看他们跑开去围成一团, 唧唧喳喳的对话一字不漏地送进我的耳朵. 没办法,谁叫我是狐狸,耳力好得很. 
                        “那个哥哥是傻子哟!”那个可爱的孩子这么说,诋毁,根本就是诋毁我的智力! 
                        “真的啊! 我原以为长得傻的人不一定真傻呢!”另一个死小孩的一句话,连带诋毁了我的长相! 
                        “他坚持说他的腰带能飞嘛!这种人就叫偏执狂!是发疯里最麻烦的一种啦!我听说这种人的人格绝对有问题啦!”最后一个孩子这么总结说,诋毁了我的人格. 
                        我呆在那里, 看孩子们嘻嘻笑着然后一哄而散,留下我从一个诚实朴素乐于助人的大好青年,变成了有人格问题又偏执的,长相和内在都一样的傻子. 说孩童有最高的鉴别力的那个人一定是个瞎子! 
                        …… 
                        那该死的洞穴在那里! (可怜的孩子,只能靠转移注意力来自我安慰.) 
                        我怒气难平地在靖山底来来回回,几乎要把小道给踏平了.最后全身血液上冲, 操起一根不知是谁撂在路边的木棍,对着地皮就开挖, “不信把你个高人挖不出来!” 
                        不过这个地方土层好硬,而我刚才跑半天把体力也给折腾掉大半了.因此挖了半天也是个浅浅的坑罢了,万般无奈抛下木棍,正看见一头驴站在路边边嚼嫩草边盯着我. 
                        “干嘛?”我恶狠狠地瞪着它. (原谅这个孩子吧, 他惹不起任何能说话的,只能找头驴出气.) 
                        那老驴走到我旁边,停在我费好大劲挖的浅坑边,观察了一下.然后,咧开嘴露出两个大黄门牙,我想它是对我一笑, 接着两个后蹄子一阵乱撅, 地上瞬间就现出一个大坑,比我辛苦挖了半天的那个大多了深多了.它用前蹄指了两下, 轻蔑地看了我一眼, 又一阵乱翻蹄子把坑埋好踏平踩结实,扬长而去. 
                        …… 
                        我那个郁闷啊! 
                        蹲在路边一根根地楸着狗尾草, 我哀叹自己的不幸人生,别说于镜了,就连小孩子和一头老驴都要欺负我, 我真的是狐妖么? 哪有妖魔做得这么窝囊的啊! 
                        正非常投入地自怨自艾着,一声喊打断我,“小哥,别拔了,留点给牛吧.” 
                        抬头一看,一牵牛的大婶正埋怨地看着我. 
                        “对不起大婶,我不是要和你的牛抢草吃.”靠!我在说什么啊! 
                        大婶被我逗笑了,“小哥,你不是本地人吧?” 
                        我摇摇头. 
                        “你来这里干什么?”她笑眯眯地问我,好温柔啊!我的眼泪不知怎么涌上来, 啪啦啪啦就滚落了, 呜呜咽咽地说,“找人,我来,找人.” 
                        那大婶大概被我吓了一跳, “小哥,你没事吧?找到了么?” 
                        我摇摇头,只顾掉眼泪. 
                        大婶同情地说, “哎呀,谁没有个不顺呢? 我家是开茶房的,你若是不嫌弃,就先上我家去.我看你人也老实,先做点事,人嘛,慢慢找好了.” 
                        反正我也没处可去,还犹豫什么呢.我一边说着, “那怎么好意思呢.”一边从她手里接过牛的缰绳,拖着就走.留下大婶在后面一路小跑追我, “我家茶房名字很特别,哎哟,你可是跑慢点呀...你该不是来抢牛的罢?” 
                        靖山旁的城镇很小,大约也就几百户人家.整个小镇茶房就一家,我一问就知. 三分钟后,我站在大婶家的茶房下,看着茶房的牌匾上书几个大字 “最深的洞穴”在夕阳下闪闪发光,我首次有了在牌匾下一头撞死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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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可是于镜说……” 
                          美人立刻打断我,“于镜说的话,你最好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既然美人怒目而视,我只能慌忙低下我那难得抬起来的头,心里嘀咕不知道刚才的对话哪里惹到美人了,她的情绪有点不稳. 沉默了很久,她才又说,“不过平心崖上最近没动静,所以灵魂出壳的事情倒可能是真的.哼, 灵魂出壳伤元神,他可真敢做啊.” 这时候美人扫了我一眼,摇摇头,仿佛在说 “就为了呆在你身边?” 
                          我说不出话来. 
                          美人淡淡地继续说,没什么表情, “换了别人,怕是已经神魂俱灭了.” 
                          听美人的口气,好像于镜还有救.我立刻巴上去,献媚地问, “那那要怎么办?” 
                          美女瞪了我一眼,“少来了,这还要怎么办,他不是说了吗? 让他睡个一两千年自己就好了.两千年后,又是活蹦乱跳的一条.”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她这么说好像也很有道理,不过总觉得的什么地方不对,小心翼翼地,我提出我的质疑, “那个,可是,两千年后,于镜醒来我已经不在了.” 
                          “那又如何?”美女反问,这下真把我给问住了,咿咿呀呀半天说不出话来. 
                          “对了, 若是于镜醒来发现你已经入土了,你说于镜要做的第一件事会是什么?”美女突然好似又来了兴趣, 笑眯眯地问我. 
                          这个问题好难想,我深思熟虑良久, “……鞭尸.” 

                          美人的脸扭曲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原状, 端起杯子自顾自喝起水来, 放下杯子,她站起来, “你还是早点放弃吧.” 
                          看这美人的意思,那就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抓抓头,怎么才好呢? 
                          美人走到我身侧,拍拍我的肩膀,低下头像是想对我说再见之类的, 突然,她的动作停住了,吃惊地看着我,下一秒她凑上来,雪白的双手抓住我的长发, 整个脸一下子埋进去,深深呼吸,我呆住了. 
                          美人没有抬起头来,喃喃地说, “是我的错觉么? 你的头发上竟有他的味道. 我很怀念,真的很怀念,” 美人双肩微颤,这话说得是情深无比. 我鼻子有点发酸,于镜身上确实有种淡淡的香味,或许一起呆久了我也染上味道,这美人性格虽坏,不过鼻子倒灵.突然想到,于镜若是长睡不醒,或许可以挂起来做香囊. 
                          美人抬起头来, “喂!” 
                          “什么?”我有点被美人眼睛里闪动的光芒吓到,连退两步,却被她牢牢抓住长发脱逃不得. 
                          “二十两!” 
                          ……又来了! 

                          “我不要做光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撕心裂肺的惨叫, 声量之大,让整条路两边树上喧嚣的蝉声都相形见拙; 音域之广,惊得夏鸟纷纷扑腾着翅膀离开; 持续时间之长,直到过路的人纷纷掩耳逃窜…… 等我的惨叫声骤停, 正午时分整条长街竟是一片寂静. 万籁俱寂时, 一酸书生触景生情诗兴大发,曼声念道,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IP属地:浙江17楼2008-12-30 2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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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镜……”我闭上眼,追寻着留在脸上的温度.我吸吸鼻子,想再度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没有香味. 
                            却有股怪味? 
                            我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四周很黑,依稀可以看出是刚才我避风的地方,于镜没了,我还在靖山里, 唯一不同的是一头该死的老驴的鼻息正喷在我脸上, 那怪味,正是它身上的. 
                            呕…… 
                            我竟把老驴的鼻息当作于镜的手…于镜我对不起你,不过你对不起我的地方更多… 
                            “去去去”我把老驴的头赶开,连忙用袖子擦脸. 抬眼看去,东边天空微微泛白,竟然已经快要清晨了? 我睡了这么久? 如果不是这个梦,大约我还不知要睡到什么时候. 
                            于镜是个闲人,我早就知道.只是没想到闲到了就算长眠了也不忘托梦过来叫早的地步…… 

                            我发着呆,坐在原地. 
                            “喂.” 
                            “恩?” 
                            “你到底在这里干什么?” 
                            “找人.”说到这里的时候,才意识到不对,我在跟谁说话? 
                            一抬头,伴着一股恶臭两颗大黄门牙摆在我面前, 老驴盯着我, “找谁?” 
                            “哇啊啊啊!!!驴说话了!!!” 
                            老驴一蹄子把我蹶翻在地, “你一狐妖你鬼叫什么!” 
                            对啊,我是狐妖啊! 那么依此类推,有狗妖驴妖马妖也是很正常的嘛.我摸着自己胸口,心跳慢慢平静下来.这时天更亮了些,我意外地发现这头驴长得很面善,啊! 
                            “你你你不是那只蔑视我的驴吗?” 
                            那两个大黄牙在我面前一露,“难道你不该被蔑视?” 
                            怒!我正要据理力争,老驴又开口了,“不说这个,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我的思考回路一旦被打断很难再连上,我忘了刚才要做什么,一五一十地把故事经过又说了一次.这是我第二次讲,我更加注意对细节的描述充满感情的陈述和高潮时的暂停,确保比上一次讲得更好. 不过上次是对着绝色天香的美女,这次却是对着一头老驴,唉,人生啊. 说着说着,我也开始有种错觉,或许我永远也找不到救于镜的人,然后我就到处找,到处向人讲述这个故事,最后成为天下首屈一指的说书人…… 

                            听到最后做梦那一节,老驴喷喷鼻子,"你的想法真奇怪,普通来看,那应该是托梦跟你诀别才对吧." 
                            啊!不会吧!我正要大哭, 老驴及时打断了我.“不过那也不一定,我觉得你说的那美人就很古怪.你跟着那个美女走到这里,她就不见了?”老驴若有所思, “昨晚我在树丛边想打盹的时候,看到有只大猫叼着什么东西钻进前头的古井, 会不会是她?” 
                            “你的意思是说,她不是人?”我紧张地拉着老驴的蹄子. 
                            老驴的蹄子再度无情地把我掀翻! “你自己也不是人啊,你穷紧张个什么劲!” 

                            破破烂烂的一口古井,掩藏在小斜坡的乱草下面.探头一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就是这口井?”我尽可能压低声音. 
                            老驴点点头,也凑了过来. 
                            “好黑啊,里面会不会有水啊?” 
                            “如果那只猫不是想跳水自杀的话,我想里面应该是干的.”老驴答道, “加油吧,我走了.” 
                            “等等等等,你要把我一个人扔下?”我连忙拽住它. 
                            “那你想怎么着?我这个体型能陪你下去?”老驴晃晃它的身子板,确实,井口那么窄,要它下去除非分尸, “更何况就算我能我也不愿……” 
                            老驴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 它嘴里就被我塞了什么东西, “呜呜呜呜呜呜”(翻译:你这死狐狸干什么!!!) 
                            “好东西!吞下去!” 
                            “呜呜呜呜呜呜”(翻译:救命啊!) 
                            我不敢确定它是否已经吞下去了,左手捂着它的嘴,右手死死抱着它的脖颈,半点也不敢松开手. 
                            一阵白烟,我突然感到手下粗糙的皮毛正在改变,变得光滑起来,我抱不住了,只能放开,烟雾很快散去,我看到了获得人形的老驴. 
                            我想吐… 

                            我开始怀疑自己原先一定是一只倾国倾城的狐狸,所以化为人形才会这么相貌平凡. 
                            眼前这位大约二十七八,凤目剑眉,挺鼻薄唇,轮廓深刻,肩宽腰窄,气度不凡的年轻人(全裸),就是刚才咧着大黄门牙对我的老驴? 
                            难怪许仙看了美貌白娘子的原形会被吓死……那一定是只特别丑的蛇.


                            IP属地:浙江19楼2008-12-30 2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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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人竟然有如此伤心往事,实在比天上的斗鸡眼更令人人叹息. 
                              在我发呆的那一会,小黑皱着眉头环顾四周, 除了高台旁的檀木低架上搁着些女性的银质刀剪和胭脂水粉等,就只倒放着一个羊脂白玉瓶,几张散落的黄纸扉页, 再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 
                              “喂,你是不是想再见于镜?”小黑突然粗声粗气地问我. 
                              点点头. 
                              “你若是把这个送我,我就帮你好不好?”小黑指指已经挂在他腰间的红色宝玉. 
                              “你能救于镜?”我大喜过望, 至于那个宝玉, 反正是于镜的管他呢, “拿去拿去,你拿去。” 
                              “一言为定.”小黑眯着眼睛, 一把将我掀翻在高台上, “你躺好了.” 
                              我依言乖乖躺下,心里好奇为什么救于镜要我躺下? 小黑抄起一边的羊脂白玉瓶, 一手捏住我的鼻子,我刚张嘴要叫,什么又苦又涩的味道一下子滑进我的喉咙, 好想呕. 
                              小黑的大手一下子捂住我的嘴, 不管我怎么挣扎也不放开,硬是逼着我把那液体全部吞掉。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在报复我刚刚给他下药丸…… 
                              那冰冷的液体滑入胃里,停顿,顷刻一股凉意立刻从胸膛向四周蔓延,体温飞速流逝。我挣扎着想起身,不行,连手指尖也动弹不得。小黑,你给我吃了什么? 我骇然地看着他,看到我无力反抗,小黑这才收回手去,无所谓地将那瓶子一扔,高深莫测地说,“别担心,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 
                              我还想挣扎,我想质问小黑他的话可有依据!可是我的意识也随着体温的流逝而逐渐消散,开始陷入一片混沌,好似回到了很早以前,眼前幻化出些模模糊糊的影子,有些认得有些不认得。广阔的天空,树丛,草地,我的魂魄好像不再受到躯壳限制开始飘荡,耳边本是一片的寂静,慢慢有了什么些微动静,后来竟然金戈齐鸣,好像在置身一场血腥战争,然后这嘈杂的声响渐渐消散了,风声凄厉,慢慢风声也消失,又是一片沉寂。 
                              我好像被一片温暖的黑暗抓住,就这么往下沉啊沉啊,我开始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忘了我是谁,要去哪里,我无牵无挂,就这么一直向下…… 
                              于镜! 
                              在一切都要消失的时候,这个名字突然从我头脑里闪过,想见他,很想见见他。头脑突然清明起来,原本舒适的温暖和黑暗徒得消失掉,我跌入骤然的寒冷里,伴随着一声惨叫,我睁开了双眼! 
                              头还有点晕呼呼的,手脚也酸软无力,根本就抬不起来。我竭尽全力地保持呼吸顺畅,挣扎着寻找小黑的身影,他不在? 
                              身体虽然还不能动,我努力地转动着眼珠子,这四周还是一片明亮,我还躺在那块高台上,被寒冷包围。所不同的是小黑和云钗没有踪影,莫不是小黑觊觎云钗美色,把我灌翻了胁持美人而去?不对啊,小黑看云钗的眼神,怎么都跟觊觎搭不上边。 
                              “小黑?”我再试探着叫了一声,我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穴里回荡,没有回音。他出去了么?过了好久,身体开始慢慢变暖,我艰难地坐起来,“好疼!” 
                              疼的原因是我的头发被自己的手压住了。我一低头,天呀,我什么时候有了这么长的头发!黑黑地披散在高台上,怕是有两三丈长,我的头发不是才被云钗给剪掉了么?虽然是自己的头发,不过看上去还是好恶心。再一看手,哇,更恐怖,指甲居然那么长,黑山老妖看了都要甘拜下风。 
                              记得旁边的白玉架子上有刀剪,我拿起来一看,怎么能锈蚀成这个样子了,用这个剪指甲还不如自己掰来得快! 
                              那死小黑到底给我吃了什么催长素,同情我头发短也不是这个办法吧!我怒气冲冲站起来,和长得要命的头发搏斗,实在没办法,最后只能一把火将它烧断掉。 
                              小黑……你好啊你,被我抓到一定叫你到奈何桥下游驴式! 

                              心里惦记着于镜,又想着怎么报复小黑才好,我跌跌撞撞下了高台,才走了几步,看见那磷光闪闪的墙上居然有密密麻麻的“正”字刻痕,最开始的笔画丑得要命,极似出自刚刚学字的孩子,到后面字迹简直龙飞凤舞,遒劲有力。 
                              不过到底是谁这么无聊在墙上刻那么多“正”字?算了。我开始摇摇晃晃朝着入口走过去,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小黑回来了?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抄起身边的一个花瓶高高举起,准备跟他来上演个相见欢! 
                              于于于于于于于于于于于于于于镜!!!!!!!! 
                              转过来的那个人,银色闪亮的长衣,温文尔雅的举止,眉眼含笑,风雅无比,不是于镜是谁? 
                              我太吃惊了,收势不及,所以花瓶就按照原定路线飞了过去。 
                              花瓶哐得一声砸碎在地上,我则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圈住。 
                              从来也不知道体温和稳定的心跳,能令我如此安心。 
                              一只手轻轻梳理我的头发,“你辛苦了。”耳边低语,勾起我这几日来的不幸回忆。不过结果好一切都好,看来小黑没骗我。 
                              我略一失神的当口,于镜些许紊乱的湿热呼吸撒落在我脸上,温热的唇触及我的额头,磨蹭着我的眉间,就势向下,幸好我反应还算快,伸手向上一扶他的下巴,“刚恢复你就在想什么呀!” 
                              于镜苦笑着稍微移开些,轻声说,“我想你。” 
                              我喉头一紧,竟又说不出话来。 
                              于镜的额头抵着我的,柔声低语,“你让我想你好不好?恩?” 
                              我不好意思地嘟囔着,“你要想我我还拦得住么?” 
                              于镜笑了,感觉上已经是好久没有见到过他这样的美丽笑容,他平视着我的双眼,突然靠近,轻轻在我鼻尖一舔。 
                              我心里一热,脸上一红,暗叫不好,这气氛太怪异,而我为他所紧紧拥抱的姿势也很暧昧,这可不好,一点都不好。 
                              “于,于镜,我我可是男的。”我推他,口齿不清地申辩。 
                              于镜偏着头看了我一小会,“我是人,你是狐,我连种族都不在乎,还在乎性别?” 
                              这么说也有理,可是…… 
                              突然想到一根救命稻草,“我我还没有成年,你你你不能乱来。”我强调了一下, “这是你们师门的规定哟。” 
                              于镜突然放开我,但他脸上却丝毫没有丧气的表情,“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好端端地在这里?” 
                              “小黑救了你?”我试探着问,虽然我也觉得奇怪,小黑怎么这么大本事。 
                              “你有没有仔细看墙壁上的刻字?” 
                              “不都是正字吗?”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于镜仰起头,看一眼墙壁,“对,不过这上面的每一笔都代表一年。一共是一千一百二十三笔,前面一千零四笔是小黑刻的,最后一百一十九笔是我刻的。” 
                              “什,什么意思?”我手心冒汗。 
                              于镜转过头来看着我,从容地笑着,“就是说我长睡了一千零四年,醒来后在这里等了你一百一十九年。”


                              IP属地:浙江23楼2008-12-30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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