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而时习之——论语研究之一
第十五章 贫而无谄，富而无骄
薛涌
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
〔译文〕
子贡问：“贫困而不逢迎，富贵而不傲慢，这样的人您如何评价？”孔子说：“这样的人还算过得去。不过，这种人比不上那种贫困而快乐，富贵而崇尚礼法之士。”子贡说：“《诗》中将的‘如同骨头被切分，如同象牙被磨光，如同宝石被雕琢，如同石头被修饰’，是否就是指这样的人呢？”孔子说：“子贡呀，我现在开始可以和你讨论诗了。你是个能从过去了解未来的人。”
〔研究：品德的主动语态和被动语态〕
子贡引《诗经》来解释孔子的意旨，引起孔子的激赏，成为此段的高潮。可惜，历代注疏家，大都不能明确地解释子贡所引的诗句，自然无法把握本段的力量。我在此不妨寻着新的路径进行一下新的尝试。
子贡所引的“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语出《诗经·卫风·淇奥》篇。其诗的头一段是：“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大致可译为：“望那淇河水湾，绿竹丰茂婀娜；一位斐然君子，如被精雕细琢的象牙玉石：严正勇武，威仪显赫；这样文采飞扬的君子，令人永远不能忘怀。”
这是个非常保守的译文。我们生活在后弗洛伊德的时代，大可不必守着传统道学，来“假正经”般地解释古代的情歌。在我看来，一个女子在河湾看到一个美貌男子而发情，她所讲的“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未必是被精雕细琢的象牙玉石，即所谓“如切如磋〔之骨牙〕，如琢如磨〔之石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描述的是动作本身，而非动作所造成的物体。这些动作，其实就是性爱的动作，非常之露骨，即抚摸、接吻和性交。这首诗讲的是年轻的女子被美男子迷住后的一系列性幻想。
这才是这首情歌的真实意思。不过，我并没有采用这样露骨的译法，而是遵从保守的解释。因为在这里诗的本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孔子或子贡怎么理解。我相信，在孔子或子贡那里，此诗的性感层面已经被淡化，他们的理解更接近传统的解释，即以精雕细琢的象牙玉石来比喻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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