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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痴。”流川喃喃地说,嘴角却慢慢勾起一抹从未有过的笑意。
樱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混进罗马城的,他只知道,当他看到高台上被钉住的流川,他的眼睛就有些失血般的失明。他的狐狸满身被淋上焦黑的沥青,弧线优美的脸颊也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唯有那双晶亮的眼睛,若不是那双眼睛,他几乎不敢相信那个人就是流川枫。
他知道他一旦来了就一定会死,但是他还是来了,就像流川坚信他会来一样。他还想看看他,想跟他一起呼吸最后一口宝贵的空气,他还没有对他说出那句话——他一直想说却一直没有说出口的那句话。
他本来以为他们有一辈子,但是,从他知道流川被罗马人俘虏的那一刻,一辈子的就变得像一天,一刻,一分,一秒那么短。
他躲在角落里,穿上角斗时的铠甲,拿起短剑和盾牌,冲向了火刑台。
成群的罗马卫兵向他涌来,樱木没有认真地对抗每一个人,他只是砍杀着挡住他去路的敌人,一步一步地向火刑台靠近。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但至少,他要撑到流川的面前,把那句话说给他听。他想起,他没有看过流川的笑容,没有对他说出自己对他的感情,也从来没有听过他对自己说“我爱你”。
如果一辈子只剩下这一天,这一刻,至少,让他做完这些事情吧!
樱木站直了身体,抬起头看着高台上的流川,他看到流川漆黑的眼睛闪着光,就像他第一次见到流川的那天,生动而明亮。流川也看着樱木,他看到樱木拿着短剑和盾牌,赤着脚,就像自己在竞技场上第一次看到他一样,只是那火红的短发又长长了些。这样的樱木是他最喜欢的樱木,他热切地看着他,视线高傲而轻蔑地扫过周围正在阻挡樱木的罗马人。他相信樱木会来到他的面前,给他最后一个拥抱,或者离别的吻。
罗马人有很多认得樱木,他们看过这个最勇猛的角斗士的表演,那个时候他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跟这个只身征服了五只猛兽的角斗士对战。他是如此勇猛,而且根本不顾及自己身上不断出现的伤口,只是瞪着爆满红丝的双眼,一尺一尺地向火刑台挪过去。他像一头暴怒的雄狮,每一个动作,每一声怒吼都让人心惊胆战,给人带来排山倒海般的压迫感。
一些胆小的人悄悄地退后,他们不相信自己比猛兽更加强大,不想白白送上自己的性命。
“现在点火吧!”突然有人提议道。其他人忙跟着附和,他们迫不及待地想结束这一切。
“不行。”仙道静静地站在火刑台边,他抬头看了看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好朋友,他明白他眼中从未有过的光芒是为了什么。
樱木已经到了火刑台下,他的身上也遍布了罗马人留下的可怕伤口。他的左臂几乎被砍断,早已拿不住盾牌,索性丢弃;他的腰侧被划了一个可怖的大口子,模糊的血肉向外绽开着,触目惊心。鲜血染红了他的铠甲,他的短衣,沿着他赤裸的小腿粘粘滑滑地流着,未及干涸又被新的血流覆盖。在清晨的阳光里,那鲜血反射着浅色的光,无比刺眼。
他再次抬起头,看着流川,流川仍在看他,欣赏着他已经开始缓慢的动作,用充满毫不掩饰的爱意的目光。
为了爬上高台,樱木扔掉了自己的短刀,把背脊露出给敌人,任凭他们的武器雨点般地落到自己的身上腿上。这种攻击使他的身体迅速变得残破不堪,他似乎感觉不到,只是执着地爬上高台,用残留的唯一完好的右臂一点一点挪动着自己的身体,向流川爬过去。
流了很多血,身体开始变冷了,樱木想起第一次跟狐狸切磋的那个暴雨滂沱的下午,雨点砸在身上,也是很凉很冷;但是狐狸的眼睛是热情的,他觉得很开心。那个时候就爱上他了吧?——还有五米……
身上火辣辣的,痛感渐渐消失了,那些人还在狠狠地攻击他吧?狐狸打架的时候也很凶,但他骨子里是温柔的……樱木想起第一次拥抱流川的时候,他实际上是很柔顺的,尤其是第二天,睡在自己臂弯里的狐狸,就像一只小猫——还有四米……
狐狸,狐狸,为什么你离我这么远,我都够不到。樱木又想起刚刚得知流川身份的时候,那种从悬崖掉落般的距离感。他是自己的“主人”,主人啊,多么可笑的称呼,其实自己当时除了愤怒,还有必须离开他的悲伤吧?——还有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