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扔下我？”
那个男人不做声，狠狠吸了一口指尖的香烟，扔到地上，用脚底捻了两下。然后抬起头来，呼吸了一口北方冬天惯有的清冽空气，没有回答那个提问。
嘴唇翕动，只有一声叹息声微不可闻。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两个人就这样站在巷子的尽头，顶着头上煤油灯似的昏黄的光亮，一动不动。
他执拗的看着他的侧影，刀刻一般。而他看天，看月亮，只是不看他。
“带我走吧，带我一起走！”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
就像以往每一次一样，他只要一声不吭，他就变得焦躁而惶恐不安，每每想要抵抗自己劣势的地位而拼命忍住想等对方先开口给自己一个回应或是回答，每每失败。
这次仍一样。
“我跟你一起走。”他换了个说法，却心里起了疙瘩。那个人是不愿意带自己走，还是不愿意自己跟他走？他不相信他是个害怕担当的人，也极力阻止自己如此猜测。可是心里在发抖，在问出第二句的时候。
严格来说这第二句不是问句，只是他的陈述而已。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可是他却开口了。
“你好好呆着。”
仍是没有动，没有侧身去看他，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口气。
“我怎么好好呆着？你走了，你让我怎么好好呆着？我怎么好得了？我怎么呆得住？”他像被触动了开关的电动玩具一般，一下子炸开了。
好好呆着，这是什么话？
他也不反驳，依旧是那样，不动，也不恼。等他静下来。
他还真的静下来了，当然那也是因为知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一个人唱独角戏，再热闹又有什么看头？
于是又是可怕的沉默。
过了很久，他似乎是想了很久，攥紧了拳头，那骨骼突起的一块泛着黛色的哑光，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却不大：“你已经想了很久了，对么？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想，离开的？”
到最后他几乎不能说出那几个音节，可是他还是说出来了。
“我跟你说过的，很多次。”他终于转过身，眼神看着他，可是他的眼眉已经低垂，向着脚底的薄雪，那黑色的眸子银色的眼睫都无从可见。
是的。他是说过的，他是说过很多次，他是说过很多次他会走的。只是，他没想到他如此认真而决绝，更不知道他决绝到可以不带着他，甚至不让他知道。
这些话他问不出口，于是继续沉默。沉默，等于默认。
默认他曾经说过，默许他因此得了一张通行卡，可以从他面前潇洒地走过去。
不用招呼。
不用照面。
不用再见。
于是他也抬起头了，他想他是必须这么做的。他以为自己已经被驯服了，就如同每一次一样。可是他突然又要命地折磨起自己来，那个人的刀子还没有插到底，所以要自己帮他继续插下去。仿佛非要再伤自己伤个彻底才甘心。
“那我要一起走！”这次真的不是问句，他定定地看着他，等他的眼睛泄露任何迟疑或者怜惜。
“你好好呆着。”
还是一样的话，语气也不变，即便这次他的眼睛正对着他的眼，看到他眼中的月光和煤油灯的重影，看到那重影后面射出的寒气。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一旦开始了就收不住，他是打定主意要做这件事了。既已见血，何不痛快？他心里的魔鬼在狂笑，等着自己的身体继续被噬血。
“你不用听我的。”他连叹气都没有的停顿，“只是，你要去哪里？”
他惊。他想到千万种苦口婆心的回答，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简短而干脆，杀人于无形。他知道这个人在挑战他的极限，试图让他自己剥裂自己的自尊，可是那个魔鬼太听话了，他必须这么做。他不可置信地听见自己以几乎卑微的口吻和温柔的语调说：“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他小小地趔趄，却又不动声色地站稳。他是故意的没错，可是没有想到他却真的可以如此。那双眼眉已经不能再直视，而他几乎要放弃继续折磨他的愿望。可是一出口又是另一番。
“我要去的地方，你不一定能去得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听见自己心里的狂笑了。他知道，到了，到底了，那把刀插到底了。他终于说出来了，终于说出来一句可以让他彻底死心绝念的话了。他不是不带他走，也不是不让他走，是他自己根本走不了，他是他的累赘，他没有义务带他走。
他是那种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就不会有任何多余一句废话的人，甚至没有一个动作，哪怕一句客套的道别或是虚伪的临别赠言什么的。
“说的也是，呵~”他的戏谑的声调结尾，复杂得让人读不懂情绪，可是却轮到他不好过了。看着那个瘦小的人影终于背过身去，头也不回，两只手插在裤兜里，轻快地小步子走掉。直到快到巷口，才恍惚见他手指高举过头，听见他弹了一个清亮的响指。
他姑且把那当作是他说的再见吧。于是神经质般地也举起右手慢动作地摇晃，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地说——
“你不能走。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去什么地方呢。”
=====THE END======
（谢谢观赏）
那个男人不做声，狠狠吸了一口指尖的香烟，扔到地上，用脚底捻了两下。然后抬起头来，呼吸了一口北方冬天惯有的清冽空气，没有回答那个提问。
嘴唇翕动，只有一声叹息声微不可闻。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两个人就这样站在巷子的尽头，顶着头上煤油灯似的昏黄的光亮，一动不动。
他执拗的看着他的侧影，刀刻一般。而他看天，看月亮，只是不看他。
“带我走吧，带我一起走！”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
就像以往每一次一样，他只要一声不吭，他就变得焦躁而惶恐不安，每每想要抵抗自己劣势的地位而拼命忍住想等对方先开口给自己一个回应或是回答，每每失败。
这次仍一样。
“我跟你一起走。”他换了个说法，却心里起了疙瘩。那个人是不愿意带自己走，还是不愿意自己跟他走？他不相信他是个害怕担当的人，也极力阻止自己如此猜测。可是心里在发抖，在问出第二句的时候。
严格来说这第二句不是问句，只是他的陈述而已。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可是他却开口了。
“你好好呆着。”
仍是没有动，没有侧身去看他，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口气。
“我怎么好好呆着？你走了，你让我怎么好好呆着？我怎么好得了？我怎么呆得住？”他像被触动了开关的电动玩具一般，一下子炸开了。
好好呆着，这是什么话？
他也不反驳，依旧是那样，不动，也不恼。等他静下来。
他还真的静下来了，当然那也是因为知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一个人唱独角戏，再热闹又有什么看头？
于是又是可怕的沉默。
过了很久，他似乎是想了很久，攥紧了拳头，那骨骼突起的一块泛着黛色的哑光，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却不大：“你已经想了很久了，对么？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想，离开的？”
到最后他几乎不能说出那几个音节，可是他还是说出来了。
“我跟你说过的，很多次。”他终于转过身，眼神看着他，可是他的眼眉已经低垂，向着脚底的薄雪，那黑色的眸子银色的眼睫都无从可见。
是的。他是说过的，他是说过很多次，他是说过很多次他会走的。只是，他没想到他如此认真而决绝，更不知道他决绝到可以不带着他，甚至不让他知道。
这些话他问不出口，于是继续沉默。沉默，等于默认。
默认他曾经说过，默许他因此得了一张通行卡，可以从他面前潇洒地走过去。
不用招呼。
不用照面。
不用再见。
于是他也抬起头了，他想他是必须这么做的。他以为自己已经被驯服了，就如同每一次一样。可是他突然又要命地折磨起自己来，那个人的刀子还没有插到底，所以要自己帮他继续插下去。仿佛非要再伤自己伤个彻底才甘心。
“那我要一起走！”这次真的不是问句，他定定地看着他，等他的眼睛泄露任何迟疑或者怜惜。
“你好好呆着。”
还是一样的话，语气也不变，即便这次他的眼睛正对着他的眼，看到他眼中的月光和煤油灯的重影，看到那重影后面射出的寒气。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一旦开始了就收不住，他是打定主意要做这件事了。既已见血，何不痛快？他心里的魔鬼在狂笑，等着自己的身体继续被噬血。
“你不用听我的。”他连叹气都没有的停顿，“只是，你要去哪里？”
他惊。他想到千万种苦口婆心的回答，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简短而干脆，杀人于无形。他知道这个人在挑战他的极限，试图让他自己剥裂自己的自尊，可是那个魔鬼太听话了，他必须这么做。他不可置信地听见自己以几乎卑微的口吻和温柔的语调说：“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他小小地趔趄，却又不动声色地站稳。他是故意的没错，可是没有想到他却真的可以如此。那双眼眉已经不能再直视，而他几乎要放弃继续折磨他的愿望。可是一出口又是另一番。
“我要去的地方，你不一定能去得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听见自己心里的狂笑了。他知道，到了，到底了，那把刀插到底了。他终于说出来了，终于说出来一句可以让他彻底死心绝念的话了。他不是不带他走，也不是不让他走，是他自己根本走不了，他是他的累赘，他没有义务带他走。
他是那种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就不会有任何多余一句废话的人，甚至没有一个动作，哪怕一句客套的道别或是虚伪的临别赠言什么的。
“说的也是，呵~”他的戏谑的声调结尾，复杂得让人读不懂情绪，可是却轮到他不好过了。看着那个瘦小的人影终于背过身去，头也不回，两只手插在裤兜里，轻快地小步子走掉。直到快到巷口，才恍惚见他手指高举过头，听见他弹了一个清亮的响指。
他姑且把那当作是他说的再见吧。于是神经质般地也举起右手慢动作地摇晃，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地说——
“你不能走。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去什么地方呢。”
=====THE END======
（谢谢观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