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原创同人】生生（灿白/虐）

边伯贤所搭乘的航班并不能直达目的地，在首都机场降落后，他便拖起了出发前一刻好说歹说才勉强劝着朴灿烈把三个缩减为一个重量却也硬生生添了三倍的行李箱，又因着国内温度骤降而被朴灿烈裹上了里外三层的厚重羽绒服，行动起来很是吃力。
此时国内正是客运量最繁冗的年关，机场大厅更是一副人挤人挤死人脚尖儿打着脚后跟的场面，边伯贤小心翼翼地拖着那个无比沉重到他甚至已经开始怀疑朴灿烈是不是把自己塞了进去的大号滑轮箱，左右环视，一面避闪着来往人群以免被撞倒爬不起来，一面留心着附近是否有合适的计程车能够载运自己以及自己手里拖着的明显超重的行李箱到车站。如此劳心劳力，加之长途奔波，不由一阵头晕目眩，自身到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
“哈喽啊，小美人儿。”一只手从背后轻轻搭上他的肩膀，边伯贤惊悚地回过头去，果不其然，这副吊儿郎当的德行和这声风流浪荡的痞气音调，除了黄子韬黄大少爷，还真就找不出来第二个人。
“子……子韬？你怎么来这儿了？”边伯贤心中隐隐有了定数，却还是不免要惊讶一番。
“你们家朴大爷紧急外派！”黄子韬摘下墨镜白眼儿朝天翻，嘴上抱怨不停手下却也动作不断，领着边伯贤到了机场外泊车的地儿，为他开了一侧车门眼看着他坐好，方才腾出手把那件吨位惊人的行李箱搬上了后备箱。
“灿烈让我来这儿接你，然后送你到车站。你也别想其他的，一路上照顾好你自己就行，行李到哪儿都不用你自个儿上手搬，你老家那边儿灿烈也安排了人帮着你拿东西，总之甭寻思别的了就你现在这身子骨一个人出来灿烈肯定不放心……”黄子韬又絮叨了一阵叮嘱了许多，虽然还是没有什么好声气，言语之间满溢着对朴灿烈此种重色轻友大老远把他拎到首都来就为了给弟媳妇儿当作临时保姆加保镖的恶劣行径的极度不爽，却事无巨细样样周全，教边伯贤心头暖热，生出了许多感动。
“咱马上就要出发了小美人儿，系好安全带。”黄子韬又回身嘱咐了一句，转头戴上墨镜就一脚油门打上了方向盘。
机场离车站并不远，黄子韬顾念着边伯贤的身子，车速也放慢许多。边伯贤与他话了几句家常，问了世勋的近况，一路笑着聊着，不知不觉也就到达了目的地。
“车票拿好等会儿要检票的话也不用现找了，麻烦。”黄子韬进了车厢找到座位安置好边伯贤，帮着他把行李安放妥当，又跟乘务人员打好了招呼，来往数次累出了一身的汗，摇着头打趣了一句，“你就是回家探个亲又不是不回来了，我怎么觉着灿烈把半个家都给你塞进行李箱里去了呢。”
边伯贤心下一沉，同样笑得无奈，“唉，我也没办法啊，要不是我怕我父母那边儿见了灿烈再出什么事儿拦着不让他跟着，他非得把自己也塞进箱子里不可……这不，临走前还跟我拌了几句嘴说是什么媳妇儿回门儿女婿不能不跟着……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说罢，看向挑着眉笑出了声的黄子韬，颇为头痛地按了按太阳穴。
“那行，这车也快开了，我就先走了。”黄子韬四下里望了望，又低声叮嘱了几句，“有什么事儿就跟乘务员说，别怕麻烦人。能睡的话就睡上一觉也不用怕过站，到时候肯定有人提醒你，要是觉着不舒服就告诉乘务员找大夫……”
“这车上还有大夫？”边伯贤于是惊讶。
“嗯，灿烈给你安排的，坐得离你也不远。”黄子韬应了一声，随手指了指周围，“这附近一圈儿都是灿烈派过来的人，怕你这一路上再有什么事儿。总之你就放心吧，灿烈就算现在不在你身边儿也肯定不能让你受了苦吃了亏。”
“那我就先走了啊，小美人儿。”黄子韬朝他挥挥手，转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随着汽笛轰鸣，列车在此刻徐徐开动，边伯贤告别了黄子韬，望着窗外缓缓倒退的风景，心下酸涩，犹豫半晌，到底还是闭了闭眼，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
“喂，伯贤。”磁性低沉的嗓音顺着电波很快传来，伴随着略带焦急的关切询问，“现在已经在车上了吧？下飞机怎么都不给我打个电话报个平安，不过听子韬说你脸色还好，状态也不差。怎么样，晕机了吗？头疼吗？胸闷不闷？有没有犯恶心？吃过午饭了吗……”
“没有没有。”边伯贤轻轻摇头，温声应答，“我很好，吃了午饭，没有不舒服。”
“那就好。”另一畔的朴灿烈却好像长舒了一口气，放松不少，“你手机一直关机我这儿也没什么消息可吓死我了……不过还好，有子韬在，我可以放些心。”
“嗯，真是辛苦他了，灿烈你可得好好谢谢子韬。”
“谢什么谢啊，我跟他这么多年的兄弟，这条件上好的免费劳动力不使唤白不使唤。再说要不是你非要坐火车还不让我跟着，我就让子韬直接开车送你回家了。”
“算了，我一个人坐坐车看看风景挺好的。还是别折腾子韬了，他这段时间公司医院两头跑已经很累了。”
“嗯，也是……”
静默片刻，他的嗓音忽然软下去，他说，怎么办呢，伯贤，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快点回来好不好。”他这样对他说，“我好想你，伯贤。”
我好想你。
“……好。”边伯贤却捂着嘴压抑住哽咽，眼泪再不可抑制地淌了满脸，“好好在家等我，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很快就……回……回去。”
“嗯，帮我给咱爸咱妈带好。”朴灿烈的语调依旧无比温柔，“你也是，身体是最要紧的，一定要按时吃饭知道吗。”
“我在家等你回来。”他说。
“好，我知道……”他胡乱抹去脸上的泪，尽管他看不见，还是想尽力扯出一个微笑，然后告诉他，我没事，我还会回家，我还有你。却在挂断电话的一瞬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气力，捂着脸，泪流不止。
“灿烈，对不起……”他伸出左手，轻轻摘下无名指上的婚戒，捂在胸口，喃喃泪流。
对不起。

边伯贤站在自家门口做了近二十分钟的心理建设，望着家中已经有些陈旧落漆的木门，深呼吸数次，方才悬着心抖着手敲响了门。
“伯贤……儿子……”开门的是边妈妈，却在看清门外来人的一瞬扑簌簌地往下掉眼泪，捂着嘴，不敢相信又不知所措般后退了几步，嗓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儿子……我的孩子啊，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是，妈，我回来了。”边伯贤强忍住鼻尖酸涩，红着眼眶，“妈，外头冷，先进屋吧。”
“好，进屋，妈进屋，儿子你也快进来。”边妈妈抬手抹着越抹越多的眼泪，赶忙接过了儿子手里大包小包的行李物件儿。
边伯贤却有些犹豫，站在门外，迟迟不敢迈出那一步。
“还杵在那儿干什么，你妈有风湿不能受凉，还不赶紧进来把门关上。”直到门内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响起，边伯贤终于强忍不住落泪的冲动，在眼前一片模糊中被母亲挽着胳膊带进了门。
“爸，妈。儿子不孝，离家在外这么多年也没能回家来看你们一眼……”边伯贤扑通跪倒在父母面前，看着已经消瘦憔悴了不少的母亲和似乎不过刹那便增添了许多皱纹白发的父亲，心中涩痛难耐，俯下身子重重地磕着头，泪水决堤，痛哭失声，“爸……妈……儿子不孝……儿子不孝啊……”
儿子不孝，离家多年落得这副病重残躯，方才有脸回家看你们……最后一眼。
儿子……不孝。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起来，快起来……”边妈妈蹲下身扶起儿子，满眼心疼，一个劲儿地掉着眼泪，“我的孩子啊……”
“确实不孝，该打，该打……”边父望着清瘦不已满是虚弱病容的儿子，仰起头憋回眼泪，狠发轻落地往边伯贤身后拍打了几下，却泪落满面，“没良心的小兔崽子！怎么就这么没良心……这么多年也不说回来看看我跟你妈……没良心……”
边伯贤的泪水已经止不住，一手搂着父亲的肩背，一手抱着母亲的腰身，一家三口终于团聚，终于在此刻毫无隔阂地紧紧拥抱在一起。
何其可贵。
“来，儿子，多吃点儿，多吃点儿。”
团圆饭的餐桌上，边妈妈却依旧红着眼眶，也不多说其他，只是不停地往儿子碗里添饭夹菜，堆成了小山似的满满一碗，不时抬眼看着儿子瘦削的下颚线，顿时心疼不已，“快多吃点儿，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说到最后，这位几乎是立刻就要失去了孩子的母亲，再次泪流满面，呜咽出声。
“行了行了，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哭什么。”边父看了看儿子苍白的脸色，急忙轻咳几声打了圆场，“来，伯贤，快吃饭吧。你妈就是有点儿高兴过头，眼泪也打不住了。”
“对，对，妈不哭了，妈应该高兴，看你回来妈高兴……”边妈妈抹掉眼角的泪，目不转睛地看着许久不见的儿子，笑得欣慰而苦涩。
“爸，妈，我……”边伯贤眼眶一酸，握紧了手中的筷子，却数度哽咽，半晌说不出话，“我……”
“好了好了，爸跟妈都知道，我们都知道的。”边父夹了一筷子笋尖到儿子碗里，岔开了话茬儿，“快尝尝，你妈特意给你做的溜笋尖，以前你最爱吃的。”
“嗯。”边伯贤握着筷子的手却又是一紧，冒了一身的冷汗，强压下胸腔内不断翻涌的疼痛恶心，抬手夹起碗里的笋尖送到嘴里，笑着点头，“妈，你的手艺还是这么好，一点儿都没变。”
“是吗？好吃吗？”边妈妈的眼里闪着水光，期待而兴奋，又忙活着给儿子的碗里添着饭菜，又悄悄地掉了眼泪，“好吃就快多吃点儿……妈都多长时间没给你做过好吃的了……”
“是啊，儿子，多吃点儿。这么多年了，你妈就盼着你能回来吃顿团圆饭……”边父握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嗓音里也多了颤抖，“爸也想你了……儿子……”
“爸……妈……”边伯贤放下筷子，怔怔地望着眼前殷切慈祥的父母，双拳紧握，眼泪大颗大颗砸落。
于是，这血浓于水的亲情终于能够抹平了光阴逝转的创痛，打磨了过往种种的尖锐，不再计较对错是非，而能够发自真心的亲近相拥，再无嫌隙。
于是，终至哽咽。
也不知是哪一位好心的邻居大姐一时嘴快，边伯贤在家的几天过得可谓比节庆还要节庆，无比热闹，从左邻右舍到亲戚朋友再到七大姑八大姨，只要是听说了老边家的儿子回家过年的消息，没有不往边家跑的。这其中有些是老街坊邻居的友善探望，有些是儿时故友的叙旧寒暄，有些是正赶着年关的亲戚例行走动，还有些干脆就是趁着人多也混进来赶个热闹，口头上是来看望两位老人家，实则带着强烈的个人目的，比如说大老远拖家带口就为了让自己家的娃看一眼边伯贤这位“别人家的孩子”，再撺掇着边父边母重复讲述自家儿子当年奥数竞赛回回第一礼堂演讲次次领头各类奖状拿到手软数量几乎可以糊满家里所有承重墙面的光辉事迹；再比如说随口胡诌自己是跟边伯贤念了同一个幼儿园同一个小学同一个初中同一个高中的某某同学，以此为由硬扯着当年高分保送名牌大学按逻辑现在也应当飞黄腾达的边伯贤去参加各种奇葩名义的同学聚会最好顺便再把账结了……更有甚者，竟丝毫不顾边父边母的委婉拒绝以及边伯贤眉宇之间再明显不过的不耐抗拒，几乎要让媒人踩破了边家的门槛。
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一轮轮应付下来，别说身处焦点中心的边伯贤，就连基本被强迫旁观的边父边母，也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身心俱疲，笑得眼酸脸僵。
“这两天哪有时间给你打电话啊……我都快被那群亲戚们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好么……”
房间内，好不容易暂时脱离了某个八竿子打不着边儿十几年也见不上一面的远房姑妈强制相亲的魔爪，借着谎称上厕所的这会子功夫，缩在房间里悄悄地给朴灿烈去了个电话，皱着一张小脸对着听筒大吐苦水。
没想到彼端的朴灿烈沉默几秒，竟呵呵地笑了起来，“媳妇儿啊媳妇儿，你也有今天。”
边伯贤如意料之中地立刻炸毛，恨恨磨牙，“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朴灿烈你想睡客厅了是不是！”
“好啊，等你回家，天天盯着我睡客厅都行。”朴灿烈继续笑，语气温柔而自然，出口的话却十分欠揍，“你回家多陪陪父母，和亲戚们走动走动也好，免得爸妈嫌弃我这个儿婿不懂事……娶个媳妇儿就像强抢民女上山当压寨夫人一样，不让回家了……”
“灿烈啊……”边伯贤哭笑不得，“什么强抢民女压寨夫人，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你……”
抢，的确是抢。伯贤，你可不就是我从死神手里硬抢回来天天提着心吊着胆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得被抢回去的吗。
但这样残忍的实话，朴灿烈却无论如何都是无法说出口的，无论是对边伯贤，还是对他自己。
“药有没有按时吃？好好吃饭了吗？”他握着手机，含笑等着电话另一畔的那人笑够，方才温声开口，“我不在你身边的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想了。”
“一天想几次？”
“……好多次。”
“那一晚想几次？”
“也想好多次。”
“……喂，朴灿烈！”直到电话那头低低的笑声传进耳朵里，边伯贤才反应了过来，面色不由一红，语气里带了些羞恼，却终究无奈，“灿烈你到底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啊。”
“想你啊。”朴灿烈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你又不在我身边，看不到你，当然就只能想你。”
“唉……”明明知道这只是爱人之间再平常不过的情话，边伯贤却还是重重地叹了气，心中抽痛，望向窗外的目光无比苦涩，“灿烈啊，再等一等好吗。再等一等……等我回家。”
“好啊。”朴灿烈依旧笑着，“我一定等你回家。”
他说，伯贤，我好想你。
他说，伯贤，我等你回家。

与朴灿烈腻歪了许久充分诠释何为尚未小别已胜新婚的边伯贤，终于在母亲颇为无奈地再三催促下，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然后他发现，显然自己低估了这位远房姑妈强大到恐怖的战斗力。
他这一趟洗手间少说遁走了四十分钟，可他的这位姑妈依旧两眼发光滔滔不绝，不知疲累般，把边父边母说得快要打瞌睡。
“我说，姑妈啊。”边伯贤尽量牵动起脸部肌肉营造出一个礼貌的笑，“天色不早了，您快回家去休息吧，我们也要准备晚饭了。”
“晚饭？好啊！”不知该说她迟钝还是过于迟钝，竟听不出这无比明显的逐客令，反倒满脸堆笑一口答应了留下吃晚饭的“邀请”。继而在边氏一家人无奈到近乎绝望的目光中，把战场转向餐桌继续滔滔不绝。
“这……难道这孩子，是有什么隐疾不成……我记得伯贤小时候查出过障碍性贫血吧？”
在边妈妈第无数次婉拒了帮儿子相亲的要求后，这位姑妈却皱着眉头，狐疑地望向了边伯贤。
“……没有，嫂子你说笑了……这怎么可能呢。”边伯贤与父亲脸色齐齐一白，边父随即勉强笑道，“这孩子的身体……一直都……都挺好的……”说到最后，声音却低了下去。
于是，唯有苦笑。
送走了那位姑妈，边伯贤却只觉头晕目眩，胸口胀痛，是与以往完全不同的，痛入五脏六腑般的难以忍受。
刻意回避了父母隐隐含了哀恸的晦涩目光，边伯贤踉跄几步，勉强站稳身子，走回自己的房间，脱力般一头栽倒在床上，死咬着嘴唇压制着喉间那股子反复上涌的腥甜，死死地攥着手下的床单，冒了一身的汗，却一声不吭。
……隐疾吗。
何止隐疾。边伯贤苦笑。他现在……已经是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啊。
连日来接亲待友的疲乏过度，竟几乎教他快要忘记了自己原来重疾缠身，无药可医。
“灿烈……”疼痛稍微轻减，边伯贤缓缓地吸着气，颤抖着伸手握出颈间的项链，那链上，正牢牢地锁扣着一枚精致的戒指。
那是他与他的婚戒。
他紧紧地攥着那枚戒指，压抑了许久的恐惧思念，在此刻顺着眉梢眼角倾泻而下。
实在是不敢，也不能再将这戒指戴在手上了。
“灿烈……”他摩挲着戒指内环处镌刻的字母纹理，轻唤。
“儿子，妈妈可以进来吗？”
待边伯贤回神之时，边妈妈轻柔的嗓音已经随着叩门的声响一同入了耳。他有些慌乱地站起身，抬手抹掉淌了满脸的眼泪，小心翼翼地将那枚婚戒重新贴近心口，理了理衣领，深吸口气强压下胸腔内尖锐的疼痛，稳了稳步伐，轻轻为母亲打开了门。
“妈，这大半夜的你怎么还不睡，有什么要紧的事吗？”边伯贤接过母亲手里的果盘，笑得有些勉强。
“没事妈就不能来看看你？”边妈妈也笑，刻意忽略了儿子愈发苍白的脸色，目光满是怜爱疼惜，“妈是看你晚饭没怎么吃好……怎么，在家里住了几天……不适应？”
“怎么会。”边伯贤摇摇头，俯下身去轻轻抱了抱母亲，“这是我自己的家，怎么会不适应。”
“那就好。”边妈妈眼眶一热，到底还是强忍了泪，颤抖着伸出手抚摸着儿子单薄的肩背，“有什么想吃的就告诉妈，妈什么时候都能给你做。”
“嗯，妈，我知道。”
接着是长久的静默，母子俩谁都没再说话，只是纯粹地完成了传递着母亲与孩子之间割不断舍不下血脉亲情的拥抱。
“儿子，困了吗？”边妈妈小心地挪了挪身子，看着倚靠在自己肩头几乎一动不动的儿子，轻轻开口，“来，伯贤乖，醒一醒，妈已经把床给你铺好了。”
“没有，妈。”边伯贤握着母亲的手紧了紧，“我就是……就是想多抱抱你，妈。”
“……傻孩子。”
“妈，对不起。”再次静默片刻后，边伯贤却望向母亲的眼睛，下定决心般，目光坚定却释然，终于泪流满面，“妈，对不起，我瞒着你们……”
“别说了……”边妈妈却轻轻点头，同样落了满面的眼泪，语气轻缓而颤抖，“妈都知道了。”
“你这孩子怎么连生病了，都不肯告诉爸妈呢……怎么连结婚了，都不跟爸妈说一声呢……”
“妈……”边伯贤猛地抬头，不可置信般望着母亲。
“傻孩子，那户口本，是你爸跟我托付了你的朋友，才寄到你手里的。”
“妈……”边伯贤终于痛哭失声，紧紧地抱住母亲，泪流不止，只一声声地轻唤着，“妈……妈……”
“伯贤不哭，乖，妈在呢。”边妈妈抱着骨瘦如柴的儿子，心中涩痛难耐，如同幼时撒娇一般轻声拍哄着，“妈在呢，伯贤乖，不哭了……不哭了……”
“妈，儿子不孝……儿子不孝……”
爸，妈，儿子不孝。

边伯贤在回到家中的第七日，终于再不可支撑地病倒。
他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无比清晰地感受着这从未经受过的强烈痛楚，却似乎早有预料般，在此刻万分平静。
若非生离，唯有死别。
原来人生竟不过如此。
我们终究还是逃不过。
“伯贤呐……儿子……来，醒一醒……”
几度朦胧之中，边伯贤被母亲轻轻唤醒，边妈妈红肿着双眼，一手端着汤碗，一手轻拭着儿子的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乖，咱们吃点东西好不好？”
“妈……妈妈……”边伯贤费力地睁开眼，面色苍白如纸，连气息似乎都是微弱的，他颤抖着伸出手，攥住了母亲的衣袖，嗓音暗哑到了极点，“妈妈，听我说……听我说好不好……”
“好，妈妈听你说。”边妈妈轻轻点头，强忍住泪水，俯下身抚上儿子单薄的肩，“伯贤有什么话要跟妈妈说，说吧……”
“妈妈……妈妈……”他这样唤着，一声一声，唇齿翕合，声音细弱缥缈，却坚定异常，“妈妈……我……不孝，不能……不能再陪在你和爸爸身边，为……为你们养老送终，却要让你们……让你们经受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苦楚……儿子……儿子不孝啊……”
“别乱说……不许乱说，我的儿子一定会好好地活下去……从前好好地活，以后也都会健健康康地活下去……”边妈妈坐在床边，轻抚着儿子瘦削苍白的小脸，抖着嘴唇看着他，怕是丧子的剧痛再难以压抑，泪水决堤。
“妈，我……不会再有以后了……”边伯贤却轻轻摇头，眉眼间切肤彻骨般的创痛终于化作无比浓烈的悲哀，竭力保持着清醒，无力地趴伏在母亲耳边，轻轻开口，“妈，我这几年……这几年攒了些钱，存在……存在一张银行卡里，密码是……是你的生日……”
话及此处，他似乎断了气息般，许久没有一丝声响，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昭示着残尽的生命。
“妈，还有……还有那张我四年前寄给你们的银行卡……那里面的钱我知道你们没有动，可如今……等我走之后，把那些钱都取出来吧……就当是儿子还在，还在……你们身边尽孝，伺候你们安享晚年……”
静默过后，他再次竭尽了全身的气力开口，是那样脆弱悲伤，却又是那样平静从容地，交代着自己的身后事。
“妈，我走之后……一定要把我的身子火化成灰，我要干干净净地离去……”
“妈，我走之后……先不要……不要告诉他，给……给张艺兴打个电话，他……他会处理好一切的……”
“妈，我走之后……你不要难过太久，不要总是掉眼泪，那样对眼睛不……不好……”
“我会在天上看着你和爸爸……保护你们……平安健康……”
顿了顿，边伯贤却笑了，他苍白着脸色，微微抬头望向抽泣不止的母亲，想要伸出手为母亲拭去泪水，却仿佛被抽干了气力，动也不能再动一下。
“妈，别哭了……”他勉强眨着眼睛，微笑着说，“爸呢……爸在哪儿，我想再看看爸爸……”
“爸在这儿……”边父缓缓推门而入，走到床边握住了儿子冰凉的小手，早已泪流满面，“儿子，爸在这儿……”
“爸……对不起……”他说，“对不起……”
“爸不怪你……不怪你……”
“真好。”他喃喃，眯了眯眼，吃力地笑了，“爸，妈，我累了……我想睡了……”
他说完，是终于安心地闭了眼，微微喘息着，躺在母亲的怀里。
“睡吧……我的孩子。”边妈妈低头，轻轻吻了吻儿子的脸颊，不住颤抖，“做个好梦。”
他笑，泪水顺着眼角肆意流淌，费力地抬手握紧了颈间那小巧的戒指，捂上了心口。
“最后一刻，我和你在一起。”他带着笑，是终于垂落了手，从容地闭目离去，至死也不悲戚。可那呼唤，却终究是太过缥缈微弱，除了他自己，无人听去。
他了却了此生所有心愿，爱了想爱的人，做了想做的事，不悔，亦无憾。
最后的最后，是泪水朦胧中，尽数林立了温柔与美好，那一帧帧生动鲜活的图景，在他的脑海中飞快地回放，铺展开了一片灿烂光华，汇聚成了一方汪洋恣意的海。
就如同那天，他走失在异国的街头，满身的无助寥落。
那时，阳光温淡，岁月静好，他的模样在温静缱绻的空气中流动，镌刻在心头，永不能忘却。是在那样温柔的光晕里，笑着伸出手，对他说，伯贤，我们回家。
“伯贤，我们回家。”
【完】

新春特别番外——不放岁华去
“低了低了，哥，你再高点儿。”吴家二少吴世勋塞了满嘴的椰蓉酥，一改往日高冷优雅不食人间烟火的贵族做派，鼓着腮帮子，口齿含糊不清，正手脚并用地指挥着他哥往门上贴对子。
“还低？”吴亦凡站在梯上拿着对联往门边儿上比划，回过头看看弟弟，又看看门顶上已经挂好的俩灯笼，一脸纳闷，“不低啊，再高就贴到灯笼上头去了…”
“嗯…哥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不低…那就贴那儿吧。”吴世勋眯了眯眼，继续指挥，“哎哎不对不对，哥，你等会儿，斜了，贴斜了…”
“又斜了？”吴亦凡惊呼一声，随即认命地把胳膊又往左挪了挪，“这回呢？”
吴二少自打大清早被他哥强迫从床上爬起来之后嘴就没有闲着的时候，咽下了糕点又开始嚼话梅，却依旧摇头，“还是有点儿斜…哥你再往右试试。”
“世勋。”张艺兴听着动静从厨房里头走了出来，身上还扎着围裙，一派贤妻良母的慈爱模样，“世勋呐，先把零食放一放吧，要不等会儿该吃不下年夜饭了，都是你爱吃的。”
“艺兴，来得正好。”吴亦凡捶了捶酸疼的肩膀，举着胳膊扭过了头，“快帮我看看到底是哪儿没贴对，世勋总觉着我贴斜了。”
张艺兴看了看一脸哀怨的吴亦凡，又看了看捂嘴偷笑的吴世勋，也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不斜，你贴在那儿正好。”
“咳咳，那啥。”吴世勋佯咳几声作望天状，十分之淡定，“哥，嫂子，你们俩先贴着，我去厨房看着点儿火候。”
转身，逃之夭夭，一溜烟跑没了影儿。
“这孩子…”吴亦凡贴好对联下了梯子，咬牙切齿，却满眼的无奈宠溺，望向了张艺兴，佯怒道，“都是让你给惯坏了，连他哥的玩笑都敢开，没大没小。”
“我可不担这冤枉名儿。”张艺兴立即摇头表示否认，掸了掸吴亦凡肩头的细灰，依旧温和地笑，“光是我一个人惯出来的吗，子韬，灿烈，还有你，哪个不当心肝儿似的宠着疼着…要我说啊，这孩子再宠就该上房揭瓦了。”
“就算他要上房，他哥也能找一筐最好的瓦给他揭。”吴亦凡笑眯眯地来了这么一句，搂着爱人进了屋，又问，“子韬和灿烈呢？怎么还没回来？”
“灿烈陪着伯贤回他父母家了，子韬带着暻秀军区一日游去了。”张艺兴不紧不慢地答，剥了瓣橘子递到爱人嘴边，无奈地笑，“他们都大了，也都成家了，你总不能一辈子把他们圈在自己身边儿吧？”
“那他们今年不回来了？”吴亦凡瞪大了眼，皱着眉连连摇头，“这大年三十的，不回家怎么成。过年不回家，他们是想上天吗？”
“没说不回来。”张艺兴看着爱人难得的一副孩子气模样，扑哧笑出了声，“人俩孩子去年不都答应你今年把媳妇给你带回来过年吗，还不都是你，紧催着俩孩子成家，等真成了家倒又舍不得放他们走了。”
“艺兴，我可能真是年纪大了，总觉着他们长大了，不在我身边儿蹦哒了，家里就特冷清。”吴亦凡忽然有些感慨岁月匆匆催人老的意思，继续很孩子气地把头枕在了张艺兴的肩膀上，“何况今年那帮老小孩闹着要去旅行跨年，估计爸妈这会儿都已经在飞机上看春晚倒计时了。本来家里就没剩下几个人，他们要是再不回来我可就…”
要说这大过年的，人就是不禁着念叨，正说着，门铃突然就响了起来。
“哎呦喂，你们真是会赶巧儿，都一块儿回来的。”张艺兴起身去开了门，笑意盈盈地把门外四人拉到了吴亦凡身边儿，“快给你哥好好看看，都念叨半天了。”
“俩没良心的小白眼狼，我还以为你们都忘了自个儿有个哥呢。”吴亦凡绷着脸继续傲娇，拽过俩弟弟不轻不重地一人往身后给了一下，转头，对着俩准弟媳，眉梢眼角尽是掩也掩不住的笑意，“伯贤，暻秀，你们俩都别拘束，就把这儿当自己家，他们俩要是敢欺负你们就跟哥说，哥替你们收拾这俩小兔崽子。”
此话一出，那俩“小兔崽子”边揉着身后边嘟囔着哥偏心，伯贤和暻秀则是笑得合不拢嘴，“没有，哥，他们俩没欺负我们。”
“好了，亦凡。”张艺兴眉眼都溢着笑意，牵起了爱人的手，“大过年的，你这当哥的就别跟孩子们闹腾了。”
几人又笑闹了一阵，直到外头陆陆续续地有了鞭炮响声。年夜饭开了席，张艺兴带着世勋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上了桌，元宝似的，很是吉利喜庆。
年夜饭前，放鞭炮的时候，世勋自告奋勇地去点了炮捻儿，划了半晌的火柴，才刚见了点儿火光，就一扔火柴跑了老远，躲到一旁堵起了耳朵，却许久没有动静，走近一看，合着折腾了半天，没点着。
灿烈和伯贤在一旁看着，笑得指着世勋直不起腰，小家伙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重新划了火，仔细着又点了一回，礼炮上沾着的金粉蹭了满手。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吴亦凡望着窗外红艳艳的喜庆色泽，冲天火红的光亮映得都心头涌上了暖，笑着朝外头招了招手，“快进来吧，我的傻孩子们，咱们吃年夜饭喽！”
我的孩子们。
“我说…世勋呐。”饭桌上，吴亦凡在详细询问了已经成了家立了业的俩弟弟关于什么时候能让他抱上侄子且得到了俩弟弟三年一定抱俩的确切承诺之后，又把目光转向了一直不大上纲上线不成家也不立业的吴二少身上，端起酒杯，慢悠悠地开了口，“你这俩哥哥已经都把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去领养孩子这事儿给我交代清楚了，二少爷，你是不是也该表个态啊？你打算什么时候不在我身边儿腻歪，长点儿出息，去别人家过个年啊？”
伯贤有些纳闷，在桌子底下悄悄拽了朴灿烈的衣角，“灿烈，咱哥说的这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让世勋去别人家过年？不是应该让他把媳妇带回家来吗？”
朴灿烈却笑，伏在爱人耳边，悄声道，“咱哥从小就把我跟子韬当亲弟弟养，把世勋……当亲妹妹养，所以盼着他早点儿‘嫁’出去。”
“啥？哥你说啥！”吴二少再次幻灭了不食人间烟火不染人世凡尘的贵族形象，刚从黄子韬的筷子底下夺下两大块桂鱼，恨不得跟站在桌子上跟他武力抢菜，闻言筷子啪嗒一声脱了手，瞪大了眼睛，差点儿喷了一桌子，“哥，你刚才说啥？！”
“我说，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领个妹夫回来。”吴亦凡依旧不紧不慢地晃着酒杯，语重心长，“世勋呐，我说你这也老大不小的了，所以你是不是得赶紧……”
朴灿烈偷笑，“看吧，伯贤，我就说了咱哥一直拿世勋当妹妹养……”
此时此刻，除了旁若无人咬耳朵的灿白二人，桌上的一众兄嫂几乎都替世勋捏了一把汗。
“得了，媳妇。”黄子韬无奈地望向了都暻秀，表情颇为哀怨，“看来咱哥又得拿出往年对付我和灿烈的那套说辞去磨世勋的耳朵根儿了。”
在一桌子人冷汗横流黑线满头的注目礼下，吴亦凡展露出了一抹从未有过的姨母般的慈爱笑容，全方位无死角立体而客观地分析了吴世勋早日脱单与吴家子嗣延绵的密切联系以及他哥老年生活的幸福与否。
吴二少终于崩溃。
于是，我们高冷的吴二少扭捏了，羞涩了，吞吐了，“那个…哥，其实我…我已经给你找好弟媳妇…啊不，妹夫了…”
“什么？谁！”这下不止是吴亦凡，一桌子的兄嫂，眼睛里统统都泛着狼光。
吴亦凡依旧很温柔地笑，笑得吴世勋毛骨悚然，“来，乖孩子，好孩子，告诉哥哥，那人是谁啊？哥哥一定把他宰……啊不，一定把他当你一样儿疼…”
朴灿烈冷笑，“世勋，明年过年把他带回来，让你二哥我好好跟他过几招，想进咱家的门，先得看他能不能过得了我这关。”
黄子韬咬牙，“过了你二哥那关还有我在后头扛着呢！想把我弟弟带走，他也得有那个本事！”
吴二少试图劝阻言辞激烈的一众兄长，“哥，你们能不能先听我说…”
众兄长齐齐一怒，“不能！”
“好了，你们都先消消气，这大过年的。”与三位暴躁易怒弟控属性严重的兄长比起来，三位嫂子显然格外温柔贤惠，各自给爱人抚着胸口顺了一番气后，张艺兴先开了口，“世勋，来，跟我们说说，他是个什么样儿的人？你们俩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吴世勋小脸一红，颇为纠结，“其实…其实这个人，你们认识…”
这回不光是吴亦凡，一桌子的兄嫂脸色都有些不大好看了。
——敢情这人我们还认识？这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吗？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您这做派也太缺德了点儿。
吴亦凡只觉着一股子邪火由胸腔瞬间蹿升到了脑门，正要发作之时，门铃却又响了。
吴世勋在一众兄嫂的眼神威逼下早已支撑不住，暗道一声天助我也，随即脚底抹油似的冲到了大门口开了门，死盯了门外那人足足半晌，转头，哭丧着脸，“哥，你妹夫来给你拜年了。”
满室死静。
得，算他点儿背吧，撞枪口上了这是。
张艺兴赶紧冲着伯贤和暻秀使了个眼色，二人心领神会，以最快的速度藏好了所有刀具利器，避免血光之灾的发生，“亦凡呐，冷静，千万冷静，这大过年的见血怕不吉利啊…”
吴亦凡由着张艺兴抽走了手里的餐刀，强自镇定道，“让他进来。”
吴世勋蔫了，红着脸唤了一声小鹿，把门外客带进了门。
——来人正是吴亦凡在心中念了无数遍盼了无数遍也千刀万剐了无数遍的准妹夫，众人口中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敢在吴亦凡窝边抢草吃还有胆子往枪口上撞的壮士……鹿晗。
“哟，大家都在呐，不好意思来晚了来晚了哈，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各位笑纳哈。”鹿晗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进了门，无视在座各位惊怒交加的脸色，把每个人的新年贺礼都发到了手。
转身，揽紧了已经懵在了当场世勋的肩膀，温和笑道，“各位，好久不见，我是吴世勋的爱人，鹿晗。”
“爱人？鹿晗，你是凭个什么资格和我弟弟讲这两个字？”吴亦凡深吸了一口气，已经没了怒火，只是心寒，冷声道，“鹿晗，你已经伤过世勋一次，我绝不会允许你伤他第二次。大过年的我不想和你起什么不必要的争执，既然选择了放手就请你放得彻底一些，你走吧，以后不要再和世勋见面了。”
“哥，你别…我…”吴世勋有些急了，涨红了脸，却分辩不出什么。
“别急，我来说。”鹿晗安抚性地握了握世勋冰凉的小手，笑得有些苦涩，“我承认我是个弱者，我远没有世勋勇敢。我从前逃避了太多，亏欠了太多，现在我不想再逃了，我想要回头，我想要好好地爱他。”
吴亦凡依旧冷笑，“鹿晗，你凭什么。”
鹿晗坦然地迎上那两道审质的目光，语气坚定异常，“凭我想要给吴世勋一个家，一个有爸有妈有哥有嫂有我有爱的家。”
他说，这些就是世勋的全部，其中的三分之二是你们可以给予的，可剩下那三分之一的空白，必须要由我来填补，否则，终究算不得圆满。
吴亦凡定定看了他许久许久，终是轻轻点了点头，“好，鹿晗，我希望你记住今日所言并能为之担当一生。”
鹿晗看着身旁被他狠狠伤过却依旧牵紧了他不肯放手的吴世勋，眸光温柔似水，也郑重地点了头，“我会的。”
我会的。
吃完了年夜饭，吴世勋揉着圆滚滚的肚子，毫不含糊地朝他哥伸手，“老吴，压岁钱。”
“少不了你的。”吴亦凡勉强露出个笑来，抽出一沓纹着祥云图案的红包，一人发了一个，“新春快乐，大吉大利。”
“谢谢老吴，也祝你越活越年轻哈！”吴世勋抱着红包笑得合不拢嘴，跟着众人一起向吴亦凡道了谢，说了几句吉祥话便都跑了出去看焰火。
“好了，亦凡，这大过年的，别闷闷不乐的了，跟孩子们出去看焰火吧。”张艺兴从背后抱紧了爱人的背，“我知道你对鹿晗心里还存着芥蒂，可这一步一步的也得慢慢来不是。有句老话虽然搁在这儿不怎么合适，可倒也真是这么个理儿，叫儿孙自有儿孙福，感情这回事儿说到底除了自己没人能体会个中的酸甜苦辣，就让世勋自己做一回主吧，咱们呐，就别多操那份心了。”
“艺兴…”吴亦凡转过身把张艺兴揽在了怀里，多年爱人的默契，无需多言，这样安安静静的拥抱，自会胜过千言万语。
“哥，嫂子，你们快出来呀！马上就要倒计时了！”吴亦凡望向窗外，几个孩子正笑着朝他们招手，二人相视一笑，牵着手一起走出了门。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新年的钟声敲响，朵朵烟花伴着旧岁的一切晦涩黯淡，在夜空中绽出大片大片的璀璨。
岁华更迭，辞旧迎新。
张艺兴笑了，抬头，轻轻在那人额际落下一吻，郑重开口，“亦凡，谢谢你。”
吴亦凡也笑，望着爱人，温柔了眉眼，“谢我什么？”
“谢谢你，还在我身边。”他这样说着。
谢谢我们，依然在一起。
【新春特别番外•完】

番外二——比海更深
如果深爱太难，那就祝你平安。
——题记
【一】
鹿晗是在二十二岁那年认识了吴世勋。
而当年十四岁的吴世勋，仅凭一句“姐姐，你好漂亮”就奠定了自己在鹿晗心中倾其一生也难以撼动的强势地位。
当时鹿晗对吴世勋这句意料之外的话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笑着点头，摸了摸小家伙软软的头发，无比温柔地纠正他可爱的小错误，“谢谢世勋，不过我是哥哥哦。”
但朴灿烈和边伯贤已经把眼珠子和下巴统统扔到了地上。
不正常，此哥不正常。
鹿晗长得尤其特别的好看虽然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但从小到大，被别人误认成漂亮姑娘是这位鹿姓纯爷们儿最深恶痛绝的事情，没有之一。一旦有谁认错了，鹿晗根本就不管那是三七二十一还是三八二十四，有一个算一个，碰上一个揍一个，没跑儿。
都说儿子随妈，本来这句话搁到鹿晗身上是再合适不过。鹿妈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大美人儿，脸小，白净，眼睛大，五官精致得像洋娃娃一样，鹿晗的一双眉眼里全是她的影子，却没有遗传到鹿妈待人接物的性格部分中丝毫的宽容与温和。
就比如说鹿晗上大学那会儿，有天半夜跟朴灿烈和边伯贤从外头喝完酒回来，碰上了几个留学生。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来自大洋彼岸的外国朋友难免热情奔放了那么一些，再加上天太黑看不清，几个人就迎面撞了个正着。鹿晗当时心情还不错，根本就没想计较这事儿，寻思着相互赔个礼道个歉也就过去了，谁知道一句对不起还没说上半个字，那几个人就直接勾上鹿晗的肩膀特痞气地吹起了口哨，说美人儿你真nice，咱们留个number吧。
结果可想而知。要不是朴灿烈和边伯贤死命拉着，鹿晗非把那几个不知死活往枪口上撞的洋孙子当足球一脚射墙里抠都抠不下来不可。
“我以为你当时会直接掀桌子。”
后来，当鹿晗再次提起他和世勋似乎在旁人看来不大愉快的初见，边伯贤这么跟他说。
“怎么可能。”鹿晗笑笑，“世勋还是孩子。”
鹿晗一直都把吴世勋当孩子，长不大的孩子。
【二】
鹿晗不记得小家伙是什么时候黏上自己的，也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就那么心甘情愿地让小家伙黏上了。他只记得小家伙叫吴世勋，笑起来叫哥哥的时候声调清亮软糯，眼睛会弯成两道晶亮亮的月牙儿，最喜欢喝巧克力味道的珍珠奶茶，最讨厌朴灿烈欺负边伯贤。
那是多么干净善良的一个孩子，让人没办法不心疼。
直到，伯贤病逝。
那简直是捅塌了吴世勋的天。
鹿晗这一辈子都不愿意再回忆起那段时间里吴世勋的任何一种举止，任何一个眼神。那个苍白瘦弱的孩子直到送完了那位生前把他当作亲弟弟一样疼爱的小嫂子最后一程，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自始至终一言不发面无表情。葬礼结束，他却拉着紧紧抱住骨灰盒死活不撒手憔悴得快要去了命的朴灿烈跪倒在边家父母面前，恭敬而肃穆地磕了三个响头，对泪流不止的二老说，爸，妈，以后我们就是你们的儿子，亲儿子。
于是，那个在鹿晗眼里似乎永远长不大的孩子，终于在一夜之间长大。
回到医院，重病初愈尚在调养期的吴世勋，再次一病不起。
“他这是心病。”
张艺兴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吴世勋，轻声对鹿晗说。
鹿晗唯有沉默。
十九岁的吴世勋其实什么都知道，他知道边伯贤从头至尾都是没有目的地真心待他好，他知道边伯贤的血曾救了他的命，他知道如果他不快些好起来边伯贤就活不下去，他知道边伯贤的存在完全是因为他。
可他现在好起来了，边伯贤却不在了，那么他好起来又有什么用？他又该为了谁好起来？
“……我再也没有嫂子了。”
那是吴世勋整整一个月以来说过的唯一一句话。
他的话越来越少，却渐渐变得暴躁，他开始憎恨身边的一切，包括他自己。他不哭也不笑，吃得比猫还少，不肯配合张艺兴给他安排的治疗，无论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他不跟任何人交流，包括张艺兴和鹿晗。
鹿晗不敢去看他那双崩裂着琉璃碎光的眼睛，那里黯淡空洞满是伤痕，心疼得让他想远远地逃开。可他撒不开抓着吴世勋的手，只有在寂静无人的深夜，吴世勋终于昏睡过去的时候，他才敢靠近他，握住他冰凉枯瘦的手，听他在梦中一声又一声的轻唤。
“哥哥，哥哥……”
哥哥。
鹿晗于是把朴灿烈带到他身边，那个温和安静的孩子却像着了疯一般，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手边的物件儿砸向那个人，像对待仇人一样口不择言，他嘶喊，他说，朴灿烈，你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你滚！
鹿晗愣住，而后大步冲到吴世勋身边，是狠狠的一巴掌掴在他苍白的脸上。
“吴世勋，他是你哥哥！”
“他不是！”
吴世勋捂着脸，泪流不止地冲鹿晗吼，身形一软瘫倒在地上，话不成句，泣不成声。

“我哥哥早就不在了……你们都骗我，都骗我……我没哥哥了……没嫂子了，我没有家了……我没有家了……”
空荡的病房里骤然响起朴灿烈撕心裂肺的痛哭声，震慑得旁人胸腔轰鸣。
鹿晗怔愣在当场，仿佛刚才那记响亮的耳光，也是穿凿在他的心上。
【三】
吴世勋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在见过了朴灿烈的当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