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疾】

@贺如侬

【坤宁殿内，而今充斥着平日熟悉又最是陌生的面孔，只觉虚伪地让人压抑，喘不过气来。此时尚有众嫔妃在，旁人纵有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下有所作为。于是，以草药味熏人为由，退至门外透气】
【此夜，目不掩，明月亦不掩。藕臂搭在扶栏上，嬉闹声、说笑声皆未拾得，偏闻屋头乌鸦啼叫声】

【我常以为，我看惯了生死。可当逝子之痛那样昭彰的呈现在中宫面上的时候，我尚十分好奇起来，这样骨肉牵连的悲痛，是否当真如此痛彻心扉。我为人子女时，委实没有机会去体悟，而如今，却更不望有这样的时日。】
【坤宁之内，除却往日的尊荣气息，现时倒多了几许沉静。我见敬齐在侧，顿觉无趣，便也退出门来，正遇见一张熟悉的脸孔。】
【几声鸦雀啼鸣，较之寻常，更为声嘶力竭。】今儿这样的日子，倒连喜鹊也不敢再叫了。

【寒镜高悬于苍穹之上，洒下银色的月辉，使得周遭显得颇为寂寥了。未几早夭，对于一个母亲是怎样的残忍，我原是不敢想的。直至瞧见病榻上，皇后的憔容，我知晓这是比剜心更惨绝人寰的事】
【但这可怜夭折去的孩子，更是中宫嫡子，我不知晓旁人是否有怜惜之情，亦或者更多的是幸灾乐祸？长眉蹙起，乌珠里渐起了层道不明的雾霭，闻得一声熟悉的音——是如侬，未侧螓首，与她比肩而立】
可有些人的声音，却比喜鹊叫还要喧闹。

【别有居心者，不乏一二，在座皆心知肚明。】
【我闻话意，只将目光投掷于夜空之中，那儿有无数繁星闪烁，可最叫人流连的仍是那一轮月——孤高、寂寞，正应了那句，高处不胜寒。】原你不喜热闹，早知如此，便该邀了你一道出来喝酒。至于里头——
任她们闹腾了去，横竖也不与咱们相干。

【绛河冰鉴朗，高悬于上，衬的天色无一纤尘。诚然，从苍穹到地，不过是九万多里的距离，但这儿人间却是蠹居棊处，充斥着缁尘无数，教人心烦】
【闻如侬言，面般上添了笑意，笑意盈盈】我不要平原督邮，要与你讨一杯青州从事——
【一顿，眉间再添愁】而今敬妃又夺了协理之权，如她有所动作，你说与我相干不？

可惜，我却只吃女儿红——
【杯中浊物，我素来不贪，便是至情之时，也尚守着规矩的方圆，这是属于我的方寸之地，任谁都介入不得。】
【而后闻敬妃一句，便重又将目光从明月之上收回，徘徊至她身上。我记得那时，她拜入坤宁，而我取道东徽，我二人随即达成了一种与生俱来的默契，许是旧话重提，便已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
【东风往复，生一笑。】不该由你出手。

【软糯谷、红糖酿就，泥封坛口，埋于地下。不过是比寻常碧蚁甜上那么一度，无甚过人之处。我猜着啊，如侬喜的是女儿红背后的事，朱唇一勾】女儿红就女儿红吧，依了你，但是今日你说要请，可莫要后悔——
【不该由你出手，那么你呢？】
【我侧去螓首，眸光并未移去，直勾勾地望着如侬，像在说这句我心里的话，但面上却是转为一笑】罢了。

惯是你嘴贫，不过一杯好酒，我还能赖了你去不成？【此时，我再看向她，却又觉她好似与我初见她时有着许多不同了，可若真要我逐一指出，倒又不知从何而起。】
【星月夜，这样的良辰美景，不该语带机锋的。】
【她一句罢了，将尾音扬的长，我辨出其中意味，少顷，才重又出声。】欲驳东徽，唯借中宫之手。
【潜邸情谊，子嗣傍身，高位尊荣，她什么都不缺。她像是一个没有弱点的人，可有一件事，是她拼尽力气，也永不能得到的——立于顶峰的权势，正位坤及。】

【嘴贫、后悔，二字入了窗笼，已是脆声笑开】一壶酒是赖不了，可你也得余时间给我呀，如今宫务尚多，谁晓得你要忙些什么？
【银蟾上悬，更衬得周遭寂静，且是一种静谧的寂静，直至闻她后话，点了螓首】中宫这处，病榻前她已难掩野心了，驳斥是迟早的事，届时，我便从着中宫就是。

宫务尚多？我看我倒很清闲。可你要知道，清闲也是种本事，并非人人可得的。【言尤未明，恐她自知。】
【闻她后话，却一蹙眉。】你在她面前锋芒太露，显见的是将软肋呈于她眼前，再及中宫——
中宫也是有野心的，你虽为她左膀右臂，但日后风云变幻，你如何知道她是否会始终向你。你呀——
【成王败寇，自古为王者，只余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