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亦凡勉强点了点头，冻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跟着家长的大部队上了教学楼。
“你和你哥关系挺好的嘿。”薛楷手上挥着两块儿干抹布走过来，抬手在他肩膀上轻轻锤了锤。
吴磊从他手里取了一块，俩人一起往本班的清洁区域走：“你这不废话，我哥么。”
“我和我哥关系可不这样。”薛楷撇了撇嘴，朝天翻了个白眼。
吴磊挺惊讶：“你还有个哥，没听你说啊。”
“我爸前妻的，跟我同父异母，我俩在家互相跟透明人似的。本来嘛，我俩有一半的血都不一样，不亲也是正常的。”男孩儿挺没所谓的耸了耸肩膀，把抹布抛起又接住。
吴磊心想我和我哥没有一滴血是一样的呢，但是这话没说出来，只是接着刚才的话题开口：“你才见我哥两次，怎么就觉得我俩关系可好了？神探福尔摩楷啊。”
“废话，那么明显我又不是瞎，你平时在学校都这么笑。”薛楷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挺……怎么说……书面的笑容。
“刚才跟你哥说话那会儿，笑的跟羊癫疯犯了似的，吓我一跳，条件反射都想叫救护车。”
“是么？”吴磊挠挠头，“我没觉得啊。”
薛楷仰天嚎了一声：“大好资源不利用啊！你要平时在学校能把面对你哥那个欢乐劲儿分一半，喜欢你的女生能呈几何倍数增长。”
“得了吧，那我保持现状更好，那些女生太幼稚，可烦。”吴磊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
“卧‖槽你身在福中不知福……”薛楷说了一半的话顿住，然后压低了嗓门，“看吧，又来了一个找你的的。”
吴磊顺着薛楷眼神的方向看过去，就见到一个女生犹犹豫豫的朝他们走过来。
女孩儿长的倒是挺顺眼，但是吴磊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于是干脆站在原地，看那女生是打算走过来还是打算直接擦肩走过去。
“那个，吴磊，你好，我是十二班的，那个，你能不能……”女孩儿的头发很长，在脑后扎成一束，这会儿把发尾扯到胸前，两只手无意识的绞着。
薛楷做了一个“又来了”的表情，吴磊都把拒绝的话准备好了，结果听那女孩儿羞涩的小声开口：“你能不能……把你哥哥的电话号码给我？”
卧‖槽。
吴磊在心里第一次爆了粗口。

“什么哥哥？”吴磊装傻。
“就是……就是，刚才穿黑色大衣的男生，我看到他走到你旁边，你俩还说话了，应该是你哥哥……”那个女孩子咬了咬嘴唇，声音不大，眼神飘忽不肯看吴磊。
吴磊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开口：“你要我哥电话干什么？”
女孩子愣了一下，声音更小了：“没什么，就是想认识一下……”
“我凭什么给你？”吴磊自己都觉得声音僵硬冷酷，但是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心底那点儿愤怒。
他说完这句话绕过那个女孩就往前走。
薛楷挺惊讶的看着吴磊的背影，对愣在原地泫然欲泣的姑娘扯了个抱歉的笑容，快跑两步追了上去。
“我说你这就没意思了，不给就不给呗，把人家弄哭就不好了。”薛楷一边擦着花坛边的瓷砖，一边侧头瞥了一眼吴磊。
吴磊埋头干活没吭声。
“跟你说话呢。”他又凑过去撞了撞他肩膀。
吴磊用力别开：“别碰我，烦着呢。”然后转身去了另一片花坛。
薛楷回头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头，脸上浮现出了一丁点困惑的神色，然后叹了口气。
吴亦凡从教室里出来的时候伸了个懒腰，旁边坐着的薛楷他妈太能说了，他一边儿要听老师说，一边还要应付他妈，简直身心俱疲的不行。
结果一扭头就看到吴芷挎着老爸的胳膊往这边走。
他觉得这个情况有点儿微妙，估计也没几个人能像他一样，和自己的爹一起来开家长会，换了谁都得别扭。
“哥！”吴芷离了老远就看见他，冲他用力地挥了挥手。
全楼道的人都回头看他，吴亦凡有点吃不消，赶快走了几步冲到俩人面前：“叫唤什么呢叫唤，楼道一堆人看我跟看猴似的。”
吴芷撇撇嘴：“少来，我们班女生好多都见到你了，我说你是我哥她们不信，你过会儿陪我去我们班清洁区溜一圈。”
吴亦凡听乐了：“你这是遛狗呢吧，还陪你溜一圈。”
“反正你得陪我去。”吴芷松了老爸的手去挽哥哥的手。
“行行行，陪你溜，别说一圈儿，两圈都成，必须让全校都知道我是你哥。”吴亦凡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吴芷的脑袋，抬头看着老爸，“老吴同志，开家长会辛苦了。”
“刚才我和宝宝还说去找你呢，你妈待会儿就过来，你叫上小磊，咱们家一起吃个饭，我听你妈说小磊考的可好了。”老爸笑了笑，伸手过来拍吴亦凡的肩膀。
“爸！你别在学校叫我小名。”吴芷不乐意了。
吴亦凡没理她，冲老爸点点头：“行啊，我之前还跟以磊说，等这俩小的放假之后，一起出来吃个饭。”
“那挺好的，今天我和你妈把超市关了，休一天，刚好都有空。”老爸点了下头，显然对这个安排还是比较满意。
“成，那我给咱订吃饭地方，外边儿太冷了，爸你先回车里，我陪您宝贝闺女在学校溜一圈威风威风。”吴亦凡又拍拍吴芷的脑袋。
老爸扶了一下眼镜：“行，我去车里等你妈，她坐公交车过来，要是见到车里边儿没人，又要批评我工作不到位。”
“啧啧啧，女魔头。”吴亦凡耸了下肩膀。
吴芷抱着他胳膊像一只无尾熊：“我待会儿就给妈告状。”
“啧啧啧，小女魔头。”吴亦凡又耸了一下肩膀。
吴芷扯着吴亦凡在他们班清洁区走了一大圈，他们班里看上去和她关系不错的几个女孩儿都凑了过来，吴芷的眉毛都快飞到天灵盖儿上去了：“我说这是我哥吧，你们还不信，真逗，我没事乱认哥又不是疯了。”
吴亦凡对着这群小姑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礼貌的微笑。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哥哥，你长得好帅啊，你以后就是我的男神了！”
“哥哥，你能不能把你电话号码给我，寒假出来玩和我们一起呗！”
“哥哥，我们拍个照片好不好啊？”
“哥哥……”
吴亦凡这辈子也没被人这么叫过哥哥，爸妈在自个儿家都是最小的，也没几个堂表能叫他哥的，满打满算就吴芷一个，然后今年添了个吴磊。
所以他就被这一连串儿的哥哥叫的有点懵。
高中女孩子的声音大都尖细，这么三个五个叠声说话简直就是声波杀器，整的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以他对高中的记忆来说，以前的高中女生那简直矜持的不像话，说话都细声细气的。那会儿上学时候还有三八线呢，哪像现在的小姑娘这一个个跟头小狼似的。
吴芷听到这帮朋友的话立刻就不高兴了，她松开吴亦凡的胳膊，抬起一只胳膊挡在吴亦凡面前：“你们能不能收敛点儿，要什么电话，想叫我哥就找我，拍照片干嘛啊，准备发朋友圈说我找了个男朋友么？”
几个女生“切”了一声但是再没提什么奇怪的要求，这倒是让吴亦凡松了一口气。
一班和二班的清洁区挨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一班那边的女生吵得厉害，吴磊本来就心烦，这会儿更是被吵得太阳穴突突的跳，于是下意识的抬头往一班那边看了一眼。
这一眼的功夫，让他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旁边的薛楷吓了一跳，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
吴亦凡站在不远的地方背对着他，面前站着好几个一班的女生，还有一个明目张胆的挽着他的胳膊。
蹲的时间太久，这会儿猛地站起来，吴磊觉得脑袋一阵发晕，一朵朵小金花在眼睛前面飞的厉害，但他还是睁着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挺拔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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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大早的

发不出去？

☆、别扭
吴磊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复杂的情绪，让他一方面想要冲上去用力的把那帮女孩儿推开，另一方面却被钉在原地连动一动都费劲。
眼前的金花慢慢消失，挽着吴亦凡的女孩儿松了手，侧头和他说话。吴磊仔细看了看侧脸，发现居然是吴芷。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我这会儿去找磊磊，你和我一起去吗？”等那些个女孩都散了之后，吴亦凡转头问妹妹。
吴芷摇了摇头：“我才不去呢，吴磊好像和薛楷是同桌，而且关系挺好。我在楼道老看见他俩一起走，过会儿要是碰见他了，我怕我老想上去给他一拳。”
“这多大仇啊至于么？”吴亦凡笑了笑。
“怎么没仇啊，你以为我干嘛要打他？开学第一天，他手里篮球掉我脚跟前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就冲上来捡，卧‖槽，真是不能回忆，哥你见过捡个球把女孩儿裙子给掀起来的变态吗？”吴芷回忆起这个事儿来面部表情就很狰狞，“楼道啊，全是新同学，他那个篮球直接就把我裙子挂起来，我当时真想把他就地正法了。”
吴亦凡笑得几乎上不来气：“这事儿太寸了，缘分啊缘分……哈哈哈……那必须不能原谅他……”
“不跟你说了，越说越来气，我先回爸车里，你接了吴磊咱就走，我快饿死了。”吴芷说完这句就一溜烟儿的跑走了。
吴亦凡看了一会儿她纤细的背影，无声的笑了笑，转头开始往乒乓球案子那边找吴磊，结果一回头就看到他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自己。

他挺高兴的冲吴磊挥挥手，结果发现那孩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挺不自然的冲他笑了一下，接着低下头继续收拾手里用完的清洁用品。
吴亦凡有点儿纳闷，快步走过来在吴磊低下去的脑袋顶抓了抓：“和你打招呼呢，你怎么这个反应？”
吴磊侧了侧头别开吴亦凡的手，声音稍稍有点发闷：“没事啊，好着呢。”
“不是，这是怎么了？”吴亦凡挺无奈，拉住一边儿的薛楷，“你俩吵架啦？”
他一看到薛凯的脸就想起来吴芷说的用篮球掀裙子的事，又想起来之前他在派出所门口自我介绍的事，觉得这小伙真的挺缺心眼儿的，自己没忍住就先笑了两声。
薛楷被他笑得毛骨悚然，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没有啊。”
吴亦凡也没太见过吴磊这样，于是把薛楷往旁边拉了拉，低声开口：“那是怎么回事儿，这小子明显不对啊。”
“其实也没啥的，反正在我看来是没啥的。就一个女孩儿，跑过来问他要你的电话，然后他就这样了，谁和他说话呲儿谁。”薛楷抓了抓脑袋，他甚至都怀疑吴磊今天是不是出门忘吃药了。
吴亦凡听完没吭声，心里突然就软了一下，他回头看了看吴磊的背影，然后拍拍薛楷的肩膀：“没事，你别管他了，早点收拾收拾回家吧，你妈在教室等你呢。”
吴磊低头一根一根揪着一把笤帚的须，他的大扫除任务其实早就完了，但是吴亦凡老不见来，他又怕自己找他的时候俩人走岔了，只能呆在原地给别人帮帮忙。
“别揪了，再揪就秃了。”吴亦凡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吴磊手下的动作停下来，但是没有抬头看吴亦凡。
“听薛楷说你的活儿都干完了，走吧，我爸妈还有吴芷在学校门口等着呢，咱今天一起出去吃个饭。”吴亦凡也没管吴磊的沉默，轻轻扳着他的肩膀往校门口带。
“生气啦？因为有女同学问我要电话？”吴亦凡一边往外走，一边挺悠闲的开口。
吴磊这会儿才有了点反应，他侧头看了看吴亦凡，还是没说话。
“你现在怎么和吴芷一样了呢，她刚才带我去她们班那会儿，有她同学问我要电话也特别不高兴，汪汪汪的冲人家咆哮了一顿，你俩啊……”吴亦凡笑了笑。
“你说你干脆在我身上撒泡尿占个地儿算了。”他抬手在吴磊脑袋上抓了抓。
吴磊这次没有再闪开，等了一会儿终于说出一句：“现在的女生真烦。”
“也有好姑娘，不烦的，只是你还没碰见罢了。”
“我才不想碰到。”吴磊说的话挺幼稚，吴亦凡被逗笑：“行，你说不碰就不碰，等你将来打光棍的时候别抱着我哭就行。况且我也没把电话给谁啊，多大点儿事儿啊看把你不高兴的。”
他说完这话快走两步去校门口开车，吴磊默默地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乱的自己毛躁躁的。
其实并不是因为那几个女孩儿他才这样的，只是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有点看不懂自己了。
一顿晚饭吃的挺慢，老吴家就没有话少的，尤其是母女俩，一旦说起话来跟开了开关似的根本停不下来，三个男人主要负责吃和听，偶尔还必须表示赞同的点点头。
吴芷考的也挺好，但是和吴磊一比就差了点儿，吱吱喳喳吵着要吴亦凡给她买个安慰奖，吴亦凡一口应下来。
“你就这么随着她，考得不好不反省自己还让你给她买东西，被你哥惯出一身臭毛病。”老妈最擅长的就是一句话连骂俩人，先是指了指吴亦凡，然后伸出一根指头戳了戳吴芷的脑袋。
吴亦凡夹了一筷子涮羊肉：“惯着呗，以后有了老公，哪还轮的上我惯她。”
吴芷坐在吴亦凡旁边，这会儿整个身子都扒了上去：“哥你真好。”

他被吴芷扒拉的半天举不起来筷子，有点儿无奈：“好好好，那你能让你哥我把这口饭吃进去吗？”
“小磊这次考这么好，大姨有奖励。”老妈说着从包里摸出了个红包来，“学校的奖学金不算，这是大姨给你的奖学金，没吴芷的份儿。”
吴磊这顿饭一直吃的挺沉默，就偶尔跟着气氛笑一笑应和两句，虽然他平时一块儿吃饭时也不太吭声，但是吴亦凡就是知道这小子挺不对劲儿的。
桌上有吴芷这个活宝，大家也顾不上觉得他哪儿和平时不一样。吴亦凡也不睬他，他打心眼儿里觉得吴磊这会儿有点儿钻牛角尖，让他自己想通就完事儿了。
这会儿看到红包，吴磊有点慌张，站起来连连往后退：“大姨，不用，我不要。”
“大姨给你你就拿上，吴芷抱着我哭都没有呢。你们现在的小孩子寒假不都喜欢约人出去玩嘛，没钱怎么行？”
吴磊不知道该说什么，求助的看向吴亦凡。
“你看吴亦凡干什么？他不让你收我抽他。”老妈瞪了一眼吴亦凡。
吴亦凡觉得自己躺枪的有点儿委屈，挺无奈的看了老爸一眼，老爸送了他一个“习惯就好”的眼神表示同情。
“拿上吧，我妈给你的你就收下。”吴亦凡拿筷子指了指红包，“不然我妈可真抽我。”
吴磊咬了咬嘴唇，尴尬的把红包接下，旁边的吴芷大呼小叫：“有没有人性！是不是亲爸妈！我寒假也要出去玩呢！一穷二白连瓶水都买不起啦！”
说完扑进吴亦凡怀里开始假哭。
“哥给你，哥给你，想要多少我给你还不行吗？”吴亦凡伸手拍了拍她的脊背。
吴芷立马坐起来脸上含笑：“好的~”
老爸看着他们闹了半天，这会儿才开口：“亦凡啊，你要是给宝宝安慰奖，那也要给小磊奖励吧，考这么好的，上学肯定辛苦。”
“哎呦，买，都买，我一定好好照顾您二老这一儿一女，”吴亦凡从锅里捞了半天，只捞上了一块儿豆腐，“我看了，现在我在家里的定位就是个长工。”
回去的时候天黑沉沉的，看样子这两天还得有雪。高中生放假都挺晚，离过年也再没剩几天，吴亦凡琢磨着是不是过两天得搬回去住帮忙准备准备年货。
吴磊坐在副驾驶上一言不发，眼睛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吴亦凡心里叹了一口气，想着少年的心思你别猜啊你别猜，然后打开了车里的广播。
广播里放的是《春天的呐喊》，吴亦凡被呐喊的简直想死，听了两句又把广播关了。
车里开着暖气，吴磊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把车窗摇下来了一半，冷风呼啦啦的灌进来。吴亦凡心里打了个突，难道是孩子的叛逆期到了？

他又没真的养过孩子，这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打算怎么办，于是抬手把热风关掉。
“哥，”吴磊突然开口反而吓了吴亦凡一跳，“人类是不是都很贪婪，得到一点总是不满足，老是想得到更多。都忘了原本的一点点本来就不该是自己的。”
吴亦凡无声的翻白眼，看来是中二病。
“你这话说的挺有觉悟，要是人人都跟你这么想，地球母亲一定会比现在更加健康。”吴亦凡看着前面的路况随便跟了一句。
吴磊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对了，我差点都忘了。”吴亦凡突然反应过来，“后座上，你找找看有个黑色的纸袋，给你的。”
吴磊伸手从后座把袋子拿过来：“是什么？”
“打开看呗，我今儿下午就逛商场买这个了，要不然家长会怎么可能迟到，我这么守时的一个男人。”吴亦凡冲吴磊挑了一下眉，对这个礼物显然非常满意。
吴磊打开袋子，里面是一个深蓝色的盒子。
盒子里装了一只黑色的运动腕表。
吴磊转头看他。
“期末考试的奖励。不用我爸说我也忘不了你的，今儿下午就给你买好了。”吴亦凡笑了笑，“见你手腕上没块儿表，我告诉你啊，男人，一定要戴表。这能体现一个男人的时间观念和责任心。”
吴磊虽然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块表能上升到男人的责任心这么高的意义，但是他还是很开心能收到吴亦凡送的礼物。
他抿着嘴笑了笑，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吴亦凡：“哥，谢谢，我很喜欢。”
“那必须，我这眼光那还有什么说的。”吴亦凡也跟着笑了笑，然后突然转头看着吴磊，“知道吗，这是你从今儿下午家长会开完之后第一次笑。”
吴磊听完这句话垂下眼帘。
“说说吧，怎么回事儿，肯定不是姑娘问我要电话号码的原因，我就说么，吴芷一个小姑娘黏糊我就算了，你不可能啊。”吴亦凡把车往小区地下停车场开，停车场比外面还阴冷，吴亦凡打了个哆嗦，“你把窗户关上，冻死了。”
吴磊听话的把窗户关上，然后低声说：“没事。”
“嗯，我估计你也不会给我说，男人嘛，肯定得有点儿秘密，不然跟一杯水似的一看就见底了，没女人喜欢的。”吴亦凡从后座扯过围巾戴上，然后把吴磊的也扔给他，“成长中的男人，下车吧。”
他解了安全带正要下车，却被吴磊一把拉住，于是有点儿不明就里的回头看吴磊。
“哥，我想去你开的店里看看。”停车场灯光昏暗，他有点看不清吴磊的表情。
他皱了皱眉：“不行，我店里必须满十八岁才行。十六岁算成年的法律法规在我那儿都不管用。”
吴磊没吭声，只是又往这边凑了凑，紧了紧他的胳膊。
这会儿他的脸有一半暴露在灯光底下了，吴亦凡看着他的脸就不忍心起来：“最讨厌你用这个表情看我了，哎呦行行行，但我告诉你，只能当参观，就许去一次。”
吴磊认真地点点头：“好。”
吴亦凡已经睡下了，吴磊从房间里出来，悄悄的走进洗手间，用凉水洗了把脸。
他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眼睛里有自己都看得出来的迷茫和不安。
自己这些日子是怎么了？
不知为何埋藏在心底浅薄却清晰的躁动和不安，每次见到吴亦凡就会消失，然后立刻又升腾起更大的不安，这种感觉让他不知所措又不知所以。
想要知道关于他的一切，喜欢的食物，喜欢的颜色，喜欢的衣服，喜欢的风景，他生活的地方，他玩乐的地方，他工作的地方……
一切的一切，都想要知道。
想要知道他更多，贴近他更多，这种贪婪的心绪，已经要喷薄而出了。
这个人对自己来说太重要了，就像光。
吴磊轻轻推开吴亦凡卧室的房门，站在门口看着床上的人模糊的轮廓。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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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梦人
“提前说好，我到店里肯定顾不上你，那么多客人，有我认识的搞不好还要陪一阵儿，你就坐吧台边儿上，我让调酒师陪你聊天。”吴亦凡一边唠叨一边坐在玄关的台阶上穿鞋。
吴磊站在门口等他：“我知道我知道了，你都说了好几遍了。”
“嘿，你个小兔崽子，我带你一未成年去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能不操心吗？你居然还嫌我唠叨。”吴亦凡关门落锁，在吴磊脑袋上呼噜了一把。
吴磊把他抓乱的头发拨弄整齐，快走几步去摁电梯：“我跟着你呢，你还有什么好操心的。”
“我老感觉有一种罪恶感，根正苗红一孩子要被我带坏了。”吴亦凡皱了皱鼻子，看上去有点儿可爱。
吴磊看得愣了一下，顿了顿才接话：“我就是参观参观你平时上班的地方，要不然总觉得一点儿都不了解你。”
“你还不了解我啊，咱俩都睡两隔壁了啊大哥，”吴亦凡听这个理论有点儿惊奇，“那我要是挖煤的你是不是还要去我矿床看一看啊？”
吴磊挺认真的点了点头：“嗯。”
吴亦凡被他噎的没办法，挺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没再说话。
他们去的是离家最近的一家店，店里装潢用的是玻璃地板，地板下面亮着低瓦数的灯，还有一些浅色的鹅卵石，深色的布艺沙发错落有致，每个隔间用茶色的毛玻璃隔开，大厅中央还有个扇形的舞台，一个年轻人抱着吉他在唱歌。
整个酒吧安静而优雅，透着不属于这个城市的安逸气氛。
吴磊有点愣，拉了拉吴亦凡的胳膊：“这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吴亦凡笑了笑：“四家店开成一样的多没劲，也有你想象中那种吵了吧唧，一堆人在舞池里拧成麻花儿的店，十八岁之后带你去。”
吴磊“切”了一声，有点不高兴。
“那些地方人太杂了，三教九流的都有，保不齐能让你看到点儿乌七八糟的场面，不好。那我就罪大恶极了。这边儿主要就是上班的白领，来这儿谈谈工作也行，找找……嗯……一夜情的对象也行。”吴亦凡把他带到吧台上，叫酒保给了一杯果汁，自己则要了一杯水。
吴磊喝了一口果汁，芒果味儿的，他喜欢：“我喜欢你这家店。”
“喜欢也不行，”吴亦凡端着杯子瞟了他一眼，“少年，参观学习，别忘了。等你十八岁生日，葛格给你一张专门定制的vip，上头就用金色大字儿写上‘吴亦凡他弟’，来哥的店都不用花钱，妹子随便你泡，多有面儿。”
吴磊特别不喜欢他老是把“泡妹子”挂在嘴边，于是没接话，默默地喝了一口果汁。

吴亦凡的电话刚好响了起来。
铃声是默认的“叮叮叮”。
吴磊有时候觉得吴亦凡是一个挺矛盾的人，他在外面风流有趣，和各种人斡旋得心应手，开酒吧做生意也是如鱼得水。而他在生活中也绝对算得上是很注意细节的体贴男人了，可是像这种大家都会注意的小细节他反而会忽略。
吴磊敢肯定吴亦凡都不知道手机铃声在哪儿设置。
“行吧，我就在‘北’呢，你直接过来。”吴亦凡挂了电话，吴磊往他手机上扫了一眼，果不其然，就是手机默认屏幕。
“怎么了？”吴磊问了一句。
吴亦凡笑着扬了扬手机：“挺巧的，周海今天刚好过来。等一会儿他陪你，我进来看到有几个熟人，过会儿去打个招呼。”
“我不用人陪。”
“你俩聊聊呗，”吴亦凡没理他这句话，笑着喝了口水，“周海挺有意思一人。”
兄弟俩没说几句话就看到门口滚进来一个卡其色的肉丸子，周海虽然胖，但是特别怕冷，每到冬天都里三层外三层的裹，搞得本来就挺臃肿的身材更加立体。
吴亦凡从周海进来直到到他走到跟前都不停地笑，笑的旁边的吴磊也不由自主的跟着一起笑。
“你俩智商是不是该充值了？一进门就看到俩二傻子在那儿乐。”周海被笑的莫名其妙有点儿不爽。
“不是，周大爷，”吴亦凡笑得有点上不来气儿，“你今天这身儿造型，简直绝了。看上去像是移动的撒尿牛丸，都把我看饿了。”
吴磊本来就是跟着笑，这会儿被吴亦凡这么一说，顿时找到了笑点，也笑的一发不可收拾。
“吴磊小同志，咱俩这有小半年没见了吧，怎么你现在不像我之前见得那么乖那么英俊那么善解人意呢？”周海挺无奈的把身上卡其色的羽绒服刨下来。
吴亦凡又笑了一阵儿，然后拍了拍周海的肩膀：“先不跟你说，你在这陪会儿磊磊，我去和几个客人打一下招呼。”
“行，你去吧，我俩就在吧台这边，你过会儿过来就行。”周海让调酒师给了他一瓶冰啤酒，冲吴亦凡摆摆手。
“你们应该放寒假了吧？”周海转头看吴磊。
“嗯。”吴磊趴在吧台上，说话声音不大。
周海抿了一口酒，被冰的呲牙咧嘴：“上学还习惯吗？”
“挺好的，班里的同学挺好相处。”吴磊淡淡的答了一句。
“不是，”周海挠挠头发，“我刚才看你和你哥说话那会儿，觉得你变化还挺大的，性格也好了挺多，怎么这会儿话又变少了？”
吴磊抿了抿嘴，没接话。
“还指望着吴亦凡那个性子能把你带的好一点儿呢。”周海觉得吴磊挺闷的，说了两句话就有点没劲。
“那个……海哥，我哥他为什么要开酒吧啊？”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吴磊突然开口。
周海觉得他这个问题挺奇怪的：“不为什么啊，喜欢就开了呗，这不是弄得挺好的么，把你养得长这么高，说真的，咱俩小半年没见，你怎么长这么快？别是你哥不给你吃饭，喂的是猪快长吧？”
他没说完先把自己逗乐了，笑了半天发现吴磊没什么大反应，只好悻悻的喝了口酒：“你想想啊，吴亦凡就一高中文凭，要是上班了也不可能被人家多当事儿，照我说，他天生就是混社会的料，从高中开始脑子就比别人都活道。”
“我听我哥说，”吴磊低头抿了一口果汁，“他高中挺贪玩的？”
“那何止是贪玩？你应该都有点儿印象的，不过可能因为你当时太小了记不住。吴亦凡那真是除了学习别的事儿干的都特别棒。你想想啊，高中生，借钱和别人开酒吧，等毕业之后，本金回来了，还小赚了一笔，换别人哪是个个都行的？”
周海转身靠在吧台上，胳膊向后撑着身子，满脸都是回忆当初的满足感，“我俩当时，还有其他几个人，每天早上报个到，然后上不了两节课就从学校后墙翻出去，骑着破自行车大街小巷的转悠，想想真是爽。”
其实吴磊对高中时候的吴亦凡是有印象的。
在他才八/九岁的时候，到了周末，有时姐姐会打扮的很好看，穿着他最喜欢的那件水洗蓝白碎花的连衣裙，黑直柔顺的头发披在脑后，脸上泛着红晕，不停地从窗子往下看。
没多久她就会笑着冲楼下挥挥手。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大男孩敲开他们家的门，靠在门边冲姐姐吹一个长长的口哨。
然后两个人都笑起来，没有什么原因。
那个大男孩有时候会给他带一把糖果，有时候是一桶刚出炉的爆米花，奶油味儿的，沾着糖衣，然后摸摸他的头发说：“小子，借你姐姐一个下午，你一个人在家里不要捣蛋。”
姐姐会笑着叮嘱两句，然后两个人就一起离开。
等到姐姐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她会带着打包的儿童套餐给他，然后在简陋的卫生间洗衣服，一直一直哼着歌。
这些记忆吴磊几乎都要忘记了，它们久远到让他觉得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

可是这些一点儿也不够，他和吴亦凡生活的时间越久，就越发觉自己只是一直被照顾，一点都不了解那个男人。
而他自己想要了解他的愿望就越强烈。
“……吴亦凡那时候真是长得不错，连我一个男人都觉得挑不出什么毛病。我们那会儿不像现在这么开放，男生女生都泾渭分明，就那样，吴亦凡都能收到好多小纸条小情书什么的，把我羡慕的啊。”吴磊回过神来，发现周海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胖胖的脸上满是感慨青春的微笑。
不愧是狐朋狗友狼狈为奸，俩人都是三句话离了“妹子”俩字儿就活不成了的。吴磊挺郁闷的两口把杯子里的果汁儿喝完。
他就觉得女生没什么好的，叽叽喳喳又肤浅，真不明白吴亦凡和周海怎么老喜欢琢磨着找女朋友。
“等一下，我看到个朋友，我过去打个招呼，马上回来，你就在这儿坐着。”周海往旁边扫了一眼，然后转过头来看吴磊。
“你去吧。”吴磊点点头。
“要是过一会儿……”周海好像突然想到什么，表情有点儿猥琐，“要是过一会儿有大姐姐来找你单独聊聊，你千万不要答应哦。”
吴磊有点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一副你们大人好肮脏的表情。
“你那是什么表情，”周海在他腿上拍了一下，“我这是为了你好，你要长我这样，我用给你交代这些？”
周海走到一边之后，吴磊转了半个身子从大厅里面找吴亦凡的身影。
特别好找，只一眼就看到了。因为吴亦凡正在被一个女的挽着胳膊往中间的扇形舞台上面送，旁边还有几个人笑着拍手，酒吧里一时有点吵，其他客人也都停止了对话，好奇地往中间看去。
吴亦凡被推到台上之后，摇着头笑了两下，然后伸手拿过台上放在一边的麦克风。之前坐在台上弹吉他的年轻人看来是客人，这会儿正坐在下面冲吴亦凡拍手。
音乐响起的时候，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是凤飞飞的《追梦人》。
吴亦凡的爸妈很喜欢老歌，吴磊每次去吃饭的时候都能看到电视机旁边摆了很多经典老歌的CD，还有一个看着像是老式留声机一样的CD机。
吴亦凡唱得很好听。
男人的声音充满了磁性，仿若每一个呼吸和音带颤动的瞬间都满带着荷尔蒙的气息，让人不由得蠢蠢欲动。
吴磊安静地看着吴亦凡坐在中间唱歌，眼睛微微的眯起来，连手指都不由自主的在吧台上点着节拍。
前些日子勉强压下去的心底的悸动和焦虑，此时随着音符又一点点的开始复苏。
吴磊发觉自己越来越不明白自己了。
一曲终了之后，全场鸦雀无声，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开始鼓掌。吴亦凡冲某个方向打了个响指，舒缓的轻音乐又在酒吧中开始流转。
男人微微笑了笑，轻轻抬臂，胳膊在半空中画了个圈，行了一个绅士礼之后冲四周的客人笑了笑，然后朝吴磊的方向走过来。
他冲吴磊挑着眉毛耸了下肩膀，一副被逼无奈的苦恼表情。
英俊而迷人。
吴磊坐在吧凳上看着吴亦凡向自己走过来，看着他专注的望着自己的目光，心中莫名升腾起巨大的满足感。
他冲走过来的男人扬起了一个笑脸。

☆、玛丽苏少女
“过年了给你买两身衣服怎么了，看你这一副不高兴的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要把你卖了呢。”吴亦凡有点儿不明白吴磊的想法，他那会儿小的时候，过年有三宝，衣服，红包和鞭炮。吴磊皱了皱眉：“小孩儿才过年买衣服呢，你这样搞得我跟小孩儿似的。”
“你不是小孩儿谁是小孩儿啊？”吴亦凡逗他。
吴磊更不高兴了，把吴亦凡在他身上比划的衣服扒拉开：“我开过年就过十七岁生日了，国家规定满十六周岁都要负法律责任了。”
“我读的书虽然不多，但是你也不能骗我好吗，明明人家国家规定的是十六岁负部分法律责任，部分好吗，少年？”吴亦凡白了他一眼，“况且你在我眼里可不就是个小孩儿吗？你比我小了八岁呢。”
“八岁怎么了？人家杨振宁和老婆还差了两代人呢，不照样结婚了么？”吴磊脱口而出反驳他，说完就觉得有点不对。
吴亦凡听完他的话就开始乐：“哎呦宝贝儿啊，你是书读傻了还是怎么着，人家两口子和咱俩这情况一样吗你在这边儿乱比，挨得着吗？”
吴磊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正要说话，却被吴亦凡打断：“别跟我在这儿逗咳嗽，去试衣服。”
吴磊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吴亦凡眼前明显亮了一下。
少年个子高，身材比例也好，肩宽腰细大长腿。因为经常运动让整个身体显得年轻而充满活力。之前周海还说吴磊长个子了，他还不觉得，成天在一起呆着挺不容易发现这一点的，但这会儿吴亦凡发现吴磊已经和自己一样高了。
他突然就意识到，仅仅半年时间，之前在病房门口缩成一团的阴郁少年正在以一个他万分惊讶的速度成长了起来。
他给吴磊挑了一件墨蓝色的修身羊绒大衣，衬得少年五官立体而帅气，介乎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独特魅力一下子就体现了出来。
也许是因为之前的少年时代命途多舛，无论现在的性格有多大的改观，吴磊的眉目之间总带着一些不符合同龄人的沉稳，眼瞳漆黑，长而密的睫，笔挺的鼻梁，削薄的嘴唇。整个轮廓间有一种肆意的锐利。
吴亦凡歪头挑了下眉，怪不得三十九中那些小姑娘老是围着吴磊打转，就以吴磊这幅长相，可能年龄问题当不成霸道总裁，但是霸道校草爱上我还是挺可以的。
现在的女生嘛，白马王子早就不流行了，就喜欢狂炫酷霸拽的男人来驾驭自己，当然，前提是脸得帅。吴磊被吴亦凡带笑的眼神看得有点儿不知所措，犹犹豫豫走过来：“你好赖说点儿什么啊，我一个人在你跟前站半天了多傻啊。”
“行，说点儿什么就说点儿什么，来，服务员，把这件衣服包起来。”吴亦凡满意的眯眯眼睛，冲站在一边的销售员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