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远山

一
THREE
PART ONE
夜，黑而乱。
我的手下意识地向怀中的神光棒探去，却又生生止住，转而伸向腰间，拔枪。
奇异地，我并不愿按下那支小小的神光棒。也许是它被寄予了太多希望，就像在上一次面对加库玛时，我一直拖到不能再拖，直到看见丽娜和宗方指挥负伤，迪迦才出现。
近一个月，我脑中反复回想着古代幽怜的话，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是我。我不是什么没有见过大风大浪的菜鸟，然而，从人变成光，甚至唤醒沉睡的巨人进行战斗这件事还是有些过于离奇了。
我从未想过成为人类的救世主、守护神之类的英雄人物。也许少年时曾幻想，可自从加入TPC以来，我懂得了做那种总出现在电影里面、顶天立地的英雄有多不易。居间队长曾告诉我们能力强，则责任重。坦白而言，成为胜利队队员于我是一份荣耀与认可，维护世界和平的担子虽沉，却总有队长与伙伴同我分担。但成为迪迦…于我，也许是一种负担。
我不禁回想起电视机上居间队长对迪迦绝对的信任与赞赏，暗自苦笑。她可知道那被人推崇的巨人，骨子里却是个懦夫？
繁杂的念头在脑子里电火石光一般闪过，我复又向十字路口望去。经过刚才一阵纷乱的逃离，绝大多数居民应该已经撤离了这里。我又等片刻，见再无人跑出，果断地对着对讲机喊道：“疏散完毕！”
就等我这一句话。战斗中往往争分夺秒。进攻。
随着野瑞的精准定位，安装有威力巨大的微波炮的飞燕一号在空中悬停。泛着冷光的炮筒稳稳对准了十字路口。对讲机里，新城低沉的声音开始倒数，我也转身准备撤离。
三。二…
我的心倏的一沉。路口前，出现了一个穿着修身深蓝色风衣、步履踉跄的身影。在夜晚的微光下，她棕黑的长发和苍白的面容分外熟悉。
队长。
我蓦然想起，先前她在独自面对基里艾洛德人时受了伤，不知轻重。
那时，她命令我先离开，去疏散群众。
倒数还有一秒。
千钧一发，我没有时间多想。
我毫不犹豫地拿出神光棒，摁下的同时返身向她飞扑而去。
然后就是这样了，意料之内且情理之中，迪迦又当了一次英雄。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明火跳跃着仿佛要吞噬一切，我随着磅礴翻腾的气浪顺势一滚。我站起身，摊开手掌，轻轻把手心里的队长送到别处的楼顶。
队长在我心里一直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她冷静睿智，温和随性而又不失威严，几年来带领着我们各处战斗，指挥若定，仿佛无所不能。
然而这一刻，我看见了残留在她脸上的一丝苦涩和无助。她的双眸因混合了复杂情感而显得明亮，微笑如她一贯的那样美丽淡静。我想大概劫后余生的人都会笑的吧，却又觉得，队长的笑容里只有少许的喜悦，其他的，我看不懂。
我很想回她一个安慰的笑容。
可惜，迪迦不会微笑。迪迦应该做的事只是消灭怪兽而已，剩下的，就让大古来。
我转身。被激怒的基里艾洛德人体型变大后更加丑陋。我没有丝毫恐惧。迪迦是不会恐惧的，他只会脚下不停，直向怪兽冲去，无论它长相多么狞恶。
它不可原谅。
我努力地左右闪躲，我腾空跃起然后重重落下，我一拳一拳地砸在怪兽身上，溅起火花，屏蔽了一切反震力可能带来的疼痛。我被狠狠撂倒在地上，摔在大楼上，又爬起来，早已顾不上姿势有多狼狈，却一直能感觉到，队长目光灼灼，她在看着我。
她一直在看着我。
没有人能让她失望。
PART TWO
从巨人的视角变回人类的，这种感觉确实很棒。抱着头盔，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的我跑向我的队友们，他们现在都围在居间队长身旁。
队长已经站起身来，神色淡然，笑说无妨。许是伤势不重，我放下心来。迪迦无法完成的那个微笑，让大古现在补上也不算太迟。
每一次丽娜在任务结束后的笑容都格外灿烂，看得我心情也轻快起来。掘井和新城早没了战斗时的严肃甚至是较真，斗嘴挑衅，不亦乐乎。宗方副队长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盯着队长的侧脸猛瞧，野瑞在通讯器里心急火燎地催我们回去，他一个人守在总部实在是有些耐不住了。
我静静地站在一旁，轻轻拍了拍神光棒。
新伙计，这次干得漂亮。

感觉怪怪的

二
EIGHT
PATR ONE
万圣节的夜晚不太平。
自从加入了TPC，节日时工作就已经成了家常便饭。日本各个地区的情况都显示在司令室的大屏幕上，越是热闹欢乐的时候，越容易发生悲剧，我们不得不仔细留意。
人们扮成各种模样在万圣节狂欢，司令室的气氛也比平时略微轻松。
医疗部的美女医生真由美也在这里，把头靠在新城肩膀上不知在聊些什么。这兄妹俩虽然都在TPC工作，却常常相见匆忙，已经有好一阵子没这样好好说话了。
野瑞像往常一样坐在电脑后面，不过我可看见他的眼睛总往真由美身上瞟。可惜，这小子估计没戏，人家姑娘早有男朋友了。
掘井低着头捣鼓着手机，宗方副队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看见了，毕竟，他是胜利队中唯一已知的非单身人士，节日里不能陪着女朋友，着实算是一种无奈。
丽娜坐在我身边，平时叽叽喳喳像麻雀一样的小姑娘今晚却有些安静。我猜她是想到父亲了。自从他们和解之后，我发觉我在丽娜心中的地位直线下降，以前她休假出去在街上转转，时不时还会给我带点小玩意儿回来，现在呢，她的钱就大多贡献给我们敬爱的七濑长官了。
宗方拿着一盒牛奶慢悠悠地喝着打发时间，眼睛一瞬不瞬地在大屏幕上扫来扫去，看似漫不经心，但我们都知道他的心底一定绷着一根警戒的弦。
队长向后靠在椅背上，这算是她比较放松时的表现。如果她是在担忧或者思考，她一般习惯于上身微微前倾，十指交叉抵住下巴，抿着唇，长发流水一般半掩住侧脸，这于我们，都已经很熟悉了。此刻，她似乎心情尚佳，嘴角带着些微笑意。
我很喜欢居间队长的笑容，明明浅浅，却有一股能令我安心的力量。
不过注定，今晚不会安宁。
野瑞调查出来的资料显示，近几年，每年的万圣节都会发生相当数量的儿童失踪案件。我们对望一眼，同时心中一凛。
紧接着，“在KM209地区发现强烈的磁场。”
居间队长挺直了脊背，双眉微蹙，若有所思地盯着屏幕，这时又听野瑞道：“这种异常强烈的磁场不像是由天气现象造成的。”
我心一沉，暗道不好，今晚恐怕又有的忙了。
果然，“你们到现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明白！”我们齐声应诺。似乎每一次这样大声回答着，注视着队长明亮又略带担忧的眼神，我心底哪怕是一丝的不情愿都会消失不见。
“等一等！”
我们脚步一顿，回头疑惑地看着队长。
“今天是圣诞节，穿制服出去有点不合适。”她好心情地解释道，唇角微微上扬，“大家一看是胜利队，还以为又发生什么事了，不要给群众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这么说只能穿便服出去了？”
“最好是能和大家打成一片的衣服。”队长的眼神透出一抹狡黠。
看着大家惊奇的模样，她回以灿烂一笑。
我瞬间愣住了。
我甚至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队长唇边的小小酒窝上，那里面盛着的动人，像星辰一样，干净透亮，潋滟波光。
那一刻仿佛她整个人都在发光，就这么点亮了整间司令室。
直到被丽娜拽着走出门去，我还有点恍惚。坐上车之后才发现自己居然选了一套怪模怪样的南瓜灯怪式样服装，对着后视镜开始后悔。
PART TWO
也许是命里犯煞，我实在是没有想到，这年头连怪兽都转行卖起了棒棒糖。
再次醒来，我已经被关进了一间玻璃罩内。海帕枪和PDI都已经被收缴，连我一直贴身放的神光棒也在玻璃罩之外。想想有点讽刺，不久之前我还对它不甘不愿，只是经过短短几次战役的时间，现在居然觉得没它不行了。
“放我出去！我得出去…可恶！”
如果说女巫的桀桀怪笑没有让我感到有丝毫的害怕，但孩子们漠然、麻木的眼神着实令我寒心。我想象不出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如果失去了梦想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我知道再这样下去，孩子们没有未来，人类就没有未来。
我只能靠自己了。
砰、砰、砰。
不行，我的拳头砸不开玻璃罩。
那就再来！
砰、砰、砰！
再来！
砰！砰！砰！
PART THREE
重新站在阳光下，掘井非要给我讲整个事情的经过：“大古，你是不知道昨夜有多惊险！只差这么一点点，”他伸出小指比划了一下，“迪迦要是再不出现，南瓜屋就要全部没入地下逃走了！到时候，别说那些失踪的孩子了，就连你恐怕也回不来了！”
我暗自偷笑。
新城也不忘打趣我：“真遗憾哪大古，你是没有看见，丽娜她只穿一件背心赤脚在基地里游走的样子，啧啧…”
“讨厌！”丽娜瞪着眼睛就要去捂他的嘴，然后又转向我，“大古，不许笑，都怪你！都是你要去看什么彩色棒棒糖…”
…
“好啦！”掘井伸了个懒腰，“大家回去好好睡一觉，做一大堆梦吧！”
对讲机里，队长的声音带着一丝风趣，冰山雪水一般流过耳畔，狠狠浇了我们一头冷水：“你们不要做梦了，还有一大堆任务等着你们去执行呢。”
掘井和新城大声抱怨的声音，丽娜银铃般的笑声，都已听不太真切了，我想象着队长说这句话时的表情，不禁轻轻笑了起来。

预告:)
下一章没有队长出现
其实本来不想记录这一集的
但是私心里很想有个真由美那样的小妹妹让我宠，所以＝

三
FIFTEEN
PART ONE
我单手举着托盘，一路慢悠悠地往回走。托盘上两杯橙汁，是给新城和真由美的，我喝不惯这么酸甜的饮料，就给自己拿了一杯冰水。
丽娜是我们这里的王牌驾驶员，和她相比我自然是远远不及。可是好歹我也在TPC训练了不少时间，本以为自己飞行技术尚可，直到今天竟然把飞机开到海里之后，才发现自己的技术还差得远呢。
这被厚厚包扎着的一只手就是明证。
真由美在我印象中一直是个乖巧的女孩，今天却不知为什么特别兴奋，远远地我就看见她在对着新城连比带划，快乐的笑脸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她有多开心。反常的是，新城看起来倒不太高兴。
真由美忽然跳起来跑过我，看都不看我拿给她的果汁，回身送我一记飞吻附带一个傻兮兮的笑容，然后雀跃地跑远了。
我莫名其妙地问新城：“她怎么啦？”
新城木着一张俊脸呆呆地坐在原地，听见我的问话，这才深深叹了口气，闷闷地道：“真由美以前被谁欺负了，就跑回家，到她哥哥的怀里面哭。以后，她就要到另一个男人的怀抱里去了。”
我看他一脸的苦大仇深，忍笑开解道：“如果她老在哥哥怀里面哭，才伤脑筋呢。”
PART TWO
我对加佐特的印象很深。
故事是听掘井讲的。
掘井这种科学家式的思维方式的确不是我这等凡人可以理解的。比如说吧，如果有谁一口吞了我的恩师，我肯定会冲上去和它拼命，而不是试遍各种翻译器，只为了告诉它:“我们是朋友，是朋友。”
他还振振有词:“与其他物种实现沟通，这是水野博士的遗愿啊。”
加佐特这家伙不领情得很明显。
它那声脆生生的“朋友，好吃！”让掘井着实失眠了好一阵子。好像在他看来，加佐特就是闪电人里面的一个小孩子，没有教会它要和“朋友”和平相处，是他掘井老师的错。
这是我们第一次和一头怪兽成功地进行交流，虽然结果差强人意，依然值得纪念，不是吗？我这样安慰掘井。
科学家兀自低着头，喃喃自语:“如果再有一只加佐特能让我来仔细研究一下就好了。”
一语成谶。
我实在没有想到，它来得这么快。仅隔了这么短短几个月，它这个理应常年居住在天空电离层的变异家伙，居然又一次“下凡”。并且这次，它的胃口似乎变得更大，整整一架206航班，那么多乘客的生命，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消逝在它的袭击之下。
那时我还不知道拓摩就在这架飞机上。
PART THREE
斜刺里，突然蹿出来一辆摩托车。
现场的嘈杂掩不住那辆专业级别的摩托刹车刮地的声音，我摇下窗，对方一身劲酷的漆黑皮衣，头盔下男人的面孔带着与生俱来的桀骜，开门见山地道:“我当诱饵。”
好家伙，这人比我们胜利队还不要命。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拓摩，真由美的赛车手男友。
新城拎着枪跳下车，掩护也顾不上了，飞快地向着真由美跌倒的那片草地跑去；另一边，小小的黑色摩托为了吸引加佐特的注意力而在密集的爆炸中灵活地游走，就像一只小小的帆船，在波涛汹涌的海洋里颠簸。
这是今生最爱那女孩的两个男人之间，一场暗流涌动的默契配合。
摩托车如旋风一般在草地上刮过，拓摩一路疾驰，转弯时车身倾斜到快要贴上地面。整辆车还不及怪兽的脚尖大小，在燃烧着火焰的现场更显风雨飘摇。
我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但我知道，身为胜利队的一员，我起码要像他一样勇敢。
我不再犹豫，环顾四周，见新城已经扶着妹妹消失在视野，咬了咬牙，拿出了神光棒。其实很难解释我究竟为什么不愿意别人知道，我就是迪迦。我曾经想过是不是怕被当成怪物解剖研究，因为人对于未知总是恐惧的。但这显然说服不了我自己。毕竟，根据幽怜的话，想研究我，只需要提取一点DNA就足够了。
我想，可能是我还没有找到一个可以让队长他们不会为我担忧，却足以感到骄傲的平衡点。
…
拓摩的笑容依旧潇洒干净。用轻松的语气念着诀别的台词，他渐渐变成一片光，消失在他深爱的女孩面前。璀璨的光芒，与如血的落日余晖交相辉映，真由美脸上的泪像珍珠一样缓缓滑落。
她哭泣的模样连我看了都心疼不已，新城怎么想便不用赘述了。他的小妹妹最终不会那么快就投入到别的男人的怀抱，但是我猜，他宁可那样，也不愿她品尝心碎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