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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宫内流言猖獗，言道是，陛下同太后有染——今日前脚尚未踏入中书，便听一二臣僚窃窃私语，言甚津津。半敛着眼帘，负手踏入，看了那二人一样，淡淡道】
“去刑部听罚。”
【官署重地，议论皇帝宫闱家事，当真是乱了纲纪。余下人皆若无其事般继续劳于案牍。行至自己案前，本欲提笔奏言此事，然而如今——不如我自己去说。】
【自青时少时授他坟典，青时是可以料想的煌煌烨烨的明君之器，彼时意气风发，以匡正天下为任，不免对他心生欢喜，除却师生本职，更添几分关怀，久而久之，竟不知自己这感情变了味。】
【略一迟疑，还是决意往他所在的宫殿去，脚步渐急，清瘦的身子使衣袍愈加飘逸，衣袂翻飞不止。不多时行至殿前，伏身礼，请见。】
“臣中书令白桓书有要事奏。”
【宫中流言蜚语，并非空穴来风，早已着人到太后身边打听，方知此事非虚，心中酸涩却无初纾解，然此事并非一人情长，而是国之重器，怎能有此荒诞行为！】

【入殿，目光扫过他案上堆叠的奏章公文，又见人略显疲惫神色，不由放软了声线】
“臣听闻……”
【斟酌词句，不知如何委婉提起，不欲让自己觉得有私情作祟，亦不想让那人猜知，哪怕这一点私心前的屏障，已薄的只剩一层窗户纸】
【大殿里空旷而明朗，画栋雕甍，彩绘萦梁，相青时坐在那把椅子上，漫不经心地望着殿顶。将放在他身上的目光收回来，看着官袍一角，鹤游云海，清骨峻拔。终而开口，仍旧是玉碎泉流般的声线】
“陛下同蓬莱宫那边，相交甚繁。抚恤先考遗孀是为孝事，但宫内流言，相交过密，恐有伤大体。”
【一字一句落得清清楚楚，殿周夜明珠将侧容照亮，抬眸，与上位人视线相接，目光清亮坦然】
“臣请陛下，为国体虑。”
【且相青时一路走来，为了坐上这个位置，付出了太多，自己不能放任钟爱的学生再肆意下去，毁了他自己——和他的江山。】

【中书令话落，上座者缄默不语，殿中沉寂。】
【相青时正起身子，微微前倾，目光在白桓书面上逡巡：从清瘦的面颊，张合的唇齿，到鼻尖，最后盯住那双久经历练的眸子。他的手指细而长，一搭一搭叩着御座把手，袖摆上金丝织做龙纹，明晃晃甚是刺目。】
【稍时，他打破僵硬的沉默，翻掌在座椅上敲了三下，便有两个身着低等宦官服饰的力士由绘着山河日月图的屏风后应声而出。这二人始终垂着头，看不清面貌，却是他在深宫埋下的致命眼线。】
：查查近几日前朝，后宫，何人议论朕与太后，找出传话者，废手，拔舌。
【其实关于宫内流言他早有耳闻。默不作声，不过想看他们有多大能耐，可窥得真相几分。只是今日白桓书找上殿来，他便给他一个交代。续言道】
：另外，蓬莱宫许久没换宫人了。
【短短几句，便是数条人命。尔后扬声唤了门外近侍名，待人入，先前二人出，方开口】
：去跟太后说一声，今晚朕去瞧她。
【自始至终，相青时面上无怒亦无喜，他只是平静的，按照心意，行使权柄。而谣言本真，他也从未打算在白桓书面前隐瞒，直截了当承认，不必搜刮言辞，还意图婉转。先帝授他识人，加之数年的朝夕相处令他明白，如今世上，没有人比白桓书更希望他的天下固若金汤，长治久安。忠心难得，不觉温了言语】
：白卿还有何事？

【不自觉吸了一口冷气，猝然抬眼，相青时的眼底看不见光亮，只有一片幽邃。撩袍而跪，提高了些音量】
“陛下不可！”
【多言者当罪，此理确实，按律可杖责尔后遣出宫去，至多不过杖杀而已，然拔舌废手，岂非人彘之类！相青时自登基后，性情日变，同昔日少年磊落，终是判若两人，每每于心回避此事，今日亲耳听闻，一颗心竟是颤抖不止。】
“施此酷刑且牵连甚广，教宫人心寒，不利于尽忠啊陛下。且悠悠众口——”
【史书有鉴，暴者不久。】
“臣希望陛下，是垂范青史的明君。”
【再听闻他要今夜造访蓬莱之时，险些掩不住眼底的惊惶与苦痛。应做好打算的，应做好……此事为真的打算的，可是……】
“臣昔日为陛下解孝礼，此为祸乱纲常之事。陛下如此，当是臣教导无方——请陛下降罪于臣，亦请陛下，莫再为此！”
【深知，他与自己，是绝无可能，若是他偏爱于哪个宫嫔，也便罢了，可那是太后，先帝的正宫！他怎能……他如何面见九泉下的先帝，而自己又如何去见将太子托付给他的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