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中的无情突然仰首,目光看定,看死头顶的云层。
他手一扬,身形平平飘起。
云裂,静。
雷动天闷哼一声,退,一缕血线自他捂着胸口的手掌渗出。
方应看缓缓收剑,他向无情走去,笑意盈盈,“无情兄,这是我们第二次联手了。
三战同时始,同时终。
尘埃落定
六分半堂
三战
皆败
狄飞惊伤
雷动天伤
“方应看杀了金使?”
蔡京坐在别野别墅的暖阁内,听着回报。
“很好,很好”。这个好字傍以磨牙的声音。
金丝暖垫,熏香暖炉,龙八垂手而伺,看着眼前这个大宋最有权势的老人,却没来由的觉得冷。
似是从棺材里渗出的丝丝冷意。
汴京
苦水铺
这个江湖八卦的集散地,今日所有的消息加起来,都没有这一条让人震撼。
三张标了花红的悬赏贴于土墙上,衬着斑驳剥落的尘土,昭示诱人的价码。
夏小八提着大暖壶在打酱油的人群中招呼着。
“三千两纹银……啧啧”
几双眼睛横过来,“你去?”
于是那声音又小了下去。
夏小八越过高高低低熙熙攮攮的人头,张眼看墙上的悬红,墨迹苍苍,那纸上朱砂批红下,弯弯勾勾三个人头,森森然的,不比隔壁虎娃画小猫小狗的形貌好多少。
夏小八拉着身旁青衣书生的袖,“这写什么啊?”
那书生抱着袖,“你不会自己看么?”
嘀咕了一声,“我不是不识字么”。
那人笑了一下,“方应看杀了金使,带无情亡命天涯,戚少商是帮凶。”
这书生笑起来,却是好看。
夏小八继续膛目,“谁是方应看,谁是金使,谁是无情,那戚少商又是谁?”
似前几日戏台上唱的那书生,小姐,强权,恶霸的戏本。再来个固执的老夫人,门当户对的樊笼,于是这戏本中最让人感佩的便是那忠肝义胆,把好好的一个千金小姐卖成**的丫环,他恍然,“戚少商是个好人。”
“你知道?”
“戏上是这么演的。”
那书生这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神通侯府的小侯爷方应看杀了大金的使臣,带着四大名捕之首的无情大捕头亡命天涯,金风细雨楼的龙首戚少商是帮凶。”
“啧——”
还是不明白。
春阳初升
夏小八抱着一捆被褥穿过青口巷,贫家孩子的早当家,过了冬的被子就要交到当铺去,到了冬再去赎回来。
如果到了冬,这金兵已经打到城底下,南逃的时候也就可以少带几床被絮。
转出青巷口,眼前一楼飞檐画栋,黑色的牌匾上是描金的四个大字。
夏小八不识字,但他听说过,这京城里这条街上的这座酒楼,一小碟鸽子蛋都是用十条鸡的油来配的,可以换上三床过冬的棉被,大红锦面,鸳鸯戏水,还带找头的。
从他所站的位置抬头看过去,此刻,临街的阁楼上已坐了两人。
左首白衣公子,折扇轻摇,眉间是清雅的贵气。
右首也坐了一人,白纱覆面看不轻面目,轻轻颦着的眉,疏离着,淡漠着,幽幽冷冷的温度。
握着杯的手,秀且白,但分明的指节却是有力的。
夏小八叹了口气,好花有刺,这贵介公子,有苦头吃了,有苦头吃了。
那白衣公子温柔笑着,低语了几句,斟茶布菜,状甚殷勤。
——那分明是
哪家的女子,真好福气。
山庄别院
春阳在珠帘上跳跃
方应看在窗下铺纸作画,江山大好图,万里江山,松下美人。
——鱼与熊掌。
方应看画罢,搁了笔,抬眼看了看任怨,“小任”。
任怨笑了一下,他笑起来的时候比女子还要秀气,但却阴郁。
无情也秀气,但他的秀气是有杀气的,是冷的也是暖的,冷可以彻骨清寒,暖可以扬眉傲笑。
方应看问:“安置好了?”
任怨垂首道:“一切按侯爷吩咐。”
庭前燕过,桃枝轻动,密密匝匝枝头花影。
春风正好。
寒玉香炉,纱帘轻扬,锦缎被上绣着一水的鸳鸯合欢花,屋中所用无不是精致华美之极。
只是左走五步,右走还是五步,一屋一床,剩下连转身的空间的没有。
偌大的山庄偏选此间,只能说方应看他是故意的。
无情盘膝而坐,蒙面的纱已然除下,“小侯爷,请进来吧。”
“无情兄见邀,应看怎敢不从”,方应看摇着扇子晃进屋。
无情看着摇着扇,在他面前笑得温柔得体的方应看,挑眉道,“这满世界的海捕文书,小侯爷就这么到处跑,也太不把六扇门当回事了。”
“无情兄莫非在关心在下”,方应看讶了一声,“我可不比无情兄,有兄弟手足,那蔡老儿连日就向诸葛先生施压要人,无情兄需要避于此处。而我么,谁又管得了我?”
这男子言语谈笑间,却隐隐有着黯然神伤。
无情冷道:“我认识的方应看,并非要人同情之人。”
方应看笑了,愈上峰顶,知音渐稀,怎不是寂寞?
——千山寂寞我为峰。
“高山流水知音少,能识得无情兄,方某有幸。”
高山在地
流水在床
无情看着方应看道:“可惜了。”
方应看折扇在手心一合,“可惜什么?”
无情目光在方小侯爷笑意深深的脸上转过,莞尔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