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是什么时候开始意识到柳生君对自己的调戏已经无动于衷了呢。帮母亲做着花枝手鞠寿司的芦野屋槐边进行简单机械的揉捏饭团,边神游思索起来。
大概是四月份吧,是暮春接近谷雨的时令,天气总是细雨降落不落的低闷沉郁。芦野屋槐不是太喜欢清明至谷雨这一段不是太明媚的春雨时节,于是打算做一些振奋自己兴致的事。她是立海大学生会的学习部部长,于是就向学生会交了一份倡议书。
那是一份一向以胆大著称的上石虹都瞠目结舌的倡议书,却被芦野屋槐以一种最普通最柔和的口吻在学生大会上通读并投票通过了。
这份倡议书叫作《论校内恋爱与学习成绩的无关性》。即反对早恋不合理的倡议书。
上石虹初读此倡议书后,整整半小时没能说出一句话,于后以一种见奔赴战场的武士最后一面的决绝神态咬唇,大力地拍了拍芦野屋的肩:
“拯救世界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芦野屋莞尔不语。
她抓住了立海大的行政弱点,即民主泛滥化。学生会在决断事务方面的权利可谓一手遮天,校领导与校董对学生自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校园恋爱这件事,早就是被基本所有学生在心理上接受的举动,更何况师长也并不在意,甚至有的还偷偷支持,于是一举成功。
这一倡议书的通过带来的无心插柳的效果便是,芦野屋槐的校园人气像火箭冲刺般攀升,且支持者广布优等劣等生群体。这却使本人有点苦恼。
“啊......”芦野屋以手支着下颔,忧愁地向上石虹诉苦,“这本来是我接近柳生君的私心啊。”
“所以呢,他有反应吗。”上石虹被芦野屋喂了一大口芋圆冰,顿时有些咬字不清。
“他似乎还不知情,”芦野屋突然温柔缱绻地弯眼扬唇,“真期待柳生君的反应呢。”
“......”上石虹默默低头,选择给自己灌一口更大的芋圆冰。
与上石虹插科打诨半晌回到教室时,刚好是午休开始。芦野屋槐照常拿起理工科习题转身正欲装模作样地询问解答过程时,柳生比吕士却先一步将一叠资料放在了桌上。芦野屋槐从课桌另一侧的角度也轻而易举地辨认出是自己的倡议书通印本。惊讶于正直绅士的柳生君也会拥有倡议书,芦野屋槐自然而然地弯了眼,然而还没等她开口邀功,柳生比吕士已经冷然开口:
“听说这是芦野屋同学你写的?”
芦野屋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神色不对劲,却仍然笑眯眯地点点头。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柳生比吕士面无波澜地说完,继续正襟危坐,温习课本。
芦野屋槐的笑容一点点瓦解,渐渐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与懵怔。努力了将近两周终于使自己重新拾起的干劲瞬间灰飞烟灭。在这个换季的时令,少女觉得窗外阴沉的低云化为流体钻进四肢百骸,挤占压抑着心脏的生存空间。
芦野屋槐缓缓转过头去,双手合住双颊,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大概就是这一刻开始,芦野屋槐意识到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想上石虹一样为自己无理的需求买账。同时她也意识到,柳生比吕士对自己的心情一无所知,以往一场场闹剧,也许只是一厢情愿的独角戏。
谷雨正式到来的正数第三天,芦野屋槐见证了同届女生递情书给柳生比吕士的场景。彼时她刚参与处理话剧社夏初文化祭的安排,正想去网球场上寻找柳生并善意提醒他不要再旷社团活动,却看到柳生比吕士手持情书面色尴尬地被表白,并极尽绅士能力地婉拒并安慰告白者。
芦野屋槐突然迈不动脚步,而是静静站在一边默默地听完了他们的对话,不知道是以怎样的心情。
对话才结束,一道张扬的声线划过来:
“芦野屋同学!”
芦野屋槐迷茫的地抬起头,向声源看去,银发笑得狡黠的少年一把勾住柳生比吕士的肩,一面热情地向她打招呼。芦野屋槐立刻露出了标准的大天使笑容:
“仁王同学,你好哦。”
于后没有刻意避开柳生比吕士情绪复杂的视线,没有半分差别对待地同样对他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随后没听到回应就佯装镇定地转身离开了。她第一次有了欲语还休的钝痛的畏惧感。
就连游乐园这一次也是一样,看到他仓促离开竟然无从开口无从挽留。
居然满脑子都是柳生君了。芦野屋槐回过神来甩了甩头深呼吸几口气,她盯着自己手中保鲜膜内形状完满的手鞠花枝,眼睛有些不可抑制地酸涩,挫败感油然而生。
芦野屋荀子调理完味增后关照向芦野屋槐那边时正看到自己女儿抬手抹眼泪的凄然表情,顿时惊慌一阵,随后又有一些过来人的了然。
然而,只是挫败了一会儿,片刻后的芦野屋槐已经抹干净眼泪,认认真真地又做了几个甜虾手鞠,仔仔细细地摆盘完成后,扬起声调微笑宣布:
“妈妈,寿司做好了。”
芦野屋荀子闻言前来检阅,欣慰地顺了顺女儿的顶发,不吝溢美地夸赞一番。在芦野屋夫人心里,芦野屋槐的自愈能力是当下最值得珍视的,往后也势必需要的良药。
毕竟,不管多么厉害的少女,都是要经历十七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