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謇行洗完澡,披着还在滴水的青丝,穿着一身轻薄的衣裳,胸前濡湿,隐隐可见薄衫覆盖住的光景。他走到水壶前,只倒出了一个底的水,喝下后才发现已经馊了。
之前陆将军安排的人,他见这几天天热,都被他放假了。那些个人走时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没法子,只好自己去打茶,或许还能得来一些绿豆汤。
季謇行到了药房那,茫茫一片的人挤人。
“謇行,你过来。”魏遗思眼尖,看见了他,忙招呼着他过来。
那些人听见魏遗思唤他的名字 ,立即分出一条道路来,让他过了去,这是陆将军吩咐过的。
魏遗思接过季謇行手中的茶壶,打了沉甸甸一壶给他。
“多谢了,遗思。”季謇行接过茶壶,“那个……有绿豆汤吗?”
“这几天没有,绿豆还没送过来,我打两坛酸梅汤给你可好?”魏遗思转身,拿了两个装酒的小坛子,打得满满,细细地封好坛。
“好的,多谢了。”
季謇行笑着接过坛子,不紧不慢地走了。
身后的人立即又粘成攘攘一片。
就着这日光,头发在半路便干了。
正走着,四周忽阴沉了下来,飕飕地刮着风,天边传来雷声阵阵。季謇行看这天是要下雨的样子,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头皮被天雷激出阵阵麻意,梦中寒光凌冽的场面不断闪现在他眼前,如有恶鬼索命般催促着他前行。
路过一片树荫,里面站着个赤上身的精壮汉子,正在那兜风,若是平时定是要停下来劝那人将衣冠整好的,然他此时无心于此,视而不见地走快步了过去。
身后传来一个极熟悉的男声:“哟,这不是大皇子嘛,怎么披头散发的。”
季謇行打了个寒颤,心里却也安定了几分,往后退了几步,僵硬地笑道:“陆副将在这意欲何为?”
“等风啊,看来不仅我等到了,还等到了其他的东西。”陆迁南笑着走到他跟前,拿着他手里提着的坛子掂了几下,道:“没想到你还会喝酒。”
“那是酸梅汤。”季謇行道。
“这也不错,赏我一坛可好?让我也解解热。”陆迁南望着他,眼里笑出了桃花。
“自然可以。”季謇行无法拒绝,“不过这会儿刮风,怕风沙进了这里面,影响美味,陆副将可随我会营帐慢慢品尝?”
“那盛情难却啦。”
陆迁南主动拿过季謇行手里提着的茶壶和坛子,季謇行也不拒绝,舒活了下酸痛的手臂,似笑非笑道:“多谢。”
“跟我谢个什么,咱们走快些,这风愈来愈大了。”陆迁南道,心情看起来是十二分的好。
风声雷声里季謇行轻而肯定地“嗯”了一声。
离目的地还有一小段路时,闷热的天里终于下起了瓢泼的大雨,淋得那些干枯的生灵好个畅快!
季謇行跟着陆迁南跑往了这一小段路,任天上雷声嘶吼,心内也无了任何惧意。到达时,两人身上都湿透了,可陆迁南却是十分爽快,大笑着将东西放在案几上后又去外面淋了一会儿才进来。
季謇行在里间换下这身湿衣裳,擦干身子,再三犹豫下还是拿了那件略大的衣服,挂着擦水巾出来时陆迁南也撒完了爽,便将擦水巾递了过去,示意他用这个擦水,又将一套折叠得整齐的衣裳放在他面前,道:“这是我之前的做大了的衣裳,你等会儿换上,别着凉了。”
陆迁南擦着水,看着那套衣裳,做工于那人往日穿的而言算粗糙,可他却似乎格外爱惜这衣裳,交于自己时还有些犹豫,便道:“不了不了,大热天的好不容易下点雨凉快些。”他试着支开话题,“你看给我渴的,嗓子都快冒烟了,能让我喝口吗。”他打开了坛子,霎时一股浓郁的果味在空气里散开,占据了整个鼻腔。陆迁南赶紧倒了一碗尝个鲜。
季謇行慢慢地品着。
陆迁南望着他,迟疑道:“你说,宫里和这里,哪个好?”
他对这个问题来得莫名其妙,许久才答:“宫里有华衣美眷,左右侍奉,却如同深渊,这里恣意飒爽,朝气蓬勃,亦少不了人心险恶。”
“你怎么总往坏的那方面想……”陆迁南一咂嘴,又一碗汤茶下喉,“那宫里的女人如何?好看吗?长什么模样?”
“人样。”答得极其敷衍。
他笑着轻推了一下季謇行的肩膀:“认真点,我真问你呢。长得如何?”
“我从未认真看过。”季謇行执碗的手尖被按得发白,“除了母亲和舅舅,其他的人在我眼里都长一个样。”
他脑里掠过什么:“那好,我问你,我在你眼里,长什么样?”陆迁南一字一句都咬得异常慎重。
季謇行转过眼,陆迁南正扶着脸喝着酸梅汤,嘴角勾着那一如既往的带着桀骜的笑,目若朗星,眉宇间没了初见时的稚气,全是成熟的坚毅,长眉入鬓,英气逼人。
他咽了口茶汤,郑重道:“人模狗样。”
呛得陆迁南差点没把抵喉的酸梅汤给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