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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________°。°。°人气短篇:愚妻子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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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子婳想,她大概是用光了一世的懵懂天真,余生便只有心如枯槁了。
半载青山半载云,到头恍然回首,鸿雁老去,笛声不续,故人不聚。
只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红颜手札·子婳》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7-08-02 22:14回复
    霍仲珍来找子婳时,恰是黄昏。
    院里的那道身影染了金边,依旧是昔年的眉目,她手里抓着一只兔子木雕,一个人正玩得开心。
    霍仲珍走近时,恰听到她转过头,对身后笑吟吟地道:“影子君,你每天这样跟着我,累不累?”
    天真稚嫩的语气里,透露出孩童般的心智,霍仲珍愣了愣,哑然失笑,有什么漫过眼眶,模糊了视线。
    “子婳,我来接你回家了。”
    声音飘入院中,子婳回过身,仰头望向来人,有风掠过耳畔,四目相对间,她微眯了眼,好半天才抿嘴一笑:“娇娇。”
    暮色四合,衣袂翻飞,那一瞬,天地间仿佛静了下来。
    有多少年没听过这个称呼了,霍仲珍再也忍不住,心潮起伏地快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子婳,颤抖着泪如雨下:“是,娇娇来了,娇娇来接你回家了……”
    承平十四年将她遗弃,承平十九年回来寻她,一晃眼,他这个心智受损的愚妻,孤身在这荒废的霍家老宅里,竟然一住就是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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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7-08-02 2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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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子婳,丞相凡子衿唯一的妹妹,自小养尊处优,众星捧月,是都城里世家子弟竞相追逐的对象。
      这样的千金明珠,原本霍仲珍以为永远不会和自己有交集,因为他是个庶子,是个母亲早亡,地位卑贱,任人欺凌的庶子。
      霍家有意攀上这门高枝,便不时设宴款待,每当这时,霍家子弟们个个摩拳擦掌,各显神通,谁能逗子婳小姐笑一笑都了不得。
      而这种“活动”,霍仲珍往往不会参与,也没资格参与,他既没有拿得出手的礼物,也没有直系宗族撑腰,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躲得远远的,一个人刻自己的木雕。
      霍府宴请数十次,他甚至都没有看清楚过那位子婳小姐的长相,而等他看清楚的时候,却是他最狼狈的一次。
      小院的琼花树下,几位哥哥将他团团围住,你一拳我一脚的,不过是送出的礼物被拒,在子婳小姐那儿受了气,便拿他来发泄发泄。
      路过的下人摇摇头,见怪不怪,这是霍府三天两头常有的事。
      树下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却不哭也不喊,只死死护住怀里刚刻好的木雕,怎么也不肯松手。
      “霍家有个病娇娇,男儿生就女儿相,不会文来不会武,成天只会雕花花……”
      院里回荡着那编来嘲笑他的歌谣,多年来他已屈辱地听过无数遍,他们讽刺他男生女相,病体孱弱,甚至取了“娇娇”这样的外号来羞辱他。
      但他没有想到,这一次,居然会有人站出来阻止。
      才七八岁的小姑娘,踏着一双漂亮的马靴,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衫子,明眸皓齿,灿烂耀眼得不像话。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子婳小姐。
      那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一幕,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几位哥哥低垂着脑袋,噤若寒蝉,看着那道纤秀的身影将他拉起,为他拍掉身上的灰,冲他一笑。
      “好可爱的小兔子啊,我也正好属兔,能不能把它送给我?”
      那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多么神奇,她既没有为他呵斥别人,也没有直指他的狼狈不安,只是若无其事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却让他觉得,整片天都亮了起来。
      漫空的琼花落下,他们四目相对,长风掠过衣袂发梢,他漆黑的瞳孔里映满了她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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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7-08-02 2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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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府明珠拒收所有人的礼物,唯独收了霍家一个庶子送的白兔木雕,这件事一度引起都城世家们的哗然。
        此后几年,霍仲珍过得无比开心。
        凡子婳常来找他玩,他为她雕出各种各样的小动物,但雕得最多的还是兔子,那仿佛成了他们之间一份特殊的温暖。
        而他的身体也渐渐好转起来,凡子婳为他请了大夫调养,且他又不用三天两头挨打了。
        但所有改变中,最叫他触动的,还是“娇娇”这个外号。
        那是一次春日宴席,霍家子弟俱在场,凡子婳忽然对他道:“拂浪堤垂柳,娇花鸟续吟,这么好听的名字,以后只许我叫好不好?”
        声音不大,但一字一句足以叫在场所有人都听清楚,从此以后,霍家再也没人敢叫他“娇娇”了。
        原来不堪忍受的羞辱,忽然变成了丝丝入心的甜蜜,那是霍仲珍第一次觉得,“娇娇”这样的名字,从凡子婳口中念出……是那样好听。
        他成了她的专属,而她也珍藏在他心底,只是他一人的白兔。
        这一年,琼花开得极好,他们正式定亲,年轻的相爷召见他,对他说了那样一番话。
        “庶子又如何?我凡子衿的妹妹,还不需要牺牲姻缘去铺路,功名利禄我可以去挣,她只要好好笑着就行了。”
        身居高位的丞相一拂袖,将目光从窗外月色转到他身上:“而你,会让她一直那样笑,对吗?”
        从房里出来后,霍仲珍双手都在颤抖,才十五岁的少年,几乎承受不住那样大的喜悦。
        屋外竹影斑驳,等候已久的凡子婳一步步走向他,走到他跟前时歪着头冲他笑。他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脑袋埋在她脖颈里,许久,竟是哭了。
        他说,他想他娘了,如果他娘还在,该有多好……
        “没娘的孩子本来就很苦,我也是哥哥一手带大的,不过现在不同了,娇娇,我有哥哥,你有我了,我们是一家人了,你说是不是?”
        夜风飒飒,凡子婳轻拍着他的后背,像儿时兄长安抚啼哭的自己一般,霍仲珍重重点头,抱住她的手又紧了紧。
        月色迷蒙,窗边的凡子衿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幕,天地间静悄悄的,就在这一夜,这场只有三个人祝福的姻缘,被坚信能够天长地久。
        只是时移世易,谁也没有料到,相府的衰败会来得那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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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6楼2017-08-02 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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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7楼2017-08-02 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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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动身那天,凡子婳跌跌撞撞地追了出来,手里还抓着幼时初见霍仲珍送的那只兔子木雕。
            她在马车后面追着,一边招手,一边喊着:“娇娇,娇娇你忘了我,还有我呢……”
            身上是霍仲珍给她置办的新衣裳,头上是霍仲珍给她买的新发簪,她这段时间特别开心,因为娇娇对她特别好,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出去玩,娇娇会忘了带上她?
            浩浩荡荡的车队绝尘而去,有人掀开车帘探出头,正是最后望了凡子婳一眼的霍仲珍,只这一眼,便如福至心灵,叫凡子婳整个人都慌了起来:“娇娇,娇娇你们去哪里?”
            她追得更急了,连留下来看管她的老嬷嬷都拉不住,裙角翻飞间,她不慎摔倒在地,扬起一地尘埃。
            “娇娇!”凄厉的一声呼唤,她浑身剧颤,仿佛明白了什么,握住兔子木雕的那只手抖得不成样子。
            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眼前时,被死死按在地上的凡子婳终于崩溃,满脸灰土的她“哇”的一声,号啕大哭,哭声大得前方马车里的霍仲珍都能隐约听到。
            这是他第一次听她哭得这么凄厉,她那样爱笑的一个人,原来哭起来也会这样撕心裂肺,撕心裂肺到他不敢回头……
            承平十四年将她遗弃,承平十九年回来寻她,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霍仲珍终于又再次踏上这片土地,以霍家新任族长的身份。
            老宅门口,依旧是那辆马车,但这回,凡子婳却怎么也不肯上去。
            她抓着兔子木雕,脸上明明笑嘻嘻的,眼里却透着惊恐,霍仲珍知道,她是有阴影了。
            所以他眼眶酸涩,一个打横将她抱了上去:“子婳,别怕,不会再有人把你扔下了。”他贴在她耳边,字字温柔。
            风掠长空,凡子婳勾住霍仲珍的脖子,眨了眨眼:“那影子君呢?”
            霍仲珍一愣,凡子婳又问:“娇娇,我能把影子君也带回去吗?”
            大眼瞪小眼了半晌,霍仲珍哑然失笑,心口却酸酸的,他重重点头:“能,以后子婳想要什么都行。”
            说这话时他并没有看见,凡子婳透过他身后做了个鬼脸,而空中也似有清风拂动,抖落一树笑声。
            马车上,霍仲珍情不自禁摸向凡子婳耳后的一处伤口,那是当年他在雪地里掌掴她留下的旧疤,如今指尖一寸寸摩挲着,仿佛闪过往昔的一幅幅画面。
            凡子婳有些痒,乐呵呵地想要躲开,却忽然被霍仲珍一把扯入了怀中,脑袋直接撞上他的胸口。
            马车颠簸,那一瞬,她听见了他强有力的心跳,以及怆然落下的泪珠,滑入脖颈中,温热一片。
            凡子婳一定不会知道,这五年,霍仲珍经历了些什么,那些血腥与肮脏,他也永远不会让她知道,她只需知道,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够欺辱她了。
            从前他不争不夺不斗,只因他没什么想要的,但从凡子衿死牢里出来的那一刻,他想要的就太明确了。
            世人欺他辱他,无谓,世人欺她辱她,妄想!
            为此他选了一条极其艰难的路,或许懵懂如她,永不会懂他的隐忍蛰伏,但没关系,那些都过去了,他的好姑娘从来不记仇,他还有余生大把的时间去好好爱她。
            就像凡子衿曾说过的一样,他去为她厮杀一片天,而此后漫漫余生,她只要做他的小白兔,永远那样笑着就行。
            马车里,风吹帘幔,虚空中似有幻影浮动,俯视着这一切,不知发出了何意的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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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7-08-02 2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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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凡子婳以盛大的仪式迎回霍家后,霍仲珍很长一段时间觉得此生再无所求,但渐渐地,有件事不得不引起他的注意了,那便是凡子婳成天挂在嘴边的“影子君”。
              花园里,他问她为什么总是一个人玩,她笑得天真烂漫:“有影子君陪我玩呢。”
              戏台前,她对着他精心准备的惊喜呵欠连连,溜走后被他逮住,还无比委屈:“影子君说不好听,我也这样觉得。”
              最过分的是,夜间就寝时,他情不自禁想吻上她的唇都不行,因为“影子君说了,这里不能随便给人碰,玩游戏也不行”。
              他终于对这无所不在,无孔不入的“影子君”来火了,质问她:“可我是你夫君也不可以吗?”
              怀里的姑娘像小白兔一样,委屈地摇了摇头,于是他只好按捺住怒火,试探地问道:“那谁可以?”
              哪晓得她竟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影子君可以。”
              那一瞬,月光洒入屋内,映着凡子婳的笑脸,霍仲珍几乎咬碎银牙,他有理由怀疑自己曾经的一些理解出错了,他忽然特别想知道——
              这“影子君”究竟是何方神圣?
              如果说之前的种种迹象还只是怀疑,那么当凉亭里,见到凡子婳绘出的那张画后,霍仲珍才是真正震惊了。
              他们不过在亭中赏花,他忽然兴起,要她为他作幅画。她丹青一向是极好的,即使摔坏了脑袋,从前的功底却也还在。
              只是霍仲珍做梦也没有想到,当他在花间站得腿都酸了,好不容易接过画时,却会见到那样一副场景——
              画中人云衫飘飘,醉卧花间,端得芝兰玉树,潇洒不羁,竟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子!
              瞳孔骤缩,霍仲珍赫然转头,却见笔墨未干的石桌前,凡子婳撑着下巴,冲虚空笑得眉眼弯弯,和曾经无数次自言自语时一样。
              他呼吸一窒,有什么在电光石火间终于明白过来,抓紧那幅丹青,他脚步踉跄地奔出凉亭:“谁?谁在那里?”
              像发了疯般,他在所有奴仆惊诧的目光中,拂袖乱挥,踏碎一丛丛花枝,几乎血红了双眼:“你就是那个‘影子君’吗?你是何方山野精怪,我不怕你,你出来啊,不要再缠着我娘子了……”
              半空中,幻影浮动,辛玄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惺忪醉眼,抱肩看戏般,略带嘲笑地俯视着下面发疯的霍仲珍。
              凉亭里的凡子婳有些被吓到,唤了声“娇娇”,犹豫着就要站起,却被半空中的辛玄阻止了,他以手贴唇,轻嘘一声,未了,摊了摊手,冲她无辜地眨眨眼:“凡凡,别怕,你相公在与你玩笑呢。”
              原来是这样啊,凡子婳放心坐下,又变回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
              半空中的辛玄捂嘴暗笑,看向下面狂态尽显的霍仲珍,眼神越发鄙薄了。
              娇娇?什么娇娇,便是这个男人,将凡子婳一弃就是五年,若不是他的出现,恐怕她都挨不过这五年,纵然身有苦衷,这茬也绝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翻过去的。
              傻姑娘不记仇,他这只艳灵可记仇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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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7-08-02 2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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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艳灵,辛玄非妖非人,生于天地间,幻影缥缈,一只以“美”为食的艳灵。
                五年前飞入霍家老宅,纯属好奇,好奇废宅里的那个女人究竟有多美,是否如坊间传言一般,即使跌下云端,也不负“凡家画姝”之名。
                于是他进入霍宅,见到了坐在院里发呆的凡子婳,那天恰是立秋,风里已带了丝凉意,拂过她的眼角发梢,远远望去倒真像幅画。
                而那时的凡子婳,也在发呆,忽然听到一声啧啧:“虽然傻了点,倒也秀色可餐,当得起‘画姝’之名。”
                她身子一颤,扭头望去,偌大的院子依旧空空如也,她不禁有些气馁,又转了几圈,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地面摇曳的影子上,想了想,紧张又期待地开口道:“你是……影子君吗?”
                只这一句,便让半空中的辛玄愣住了,反应过来后几乎是捧腹大笑,笑得院里的花枝都在颤抖。
                而凡子婳却更兴奋了,这笑声像是肯定了她的猜想,叫她欢快地绕着院子跑了起来,追逐着自己的影子喊道:“影子君,影子君,我们一起玩……”
                风掠庭院,笑声飞扬,后来的辛玄一直对阳光下的那一幕念念不忘,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能跟自己的影子玩得那么开心,而在更后来的那么多朝夕相伴中,他才终于明白过来——
                当日立秋初见的凡子婳有多开心,之前孑然一人的她就有多孤单。
                立秋过后,辛玄便在霍家老宅留了下来,此后一留就是五年。
                因凡子婳的“秀色可餐”,他倒也不用去别处觅食,靠浸染她的气息就能充盈灵力。
                而凡子婳也是奇哉,在他试探着现出原形,云衫飘飘从天而降时,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兴奋地冲上去一把抱住了他:“影子君,原来你就是每天陪我说话的影子君,你好漂亮啊!”
                孩童般欣喜的语气中,他愣了许久,几乎哭笑不得,最终却是伸手一点点回抱住她。
                以“美”为食,随天随地,四处游荡,从不在一处风景过多逗留的艳灵,忽然就不想走了。
                从此寒来暑往,荒宅大院,有他有她,胜过人间美色如云。
                后来有一天,他实在听腻了凡子婳口中的“娇娇”,赌气般哼哼:“难听死了,一个大男人叫什么‘娇娇’,你别等了,他不会来看你了!”
                辛玄至今也忘不了那天说完这句话后,凡子婳的神情,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哭。
                原来她哭起来是这个样子,安安静静的,像春日无声的细雨,眼泪敲打在他心头,悔得他恨不能咬掉舌头。
                多大意,是他忽略了,经年累月里,一个傻姑娘也会有伤心的时候。
                可他多妒忌啊,凭什么那样一个男人还能被她亲昵地称作“娇娇”,他不管,从那天起,他开始固执地叫她“凡凡”。
                多好,这才公平嘛,唇齿相碰间,她也成了他的专属了。
                对,他就是这样小气的一只艳灵,小气到想挤走那个男人曾留下来的一切痕迹,可就在那个黄昏,那道身影踏过夕阳,在院中遥遥开口:“子婳,我来接你回家了。”
                家?真讨厌这个词,哪里才是家?明明这里才是家——
                住了五年的……影子君和凡凡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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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7-08-02 2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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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仲珍的确很聪明,竟然想到办法“对付”辛玄了!
                  望着门前四个凶神恶煞,丑陋不堪的奶娘,辛玄简直抓肝挠肺,无数次想冲进去见凡子婳,却又一步也近身不得。
                  他盘旋在屋外,月色映照着霍仲珍临窗而立的身影,显然很是得意,把他气得几乎是咬牙切齿:“奸诈,太奸诈了!”
                  人说无商不奸,霍仲珍这厮就是奸商中的奸商,竟被他寻到蛛丝马迹,又是翻古籍,又是套凡子婳的话,查清他的身份,逮住他的死穴了!
                  对,这便是他的死穴,以“美”为食的艳灵,根本无法靠近丑陋的事物,否则灵力便会受损,重则烟消云散。
                  霍仲珍若请个捉妖师来拿他,未必能行,但请上全城最丑陋的四个奶娘坐镇,就一定是十拿九稳!
                  自从这“四大金刚”来了后,每天寸步不离地跟着凡子婳,叫他稍一靠近就会被弹开,整个人束手无策,只能遥遥看着日渐消瘦的凡子婳干着急。
                  凡子婳是那年雪地里留下的病根,大夫说不能忧思过重,换句话来说,就是每天都要开开心心。从前凡子婳天真明朗,这点从不用担心,但自从霍仲珍对付了辛玄后,她就病倒了,成天可怜兮兮地摇着他的衣袖:“影子君,我要影子君……”
                  霍仲珍是又心疼又愤愤。这日夜间,辛玄又在门外盘旋,霍仲珍在窗下冷笑够了后,狠狠一关窗,留下个胜利者的背影给辛玄。
                  但一进屋,他的气势就蔫了,榻上病恹恹的凡子婳又在喊着“影子君”了,喊得他心如刀割,唯一能做的就是柔声安抚,盼着这一劫早早渡过。
                  黑暗中,他紧紧抱住他的姑娘,哑声开口:“娇娇和影子君,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怀里的凡子婳缩得像只小白兔,半天没说话,许久才抽噎道:“都要,两个都要。”
                  霍仲珍一瞬间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就刮了下凡子婳的鼻头:“你倒是个贪心的,还想效仿舜帝,娥皇女英都收了不成?”
                  凡子婳听不懂,仰头眨着一双泪光晶莹的眸子,又强调了一遍:“娇娇和影子君,都要。”
                  声音不大,却在黑暗中字字砸在霍仲珍心间,他与她对视许久,到底按捺不住,赌气般捂住她的眼睛,哼道:“不许都要,凡人哪有那么贪心的?”
                  他也像一下子变成了计较的小孩子,说着说着就泪凝于睫了:“我知道你很痛,可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以后我们还有那么多相守相依的岁月,你总会慢慢忘记的……”
                  “你七岁那年就遇见了我,我知道你是我的,谁也不可能夺去,我千辛万苦挣来今天这一切,通通都是为了你,纵然错失了五年,但你怎么,怎么忍心……不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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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看不见的拉锯战从盛夏僵持到了秋末,凡子婳的病一天天加重,当霍仲珍发现请来再好的名医,用上再珍贵的药材,也无法让她睁开眼睛笑一笑时,他终于慌了。
                    “子婳,子婳你别吓我……”
                    他在病榻前颤抖着握紧她的手,屋外是辛玄暴跳如雷的怒吼:“霍仲珍你个***,你会把她害死的!”
                    他血红了双眼回头:“害死她的人是你,你为什么要出现?她是我的,是我的!”
                    如疯魔了般,霍仲珍将下人通通赶了出去,坐到床上抱紧昏迷的凡子婳,嘴里不停地念着:“你冷吗?我给你暖暖,你说我们都是没有娘的孩子,靠在一起就不会冷了,不会冷了……”
                    他翻来覆去都是这几句,从清晨到傍晚,把外面的仆人全吓坏了,更把半空中盘旋的辛玄急坏了。
                    就在这一天的半夜时分,辛玄强行冲破阻碍,从霍仲珍手中抢走了命悬一线的凡子婳。
                    飘荡了百余年的艳灵,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感觉自己的灵力在飞速流失,但他顾不上那么多了,他要做一件事,再不做就来不及了,拂袖间,风声掠过耳畔,他要带她回家——
                    回影子君和凡凡的家。
                    当霍仲珍率人日夜兼程赶到时,霍家老宅外的一道结界却将他们阻挡在外。
                    这是辛玄以毕生修为所设,即使霍仲珍带了法师来,也一时难以破解。
                    外面沸反盈天,霍仲珍几近发狂地带着人撞门,里面却是安安静静,结界一隔,一点喧嚣也传不进来。
                    院中树下,辛玄抱着脸色苍白的凡子婳,看斜阳西沉,在她耳边轻轻说着话。
                    她的病拖得太久,早已是弥留之际,他只想和她单独相处一会儿,谁都不要来打扰。
                    他们在立秋相遇,如今在秋末告别,人世一场相逢,不管多不舍,也终是要走到尽头了。
                    “凡凡,我给你变个戏法好不好?变完了你就能醒来了……”
                    辛玄仰头,痴痴看着夜色一点点降临,这大概……是他和她的最后一夜了。
                    他常笑凡人执念过深,但他又何尝不是?
                    风掠庭院,月移花影动。
                    凡子婳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人在耳边说话,虽然听不太清,但心里却莫名伤感。
                    有一股暖流源源不断地贯入她体内,叫她意识一点点复苏,荧光飘洒间,衣袂飞扬,而天也渐渐亮了起来……
                    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凡子婳只对上一道含笑的目光,虚空中那袭云衫清俊依旧,身影却快要淡得看不见了。
                    “我要走了,不能陪你玩了,你以后和他好好过日子,别忘记我,实在要忘,也算了……”
                    一字一句缥缥缈缈,落入她心间,她忽然慌得不行,水雾涌上眼眶,却没有一丝力气动弹。
                    朝阳升起的那一刻,她只感觉到一阵清风迎面扑来,温柔地落在了她的唇上,做了最后的告别。
                    而在外面不眠不休守了一夜的霍仲珍,也终于在这时带人破门而入,一声嘶喊:“子婳!”
                    天地间雾气朦胧,有什么随风消散,凡子婳闭上了眼,余光的最后,依稀是一袭含笑的云衫,温柔地对她眨眼。
                    “凡凡,再见。”
                    滴答一声,泪如朝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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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徽章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2楼2017-08-02 2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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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载青山半载云,恍然回首,凡子婳只觉得一场大梦了无痕。
                      如果可以,她情愿一直懵懂不醒,那样就不用面对凋零人世,相府不复,兄长不在,而那袭朝夕相伴的云衫也如烟消散。
                      原来可怜的不是痴傻,清醒才是最痛苦的。
                      霍府里,凡子婳对霍仲珍提了最后一个请求:“故人一场,娇娇,像小时候一样,你再送我个礼物吧。”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霍仲珍站在门边,眼眶泛红,仿佛一走开凡子婳就会不见,他说,“权势地位,泼天富贵,我什么都有了。”
                      可凡子婳只是淡淡抬头,眸里透着深深的疲倦:“娇娇。”她依旧这样唤他,一字一句却是极轻极缓。
                      “我只要一纸休书。”
                      承平二十二年,凡子婳回到了空无一人的霍家老宅,随之而来的却是霍氏家族的整个北迁,浩浩荡荡,只为追随她的脚步。
                      一切仿佛回到了原点,却又分明面目全非,早已回不去了。
                      那纸休书霍仲珍怎么也不愿给出,他大兴土木,挨着霍家老宅建了一座新的庭院。
                      不要紧,他想着岁月漫漫,总能等到她重新接纳他的一天。
                      只是他多心疼,架着梯子望去,总能看见那荒废的老宅里,他的傻姑娘在周而复始地一个人玩着跳房子。
                      夕阳笼罩着院落,长风拂过她的衣袂发梢,她转过头,眉目染了金边,笑得一如旧时般温柔:“影子君,你每天这样跟着我,累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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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7-08-02 2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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