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亭观景，偶掷鱼食入池，静看这场战。亲探素荑去，折了柳条，往池中一抛。当涟漪晕开一个完完整整的圆圈，便是我与玄箓启程之时）
（不消多时，白禅府邸悬着的鎏金匾额入眼，人群熙攘，贺喜声不绝于耳。轻敛裙裾，莲步姗姗，二人共上玉砌，侧螓而望，望入玄箓的一双慧眼上）
玄箓，你今儿描的是什么眉？

【寒冬里吹来的风素来凛冽，笙簧振动，红绸映囍，自成一派祥瑞盛态，连绵了几日的雪竟亦似有落罢之势。】
【袖间预先熏的暗香疏影，随着行径中宽袖不自主摆动，而被渐吹散开，隐约便萦在鼻息间。与人同拾级，但立山庄入处，遥望熙攘人群。】
秋波眉。我不惯常画它，怎么了，不太好看么？
【音落，莹透的指尖轻一覆过，恐话音被湮没，复又近她些许，菱唇吐出几字。】
白禅婚宴，广邀了宫内外的贵胄名流，你勿要随意走动。

（她昨日描的，似乎是春山眉，却不比这个瞧起来舒服。笑意盈然）这个比昨日的好。
（明矑愈亮，黛蛾弯弯，一拢白底绿萼梅刺绣斗篷，侧颐又添）却也不是说你描旁的眉型不好，你面若桃瓣，眸落秋波，画什么都好看，只是这个更衬你些。
（她压低了声调，语不传六耳，嘱我莫要乱走。白禅于繁华京师，是为高闳门第，错不得规矩。若在旁时便罢，此遭却是一生只一回的婚宴，自是不能扫了人家兴致）
这个我自然晓得，定不会给你丢人，我亦不是稚童，怎么这样对我放不下心？

【哧地笑来。】
你这家伙，自诩是知道分寸的大姑娘，实际却是个梗性子，若真碰到甚么有趣的，我便是使劲拽着你的旗裙，你也定是非去不可的。
【调笑中不无喟叹。初霁的天儿实则不暖，阖唇端看前路，眷侍、红闺华冠黼黻，和着好一阵脂粉香气来呛，假意掩袖清咳一声，话作。】
今日出门前，偷吃了蜜哪？不然，又是想问我讨甚么东西？这般突然的夸赞，事出反常，
【嗔也似地睨她，眼波纷荡开。】
必有妖。

（冬日间，闹花不盛，燕燕轻盈，莺莺娇软亦不复，唯有寒风凛冽，傲雪临霜）
（她说的不错，我本性便如此。十丈软红，千古浮生，这芸芸之众，唯有她最懂我。眉间蕴着几分轻微的促狭，语调间，又生了些许调笑之意）
你既知道，还要说出来作甚，净教我难堪不是？
（她本就生的极美，此刻将眼一嗔，可谓风情万种。秋波泛泛，眸光澹澹，任是无情也动人。举手投足间，亦有我难及的风韵）
我不过是真心实意赞你一句罢了，便说我事出有妖，那我以后可不敢赞你了。那说你是垂老的黄脸婆，你可高兴？

【三两闲话间，早已并肩而入。率她向远亭走去，人烟逐稀。】
哪敢寻你开心教你难堪啊，小的纵然有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不敢。
【纤睫微颤，哄笑几声，再落坐围桌凳几之上，眈视小碟，半晌，轻地捻住一块山楂糕，抿唇缓尝，又荐她。】
这山楂糕味道很好，酸与甜糅合得恰好，你也尝尝，堵住嘴吧。
【用罢，抵帕来拭碎屑，静顾周遭假山屹然，眼风再顺势而落，有不俗的紫红呼应，恰是红绡紫绮曝仙衣的姿容。】
你瞧那边的紫荆花，开得也很养眼，不比梅要逊色了去。

（二人共入亭中，冬日间，拥厚重氅衣，行动时倒有些笨重。待落座石凳，闻言，粉顋一漾，缓缓勾勒出一个笑来）天天就晓得打趣我，我瞧，是你该多吃些罢。
（听秦川说，白禅府上的糕点皆精品，也不知真假。这一遭既来了，应要尝个真才是）
（用罢山楂糕，借她锦帕净手。末了，循声望去，果见绛紫色花苞傲立于风中。檀脣翕动，靥辅承权）紫荆虽美，却不比寒梅，在冬日时日日被人挂于口边，可见，它还是不如梅。

【却是淡黛悄生一挑，颇具几分不以为意，扬声。】
人各有所爱，我瞧倒未必。
【眼波流转，倒映残冬之园，枝桠干秃，其上冷雪似欲消融，风一袭，微抖着，即将簌簌而下。】
有人欣赏梅的不畏冬寒，亦有人爱它艳骨生香，它能做的，别的花却未必不能。至于赞誉传扬，更有骚人墨客，几介名流推波助澜之效，他们都爱写梅，只因梅点眼，也好写，早为众所熟谙。
【话是娓娓述去，指尖搭在青玉案上，觉凉。】
可是，我不爱紫荆，更不爱梅。

（她向来见解独到，我常略逊一筹。在外人面前，任我如何莲舌如簧，于她，都是甘拜下风的）
（只因为我敬她，爱她）
（说起文人骚客，他们都诗大多都在冬日咏梅，要么便是春日咏柳，一成不变。恐是唐诗宋词在前，闭眼随手捻一页掀开，只需告知我季节，便能晓得写的是哪个了。看着她圆润的指甲，泛着莹莹光泽，上头的白月牙儿弯弯。一敛袖，收了热气，蛾黛微扬）
那你喜欢什么？辛夷，还是款冬？

【听罢，摇首微哂。】
也都并不喜欢。
【亘古以来，想来最难叫人取舍的花，是牡丹与芍药。牡丹国色，芍药风流，所爱者都不在少数，只怜了一个是花中之王，一个是花中宰相，但凡涉及名衔与地位，总有心思敏感之辈得揪着不放。】
若从花中选，就是海棠。海棠无香，虽说是一种遗憾，可就因这种憾，才能叫人最难忘。

（海棠花姿潇洒，叶子如桃心，瓣瓣簇拥在一齐，清雅别致——枝间新绿一重重，小蕾深藏数点红。爱惜芳心莫轻吐，且教桃李闹春风）
我曾听说，海棠花花语是温和美丽，倒也衬你。
（捻了一块小山楂糕用了，拭了食渣，方掀眸望她，朱唇微阖，盈盈笑开）何必要那么多花香？招蜂引蝶，瞧着就不痛快。
（眼波移到院子中的寒梅上去，瞧其根壅土，吐珠玑）赶明儿，让下人去花市买些海棠种子回来，待开了春，我同你一起种，不多，种满整个院子就行。

今个儿真是变着法地夸我？
【眼眉之间，浑然盈着笑意，其艳若何，霞映澄塘。】
种满整个院子，还不算多的吗？我们阿真的口气，还真的是不小。不过这些养弄花草的活儿，向来都得是持之以恒且小心的，你...？
【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云淡风轻曰。】
不过，说实话呀，我最爱的是竹，四季常青，屹立不倒，这才是真韧。

（偶有小婢经过，手中拖着朱漆盘，系着可喜的红绸，上放银酒杯，抑或玉盘一类器具，供食客使用。步声跫跫，风声谡谡。远一睇，瞧见宴席已入不少宾客，怕是临近开场）
你要是喜欢，咱们就种一个院子，要是以后不喜欢了，那就把那些花全都薅了，也没关系。
（只要是喜欢的，咱都做一遍，待以后不喜欢了，毁了就是，也没什么难处，难事只怕有心人。丹凤眼顺着话音眯起，报以一笑）全凭你喜欢。
（眉川微蹙，自袖中探出一只红酥来，轻轻敲了敲石桌，似嗔）咦，你这人也真是的，怎么又不种海棠了？

这般大费周折？你若身为男儿，必然也有前朝商纣、周幽之所为，博得女孩子欢心。【幽幽来叹一声。】
我只说更喜欢竹，却也未曾说不种海棠了。倘若我不要种海棠，该种一片竹林，那岂不是是一件更加麻烦的苦差事？这么烦的事儿，实际上，我也不大乐意做的。
【青衣小娥缓行过，方觉逗留的时间长了，加以口干舌燥，方起了身，同她一道再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