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德之翼吧 关注:26贴子:1,339

【原创】《灯火管制》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1.灯火管制
“我们无惧战争!今天如此,明天如此,一百年后也会如此!东方人把耀眼的阳光、广袤的土地、清澈的河流占为己有,却把阴影和苦难留给了我们。即便如此,这些该死的东方人仍不善罢甘休!他们的军队在国土之外叫阵不止,他们的双眼流露着可怕的悲悯与恐怖的傲慢......”
“先烈从布满鲜血的大地上顽强的站起,他们的左手撑着地面,用颤抖的右手把国旗、战旗交给了我们。他们用生命换来了这个国家和民族的尊严,是为了让我们拱手送敌吗?是为了让子孙后代继续在东方人那歧视的目光中苟且偷生吗?他们的血白流了吗?”
“巨大的使命、肩负的重担、辉煌的明天——国难当头,无我可谈!无休止的奉献是我们这代人唯一的意义。为了什么?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奥林总统搓了搓眼睛。昏暗的蜡光在漆黑的房间里显得虚无缥缈。难得的孤独,如释重负的黑暗。记忆渐渐冰冷,父亲浑厚、高亢的嗓音他至今仍记忆犹新、历历在目。父亲与世长辞许久,除了这个狂热的国家和庞大的永久敌对国外,再什么也没留给他。从某种意义上讲,奥林觉得父亲并未真正逝去,虽然他无从证明,甚至感觉也越发模糊,但他肯定还在,就在某地无时无刻的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到底在哪里?
“战争,只有两个目的,一个是为了毁灭,另一个是为了给发战者带来快感——包括所有的功名利禄。这种感觉就像看着姹紫嫣红的琼花玉叶,在烈火中燃烧一般,直到化为灰烬,随风而去。”
奥林总统猛然睁眼,汗流浃背,他盯着墙上的那副画——花朵随风飘扬,烈火熊熊燃烧,周围一片黑暗。它就那么挂在墙上,毫无生气。奥林不敢将它拿下,因为父亲的肖像就在旁边。他穿着灰黄色的大翻领,戴着红色的高筒帽,抬头目视前方。他戎马一生,死时大义凛然。没有爱好,从不奢侈,终其一生都奉献给了战争。他是人民的楷模,军人的上帝,国家的领袖,集千荣万誉于一身,高高在上,临了却被一个狡猾的东方杀手给一剑毙命。他的葬礼一切从简,但却隆重而热烈。军民低头垂泪,国家安宁三日。
只有他,赢弱不堪的奥林,在否定与嘲笑中挣扎着走马上任。他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想父亲一样优秀的政治家,但这太难了。无论父亲有没有去世,他都像个小孩,即便现在他仍感觉如此。房间里除了两幅画,还有一张盖着灰尘的桌子和一只已经开裂的凳子。他记得这是哪里,幼时,父亲关他禁闭的地方——现在只存于他内心深处最阴暗的不毛之地。
他是萨克维亚共和国的总统,第一自由联合体的最高长官、指挥官,他的父亲曾经也是。他做的仍不够好,因为他至今未能完成父亲的遗愿——征服婆罗德帝国。这是个古老、僵硬、辉煌、恐怖而又庞大的帝国,整个东方大陆填满了他那黄皮肤、黑皮肤的劣种子民和数不尽的奇珍异兽。奥林总统使其为肉中刺,眼中钉。帝国阴里暗里,时时刻刻都在挑战着总统的地位与权力,两者之间只有一个叫亚顿列克的王国作为冲缓地带。
有胜算吗?直到现在,他依然在反复的质问自己。眼前,人山人海,军队列阵成排,人民向他招手致敬。他们都在等他,等他高声呐喊:战争再次重启。
“今天......今天,我十分荣幸,我......”
“结结巴巴!结结巴巴!一个不会演讲的统治者只是贱民的一条走狗!”奥林神游至父亲葬礼的那一天。如此风光,令人嫉羡。父亲从棺材里爬起,不停的教训着奥林,仿佛他还是那个情窦初开、满头热血的孩子。无人问津。
他死了,至少肉体死了,奥林想到,总有一天我也会死,到时候,我的葬礼也会一切从简,但却隆重而热烈。我的意志无人能敌,我的权力无人能及。这是属于我的时代,无人可以束缚于我。
奥林总统咽了咽唾沫,继续喊道:“......我能够站在这里,宣布我国伟大的事业已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婆罗德帝国如今已四分五裂,他们在亚顿列克王国的统治已岌岌可危。我将挥兵东进、首当其冲。战争开始后,我们会与盟军团结一致、并肩作战,解放亚顿列克王国。这是属于我们的时代,独一无二。先烈前辈曾经做到过,我们也会。
自世界开天辟地起,我们就与东方人势不两立、各分千秋。而今天,这种情况将会改变。不投降就是死!”
他完美的停顿了片刻,等待着军民给予他的掌声与欢呼。奥林总统非常高兴,因为他又感到自己离父亲如此之近了。


IP属地:日本1楼2017-08-03 18:31回复
    2.恨离别
    战争开始了。
    几天前,亚顿列克国王克纳乌斯一世,带领着他的封臣宣布脱离东方世界。为了抵御来自东方的复仇,几天之后,他向萨克维亚共和国及其西方世界宣誓效忠,并加入第一自由联合体。在奥林总统率军入境后不久,乌塔纳共和国独裁者古莱兰·戴维斯也宣布加入战争。打头阵的东方统帅是玛兹亚坦苏丹国的统治者沙耶内尔三世,他同时也负责镇压亚顿列克人的叛乱。很快,入侵者将面对玛兹亚坦各部族间的倾国之兵。
    战争一爆发,我就被扣留在了乌塔纳境内的一个集中营里。这里还有很多停留在西方的商人、工人和流离失所的偷渡者。除了极少数的政治犯外,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都生自东方世界。我告诉他们,我是来这打工的,给盔甲工业干活。他们将信将疑。我有一个朋友,叫皮休,是个玛兹亚坦人,他与我遭受到了同样的不幸。这个人非常能啰嗦,逢人就说玛兹亚坦苏丹国在这场战争中必败无疑。
    玛兹亚坦苏丹国是整个东方的边缘地带。当古老的婆罗德帝国分崩离析后,他们仍没能改变原始的生活方式。他们把城市、村庄、神庙建在阴冷的雨林里,以各种各样的毒物为食。在前往乌塔纳的路上,我曾到过那里。那里的原住民皮肤乌黑,戴着骇人的面具。他们的说,这样可以辟邪,但皮休却并不认同:“不不不,你根本不了解玛兹亚坦。你曾经或许多少听说过那个地方,他们以‘毒物’为食,极度好恶。”
    “好恶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坏事”我说“苏丹的军队极其凶狠,他们会给西方人当头一棒。”说这话时,我特意看了看周围,哨塔上有警卫员,他们不可能听清我在说什么。不过,不知为何,我却感到后背发凉。
    他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蚊虫“是的,没错,对自己人也一样。”接着,他又用左手的小手指挖了挖鼻孔,似乎是特意显摆他那断掉的中指“如果玛兹亚有两样东西远近闻名,那一个是‘蛇蝎大餐’,另一个是末日巫毒派的教义——玛兹亚坦五恶。”
    “这个我好像听你说过,我想想......”
    “懒、恨、贪、怒、傲,玛兹亚坦人没一个好东西。”我看见他背后有一个玛兹亚坦人在盯着我们。我不确定他跟皮休是不是一个族的“我可以很明白的说,玛兹亚坦会被打得落花流水。我这一辈子都在反对我的国家和部族以及整个末日巫毒教,还有那个可憎、嗜血、阴冷的神灵,他们叫什么?末主?我呸!”
    “嘿,够了!”那个玛兹亚坦人站起来,冲着皮休去了“你个叛徒到底想干什么?”
    “你想打架吗?”皮休恨开门见山的说“来吧,你个败类。”
    说着,他推了那人一把,紧接着,两人扭打在了一起。我没去立刻拉架,倒不是怕惹火上身。越来越多的人聚集成圈,他们有说有笑,好像是在看比武演戏。
    “可以了,住手。”过了一会,我上前把他们拉开“警察马上就要过来了,不想吃苦头的话,赶紧住手!”
    这话镇住了他们。那个玛兹亚坦人的双眼中流露着恨意,还不断的放狠话,而皮休则不停地朝他挥拳头,不过好在斗殴结束了。
    “你看,他们总是如此野蛮。”皮休擦了擦嘴角上的血“当初我就是因为无法忍受他们才背井离乡。他们已经坏到无药可救了......”
    “好了,差不多就行了,还想再吃亏吗?”那个玛兹亚坦人还在盯着我们,还时不时的跟别人嘟囔着什么。
    “我只相信真理,别的都不重要。”他沉默片刻之后说道“我半辈子都在都在宣扬玛兹亚坦人好恶到了极致,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放弃。”我听见有人吐了口吐沫,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在人类饮毛茹血的时代,婆罗德帝国由一万一千零一百一十一个神灵统治着。万神之首婆罗德是他们的领袖。不断流逝的时间耗尽了他们的精力与生命——他们累了。疲惫不堪的神决定把整个世界交给凡人,而他们则来到了世界尽头那一望无际的森林中享受天伦之乐。如今,难世当头,曾经庞大的帝国被作践成了四个大小不一的国家。眼看着入侵者把战火烧到东方的土地,我们却无能为力。
    比比怀罗尼帝国的法老王,努尔哈勒一世虽居深宫之中,但仍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他日复一日的向着理想中的宏图伟业高歌凯进,梦想着有一天能复兴伟大的婆罗德帝国。
    我出生在比比怀罗尼帝国的都城——大亚州,那里是整个东方最富庶的地方,不过我却出生贫寒。为了谋生,我被父母送到了卡婆德帝国的一个叫萨魁罗舞的村庄里,当神汉的学徒。自此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我的父母了。云雾缭绕下的青山绿水使我永生难忘。我的师傅待我不薄,他给了我几枚印着卡婆德开国皇帝的铜板,还教会了我如何念“福咒”,最后才把我扫地出门。
    我的手艺到这有些用处了。一个叫人类精英党的组织会在每个星期一和星期五专门给我们提供些补给。集中营的长官是一个叫安德纳的上校,人还不错,从来不克扣我们的口粮,有时甚至还会发些“好东西”来犒劳我们。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从来不告诉我们这里到底是那里。通常情况下来讲,这里很少有人愿意吃面包,所以满地面包屑也不足为奇,甚至有时候还能发现一些面包块,不过很快就会被人捡起来放进嘴里。值钱的是那些专门用来犒劳我们的“好东西”,比如烟卷、风干羊肉、来自东方那不太新鲜的水果甚至是劣酒。你可以拿着这些东西去找人交易,换些“很难搞到的东西”,或者让人帮你干点活——把某个人偷偷地给教训一顿(皮休就被揍过)也行。由于我会念福咒,所以很多人都拿着“礼物”来找我。可见,会门手艺到那都能吃香。
    有时,隔着铁丝网我经常会想起家乡。那里很热,以至士官常常让士兵光着脚走在暴露在太阳下的的军营里,这比仗责四十都难受。不过好在水源还算充足。小时候,我穿着一身破烂流丢的衣裳,捧着个破碗,跟着小伙伴们奔跑在大街上,向穿着富丽的贵族要点零钱。我记得我从五岁开始,到十二岁可以自力更生为止,中间陆陆续续、间间断断一共只要到过三枚铜板,其中一个还印着卡婆德开国皇帝的头像。第一次是一个非常面善的城门守卫,第二次是一个有钱人(肯定不是做生意的),第三次是一个贵族女孩,她貌美如花。我本以为会像爱情故事里的讲得那样,两人情意相投,坠入爱河。她对我一笑,我日日夜夜,朝思暮想。此刻,时间停滞,直到一只剑齿象迎面而来,我赶紧给它让路,我和她的一面之缘就这样结束了。唉!现在我宁愿把她施舍给我的钱以二十七倍的代价还给她,只为再见她一面——虽然我明白,她肯定不缺这个钱。
    比比怀罗尼帝国,大亚州,我的家乡,正如梦似幻般的渐渐离我远去。
    “嘿,菩德尼......”皮休在叫我。
    “好了,好了,我知道末主是个巨大的骷髅人。我们明天再说关于你家乡的事吧。”
    “不,末主有皮,跟我们一样乌黑锃亮,而且已经发烂,时不时还流着浓水。不过他是个骷髅没错——至少非常像。”
    “你就这么恨你的家乡?”
    他叹了口气,似乎不知从何说起。他坐了下了,背靠冰凉的铁丝网,数秒后,他方才开口:“帮我个忙,好吧?”
    “行,除了帮你一起骂玛兹亚坦,我什么都干。”
    “恰恰相反......”他哽咽了一下“帮我的父母和族人保个平安吧。”
    “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我没听错吧?”
    “是,要打仗了,帮我保个平安,我不希望我的族人和亲人大难将至。”他有些失落,拿出了椰酒“希望你能理解我。”
    我呆住了,差点没反应过来“你确定?”
    他低头沉默,似乎是想把话更体面、更有尊严一点“是,确定。”
    “我明白了”戏剧与伤感撕扯着我的身体。两个皮休在我的脑海里徘徊着,一个在对我笑,另一个在对我哭。我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他手里的椰酒上,打趣道:“你从来不会只带一只杯子,对吧?”
    “那当然。”
    我认识他几年,他就跟我骂了几年的玛兹亚坦,听得我这辈子都不想踏足此地。我收起了面包,在月光下与他对饮。尽管环境有些糟糕,异味扑鼻,但始终敌不过酒的椰香。我记得我第一次认识他的时候,他面带微笑,对我说“你好”,他如此亲和,跟今天一模一样,仿佛所有的仇恨顷刻间灰飞烟灭。尽管明天可能一切照旧,他还会不遗余力的咒骂他的故乡,但至少今天不会。
    “诶,我说,你的手指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是时候该告诉我了吧?”
    “被啃掉了,被我自己啃掉了。”


    IP属地:日本3楼2017-08-03 18:34
    回复
      3.蝼蚁之力
      前线传来战报,入侵者兵分两路,从东西两线分别进攻驻守在亚顿列克的东方军队。萨克维亚共和国民族英雄,罗贝格森将军指挥一支部队,从盟国借道穿插至玛兹亚坦本部,随后攻占了泽鲁阿诺神庙。他们在此大肆破坏,数不清的巫冢和末主的半身像被摧毁,整个玛兹亚坦神行者团队支离破碎。沙耶内尔苏丹试图封锁消息,但无济于事。曾以凶狠著称的玛兹亚坦人瞬间变得不堪一击。入侵者抓住了机会,洞穿防线,玛兹亚坦苏丧失大片国土。沙耶内尔苏丹带领着残兵败将撤到了法波尼亚神庙,随后在此建起了防线,并向东方各国君主寻求支援与庇护。与此同时,入侵者的援军正从本土奔向东方,大战一触即发。
      这是好事,因为战争可能很快就会结束。同时这也是坏事,因为那家伙又要在此大作文章了。
      “看吧,我就说什么,玛兹亚坦一定会败。比比怀罗尼法老王恨不得让我们自生自灭!我们好恶便罢,还死不悔改,照此看来,我们玛兹亚坦人更本就没希望,前途一片黯淡。”无数的冷眼正向我们抛来。我不断地提醒他适可而止,可他却越发来劲。“还有我们的神灵!那个巨大的骷髅人!他正把我们拉向毁灭的边缘!”
      有人在悄无声息中无声的戴上了玛兹亚坦那骇人的面具,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就那么戴着面具,坐在那一动不动。
      “你以为这样就能一劳永逸了?别蠢了,快把面具摘下,没人会知道你是个玛兹亚坦人。”在皮休的叫喊声中,又一个玛兹亚坦人戴上了面具——牛角鬼面、尖牙利齿。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皮休咽了咽下口水,慢慢的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他在光天化日之下,肆无忌惮的抨击自己的祖国,让我感到有种湿哒哒、黏糊糊,鲜血直流的感觉,但在不寒而栗中,我却有种不可名状的快感和骄傲。
      阵雨已过,灰蓝色的天空将整个世界包裹的密不透风。各种各样的酸臭味弥漫在空气中。无数的人感到不安灭顶,只因万里之外正战火纷飞。我抬头仰望天空,头一次觉得这里的空气如此清新。微风佛过,我忆起了在萨魁罗舞的神秘岁月。那里有座山,名曰圣贤山,占地不大,但却常年阴云暗雨。我的神汉师傅经常日出上山,日落下山,行踪鬼祟,但我从未多嘴过问他上山究竟何事。
      “嗨,朋友,感觉还好吧,我明天就要走了。”
      一只黑乎乎的手落在了我的肩膀上。我记得这个声音,火克·埃尔林,西方政治犯,因把“乌塔纳民主主共和国”念成“乌塔纳民族主共和国”被判叛国罪,并处以死刑。如果别人说要走了,我会以为他出狱了,自由了,但如果火克说要“走了”,那情况可能不妙。
      “我对此深表遗憾!”老实讲,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他会因此而入狱。所以,我毫不客气的说:“我认为你们的独裁者太过严厉里......”
      “不!他是正确的,他是永远正确的——他是绝对正确的!”他如此坚决严肃,让我有些不快“我们坐下说吧。”
      “如果你们的独裁者是正确的,那你们呢?”
      火克低下头,看着湿润的地面上的蚂蚁行来走去“有时候是对的,有时候是错的。”
      “错误的本质是潜意识中对某种事物的憎恶,是大脑背叛身体的结果。在犯错之后,人们之所以觉得能够改变错误,或者认为这个错误不该犯的原因就在于此。”火克一直在左顾右盼,我却不以为然,“你从未详细的说你到底为何入狱。”
      “这有那么重要吗?”
      我听见有人在欢快地喊道“那当然了,还用问。”火克有些尴尬。不过我的回答是:“没有那么重要。”
      他叹道:“好吧,将死之人,已无话可瞒。作为人类精英党的低阶党员,我们必须无条件的把生命交付给党。很久以前,乌塔纳白军在卡姆要塞艰难的抵抗入侵者时,这种对自我的绝对无视所做出的牺牲来换取胜利的精神被歌颂流传了下来:伤兵为了不拖累战友而自尽;死不投降的士兵躺在地上,与面目全非的尸体肩并肩,待敌人靠近,再从背后袭击敌人......这样的事比比皆是,直到援军解围,他们才得以幸免。后来,在保卫战中幸存的军官在国防部的帮助下建议了人类精英党。也许,我们所理解的精英和你们的有些出入,但这无关紧要。”
      “嗯,我明白。进攻你们的东方人是度克拉米天汗的武士——一群由弓骑兵与长刀骑兵组成的机动部队。这些军人都是勇士。”
      “可惜我不是。如果我党想要永世长存,就必须暗示国防部和盔甲工业我们毫无威胁。所以,我选择做出了牺牲。在一次首长的演讲上,所有军官与领导都庄严肃穆,就连乐手也是如此。国旗徐徐上升。这只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宣誓,而我却无意识的将国名念错,最后在众人的注视下被带走,随后招来杀身之祸。”
      “已经变质了,这样的牺牲没有意义。”
      “你以为我想吗?当时他们在看着我,他们都在看着我。”
      “你恨他们吗?”
      “不,不是特别恨。这就是我们的命运。”
      “这让我感到非常不舒服。你们太野蛮了。”
      听罢此言,火克突然抬头,睁大眼珠,与我四目相对。天色渐暗,他的眼皮迅速垂下,直到眯成一条缝。周围不在嘈杂,我竟略有困意。接着,他使劲眨了眨眼,又叹了口气,说道:“也许吧,我没得选。”
      “萨克维亚的总统死得光荣,这才是有意义的牺牲。但话说回来,他是怎么死的?”
      “被暗杀了,你们居然不知道?”
      “他也许是被卡婆德圣贤养的刺客所害,这没什么值得被铭记的。”
      “为什么?”火克不解的问,“难道你们蔑视暗杀?”
      “如果暗杀的目的是为了绝对的正义而奉献,那就一样值得被歌颂。问题在于这是他一个人的荣誉,而不是我们的荣誉。”
      “荣誉?我们没有丝毫的荣誉。”他仰望天空,仿佛恍然大悟于三尺有神明。
      下雨了,起风了,顷刻之间,火克浑身湿透。他大骂该死,起身抱头就往营房里跑。我淋了一身雨,却毫无知觉的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他走了,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IP属地:日本4楼2017-08-03 18:34
      回复
        4.谎 贪 殇
        我用一个苹果向一个比比怀罗尼人打听出了两个消息。一个是关于前线战况:西方入侵者继续挺近。比比怀罗尼军神,什哈希姆统帅收编了玛兹亚坦苏丹卫队和雨林游击军。度克拉米天汗向所有入侵者宣战,他的武士正试图冲破敌军封锁,与什哈希姆的部队会师。鉴于穆哈莫德帕夏所指挥的法老意志军被击败,所以军神迫切需要一场胜利来稳定人心。令人感到寒心的是,卡婆德皇帝哈迈涅德四世始终未正式加入战争。
        另一个消息更加糟糕,以好人而闻名于集中营的安德纳上校要被调往前线,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人类精英党的老党员。人们都说,党衔越高狂气越大,加之这位长官刚从前线负伤回来,所以我们今后的肯定有的是苦吃。
        我的第一反应是赶紧把那个苹果要回来——至少要要回一半,而他却把那个皱巴巴的苹果视如己命,甚至还不惜威胁我。我只好作罢。看着他吹着口哨,把苹果揣进布兜里,我后悔莫及。
        常言道,物以稀为贵,像酒、橘子、花生这些东西本来就不多,如果那个家伙大驾光临,这些东西肯定会比法老的盘中餐更值钱。我看见,有人甚至不惜用真金白银来过过酒瘾。那些卖酒的人漫天要价,而买酒者却小心翼翼的说服对方以最低的价格卖最多的酒。我有些心动,但我不太爱喝酒,平时也不存酒,但皮休有。我想让他把剩下不到半罐的椰酒卖出去,挣的钱肯定能比在盔甲工业累死累活挣半年都多。皮休想都不想便一口回绝。在每个月圆之夜,他都会从床底拿出半个中指那么高的小酒杯,里面脏兮兮的满是灰尘,还有一股浓浓的酒味。他艰难的倒着酒,生怕倒多,也生怕倒少。酒过一盅后,他微笑着躺在吊床上,似乎天下没什么有比这更令人满足的了。我有些惭愧,甚至感到一丝微微的耻辱,不过也没什么,我从不拿昨天的事,来难为今天的自己。
        前线的战况让皮休有些焦躁不安,他说:“等战争结束,我要回到玛兹亚坦,组建‘避邪者’军团,以此中兴!”这无异于公开的叛国。我本以为他会遭到惩罚,甚至丢掉另一个中指,但结果它却安然无恙。我越来越不理解玛兹亚坦人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希望时间能变慢点,顺便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一些人给他们做法,但结果他们却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就好像我从不存在似得。
        上午,太阳炎毒,他终于来了。警卫把我们集合到集中营的空地上,因为新的长官有一番毫无意义的长篇大论要对我们讲。他义正言辞也好,嘶声力竭也罢,反正我左耳进,右耳出。
        “看这!看这!你们这群双腿发颤的乌合之众,我是‘晋升者’卡兰迪·谬德尔少将,你们新的崇拜者!”
        他的声音震耳欲聋,且充满了东方古代奴隶主那独特的残暴专横,仿佛嗓子里有一口血,咳不出,吞不下,挣扎着求救却没人理会,在绝望之余,声音充满了想要湮灭一切的怒吼。总之,他不仅声音难听,且满脸皱纹,大檐帽下已两鬓斑白,极不面善,我甚至都有种想扇他耳光的冲动。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会喜欢他,一种是傻到无药可救的人,另一种是死人。
        “我是人类精英党的首长——在你们这些败类出生之前就是了。我党除了权力外,还给了我三样东西:耻辱、耻辱后的疯狂和无尽的愤怒。我党的权力之链异常残酷,如果想获得提拔,就必须证明自己。我可以非常自豪的告诉你们,我能爬到今天的位置是踩着人皮之地;爬着骸骨之山;坐在血海之舟上,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而得。你们根本就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对本性痛心的抛弃,对自我的绝对否定,对未来与理想的无情湮灭,还有......还有对领袖那万死不辞的忠诚和如神似仙般的崇拜。人类活着的全部意义就是服从于另一个人类——或者让他来服从你。只有在冰冷的人间地狱历练出来的‘恶魔’与‘魔鬼’才能称为完美军人——合格的杀戮机器!”
        我不管安德纳对你们说了什么蠢话,但今天,我就要把这里成你们永生不敢踏足之地!”
        起初,我没拿他当回事,因为我们不是奴隶,而是持有自由身份证的东方人。我曾听说过乌塔纳和萨克维亚官场的政治斗争,但这不关我事。他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当天就抓走了四个人,一个卡婆德人、一个比比怀罗尼人和两个玛兹亚坦人——因为他们找不到骑着烈马,游荡在草原上的度克拉米人。很不幸,其中一个就是皮休。他回来时鼻青脸肿,表情非常难看——倒不是因为被打得遍体鳞伤,而是椰酒被搜走了。其中一个人再也没回来,皮休说他被带到了另一个房间里,被剥了皮似得鬼哭狼嚎着。
        夜里,我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我一直在思考,整个乌塔纳民主共和国以及他所依附的第一自由联合体乃至整个西方世界,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他们用太不健全的法律来维护国家,用警察来执行法律——这还远远不够。他们需要一位总统或是独裁者作为偶像供整个国家崇拜甚至供奉。他们永远不会犯错——至少他的人民会为他掩盖。
        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匆匆而过,无数的人影掠过黑夜,奔向北方。北风呼啸,如群魔乱舞,吹得房子都在发抖。对了,那个统治者,他拥有成千上万的军人,只要他一声令下,严明的纪律会让他们上刀山,下火海。整个国家从内部进行分级,等级越高,权力越大,当某个领导权力通天之时,即是他掌握他人生死之日。如果这是一群崇尚暴力的狒狒,倒也无所谓,但他们是人,本质上两者竟然没有任何区别,这不由得让我有些绝望。
        如果猩猩、猴子或是后来的山顶洞人只是褪去了一身皮毛,穿上了衣裳,将手里的石器变成铁器就算文明进步的话,那人性与兽性恐怕仅一字之差。无论是兽是人,两者总会有恶,而统治者又几近完美到不能犯错,所以他们就很不情愿有了一些肮脏的秘密。为此,他们组建了暗杀部队和特务机构,专门对付那些“不听话的叛国者”,同时他们有需要一个宣传部,把坏的说成好的,把黑的颠倒成白的。
        至此,这就是一个完整的国家。想到这,我犹如芒刺在背,因为我本期盼着战争能早点结束,在去盔甲工业结完工钱后尽快回到东方。但现在,我感觉东方的任何一个帝国和王国与第一自由联合体别无二致。当西方的军阀头子和共和国的正规军走到一起时,他们会成为整个世界数一数二的武力,并将军国主义奉行到底,届时,所有人都将在他们的阴影下度过余生。
        恐惧被湮灭,通往虚与实之间的最后一道墙已然倒塌。无数张西方人的脸一本正经的向我邪笑着,我麻木的看着他们,任凭他们由笑转怒而无动于衷。他们生气了,他们真生气了,他们尖叫着让我双膝着地,我却站在原地,什么也不做。他们的胡子在颤抖,眼睛红得发紫。最后,他们终于感到无能为力了,只好远走高飞。夜黑风高,在遥不可及的暴政下,我安逸的睡着了。


        IP属地:日本5楼2017-08-03 18:37
        回复



          IP属地:日本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7-08-08 21:02
          回复
            6.恶之恩泽
            感谢神灵,战争终于结束了。
            乌塔纳共和国独裁者宣称,一个叫奥达莱尔的上校劫持了几位人类精英党的首长,并宣布发动革命。他的军队必须班师回朝,保家卫国。与此同时,第一自由联合体的自治军阀正在“闹事”。约克·斯巴达诺克元帅带领着他的军团攻击了摩尔尼亚共和国的帝盾要塞。如果斯巴达诺克元帅的计划成功,他会带领着部队,直接袭击萨克维亚共和国本土。迫于形势,两国统治者不得不向东方世界议和。
            尽管入侵者被赶走了,但很不幸,亚顿列克王国已经独立,并且玛兹亚坦苏丹国的小部分领土已经被割让。对于玛兹亚坦人来说,这是个不小的耻辱,在短短十几天里,他们被打得溃不成军的惨样给东方列国的君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憋着一口气,准备一雪前耻。
            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领路费,准备跟着警卫离开集中营了。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要被那个老变态给整死了。他待我们如同猪狗:三更半夜的在我们的床上波冷水,动不动就减衣缩食,吃个面包还得让我们下跪。一想到从今往后,就再也不用见到他那张恶心的老脸时,我就如释重负。看着同胞陆陆续续的从集中营里鱼贯而出,我竟有些奇怪恋恋不舍,宛如白昼见日落。也许是因为出来之后没人再找我作法了,也有可能是单纯的怀念安德纳上校......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我得和皮休尽快到盔甲工业结完工钱,赶紧回到东方。
            我们先去宿舍打包好了行李,随后来到了财务部。跟我们说话的是一个绿皮兽人,尖牙利齿、穷凶极恶。他穿着黑色的胸甲,左手边卡着一把利斧,右手边有一顶骑兵头盔。他从抽屉里随便掏出了两份合同,并告知我们签的是三年的合同,而我们却干了两年半,而且旷工了好几个月,所以要扣除45%的工资:30%是毁约,15%是旷工。我好声好气的跟它解释:因为我们被政府关进了集中营,所以才没能上工。它暴怒而起,挥舞着斧头向我们咆哮,还威胁说:“如果你们再不听话,就一分钱都别想拿到!”我们只好吃哑巴亏,见好就收。有趣的是,我们刚一出来,很多东方人就争先恐后的往里拥挤。看着大排场龙,我略感欣慰。
            次日凌晨,我们打着瞌睡,跟着商队,离开了乌塔纳共和国,走向了漫长的返乡之路。商队的目的地是到亚顿列克王国的一座小城——特尔及里亚,我们打算先到那里“玩”两天,再另做打算。
            商队的护卫是乌塔纳正规军——一队由长枪兵与轻骑兵组成的机动武装力量。商队之中,还有很多来自于东方各地的同胞——两国的统治阶级仅用一纸合约便让我们相逢一笑泯恩仇。在人群之中,皮休看见了一位头发花白的玛兹亚坦人。他把一个饰有羽毛和兽牙的木制面具背在背后,住着拐杖,两手空空,孤独的随行于商队之中。皮休小跑上前,热情洋溢的同他嘘寒问暖。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原来都是鱼鹰图腾部族的,而且还在同一个神庙里拜过同一位神灵。
            他们握手寒暄,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虽然我心知肚明,他们只是初识之交。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呀!不经意间,他看见了皮休的断指。起初,他的表情有些疑惑,但皮休极力的辩解令他感到极度厌烦。他一句话也不说,板着脸,驼着背,背着厚重的面具就走了。皮休回到了我的身边,有些失落的说:“我们也走吧。”
            走过森林里的小径,穿越无垠的沙漠,向西一路顺风——但皮休却闷闷不乐。他一句话也不说,低着头,皱着眉,一路走到天黑。
            接近傍晚,我们来到亚顿列克王国境内,并在一座叫菲尔茨的小镇上暂时休息一晚。我之前来过亚顿列克,这里比较穷,但却非常尚武。令人感到愉悦的是,这里的肉食非常便宜,尤其是猪肉。在臭烘烘的旅馆里,来一杯浑浊的啤酒,再来一盘猪排和香肠——做的一般,但辣的要命,再听着泼妇的浪叫,没什么比这更享受的了。我将盘中餐一扫而光,最后才闻到叉子上有一股芹菜味,虽然我并没有点芹菜。
            皮休盯着一块肉发呆,半天不入嘴边。
            “嘿,兄弟,你还好吧?”他没反应,“嘿!呆什么呢?”
            “安静,笨蛋!”
            不识抬举,我离席而去。走出门外,星斗满天,英主大人的雕像屹立于小镇中心。听说,这里有一座角斗场,因为战争,已经关门了。亚顿列克境内到处都有角斗场,不差今天一晚。
            我仰天微笑,笑着笑着竟然还流出了眼泪。我想念大亚州,那里夜空和这里的有异曲同工之妙。尽管奢靡的生活遥不可及,生活让我吃尽了苦头,但与盔甲工业的贪婪与野蛮、集中营的苦难相比,那里简直就是天堂。西方人为了压倒对方而不择手段的残忍令我感到恐惧,默不作声在他们眼里从不是任劳任怨,而是狼的象征。他们干着令自己都厌恶的事,只为了得到自己所唾弃的东西,到头来,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了什么。我听说,军阀和叛党之所以揭竿而起,仅仅只是想加入东方世界,但愿他们能如愿以偿。
            “小伙子,你也喜欢满天繁星?”听口音应该是玛兹亚坦人。我转头一看,是今天与我们同行的那个老头。
            “认识一下,鱼鹰图腾部落大巫医何洛·雨倪的次子,孟拿·雨倪。”他伸出饱经沧桑的右手,并以微笑。我受宠诺惊,赶紧回之以礼。
            “放松,我要是混的好,也不可能来西方。对了,你的那个朋友可不是什么好种......唉,抱歉,原谅我的冒犯,老了,不中用了,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讲了。”
            “老人家言过了,我正想向您请教一番。”
            “他的中指?嗯,他一定是犯事了,被剁掉了中指然后被赶出部族。”
            “他有何之过?”
            “不知道,可能是渎神。”我震了一下,一时竟无话可说。旅馆里依旧闹闹嚷嚷。为了填充尴尬,他漫不经心的说道:“玛兹亚坦人现在臭名远扬:道德败坏、作战无能,还坏得要命,但我得说,我们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不堪。”他从口袋拿出了颗巧克力,扔进了嘴里。我恍然发现,他没带面具。“上古时代,在神灵还未归隐的时候,末主大人教导我们要容恶——即容忍他人的缺点、失败、挑衅,甚至是道德败坏。后来,末主走了,一夜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神灵一不见,就什么都变了。当时,国内一半的人无恶不作、欺男霸女,一半的人则继续奉行末主的教导,忍气吞声、视而不见。国家一片狼藉,土匪霸占神庙,无所不为。高阶萨满向苏丹进谏,只可惜,权臣当道,苏丹不闻不问。”
            “我对此深表遗憾。”
            “为了拯救这个失落的民族,高阶萨满决定‘清君侧’。要是别人来,肯定会失败,但有权优势,还有神灵保佑的高阶萨满就不一样了。成功后,他将《末主法典》偷天换日,说‘我们必须容忍他人的恶行!但我们也有恶,也需要别人来容忍我们,互相容忍才是唯一的出路。’唉,后来,就是你看到的这副德行了。”
            “恕我冒昧。我在卡婆德给神汉学徒的时候,我的师傅教导我‘要服从内心最原本的意志,将他人的想法置之度外。当达到无善无恶、无优无劣之时,即是你修得正果之日。’照此看来,末主大人的教导,跟卡婆德的‘天道轮回教’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错,两者间的确有些共性。当我们从‘容恶’变成‘好恶’时,每个玛兹亚坦人都做回了真正的自己。这是末主赐予我们最完美的双赢。但凡事总有正反两面,虽然我们变得不那么虚假了,但也因此惨遭唾弃。不过话说回来,善恶之标准,不正是人所定之吗?对你有利即为善,对你有害即为恶,既然如此,如果我们换个角度看善恶,那一切问题不自然就迎刃而解了吗?”
            热热闹闹的餐厅已人去楼空。我回到了房间,看见皮休睁大眼珠,呆滞的望着腐烂的天花板。
            “你怎么了?”我问他,他没反应,张着嘴,不知在想什么,仿佛我不存在似得。
            “到底发生什么了?”我再次问他。
            他使劲眨了眨眼,叹道:“命运总要让我们在毁灭与热爱中寻求平衡。我想念我的家乡。”他的眼眶有些湿润,“我想念茂密的雨林、五颜六色的图腾、宏伟的神庙,还有我的面具......”他对着自己的断指泪流满面,“但我回不去啊!”
            我神情严肃,一言不语。皮休继续说道:“八年了,八年了!为了什么?当时黑灯瞎火,我不小心被石头绊倒了,结果,结果......”他要终于要昭告于我了。他哽咽着,我心急如焚,恨不得他一秒之内就全盘脱出。“......结果,前面就是一座末主大人雕像。我不小心扑了上去,抱着他栽到在地,还吃了一嘴泥。不巧啊!不巧啊,当人们发现我们的时候......天大的误会啊!当时他们差点没把我阉了。”
            我差点没笑出声来,但还是强装镇定,让自己尽可能的保持悲伤。
            许久之后,他擦干眼里,坚定的说道:“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我不想再做一个‘辟邪者’了,这非我所愿。我要回去,回到族人的怀抱,无论生或死、苦或乐。”
            我上前一步,拥抱他,含泪说:“祝你好运,兄弟。”


            IP属地:日本9楼2017-08-08 21:02
            回复




              IP属地:日本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7-08-16 22:46
              回复
                8.控制狂
                自我卷铺盖从盔甲工业走人以后,我便成了居无定所、以四海为家的漂泊者。亚顿列克王国的公民野蛮成性,而且他们的看我的眼神中总透露着愤怒与仇恨。这里刚刚经过战火的洗礼,几乎一贫如洗——只要有钱,谁都敢铤而走险。
                我不是个冒险家更不是商人,留在这里早晚要人财两空,所以尽早离开才是唯一的出路。幸好,我碰到了一些度克拉米人。我请求分队长带我一起离开,他想都不想就同意了,还分给了我一匹棕马。作为报答,我拿出了钱袋,但他却毅然谢绝。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走出城门时,城墙上的弩机让我冷汗直冒,直到马队狂奔数里之外,我才如释重负。在离开萨魁罗舞后,我曾在卡婆德帝国境内的草原上驰骋过半年——但毕竟时间已久,现在难免有些生疏。
                疾风而行,我们已抵达度克拉米汗国境内。一路千变万化,从气候干燥的平原,到一碧千里的草原,翻山涉水,天气逐渐转阴。我们在一所哨站里暂时休憩,以便避雨。
                分队长找到了我,问我为何在亚顿列克王国徘徊。我如实回答,从在盔甲工业里当工人,再到西方集中营的艰苦岁月,最后遇见他们。分队长微微点头,说道:“离这里不远便是弋白尼布城,城中圣贤——步真将军,很高兴接见每一个到过西方的人。”我喜极而应。
                雨滴迟迟未降。我与几位度克拉米人围在篝火前,喝着清酒,烤着羊肉,有说有笑。随后,他们端上了一大盘饼,足够我们几个人吃饱喝足。餐后,我与两名骑手一同继续上路。
                一路颠簸劳顿。当弋白尼布应入眼帘时,我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度克拉米汗国,我稍有耳闻:这是有名的“善国”,上古之神法主大人教导他的子民应一心向善;当人人向善之时,天下便可太平。城中虽称不上繁华,但也一片祥和。人来人往,大大小小的商铺、药房、酒楼开得热火朝天。门前门外、街角街边,虽称不上一尘不染,但也干干净净,一眼望去,犹如到了天国,令人心旷神怡。大街小巷无大声喧哗者,人们轻声细语,礼多人不怪。我跟随两名骑手漫步在大街上,谨慎的避让着行人——幸好我骑过马,要不非得被扫地出城。
                两位骑手带我来到了一座道场。一位武士帮我牵马,另一位武士向我施礼:他将双手合一,举过头顶,鞠躬致敬。突然,一阵心如刀割之感席卷全身,我赶紧把目光从马屁股转向他,并施以回礼。动作僵硬,十分难看,羞耻感随之而来。
                “来,客人,这边请。”他将右手伸向大门,掌心朝上,示意我随他而来。大门的牌匾上写着远江道场。院里,草木盛开,鸟语花香,几只白鹅正闲庭信步,一只白犬躺在狗舍里,既安静又讨人喜欢。几位武士正在打扫庭院。天空依旧阴霾。屋里贴满了眉飞色舞的书法画卷,我根本看不懂上面写了些什么。在大厅内,有一尊法主大人的雕像:狼首、人身、鹰爪,它面目慈祥,端坐在上。法主面前还摆了些简单的贡品:三炷香、两把刀,一长一短。木剑敲击的声音不时响起。在一间不大不小的房间里,一位长老正在向弟子授课:“......无贪无恶善之心,无魂无体行之礼,上善若水为正途,百依百顺孝为先。”我离那位武士有已经段距离了。我得快步跟上,以免对人不敬。
                他带我来到了一座偏僻的小房间,武士在屏风外行礼道:“将军,客人已至。”隔着屏风,圣人挥了挥,那位武士又向我行了个礼,我急忙回礼。之后,他安静的离开了。直到这一刻,我才注意到他的左手一直放在武士刀上。
                “客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不敢当,不敢当。”
                我进来时,圣贤正在打坐。他戴着一顶毗卢帽,穿着我从未见过的黑白相间的道服。房间装饰称不上奢华,所有的装饰品中只有一行书法。他的面前有一张小桌,上面摆着茶壶和茶杯,还有各种各样的茶——虽然,我只认得白砂糖。
                “先生请。”圣人请我坐下。“法主保佑,阁下在西方之异国他乡,受苦了。”
                “圣人言过了,我在那边一切安好。”这话到了嘴边,生被我咽了回去。最终,我这样说道:“在西方,我忍气吞声两年半,受尽皮肉之苦不说,还被盔甲工业无情的剥削,实在......唉!”
                圣人正在给我调茶,桌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依次加了一遍。这地方应该很少有外地人在此踏足,更别提外国人了——尤其是到过西方的外国人。
                “客人请用茶。”
                “多谢圣人。”
                我试着模仿圣人品茶的样子,但不过是照葫芦画瓢,仅仅有形而已。
                “圣人,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敢问何为圣贤之道?”
                “圣贤之道乃向善之道。比比怀罗尼当今菩萨——菩提摩门,乃树治天汗之曾祖父。如今他已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同寿。”圣人抱拳于右,字里行间中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尊敬。
                “那我该如何行之?”
                “想必阁下也曾听说,玛兹亚坦人极其好恶。那里万世不出一位圣贤,原因就在于此。常言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只要阁下一心行善,婆罗德大神必定不会熟视无睹。届时,晋升圣贤,不过囊中取物......”
                我笑了,还笑出来声。圣人用一种职业试的宽容与无法容忍的愤怒注视着我,我急忙说道:“圣人见怪了。”
                也许,他看见了我头上的汗,所以没多计较:“无妨。那阁下就暂且先在此住下......”
                “多谢圣人。”
                “不客气。不过,阁下,切不可于夜间随意出行。明日,我会前来拜访。”
                我在远江道场住下,圣人则回到了自己的府邸。房间非常干净、舒适,菊花的芳香充盈着房间里的每一处角落。一尊法主大人的小佛像最先进入了我的视线,它非常精致,要不是圣人向我诠释了向善之道,我可能就把他拿走了。床的旁边有一把短刀。我把它拿到一边,决定先小睡一会。
                晚上,一位武士非常客气的来叫我到大厅用餐。餐品无荤,一汤、一素、一饭,人人如此。除了碗筷的碰撞声和狗叫声外,大厅里寂静的吓人,没有一个人说话,这与中午在哨站里的气氛简直天壤之别。屋外,狂风大作,滴滴细雨从天空飘落,归落在了五颜六色的花瓣上。我旁边的一位少年神色有些慌张,他时不时的抬头看着我,好像有什么忌讳似得。我感觉其中必有蹊跷。
                餐后,我回到了房间,一位武士再三叮嘱我万万不可外出。由于白天已经睡过,所以现在毫无困意。熄灯了,犬吠不止。躺在床上,无所事事,难以入眠。那把武士刀悄无声息的躺在刀架上,黑色的刀锁和刀柄与黑夜融为一体,我盯着它,就像盯着一个全裸的女人。
                风雨交加,我听见外面有女子在哭泣。我打开窗户,看不见一个人。道场的大门已锁,我只得翻墙出院。冷风嗖嗖,我浑身上下,都已被雨水淋湿。她在那,她蹲在那,背靠着我,长发及腰。哭声越发令人心疼。当我离她只有咫尺之遥时,哭声戛然而止,他忽然从人皮里窜出来,尖叫道:“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劝告!我不是告诉你不要出来吗?”是步真大人,他手持两把可怕的短刀,满面凶神恶煞的飘在空中。
                “圣人,我听见有女子在哭泣,出于善意,我想一探究竟,这不正是您教导我的吗?”
                “放屁!我告诉你不要出来,这才是善意!”圣人脸上的慈祥已消失殆尽,他蓬头垢面,汤不换药。“我是圣贤,你知道吗?我是圣贤!我决不允许任何人失信于我。受死吧!”
                他穿过了我的身体。我的心脏依然在跳动。
                “这里,属于我们。活人,有去无回。”
                一时间,鬼哭狼嚎声差点让我耳膜爆裂。我捂着耳朵,看着这些恶鬼从、商铺、药房、酒楼乃至街角中涌出。他们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尖叫着、哀怨着自己的耻辱、痛苦和愤怒,仿佛他们所有人已不幸至无法生活。群魔乱舞中,我看见了那位引导我走进远江道场的武士。它的仪表堂堂已灰飞烟灭,还阴阳怪气的尖叫道:“我向你施礼,你为什么不回礼?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轻蔑我?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时间飞逝,暴雨狠狠的拍打着参差不齐的地面。尽管它们竭尽全力想置我于死地,但他们仍没对我造成任何伤害。我站起来,掏了掏耳朵,世界终于安静了。
                “在玛兹亚坦的土地上,从未诞生哪怕一个圣贤。他们肆无忌惮的好恶,让我感到愤怒、嫉妒。在阳世,我的一切善行只是为了在阴间的统治,仅此而已,因为这才是本我,暴虐、残忍、见人就杀——我就该如此。所有人都得听我的。而你,得死,然后,加入我们......”难以置信,这些暴戾之言竟出自他口——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法主大人的教导压制了他们的人性!在上古神灵时代,他们还不敢造次。神灵一走,他们的怨念便化为厉鬼,在夜间变本加厉的释放着自己的本性。在恐怖的回音中,步真大人将短刀幻为实体。他示意所有鬼魂让开,径直冲向了我。敌众我寡,没希望了。我张开双臂,冷风彻骨,准备迎接死亡。
                “你不怕吗?”冷风已止,雨滴继续渗入我的骨髓。它的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只要稍微用力,我就真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如果这是我的命运,那我自当坦然面对。如果我死了,我会化为冤魂,把今天的事告诉世人。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度克拉米人是如何的人面兽心、表里不一。”
                “你不会......如果我放你走,那你的人身岂不更会如此?”
                “如果我这么做的话,你一定会杀了我,到那时,我就是自讨苦吃了。”
                群鬼突然发了疯。步真在我的胳膊上划了一刀,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血液喷涌而出,又瞬间凝固。我也在尖叫,但却听不见声音,只能看见各种各样的厉鬼、灵兽漫天飞舞。此刻,我恨不得立刻自灭,只为逃离这里。混乱之中,我从地上捡起了一把如梦似幻的武士刀。长刀发着诡异的蓝光。我触摸刀刃,竟毫发无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只能剖腹自裁,以示与众不同......
                电闪雷鸣,犬吠不止,我从梦中惊醒,松了口气。我从床上下来,打开窗户,看见草木花枝正于风雨中飘摇。雨水借风,刮到了我的伤口上,我不由得心惊胆战。如果我再翻越围墙,抱以好奇之心漫步在街上,那是生是死,可就难说了。
                我关上窗,心有余悸的回到了床上。


                IP属地:日本11楼2017-08-16 22:46
                回复
                  9.动荡之旅
                  黎明佛晓,往日平静的大街上熙熙攘攘。哭声、惨叫声连绵不断。起初,我以为怨鬼又来了,但当我打开窗户,却看见成片成片的西方士兵进入城中。脑子一昏,我竟大喊:“城市被攻陷了!城市被攻陷了!”有人白了我一眼,没说一句话,直到我看见希尔德施坦因解放军的鹰旗,才恍然大悟——西方人的叛军终于回到了婆罗德大神的怀抱。
                  院外,很多武士带着怜悯的目光,看着这些残兵败将。三五成队的度克拉米弓骑兵,时不时地从垂头丧气的大排场龙中掠过。这些武士有的在低头默哀,有的则拿着食物上前施舍给未来的盟友。看着这些无精打采的年轻人狼吞虎咽,无论谁看了心里都不好受。
                  厨房一刻不停的忙活着,家家户户都在烧火做饭,就连我也不由自主的加入进来。刚进盔甲工业的时候,我就是厨师,曾给那些素不相识的东方人做了半个月的大锅饭。所以操作起来并没有那么困难。
                  素的、荤的,凉的、热得,一盘又一盘。蒸汽直冒,大汗淋漓。西方士兵还在涌入这座原本清静的城市,他们所及之处留下了一片片的脚印和烟头。我有些饿了,但良知告诉我决不能独自享用早餐。
                  “阁下,圣人想见你。”
                  是昨天领我进道场的武士,他向我行礼,我不由得一怔。尽管我两手沾满油盐,但我还是尽可能的施以回礼。
                  “请吧。”
                  我在水池里洗了洗手,稍微整理了一下着装,便随他而去。忙里忙外,天空依旧如昨日般阴霾,所有人都在走廊过道里拼命的奔跑着。所有的一切都黯淡无光——除了法主大人的雕像。不知为何,它的狼首比昨日好像有所不同——它显得更慈祥了,慈祥中还流露着怜悯、悲伤与绝望。这次,武士没跟圣贤禀报,就直接示意我请进。我打开屏风,圣贤压抑着怒火,向我行礼。
                  “告诉我!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一位西方将军抓着我的衣领,满眼血丝的问我。
                  “将军稍安勿躁,听他慢慢道来。”圣贤安抚着将军,随后又对我说:“你在乌塔纳共和国做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我不明白,圣人。”
                  一阵沉默,无人说话。最终,那位将军颤抖着开口了:“我们打了败仗......”他咬着牙,似乎实在不肯接受现实。“敌军包围了我们。就在我们快要全军覆没的时候,他们突然发生了内乱——萨克维亚人攻击了乌塔纳人。我们借机逃......突围了。”
                  圣贤叹道:“你在乌塔纳共和国做过两年半的工人,所以我们想了解下你的见闻,听听你的看法。”
                  开始,我也理不清头绪。我开始追忆,直到想起了在亚顿列克王国的首都特尔及里亚看见的那张反敌海报。上面画着的兽人与我在盔甲工业里看见的一模一样。萨克维亚共和国是亚顿列克王国宗主国,而盔甲工业则附属于乌塔纳共和国......我明白了:萨克维亚共和国一直在试图寻找乌塔纳人勾结绿皮兽人的证据!也许这是一件早已被揭晓的秘密,只是时机未到,所以没能点破。萨克维亚人抓着乌塔纳独裁者的把柄,而独裁者也一直在维持军备,以此来挑战萨克维亚总统在第一自由联合体的主导地位。
                  我打破了沉默,迫不及待的向将军娓娓道来。刚说完,我便马上意识到,他作为第一自由联合体的高级将领,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呢?
                  将军道:“我就知道,事情会是如此。乌塔纳叛党首领奥达莱尔上校向独裁者的军队投了降。他不仅没被处决,反而被加官进爵——没错!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迦德军团的指挥官斯巴达诺克元帅战死沙场,我的司令员也被萨克维亚的特工毒杀。临死前,司令要我把所有部队带到东方,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但最后,我却与迦德军团的指挥官发生了分歧。我们兵分两路。迦德军团的方阵被剿灭在了摩尔尼亚共和国境内,而我带着部队转战各地,跋山涉水,一路上死了不少兄弟,才拖着疲惫半死不活的队伍,来到了这里......”
                  他哭了,直到最后泣不成声,我只能听见他在哭喊:“司令,我对不起你啊!司令!司令......”他现在肯定对那个乌塔纳军官和萨克维亚特工恨得牙都痒痒,但他既无力回天,又毫无办法,只能一个劲的对他那死去的长官不停地道歉。
                  圣贤示意我离开。我向两位长官行了告别礼,才走出了房间,并将哭声抛之脑后。
                  时间如流水而逝,我呆在弋白尼布无所事事。度克拉米汗国以其举国向善而闻名海外,加之战争愈演愈烈,致使西方世界越来越多的散兵游勇和难民,投入天汗的怀抱。他们带来了前线的消息:萨克维亚共和国重新组织了联军,把战火烧到了昔日那勾心斗角的盟友的土地上。曾经辉煌一时的乌塔纳共和国如今变得不堪一击,几乎每时每刻都有领地失守。他们的首长脚踏两只船,准备随时望风使舵。绿皮兽人袖手旁观,任盟友自生自灭。解放军的战士们为此欢呼,他们甚至要求立刻向第一自由联合体宣战。
                  有时,在闲暇时间里,我总是不知不觉的为未来而感到迷茫,不知该何去何从。是回到比比怀罗尼帝国?还是厚着脸皮投奔在卡婆德帝国享天伦之乐的师傅,求他帮我谋份差事?老实说,我十分想念我的父母,但他们的面孔却越来越模糊,我甚至都找不到我的家在大亚州的那个角落,也许现在那里早就不复存在了。世界各地都在打仗,呆在那里都不安全。活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却一无所有。悲伤就像一座牢笼,我被囚禁在里面,动弹不得。
                  我永远记得那一天,那天正好是我来到弋白尼布的第二十一天。我从一位乌塔纳逃兵的口中得知,人类精英党的首领发誓要保卫乌塔纳共和国的首都奥兹塔尔,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在所不惜。但结果,他们的士兵却临阵叛国,将城市拱手让人。独裁者被逮捕,乌塔纳军队被迫缴械解散,剩余不肯投降的残部逃到了北方,重新拥戴了一位领袖,并向盔甲工业的大老板——绿皮兽人王国的大酋长宣誓效忠。难以想象,一个如此庞大、精确,等级森严的国家却在短时间内迅速分崩离析,也许,他的优点即是缺点——正是那令人窒息的统治造就了他那不堪一击的覆灭。
                  满街的西方兵都在勾肩搭背的饮酒作乐。下午,我在一家偏僻的酒楼喝了点酒,结果却在一片嘈杂声中一觉不醒。当睁开眼睛时,天已经黑了。
                  我跌跌撞撞的漫步在大街上,远江道场仿佛离我有千里之遥。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淡泊生命,明知晚上不安全,却仍旧毫不在乎。
                  我不想走了,就留在这里,把生命交给婆罗德吧。我随便找了个酒摊,坐了下来。我的正对面是一个西方士兵,他戴着顶钢盔,挂着把军刀,低着头,自顾自的喝着闷酒。他的军装与别人的不同——也许这是某个特殊军种吧。
                  “嘿,小子,你的长官难道没跟你说不能夜晚出行吗?”
                  “什么?我只有在晚上才能行动。”他抬起头,右眼上的肿瘤十分明显。“快离开东方人!我不会说第二遍。”
                  “老板,来壶酒!”无人应答,我又叫了一遍,仍是如此。恐怖的夜晚开始了。
                  “你在挑战我的忍耐极限吗?”
                  “我怕过几个当兵的?呸!该死的军阀。”
                  “我不是军阀!我是摩尔尼亚革命卫队的士兵。”
                  “叛逃?”
                  “见你的鬼去吧!我来这找一个希尔德施坦因解放军的家伙,他在一次突围战中划伤了我的右眼,差点就瞎了。我来找他报仇。”我开始打量他。他的肿瘤又大又紫,右眼珠已经完全不见踪迹,恶心的要命。他的左眼发着蓝光,皮肤毫无血色,寒气逼人。
                  “你是人是鬼?”
                  “介于两者之间吧。”他想了想说道,“我还活着,肉身在乌塔纳境内,绿皮兽人已经开始大动干戈,准备帮乌塔纳复国者重登王位。我必须在战斗开始前杀了他。”
                  “何必呢?毕竟各为其主,冤冤相报何时了?”
                  “闭嘴!”他猛灌一口酒,“他想让我死!我必须让他付出代价。”
                  这不是个办法。我决定先顺着他的意思来。“对!没错!他该死,你与他无冤无仇他竟想置你于死地,不用想,他就是个屠夫!就是个人渣。有仇就报。对!该杀!我知道解放军的驻地在哪,待会我带你去。”
                  “真的吗?”
                  “当然了,我最恨这些**了,他们把这里搞得鸡犬不宁。”
                  “喝!”
                  “喝。”
                  干了这杯之后,他半信半疑的与我一同走上了复仇之路。直到现在,我仍没看见一个人在经营酒摊。
                  “嘿,你叫什么名字?”
                  “第十三团的索克。”
                  “不拥报你的部队编号,我不会再来找你。”和他在一起我感觉有点冷。
                  他长叹一声,说自己习惯了。
                  “你当兵多少年了?”
                  “一年半多点。我打过不少仗,还去过玛兹亚坦呢......告诉你一件非常有趣的事,乌塔纳共和国的哈米卡尔中将在听说东方巫医能让人长生不老的传言后,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继续打听永生秘方。巫医一本正经的说:‘欲长生不老,必先自尽而亡,方能起死回生,寿比日月。’结果哈米卡尔中将真信了。他死了,又活了,但却变成了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临死前,他坚信,所有失败均源于生命的有限。如果他能例外,那源源不断的财富与无尽的权力便触手可得。唉!人人都想当个独裁者。”
                  他右眼的肿瘤正发生着明显的变化,已经不再像刚才那么发紫了。我问了他关于乌塔纳叛党的事,他告诉我:“谁知道呢!乌塔纳人撒谎比呼吸还正常,只要能置你于死地,他们什么都敢干。骗别人造反,自己却暗地投诚,真是个两面三刀的主啊。”
                  “他死了吗?”
                  “早晚的事。”他低着头。有些无地自容。
                  一路上,没有一只怨鬼,我感到有些惊讶。接着,我们又谈到了西方世界目前的战况。他说,奥林总统正在调集所有能调动的人手,准备解决他在西方最后的敌人。他命令一个叫扎科塔·安诺的指挥官驻守前乌塔纳共和国的首都——奥兹塔尔,并在摩尔尼亚共和国集结了一支军队,准备直接进攻兽人本部。之后,我们又谈到了绿皮兽人,他告诉我,盔甲工业的幕后老板正是卡索斯酋长国的统治者——加鲁里克一世。之前,他仅仅以为这些兽人只是一些懒散、毫无团结可言的原始部落,但现在,他们不仅组建了一个国家,拥有一支常备军,还坐拥强大的军事科技。尽管我们人多势众,但这场战争还是会牺牲很不少人。
                  也许是因为距离遥远的缘故,他从没真正见过绿皮兽人,只知道他们残暴可怕。我问他:“第一自由联合体的高层信息相通,从不束缚于国别问题。你不知道,但你的长官肯定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告诉你?”他不想猜测,只用一句“上面有上面考虑”便把我的嘴给堵上了。无意中,我瞧了一眼他的肿瘤,竟然没有第一次那种“看了就想吐”的感觉了,相反,我还觉得有点可爱呢。
                  当我们来到希尔德施坦因解放军的驻地时,那里灯火通明,巡逻兵来来往往,潜入进去难于登天。我看了索克一眼,他的肿块正随着疑虑而渐渐消除。我问他:“打算怎么杀那个**?”他说不知道。我又问他“这种时候,你的长官会怎么想?”他犹豫了一阵说道:“我觉得这并没有那么重要。”
                  “你怕了吗?”
                  “绝对不可能!只是我已经忘记了他长什么样了。”
                  “你千里迢迢而来,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回去了?”我们躲在角落里,看着解放军的军营,他一声不发,沉默着,无计可施。老实说,他如果铁了心想要报仇,那我绝对不会跟他一起送死。我已经准备好随时脱身了。
                  “你长得真漂亮。”他轻声说道。我这辈子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长得漂亮。
                  “你说什么?”我回过头去,发现他的肿瘤虽然没有完全消失,但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的睁开了右眼,发着淡蓝色的光芒。
                  “哈哈,看来我们白来了。”
                  “也许是的......”他略带惭愧的说道:“抱歉,我累了,我该走了,我想回去了,现在就想走。”他的身体开始消散,兵刃早已不知所踪。“我从未想过,我的怨恨如此可怕,以至不惜万里,追至此地。也许我真怕了吧,但一想到我竟然和乌塔纳人是一丘之貉,我就有些惭愧难当。最终,是你改变了我,我终于看见了自己的丑恶。再见,我的朋友。”
                  “再见,我的朋友。”他留下了我一个人,彻底没了。


                  IP属地:日本12楼2017-08-16 22:48
                  回复
                    10.攥碎恐惧
                    白天蓝蓝,烈日炎炎,战斗永无止境。乌塔纳人骑着鸡冠龙,挥舞着军刀,佩戴着人类精英党的徽章,一次又一次的发起冲锋。他们已下定决心,死而后已。
                    “握枪,握枪!再握枪......”索克在心里默念着,“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还有半斤杜松子酒没喝呢。”沙尘卷起,遮天蔽日。索克听见的不是马儿的嘶鸣,而是恐龙的惊声尖叫。龙骑兵巨大的目标占据了整个瞳孔。“死吧,死吧,死吧,死吧,别想靠近我!啊!”索克尖叫着,刺向了鸡冠龙。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夹杂着嘶鸣声,让他浑身颤抖。他拔出长枪,试图将骑兵刺下龙背。骑兵高大无比,头上戴着一顶精良的覆面盔,一双如猎鹰般凶狠的锐眼穿过面甲,射向了索克的心脏。他的徽章、他的胸甲......他差点跪下来,叫一声长官。长枪再次刺进了鸡冠龙的脖子上,亡命般的鸣叫冲破喉咙,飞向天空。老天保佑,骑兵的大腿被鸡冠龙的身躯压得动弹不得。趁现在,索克了解了他的性命。
                    索克咳嗽了几声,看了眼蓝天碧日。乌塔纳龙骑兵死的死,逃的逃,但显然战斗不会因此而结束。“奴隶”们冲上来了。他们穿着乌塔纳志愿兵的军装,处于整个权力之链的最底层。此时此刻,他们毫无人性可言,眼里只有嗜血和杀戮,因为他们要军饷,还要晋升。为了跑得更快,他们甚至四脚着地,无情的踩踏着战友,只为杀死敌人。索克再次握紧长枪,严阵以待。
                    索克往鸡冠龙的尸体上吐了口唾沫。乌塔纳志愿兵铺天盖地而来,无论来者何人,长枪面前一律平等。要命的事发生了,长枪怎么也拔不出来!志愿兵挂在长枪上,半死不活、生生不息。突然,他摘下了大檐帽,一副兽人的嘴脸映入眼帘。枪尖从兽人的腹部向远处蔓延。它抓着刺进身体里的长枪,挣扎着爬向索克。长枪死死的粘住了索克的手,令他挣脱不得。最终,兽人用尖牙割裂了他的脖子,鲜血溅到了写着“恐惧兵营”的路标上。他绝望的凝视着湛蓝的天空,这里,永无黑夜......
                    索克从梦中惊醒。黑夜压顶,兽人的堡垒就在眼前。恐怖军团的大领主拉格纳三世,正在此指挥着他的部队。尽管敌军败局已定,优势已丧失殆尽,但只要军团领主还未被逮捕,他们就永远不会放弃抵抗。索克蜷缩在营帐外。他倚着长矛,拿出了水壶,里面的人造咖啡已经是第三次冲进溪水了。自开战以来,上面只发了一份人造咖啡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奉献精神,就把所有能走路的士兵派到了险恶战场。
                    远方,灯火通明,鲜艳的军旗插遍营地。兽人的堡垒里不断发出怒吼声、喊杀声,听得耳朵都发麻。堡垒里时不时的扔出石块和炮弹,在上面还未批准进攻前,可怜的士兵们只能以等量的火力进行还击。索克希望能早点结束一切,好解甲归田,重回故乡的怀抱。命运让我们在憎恨之林中迷失,而战争则教会了我们如何狂怒,并点燃憎恨,化为力量。看着一片灰烬,恐惧从天而降,笼罩大地。拉格纳三世将军至死都不会投降。这些兽人疯了,全疯了!
                    索克揉了揉眼睛。天快亮了。
                    “救我!长官!救我......”求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索克立刻拿起了长矛,摸了下军刀,一切安好。只要能活命,哪怕叫一个志愿兵是长官也无所谓。无数只如攻城塔般庞大的三角龙一个接着一个从堡垒里涌出,上面的兽人军官在大喊:“把这些劣种送进地狱,让死神把他们统统活剐!”索克犹豫了一秒,恐惧注进了他的心脏。他先是漫无目的的东张西望,随后,想起了自己是摩尔尼亚革命卫队第十三团的人。他想找同一个连队的战友,但几秒内一无所获。这里是萨克维亚人的地盘(也许一会就不是了),他只是借调到此地而已。摩尔尼亚革命卫队在包围圈的另一端......没时间了!他不想听一个萨克维亚军官的指挥,这只会让他九死一生。
                    “弩炮!弩炮在哪?快杀了这些怪物。”
                    军营混乱不堪,兽人点燃了帐篷,每个指挥官都在竭力重整部队。索克拼命的奔跑着,狂暴的三角龙几乎如影随形。他掠过无数的步兵、骑兵,这些人的命拴在一起,无间的深渊正向他们招手欢迎。索克回头望去,萨克维亚人已列队成阵,弩炮和投石机就位后已开始攻击。萨克维亚枪骑兵正在赶向战场。第一只背负着无数条人命的三角龙撑不了多久了,萨克维亚人正用斧枪撕裂恐龙的肌肉。兽人指挥官对着后面的三角龙大喊大叫。弩炮的弩矢直插三角龙的龙首,不堪重负的它终于倒下了。兽人拿着长斧和双手剑一跃而下,以一敌百,但最终无一幸存,都死在了萨克维亚人的长枪之下。
                    索克没能找到他的部队,但他碰见了一位摩尔尼亚军官。那位军官二话不说,马上对他吼道:“你在干什么?快冲!”军官指着兽人的堡垒,无数名战俘的尸体刺在尖塔,兽鬼杀人旗正随风飘扬。恐龙的叫声此起彼伏,它们被关进堡垒里太久了,是时候该释放他们的兽性了。索克跟随着战友冲向堡垒,友军也正在向前推进。
                    箭矢未能如雨般倾斜而下。兽人的狂战士抄起家伙就往下跳,明知这是在送死,却仍要如此。一只霸王龙骑兵撞碎了城门,一路冲至此地。它一路践踏撕咬,满嘴是血。索克亲眼看到了一名犹豫不决的士兵被霸王龙踩成了肉泥。
                    “不准后退!所有人,坚守此地!”
                    无数支弩箭射向恐怖军团的杰作,但仍没能阻止它的屠杀。索克望了一眼背后,军官拿着弓弩对准所有人的背后。弩炮的支援远在天边。尽管相隔甚远,但霸王龙的尖牙仍让他触目惊心。前方是杀戮无止的巨兽,后方是必死无疑的退路。犹豫不决只会徒增危险,尽管前赴后继谈不上聪明,但也只能如此了。
                    老天保佑,霸王龙上的骑手被一位英雄的弩矢给射下来了,它转头就往堡垒里冲。索克越过城门的废墟,与其他士兵一起在恐怖军团的堡垒里搜寻拉格纳三世的藏身之处。兽人的军队正在败退,甚至已经有指挥官驾驭三角龙,另寻逃脱之路了。
                    暗无天日的堡垒里弥漫着血腥味,碎裂的骨头到处都是。不时有兽人提着兵刃,发了疯似得,从阴暗的角落里发起袭击。小心翼翼已无济于事,稍不留神便会命丧黄泉。索克闻到了一股臭味。他屏住呼吸,轻轻的踩着泥泞的地面。他快速的望向背后,竟然一名战友也没有。一时间,他竟不知所措。他准备回退,却发现了一条羊肠小道,不时传来猪叫。好奇心与恐惧同存,他决定继续深入。
                    眼前的一幕让他大为震惊:一只猪人拿着劈柴斧与一个兽人同归于尽。几只小野猪四脚着地,拼命的想睁开眼睛但却无能为力,它们唧唧叫着,惹人心生杀意。索克捂着鼻子离开猪圈,往主堡方向挺近。
                    霸王龙奄奄一息的躺在空旷的地上,浑身上下插满了弩矢。尖牙巨嘴里血流成河。它十分痛苦,兽人已弃它而去。索克完全可以让它解脱,但为了小心起见,还是走为上策为好。
                    天微微亮。仍然没有一位战友——除了他们的尸体。索克扔下了长矛,捡起来盾牌,拔出了军刀,准备随时迎接你死我亡的肉搏战。在这场根本就毫无意义的战争中,所有人都插翅难逃。没人愿意打仗,从上到下,从小到大。一只无形之手推动着我们,走向灭亡的边缘。如果我们死了,那他们也命不久矣,我们为何要互相毁灭呢?
                    躲不过,他还是来了。一只兽人,戴着牛角盔,拿着巨剑,视死如归的站在索克的面前,巨大的龙骨镶嵌在他的肩膀上。索克已无路可退,只能任由恐惧滋生。突然,兽人对天一声长啸,随后一跃而起,用剑砍向了索克的盾牌。他无法承受巨大的压力,更无法接受盾牌碎裂的事实。兽人用拳头将索克逼退,并试图用头盔顶进索克的腹部。他抓着牛角,但不敌对方的蛮牛之力。他后退着,直到被一块石头绊倒。军刀掉落在旁。
                    兽人那巨大的脚掌踩着索克的胸前。他挥起巨剑,准备将这名弱不禁风的士兵痛快的斩首。我要死在这里吗?索克心里想到。他恍惚的望着兽人尖锐的大牙、残暴的脸庞、沾满血的巨剑和龙骨——我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命运之手马上就要把他拉出这个世界了。索克拼命的挣扎着、哭喊着。他抓着干枯的地面,泪水在眼里打转。没人救得了他,也没人愿意救他,他就像一个即将被卖入屠宰场的奴隶,拼命的挽回着余下的人生。没有希望,只能凭空想象希望,还要拖着苦难的马车,寸步难行爬向想象中的希望。临死前,孤身一人、无人为友,非生即死,绝望无边。他将双手抠进地面,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肯松手。冷,整个世界已陷入冰天雪地,冻裂的皮肤恐惧暴风雪的神威,一触即碎。死亡,会让富可敌国之人一无所有,正如人生伊始,两手空空而来,也将两手空空而去。
                    最后一秒,他将会在寂静中残忍的死去。要么闭上眼睛,要么放手一搏。恐惧虚无缥缈,他寄生在所有生物的身体里,默不作声的主宰着生命的意志。当恐惧蔓延至全身之时,他们会互相吞噬绞杀,停止繁衍,唯有对世间万物的愤怒,方能轻而易举的粉碎恐惧,抹去黑暗,结束在死亡边缘的最后一次挣扎。
                    索克拨开阴霾,身心合一,力量重归本体。他拽住兽人的脚,将他摔倒在地。兽人猝不及防。索克捡起军刀,并在敌人重新站起来之前,刺入了他的心脏。兽人睁大布满血丝的眼睛,伸出巨大的手掌,不知是在向天上的神灵求救,还是想勒住索克的脖子,他从未想到结局会是如此。他死了。最后一秒,恐惧如病毒般蔓延全身,死神的镰刀迅速划过他的脖颈。他毫无机会,死不瞑目。
                    索克感到不可思议。他踩在兽人的尸体上,恶狠狠的盯着他那毫无生气的死眼。又跑来了一个兽人。索克不甘示弱的挑衅着他。那个兽人看见了地上的尸体,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举起双手。他自言自语着:“领主?拉格纳三世?将军!”


                    IP属地:日本13楼2017-08-17 20:29
                    回复





                      IP属地:日本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7-08-17 21:50
                      回复
                        13.战争万象
                        摩尔尼亚共和国革命卫队浩浩荡荡的越过边境。三角龙背负着辎重,从索克面前缓缓而过。看着长长的巨角,他不由得胆战心惊。部队绵延几十公里,青山绿水中全是杀人如麻的士兵。西方各国皆已进入战争状态,乌塔纳人甚至给士兵们发国难饷。战争开始了,这次真的开始了。
                        索克仍然记得自己是如何干掉最后一个兽人并手舞足蹈的庆幸自己死里求存。看着萨克维亚共和国国旗升起于盔甲工业的总部,索克甚至感到背发凉——看看这些兽人,连死了都面目凶狠。
                        战争一场接着一场。东方大军在以压倒性的优势击败了亚顿列克王国,并占领了特尔及里亚。国王被废黜,军民被屠戮,整个国家被无情的腰斩。新上任的乌塔纳独裁者是个自大又愚蠢的家伙。他率领乌塔纳十万精锐,首当其冲、孤军深入,最后却反被包围。如果没有支援,全军覆没只是个时间问题......索克只知道这么多了。
                        士兵们唱着没调的曲,死气沉沉、毫不情愿的走上了西天之路。萨克维亚人远在天边,却近在眼前,但凡战况有变,他们便会从天而降。明天会死很多人,后天也会死很多人,没人知道自己会不会是其中的一个,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及时行乐。索克每走几步就能发现一堆烟头、废纸、面包屑,洒出来的酒和咖啡,还有各种动物的骨头。这里原本山清水秀,空气清新怡人,但现在却乌烟瘴气、腐败不堪。我们就是瘟疫,索克想到,所及之处一片荒芜、溃烂,尽管这并非我们所愿。
                        纵使索克身处千军万马之中,但他却感到无比孤独。无数张陌生的面孔在钢盔下郁郁寡欢,他们每个人都想闭上眼睛,等再次睁开时,便已回到故乡。
                        在东方,那些自诩为圣贤的家伙对敌人从不手下留情。一路上,乌塔纳人尸横遍野,独裁者的愚蠢葬送了他们的性命。索克仍旧记得,他是如何杀死恐怖军团的大领主拉格纳三世——他打败了恐惧,但功劳却被长官抢去。如果索克死了,战死了,他想遁入虚无,永不重返人间。
                        天快黑了,部队在此安营扎寨。索克帮一位素不相识的士兵搭建帐篷,生火做饭。那位士兵军装宽松,手背上伤疤结痂,沉重的钢盔遮住了整个脑袋。他向索克轻声道谢,稚嫩的声音在他心中泛起轻轻的涟漪。
                        联合体的高层修改了征兵法:年满十六岁,身体健全的男性必须参军服役。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在实际操作中,征兵员把十五岁乃至十四岁的百姓子弟全部拉进了部队——真是些可怜的孩子。
                        列队完毕之后,士兵们围着篝火开始用餐。索克吃了些随身携带的面包和风干肉,其他士兵也是如此。他们喝着酒,开着粗俗的玩笑,不停地口吐脏话,唾沫满天飞。在十三团,索克同样粗鲁的跟战友大大咧咧的有说有笑,虽然有时会大打出手,但这些“地痞流氓”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几天之后照样你来我往。如今,这些“该死的杂碎”要么以身殉国,要么就半死不活。索克被调来调去,但他的长官毫不在意他已心灰意冷,就好像他从来不是十三团的兵。苦难像海浪,又咸又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人生总是如此。
                        “......兽人已经跟东方佬打起了。”一个大胡子喝着啤酒嚷嚷着。
                        “我听说了。”一个文绉绉的书呆子说道:“萨克维亚共和国的奥林总统下达了总动员令。我看到了文件,上面大概是这么个意思:乌塔纳人出兵三十万,但有一半以上的志愿兵和民兵。卡索斯兽人出兵十五万,虽然只有乌塔纳人的一半,但都是些久经沙场的杀手。黑德殖民军、肯宁加护国军、安米修斯自由革命军共计出兵二十八万人。军阀议会最高长官,马克西米克上将认为人数有误,并要求再次进行统计。最终,他们上交的最终结果是三十二万人,比乌塔纳整整多出两万人。萨克维亚共和国与摩尔尼亚共和国合计共五十万人马。现在,整个西方世界坐拥百万大军,这些军队都将用来决战东方......”
                        “去他的,你管那么多干嘛?打好这的仗就行了!”
                        “我就是想让你们知道知道......”
                        一路长途跋涉,不免有些劳累。索克找了个还算清静的地方,衣不解带的睡着了。在梦中,黄天焦日,人、兽、鬼,一个又一个的向他扑来。他拼命的摇晃着战友的尸体,冲他耳边大喊道:“起来!快起来!”他早已冰冷僵硬,毫无知觉。恍惚中,他被东方人的战象踩成了肉酱,但他的意识仍然存在。士兵们仍在拼命厮杀,而他却无忧无虑的飘向了湛蓝的天空......
                        次日黎明,部队整装出发。
                        东方人的统帅——军神什哈希姆,派遣了一位名叫湿奴摩和的半神,指挥东方大军,抵御来自摩尔尼亚共和国的进攻。他的军队已经从特尔及里亚开向了亚顿列克王国的边境,准备随时痛击西方入侵者。
                        终于,摩尔尼亚革命卫队的斥候发现了敌军。死神点燃了炸药的引信。马上,人性将被碾为齑粉,无数人将丧命成冤魂,其盘踞之处,交纵折叠,百年之内散之不去。这里很快就要变成屠宰场了。如果有谁胆敢逃命,那就是死路一条。神灵拯救不了任何人,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一幕幕的悲剧而无能为力。如果想要活命,冲锋陷阵或许还有点希望。
                        两军对峙,索克眺望敌阵,烈日下的金戈铁马令人望而生畏,数不清的重骑兵一队接一队的奔向待命点,各种各样的战象甩着巨大的脑袋,不紧不慢的驮着一支射手小队,赶赴前线。望着漫山遍野的东方士兵,索克想起了昨天的那个“文绉绉的书呆子”说:“......我们坐拥百万大军,完全可以决战东方!”三角龙背着弩机,虽然数量不多,但足够挑战东方人的猛犸大象。
                        索克挺直了腰,同其他部队的手足共进退。一望无际的方阵鸦雀无声,黑色的军装与盔甲犹如一片乌云,压抑成苦。一位少将骑着战马,拿着军刀,巡视着方阵。大战将至,空气中都弥漫着血腥味。
                        一声野蛮的长吼打破了最后的宁静。敌军的骑兵发起了冲锋。起初,战车首当其中,尤其是那几辆大镰刀战车,旋转着的刀片令人咬牙切齿,百米之外,便使人感到血肉撕裂。最后,骑兵超越了战车,一排又一排的箭矢飞逼而至,在盾牌挡道胸口之前,很多士兵就此中箭身亡。
                        沙尘扬起,遮天蔽日。那些骑兵简直就像疯狂的亡命之徒,他们只顾横冲直撞,至于是否有去无回,根本连想都不想。马蹄震地、喊杀漫天,五脏六腑刺激着听觉,拨动着崩溃的神经。冰冷的汗水淌过额头,头盔的面罩遮蔽了原本宽阔的视野。弩手和长弓手相继开始射击,冲锋陷阵的骑兵像栽了跟头似得被撂倒,但这不过是九牛一毛。骑兵和战车践踏着每一寸土地,不论地上有什么。他们快要靠近方阵了,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指挥官下达了命令:中央方阵让出一条路,令敌方战车陷入包围。随后镰刀手在步兵的配合下,从侧面砍断了骑兵的马蹄。寡不敌众的大镰刀战车失去了动力,锋利的刀片不再旋转,但车上的士兵仍在用长矛和长剑进行反击,准备做困兽之斗。重骑兵紧随而来,但却被熟练的长枪手拒之阵外。湿奴摩和派遣土著骑兵支援进攻。这些头戴羽冠,赤身裸体,手持长矛的勇士,试图继续从西方人那一望无边的方阵中打开一条缺口,但却困难重重。所有人都在竭力厮杀。每有一个人倒下,便会有更多的人补充上来,直到战斗彻底结束。东方人再次派遣骑兵:轻骑兵直接迎面而上,所有“上马战士”从两翼配合轻骑兵再次发起冲锋。东方人排山倒海而来,却灰头土脸而去。他们冲进方阵,然后被击退,步兵迟迟不见踪影——他们把步兵甩得太远了。
                        “快看大象!还有猛犸!它们要过来了!”
                        远方,那些庞然大物发起进攻。尾随在后的是数量巨大的步兵团,长枪剑戟间寒气逼人。指挥官派出了三角龙,这些从卡索斯搬来的泰坦巨兽专门用来对付东方人的战象。野兽间的残杀搏斗开始了,一股股原始的血腥味弥漫在战场上。它们不分敌我的蹂躏着骑兵与步兵,狂暴的**在敌手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血红血红,骑手们不忍为之心疼。战车上的零件散落在战场各处。东方人的剑盾兵、长矛兵及长刀手迫不及待的想要与敌军一决高下。所有骑兵立刻下马拔刀,参加进了这场刀刀见血的肉搏战中。
                        死神引爆了炸药。喊杀震天,撕肉裂喉。东方人拿着大马士革弯刀将西方人开膛破肚,西方人又手持长枪从远距离刺杀敌军,毫无怜悯,如同杀猪杀狗。东方军队的绳石兵就位了,他们朝着西方人的脑袋上狠狠的砸,恨不得他们立刻脑浆爆裂——虽然并无深仇大恨。他们麻木的杀戮着从未谋面的陌生人,只因一个意志的驱使,那就是胜利,除此之外,便是你死我活。
                        三角龙寡不敌众,东方人的长刀手朝着恐龙的眼睛上捅了一刀又一刀。战象横尸脚下,象轿破碎,只有死而后已,才是唯一的出路。战斗还在继续。东方人派出了弓骑兵,准备支援前线。除此之外,玛兹亚坦巫医也已经奔赴战场。他们挂着腰刀,拿着巫杖,嘴里念念有词——他们想要复活死去的士兵,准备让这些行尸走肉重新为整个东方世界而战。
                        撕心裂肺的哭声渗进了战场。这些士兵死了活,活了又死,轮回无间,永无休止。西方士兵正极力阻止玛兹亚坦人复活战象甚至三角龙,如果他们达到目的,这绝对会是场恐怖的噩梦。西方指挥官派出了枪骑兵军团。鸡冠龙夹杂在战马中间。这些勇士无情的屠戮着每一个试图保护巫医的东方人。先是没有盾牌但身披重甲的长刀手,然后是轻装上阵的绳石兵,最后杀红了眼,险些被巨兽的尸体绊倒。不过还好,这些可怕的巫医没能复活一只巨兽。
                        摩尔尼亚革命卫队的中央及右翼方阵坚如磐岩,而左翼却摇摇欲坠。在湿奴摩和菩萨的命令下,度克拉米圣贤,古尔台将军重新集结了部队;明主意志军也释放了全部的战力。两者和二为一,将彻底铲除敌军的剩余兵力。


                        IP属地:日本16楼2017-08-23 09:36
                        回复
                          索克感到身心俱疲、四肢无力。精心保养的昂贵胸甲已面目全非,愤怒之火已消然殆尽,独留无尽麻木。在这些身着各色异服、盔甲的东方士兵中,一个曾相识的面孔从索克眼前晃过。他举着弯刀,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却始终无法吐露真言。他与索克四目相对。时空被定格在了这一瞬之间。索克在这短短的几秒内,努力的回忆着他到底是谁。不堪一击的记忆已经凌乱,他只知道眼前的这位东方人曾在虚无之中让他放下了仇恨,其他便是一片空白。结束了。东方人捡起了一张快要四分五裂的盾牌,冲向了一个只剩半截身体的将死之人。
                          突然!一个东方武士用虎爪将他划伤。索克扔下长枪拔出短剑,手臂已经见血。对手的速度非常快,他左一击右一击,虎纹与他的手臂融为一体。索克挥舞着短剑,试图逼迫对手远离自己。东方人的头上裹着白色的头巾,穿着薄薄的胸甲。他跃向空中,迅速割裂了索克持剑的右手。东方人准备撕开他的喉咙。完了!彻底完了!索克心里想到,我终于要死在这了。尽管死亡如此令人胆寒,但索克心中却一点也不害怕。他坦然面对死亡,就像面对一场无关紧要的手术。他的耳朵已经失去知觉,只听得嘤嘤作响。
                          他以为死神要夺去他的性命,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死神仅仅只是跟他开了个玩笑。虎爪兵腹部受敌,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是昨天的那个士兵!索克认识他,还帮了他的忙。稚嫩的脸庞溅满了血,他似乎现在还不敢相信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居然杀死了一名东方士兵。他左手提着长枪,伸出右手,拉他起来。索克松了一口气。
                          东方人的骆驼骑兵成排成排的向前涌来。指挥官正在绞尽脑汁的想办法调集援军,他们恨不得无中生有。左翼方阵的总指挥官骑着战马冲到了最前线。惨烈的战斗让数不清的战士亡命他乡。这位坚韧的将军竭力隐藏着痛苦和绝望,试图再次重整队伍。度克拉米人的剃刀骑兵与连枷骑兵正从四面八方攻来,将军没有有效的手段阻止这些抵御骑兵那恐怖的冲锋,他只能指挥部队,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痛心疾首的看着联队正在丧失阵地。
                          明主意志军的步兵方阵已近在咫尺。他们身披金龙之甲,骁勇善战、久经沙场,矛、剑、盾一样不少。锋利的兵刃在太阳下闪闪发光。这些金色的魔鬼步步紧逼,令人望而生畏。
                          索克拥挤在人群中,愤怒、耻辱、恐惧、交加并存。他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等将军一声令下,所有人便会对骑兵发起冲锋。乌鸦在头上盘旋,战场安静的像游泳池里的水。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萨克维亚的军旗出现在了远方。明主意志军被打得措手不及。度克拉米人调转马头,嘶吼着冲向敌阵。萨克维亚人越来越多。武士们眼睁睁的看着视如己出的兄弟被砍下马背,步兵一拥而上,活生生的人即刻变成了一具血流不止的尸首。他们悲痛欲绝,随即扔下兵器,切腹自刎,将毕生的恶念释放而出。令人发指的恶气化为战鬼,它们从天而降,试图用双手直接掐死萨克维亚士兵,但结果不过是自寻死路。它们有的被砍断双手,有的被直接斩首,一时间,令人心碎的惨叫声响遍大地。它们的肉身早已断气,悔之晚矣。在萨克维亚人无情的屠戮中,他们只能随风化为尘埃。
                          索克看着明主意志军死不投降,紧握长枪,依旧负隅顽抗。兵败如山倒。昔日的荣光已不复存在。他们一个着接一个的冲向骑兵,最后死不瞑目的成为了敌人剑下的冤魂。战争带给了我们什么?愤怒、恐惧和耻辱。它把我们拉向灭亡的边缘,就此无法回头。
                          死神的炸药已荡然无存,只留下了一片黑色的荒芜。东方人正在溃退,战友们高举兵刃,尖叫着:“我们赢了!我们终于赢了!”


                          IP属地:日本18楼2017-08-23 09:37
                          回复
                            14.无间真理
                            无数只巨蟒向我扑来。黑、白、绿......它们扭成一团,恶心的让我想吐。我跳进了江里,它们却长出了鱼鳍,对我紧追不舍。尽管我拼命的向前游,但仍经不住它们的前堵后追。一只青绿色的巨蟒长出了一双不太锋利的爪子,一扑而上,狠狠地掐着我的脖子。我试图挣脱——像婴儿渴求母乳那样拼命呼吸。就在我快要断气的时候,它张开血盆大嘴,试图一口将我吞下。我用双手撑开巨蟒的上颚和下颚,熊熊怒火将整条江蒸发殆尽。我用尽洪荒之力,把巨蟒撕裂,随后跃出水面,奔向最后的救赎之路。
                            硝烟弥漫的战场渐渐消失在寒冷的记忆中。疯狂的杀戮掩盖了人们心中的圣性。我忆起神佛满天的大地,大海逆流冲向天空,秩序从未归零,欢声笑语驱散阴影,充盈着辉煌的世界。
                            西方列国在亚顿列克境内大败军神什哈希姆后,担任联军总司令的萨克维亚共和国总统继续从西方世界的腹地调集援军。他们一路高歌凯进,先后攻占了度克拉米汗国与玛兹亚坦苏丹国的两座首都。比比怀罗尼帝国的国门已彻底洞开,无数的流亡者逃向那里,向法老王努尔哈勒宣誓效忠,并计划重组反攻。
                            残破不堪的明主意志军仍在全国各地抓捕所谓的主和乱党,这些被命运折磨的囚徒将难逃一战。无奈之下,卡婆德皇帝哈迈涅德四世向西方各国宣战。法老王并不信任这位软弱的君主,因此他任命阿斯特莱娅将军为监军,以保证卡婆德人很好的执行他的计划。
                            我的“神汉师傅”仍在卡婆德帝国境内。他飞鸽来信,告诉我:自己正在哈苦多克省的九天白桦山里修炼。我一路奔波,躲避着法老王的鹰犬,靠着一瓶一钵,勉强温饱。我向有缘人打听问路,他们有的热情亲切,有的冷淡多疑。风雨雷电之下,我躲在屋檐下,湿透的衣裳冰冷而沉重。屋里漆黑,一对老夫老妇躺在遍布着肮脏的脚印的泥地上。家里被洗劫一空,只剩下了几粒米。雨停了,我将他们安葬,顺便把剩下的几粒米装进了发霉的木钵里。
                            一路艰辛不提,世道沧桑,令人痛心疾首。
                            终于,我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来到了哈苦多克。我向一位渔翁打听九天白桦山在何处,他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江对面就是了。”
                            我拿出了身上仅有的一枚铜板,问他可否用竹筏载我渡江。这是我在军中服役时队长可怜我的“军饷”。在亚顿列克的边境的战斗中,我始终惦记着它。渔翁欣然笑纳,请我上船。
                            双桨游弋在深不见底的水中。沉鳞竞跃,阴山云雨,两岸青松翠绿。一只蛇颈龙探出水面,向我微笑。老翁将酒壶递给我,说道:“何不对此美景,把酒吟诗?”我宛然拒绝。上岸后,我与老翁道别。临走前,他给了我一些干粮,并嘱咐道:“山中野人横行,阁下千万小心。”我谢过。
                            山势陡峭,云雾缭绕,白骨粼粼,瘴气遍地,我感到有些惶惶不安。乌鸦的叫声刺耳难听,除此之外,便只有一片死寂,像卡婆德神话中的地狱。恐惧鲸吞蚕食般席卷全身。我不由自主的:“故乡的紫罗兰在梦中飘摇,倾听回首,柔美的光芒于彼岸招手引导。我憎恨那熊熊烈火,恐怖而残暴。我的荣耀,化为人生中最后的依靠......”
                            一声狼鸣如剑刃刺身,紧接着是野人那丫丫学语般的叫声。它们身影倒映在山壁上——终于来了。
                            野人手持骨头、棍棒和石块,与狡猾的狼群为伍。我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躲到一颗枯死的树旁。它们数量众多,我又插翅难逃,逼不得已......有人来救我了!是一队卡婆德的僧兵。他们用长矛和大刀熟练的与野兽作战。喊杀声与咆哮声回荡在山间。我冲出树后,袭击了一只野狼。腥红的狼血沾在石块上,它可怜的哀鸣着。就在这时,一只野人拿着一根插着羊骨的木棍向我冲来。我立马起身,与它周旋。它衣不遮体,浑身是毛,相当笨拙,但力大无穷。尽管它人高马大,但视力似乎不太好。我利用了这点,在它周围不停的运动着。终于,他失去了耐心,掰下了一根树枝,两手漫无目的的横挥竖劈。看着同伴一个个的倒下,它有些乱了分寸。我趁机绕到他的后面,并用石头砸向它的脑袋。这只**捂着头,把原始而简陋的武器扔到一边,随后落荒而逃。


                            IP属地:日本55楼2017-08-25 23:18
                            回复
                              战斗结束了,僧人们开始打扫战场、包扎伤口。我找到了僧兵的队长,连忙向他们的救命之恩表示感谢。队长是个好人,他说:“此地野兽横行,危险之至。阁下不如先与我回到神庙,歇息片刻,择时赶路。”我连忙道谢,尽管我身无分文——话说回来,在这种荒郊野岭之地,钱又能有什么用呢?
                              在往返神庙的路上,空气逐渐清新怡人。白桦林立,清脆的鸟鸣声不绝于耳。我向僧兵队长询问这些野人的来龙去脉。他吞吞吐吐的,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显然,他并不想让我知道这些不该知道事。
                              神庙似乎遭到了袭击,一些建筑明显被焚坏。僧人们分为两组:一组正在加紧重修神庙,另一组在狼吞虎咽的吃着粗茶淡饭。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恐惧外来者将神庙被破坏和野人联系在一起。我没敢多问。
                              这是座“万神殿”,建在悬崖边,他们供奉东方世界的所有神灵:象首人身的敬主首当其冲,接着是以慈悲为怀的悲主,然后是龙神明主,还有教人行善的法主......这里甚至有亚顿列克王国的英主大人——当然,还有玛兹亚坦那嫉恶如仇的末主大人。他们各自迥异,栩栩如生。我一个不漏,挨个参拜。
                              原本,我计划参观一下这座与世隔绝的神庙。不过机不逢时,最明智的选择是赶紧向神庙的主持告别,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他希望能挽留我在此用餐,我婉言谢绝,之后继续向深山老林里挺进。
                              我抬头仰望高峰,稀疏的云彩飘忽在上。在铁腕政权下的西方世界,这等气势磅礴、巍峨壮观之景,绝对难得一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在一个山洞里,离这不远。我继续往上爬,跟着神奇的感觉走。我时不时望向背后,唯恐野兽疾行。风寒刺骨,空气稀薄,天空乌云密布,滴滴细雨飘落而下。恶劣的天空让我有些恍惚。不知不觉,一片茂密的竹林渐渐在我眼前浮现。它们在风中摇曳,发出阵阵沙沙声。竹林一分为二,留出一条小径——毋庸置疑,这里有人精心维护。我顺着那条小径走,与竹林融为一体,顿时便感到心旷神怡。竹林的尽头即是山洞。我欣喜诺狂,快步冲进,随后双膝着地,激动的喊道:“师傅!”


                              IP属地:日本58楼2017-08-25 23:21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