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切，在我十一岁那一年发生了变化，我竟也开始嫌弃起自己，活成了当初自己最讨厌的人的样子。但是，如果我没有少那一条手臂该多好。
我十一岁那年，一日夜里，我睡的浅，感觉有人用手抵着我的额头，轻轻地揉了一揉，那手停在了我额头的淤青，碰到了伤口有点疼，禁不住蹙了蹙眉，那手赶忙挪了挪，离开了。我只以为是母亲来了。白日里朱枱椿和学堂其它的学童一起往我身上丢石子，我没有反抗，因着这朱枱椿的父亲对我父亲有恩，我不想让父亲为难，便没有告诉父亲，只说这额头的伤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得的，兴许是父亲将此事告诉了母亲，现下来看我，我不想她太过担忧，就一直睡着，过了许久见没了动静才睁开眼，未见其人，可这满室的桃花香倒是经久不散。翻了几个身，才又睡过去。
许久，又感觉额头一阵冰凉，像是在为我上药，这力度是大了些，我昏昏沉沉之中以为是梦，现已经是深夜，母亲此时不该会在此处，但是这独特桃花香却很是好闻，能够让人安心，仿佛很久之前我也曾遇过，贪婪地吸取着，那手却又是一重，正好落在我伤口，困意全无，乍醒。竟是一个绝色的女子坐于我的床边，她着一鹅黄色衣裙，松松地挽了一个发髻，未施粉黛却浑然天成，美得像画里的的女子，不，画里的女子也比不得她一分。她的手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神色竟比我还惊讶。

“你...你是谁....又是如何进我房中的？”望着她，我很是惶惑，她是谁，又为何半夜来我房中，看她手中拿着的是药瓶，也不像是要害我的样子。
“我是青丘的一位仙子，路过此地，见公子风流倜傥，顿起思慕之心，便特此来探望”
仙子？怪不得浑身上下竟然这般清新脱俗，既然是仙人，那能不被人知晓地入我房中也是解释的通了...嗯？思慕于我？我才十一岁，她这般漂亮，还是仙人，况且我还没有右臂，算不得完人，她要与我开玩笑也不该如此，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出口。
“可，我只有十一岁...而且身来残废。”
我问了我的问题，她却不急着回答，只把眼光转向我空空的衣袖，她看向我时眼里并没有我早已司空见惯的怜惜之意，这让我不由得一喜，再看时，一股子浓郁的哀伤从她眼中流露，眼神望着我却又像是穿透了我在望向别的什么，这悲伤从何而来，我不知晓，可我心底却的的确确地隐隐作痛，大约，我见不得她伤神的模样。我只是第一次见她，看着她这样的神情，生平第一次有了想要倾尽一生只为护得眼前女子平安顺遂的想法。
“我爱慕的是你这个人，
与你身体是否健全无关，与你是否家境富实无关，
且这手臂或许是上一世为你心爱之人所累，我不介意，你也无需介怀。”

她说，她思慕的是我，与旁的无干，这断臂 她不介意。生平第一次，有人这样告诉我，这一切不是我的错，我也无需为此介怀。累了我十几年的心结，今夜就这样被解开，我心中甚为惊喜，大喜过望，又怕是仙子心善，故意安慰我罢了，可她看我的神情单纯无杂，刚刚那番话绝不是为了安抚我而骗我，我看着她却是再说不出什么话了，这位仙子的心思明澈，我要是说感谢的话未免太过生分，眼一瞥看见她手中的药瓶，转了个话题
“你涂与我额头的可是药吗？”
“是啊，你白日里被人欺负，也不跑，任他人欺负，回家也不敷药，怎的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你的伤可还疼吗？
“不，不疼了，多谢仙子关心...白日里仙子便跟着我了吗？”多年以来，父母只关心我的课业，从来没有人问过我，疼不疼，她果然心地善良...仙子怎么会知道我白日里被人欺负的事情呢，难道，白日里她就已经跟着我了。只见仙子她欲言又止，半天却是没有开口，想必是有什么不好说的事情，不知以后她是否还会来见我

“那仙子以后还会来见我吗？”
“会的，我有空便会来见你，等你长大了，我就嫁于你，可好？嗯...既然我思慕与你，那你定不可再惹其她的女子了，知道吗，还有，这珠串是个灵物，可保你平安，送给你，你以后要好好的照顾自己”
我接过仙子递来的珠串，心想仙人竟然是这般豪爽的吗？这样就私自为我定下了姻缘，甚至还一脸严肃地告诉我不可再招惹其它女子了，心下觉得好笑，但面上还是极力保持镇定。说来也奇怪，自记事起，我从未有过今日这样的感受，遇到仙子前，我于风月之事着实了无兴趣，对身边的女子也未曾正眼瞧过，诗书琴棋茶皆可自娱，做什么一定要有女子相伴？可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面对仙子，情愫却如决堤般喷涌而出，我想要赶紧长大，想要娶她上门，想要一生相伴于她。伸手接过她递来的珠串，这珠串是仙家的东西，必是名贵的很，那礼尚往来，我也就想把自己最宝贝的东西赠予她，还希望她别嫌弃的好。
“嗯...夫子说礼尚往来，那我就把我最心爱之物赠予仙子”她细看了看，喜滋滋的收进了袖带，看着她笑了，我也觉着很是高兴。
后来兴许是因我太困，又睡了过去，晨起时隐约记得昨日夜里有位仙子来过，因记忆不大清晰只以为是一场梦，正还寻思着为何会做如此奇怪的梦，一抬手发现手里还有昨日仙子留下的珠串，起身的时候，枕头旁边，昨日里仙子为我敷的药还在，摸了摸额头，伤果然好了。这不是梦，喜上眉梢，唤来竹青为我洗漱更衣，早早地跑去了书房。
我记得仙子说她是从青丘来的，这大约是个地名，我想知道她的家乡长什么样，想知道她还未遇见我前如何生活，关于她的一起我都想知道，那渴求是如此急切。
平生不会相思
才会相思
便害相思

寻寻觅觅，我翻遍了家中所有的书也没有找到关于青丘的蛛丝马迹，在学堂里问了夫子，夫子也只是摇摇头，满目颓然，心下黯然了好一阵子，但没几日之后我又释然了，青丘是仙家的地方，凡世没有记载也是正常，仙子说她得空就来见我，那下一次等她来了我再问她就好，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她身上的桃花香很好闻，想必她是喜欢桃花的，这么想着，我就派人买了几颗桃花苗来，不知等到仙子下次来，她看到我为她种的桃花可会欢喜。
日子一天天过去，已经三年了，仙子她没有如期归来
或许这就是离别的意义？
春光还是旧春光。
桃花香，月彷徨。
深白浅红去年样，斗新妆。
惆怅惜花人不见，三更后，泪千行。
时光穿梭，漫漫长夜，却寻不到她的踪影。在这等待的岁月里，家中生了许多变故，期间父亲病逝，我作为长子理应承担起家事，就学着打点周全，较之前就忙了一些。而人一旦忙起来，就无闲暇想其他，也就不会彻夜相思入骨，夜难眠。长相思，摧心肝，我也曾怀疑过，她是不是已经将我忘了，那一日的相见，全然不过是她的一时兴起，可我又不敢承认，这样，就是连最后的盼头都没有了。在旁人眼里，我性子时冷时热，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可我不在意，因为除我之外从来没有别人见过她，他们又怎么明了我的相思意。
风急桃花也似愁，点点飞红雨
你未归
缺月挂梧桐，漏断人初静
你未归
天不老，情难结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这结绞得我肝肠寸断

我望着桃花树出神，旁人道我是魔怔了，被妖精勾了魂，整日里茶不思饭不想。其实我只是想她了，我的确被勾了魂，可她是个仙人，无人见过她，我也不想解释，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也不值得我解释。
又过了两年，家中的一干大小事务我已经能够熟练操持，五年里我也一直没有懈怠功课，一心想要考取功名，不为别的，只为她来时我能够风风光光娶她上门。期间有个道士路过此地，都传他法术高超，我便前去拜访他，期盼能从他那里打听到一点关于青丘的事情。不负所望，他果真知道，我从他那打听到原来青丘是一处如世外桃源般的仙境，在往生海的尽头，远古神族所居之地，此地盛产九尾狐，其中最为珍贵罕见的就数九尾白狐，不知为何，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我就认定仙子她是九尾白狐。因为她的眼神玲珑剔透，像白色一样透亮纯净，毫无杂念。那道士在我问后，劝我收回心思，不要再误入歧途越陷越深。歧途?思慕仙子怎么会是歧途，我最听不得别人诽谤仙子名誉，转头离去再未拜访。
放榜那一日，我心知状元必定是我，也没有太过在意，走完排场就急急归家，回家的路上，我瞧见路旁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在我梦中已出现过上千次，魂牵梦绕。
我心口猛地一紧，是她吗？她终于得空来见我了？脑中一片空白，呼吸亦是不受控制的开始急促起来，未来得及多想，就下马朝她快步赶去。慌乱地中牵住了她的手，只怕她一眨眼又不见了。但，细眼一看就知，她长得与仙子很像，背影更是像极了她，只是她眉眼正中有一枚红痣，而她的神情也不似她那样稚子无辜，我的心又一落，跌入万丈深渊。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
可你一走，却是再无归期。
你说等我长大就嫁给我，如今我已经长大了，你却失了约，你是仙人为何要诓骗我一介凡夫俗子。恍惚失神的刹那，那名女子却反手拉住我
“公子，我父亲去世，小女子家贫，无钱为老父下葬，公子可否施以援手，我愿卖身于公子，在公子府上为奴为婢”
我看她也是个可怜之人，又是一片孝心，不忍拒绝，便应了她。除此外，她与仙子实在相像，见着她总能让我想起仙子。
她说她名为素素，因为喜欢素色。素素在府上做事尽心尽责，分内之事做的极好，服侍母亲也是事必躬亲，深得母亲喜爱，分外之事绝不多手插足，这倒让我很是省心。有时我坐在桃树下的木凳上，吟出的诗句她也能对上一对，比竹青他们傻站在一旁看我来的有趣，颇得我意，我望着桃树出神时，她也不扰我，只在我回神时问我可是在等人。一时，满腹思念有了一个可以倾泻的小口，我告诉她我的确是在等一个人。

我说，她来的那一日，桌上右方有杯凉透的茶，杯壁还有些许茶叶渣
我说，这桃花开了四回又谢了四回，今年已是第五遭，是我亲手栽的，只为了给她个惊喜
我说，她给我的珠串我也日日带着不曾离身，可是她没有应约在我长大了来看我。
再后来，我与素素俨然像是好友，而非主仆，但是我深知，这一切仅是因为她能够读懂我的相思。
那一日，
阁边桃花烘日出，四周高柳到天垂。
我在桃树下品茶，不知道今年仙子能否见到我为她种的桃花，虽知这希望很是渺茫，但也还是止不住如此地想她，念她。素素走上前来为我拂去肩上的花瓣，说外面风大，让我进屋去，我微微苦笑，只让她进门为我取一件披风来。我这身子自小就羸弱，受不得风寒，原本我不在意，觉得一切是命数，可自从遇见仙子，我想好好的长久的活着，这样总是能等到仙子来看我，我也想一直陪着她。在素素起身进房去拿披风时，突然，一袭鹅黄色的衣裙在远处晃过，缓缓走来，越我来越近，那一袭衣裙我怎么会记错，那就是她初次见我时所着的衣衫，我看着她慢慢走来，紧张地连心跳都漏了半拍
是她，她终于得空来见我了吗？
五年了，近两千个日日夜夜，日盼夜盼的人
只能在梦中相见话相思的人
她终于归来了
这一次我定要好好问她，她叫什么名字，青丘又是个怎样的地方
这么久不见，我很想她，她，可有想我？

她走到离我将近六尺远的地方后，站定不再向前，伸手拿出了我送她的玉佩，脸上满是委屈愤懑，又摆出个不共戴天的神情，一抬手往我这里扔下了我送她的玉佩，清脆一响，玉佩碎成了两半，亦如此时我的心。
我还没明白过来究竟何处出了差错，仙子就转身决绝离去，我起身上前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转眼之间她却化作烟尘，情急之下大喊一声仙子，可她终究还是消失的无影无踪。此时素素正拿着披风出来，我望着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仙子她定然是误会了，她莫不是以为我已经喜欢上了她人，忘了她，违了对她许下的诺言？急火攻心，喉中一阵腥甜，刹那间，眼前的桃花没了颜色馨香，只剩下无边的黑与绝望，无力支撑身体，颓然倒地。
再醒来时我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母亲在一旁看着我，见我醒来就拿起了案旁的药，让我喝下，她神情严肃，想是有要事与我说，我喝完就将药碗放下。
“照歌，现在你也已经成年，你父亲走的早，柳家又只有你一个孩子，虽然这些年娘知道你在等一个人，可是她这么久都没有来寻你不是......我看素素那孩子不错，你与她也算相处融洽，不如你娶了她做侧室，等你等的人来了你再迎娶她做正房，这样也不至于让柳家断了香火，如何？”
就连母亲也误会了我和素素吗，怪不得仙子离去的那般决绝，我深知自己对素素无意，我爱的只有那位仙子而已，可如今，不知还能否再见到她了，还希望她不要因为我气坏了身子可好。而母亲说的这桩婚事是断不能答应的。
“娘亲，我对素素无意，这婚事照歌是断断不会答应的，孩儿心里只装得下一人，孩儿深知自己这番实属不孝，还望娘亲能够体谅孩儿”
“照歌，你...”
“若娘亲还是无法释然，我可以将堂叔伯们的孩子过继名下，这番也不算给柳家绝后了”一时之间情绪波动，起伏过大，又咳了起来，娘亲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扶我躺下后回了自己的房。可她却还是安排了素素来照顾我，我不愿见她，并下令让她往后都负责后院杂务，这样一来，非我召见就不会见着她了。我虽知这不关素素的事，但还是意难平。若仙子万一心软，气消了要是再回来看见她，又被气着了，伤了身子可该怎么办。朦朦胧胧，药力作用下，头有些犯晕，迷迷糊糊又睡过去。

醒来之后，头脑清醒，想起被仙子扔下的玉佩，赶忙爬起身来，往庭院里走去。外面下着大雨，白日里还开得那样好的花此时就只剩下星星点点的叶子
桃花百馀尺，花落成枯枝。
看着桃花满地飘零，我凭着记忆仔细寻着，终于在地上捡回了那块碎成两半的玉佩。这玉佩是我送给她的，想想除了这个玉佩之外我们竟然也就再没有其它的联系了。我等了五年，五年后再见却是如此结局，看着玉佩恍然如梦。
桃花落，闲池阁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她将玉佩扔还给我，是要弃了我吗？我还没有向她解释，还没有告诉她我一直都在想她盼她归来，还没来得及问这桃花她是否喜欢，她就这样突然来了，又突然离开，满腹愁肠无处诉，化作相思泪。
竹青看着我站在雨中不动，拿起一把雨伞就朝我跑来，我不知他与我说了什么，只记得有个人拉着我走进了房中，为我换了衣裳又扶我躺下才离去。
后来我感染风寒，又躺了数月，风寒其实并不难治，我的病是心病，只有她能够治好。起初一心寻死，但后来想到她送我的珠串还在我这，她这般生气，就算要弃了我也会来要回自己的物件儿的，一时满心欢喜，只要有机会能见她，那误会自然能够解开。所以我要好好活着，等她回来。一眨眼一年就过去了。

去年花里逢卿别
今日花开又一年
我面容渐渐长开，生的一副好面孔，高中状元，各家女子起了爱慕之心，提亲的人家络绎不绝，开始我还亲自出面，婉言相劝，后来实在是不厌其烦，叫管家此类的事情一概退回不见。久而久之就被人传闻说，我是个冷酷无情之人。
这些姑娘不必我多想就知，都是些肤浅之辈，若是我面目可鄙，家境贫寒，她们可还会思慕于我？她们中意的从来不是我这个人。
夜里我时常咳嗽，大抵是那场风寒留下的病症，夜里咳的厉害竹青他们就会去叫大夫来给我诊脉。今早公务有些繁琐，处理起来费神些，天气渐凉，到夜里我又开始咳嗽，恍惚间感觉有人给我把脉，兴许又是竹青请的大夫吧，我没理会。只是那桃花香倒是像极了仙子身上的味道，是我的幻觉吗？来不及多想，只觉身上一轻，全身经脉顺畅，很久以来，身子都没有这般舒爽过，我又沉沉地睡去。
次日一早我起身想去处理昨日剩下的公务，睁开眼，却感觉不大对，身旁多了一人？
是她
她回来了
不，这或许又是在梦中罢了
我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次在梦中见过她，可每一伸手，她便化作烟尘，消失的无影无踪，我不敢伸手去碰她，只怕一伸手又是一场空，侧过头看着她，就算明知是梦中，也不想醒来，能够一直这么看着她真好。许久，她的鼻息一直均匀地洒在我肩上，温热的气息暖暖的，偶尔听见她呢喃几句，一切似乎都在告诉我，这不是梦，我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她的呼吸如鼓点打在我心上，整个人都开始颤栗，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也不受控制地止住，我伸出手，轻抚她的脸庞，她还在，这一切都是真的。手自她的脖颈下穿过，一把搂住她，紧紧地揽在怀里，只怕一松手，她就再也不见，无影无踪。
一直看着她，她睡得很沉，眼底有些许泛青，是她照顾了我大半夜吗？这样想着既是觉着心疼，又觉得很是圆满，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多想可以一直如此，晨起的第一眼就能见着她，夜里能够搂着她入睡。她睡姿委实算不得规矩，偶尔动动她的小脑袋在我怀里蹭一蹭，蹭乱了鬓发，却可爱的紧。又含糊不轻地说着些什么，怕是做梦了吧，她梦到什么了呢？出神想着，却只见她侧了侧身，左手竟是那么自然的往我身上一放，勾住了我的右肩。呼吸开始变得更为急促，似乎还能听到我自己的心跳声，眼神随着她的手的动作，停在了我的胸膛，我一动不动怕惊着她，亦或是扰了她的梦，此刻不敢再侧目看她，只是见着她的手随着我的胸膛一起一浮。

许久之后，她才有转醒的趋势，我转头看着她慢慢睁开眼睛，睡眼惺忪，原搭在我肩头的小手收回，揉了揉眼睛。我盯着她看，脑中却一片空白，突然想起来她走前的误会，赶忙起身解释，出乎意料，她告诉我她名为白浅，让我唤她浅浅。浅浅?浅浅！这名字是那般耳熟，心底默念数次，泛起一片甜蜜。浅浅告知我说是自己无理取闹，以后也不会离开我，这般大度，这般出乎意料，我趁热打铁说出了这些年一直一直想说，已经在脑海里排练千次万次的话
“浅浅，你可还愿意嫁给我吗？”
“虽然我说过我思慕于你，但我们才不过见了两三次，怎么就如此急着娶我呢？”
“两三次的确不多，浅浅为仙人不觉得什么。可是照歌人生不过七十，除了十年懵懂，十年老弱，就只剩下了五十。这五十又要除去一半的黑夜，便只留二十五。再想吃饭饮茶，沐浴更衣，做工生病，东奔西跑，又耗费了多少时日？真正留下来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的日子，掐指一算，其实少得可怜。我并不想让浅浅觉得我是个花言巧语的登徒浪子，可如果我这辈子只有这两三次机会与姑娘邂逅，我已错过了两次。剩下的这次，又怎么能够放过？”
“你……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要说，浅浅，自从我见你的第一眼起，就喜欢上了你……”
我并不想唐突了浅浅，但这番话我怕再不说会没有机会说出口了，人生苦短，我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可我也怕，怕她反悔，她没有急着回我，只是沉默，我顶怕这样无声的沉默，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缓解这尴尬处境，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此刻，我只想要答案。

“我们是注定生生世世要成为夫妻的，这一世，下一世，永生永世，天意如此”
“当真？”
“当真！”
浅浅的回答让我一时难以消化，她说我们会是永生永世，生生世世的夫妻，我从没敢想过能够与她有如此绵长悠远的缘分，一时无**制自己内心的喜悦澎湃，一个翻身将她推到在床，我想要她，想要她完完全全地只属于我一人。我此生，定不会负她。
忙完正事之后，我就秉明了母亲，我等的人回来了，下月就准备迎娶她上门，母亲答应的也很欢快。这接下来的一个月，**持着婚事的安排布置，喜不自胜，一月后，婚期终至。
婚礼那天，在仪式完成后，按例还要在大堂里接待宾客，若是常日，我定会以不胜酒力为由，将酒通通推去，可是今日的主角是我，不好扫了大家的兴，而我也确实是十分欢喜，大家来道贺，都称呼浅浅为柳夫人，如今她终于是我的妻了。因我知我酒量浅，平时也就颇为节制，极少碰酒，也就并没有意识到我的酒量竟然如此之浅，一壶酒敬完以后只觉步子发虚，浑身轻飘飘的，酒力上头之后越发失了清明，说的话与我想说的也有点对不上，所幸我本就不是话多的人，无伤大雅。再酒过三巡后，走路的步子越发不大稳妥，强撑着敬完酒，直到宾客们都安然离去，管家才扶着我往浅浅的房里走去，想要赶紧去见她，使劲加快脚步，却是怎么都用不上力，步法凌乱一步三退，晃晃悠悠的，走了许久才到。
管家将我安放在床边后就急忙离去了，我看着这大红盖头，喜溢眉梢，伸手掀开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领如蝤蛴，齿如瓠犀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多想把她藏起来，不叫别人窥了去，忍不得想要一亲芳泽，却想起这交杯酒还没有喝，起身欲往桌前走去，刚起身又跌回床榻，本就有些眩晕的脑袋此时更是犯了迷糊，仅剩半点清明，摇了摇头，再欲起身，还是没能站起来，眼前的桌子已然成了两个，桌上的酒杯也变成了四个，不，是五个，还想再起身，却见浅浅她笑意盈盈地起身去拿了杯子，递给我，双臂相环，完成了这婚嫁的最后一礼。

浅浅转身离开，将杯子放置在桌上，我使尽全身力气，终于站了起来，浅浅见了赶紧过来扶住我，此时我眼前的东西都似乎一分为二，只见着两个浅浅向我走来，但我意识还有些许清明，抬起已然不像长在自己身上的手，捧着浅浅的脸，告诉她
“浅浅，如今我们就是夫妻了，我绝不负你”
浅浅她眼珠一动，对着我嫣然一笑，酒劲才刚上头却觉得更是醉了三分，脑中半点清明不在。
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大清晰，着实有点后悔喝了那么多酒，错过了比酒更醉人的浅浅。恍恍惚惚出神了半日，只感觉有人喂我喝什么东西，味道苦涩，难以下咽，不从而被用强，想要来番义正言辞的拒绝，可说出来的话却是不受我控制，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说了些什么，推开喂我汤水的人，却又没法站起身来，拉拉扯扯之间，那汤水也被灌得差不多了，忽而想起今日大婚，喂我的人应该是浅浅，不免为自己的失态感到羞愧，我这般失了礼数，让她难做，可会让她不高兴。她喂完之后起身要走，我一急，拉着她的衣袖不放，想起她上次一走就是一年，我不敢放手
“浅浅，你还会离开我吗？”
耳边嘈杂的很，我听不清浅浅说了什么，只是身上没了力气，任由她摆弄，将我放倒躺平，我一时酒力上头，身上滚烫，她冰凉的手抚了抚我的脸，又握住我的手，我一个激灵，将她一个翻转压倒在下，凭着一股子压制不住的冲动劲吻了上去，我不想弄疼她可是已然控制不住自己。浅浅的喘息声在我耳边，节奏微快，一呼一吸尽数打在我的耳畔，酥酥麻麻的，她的手不自然地勾住我的脖颈，身上的桃花香迎面扑来，一双小手轻抚我的背，很是温柔，一时之间失了意识，后面的事我也不大记得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