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妈妈，明天生日我想请同学到家里来玩。”
　　王秀芹在洗碗的时候十六岁的女儿依在厨房的门边，双手背在身后小声地说。
　　“嗯，好啊。”王秀芹把水龙头暂时关掉，“要准备一些什么菜，我去买。”
　　“不用太麻烦……”女儿声音小下去，“那，妈妈，可以要一条鱼吗？爸爸做的糖醋鱼很好吃。”
　　王秀芹笑嘻嘻地应答道：“好啊，你明天刚好是星期天，你爸也在家，到时候让他给你们弄好吃的。”
　　“谢谢妈妈。”
王秀芹的女儿金智秀今年刚刚上高中，平时文静内向不太爱说话，有时候王秀芹的同事结婚了或者孩子考上大学了请客的时候会点名道姓让王秀芹带上女儿去参加饭局，金智秀基本上都是埋头吃饭，只有王秀芹开口让她去敬酒说话的时候她才会去。
　　同事们都夸金智秀秀气漂亮，王秀芹只是苦笑——这孩子怕生的很，都十六岁了还不会交际呢。
金智秀就是这样闷葫芦的性格，似乎特别怕生，家里来了陌生的客人她都不出房门。一开始王秀芹觉得不妥，总觉得自家女儿这样发展下去很容易被别人说是没有礼貌教养不好，可是王秀芹丈夫说了，女儿这个年纪正是性格塑造的重要阶段，你干涉太多容易造成逆反心理。我看咱们家女儿挺有主见的，就是不怎么爱表达而已。
　　王秀芹叹气，也好，总比呱噪的孩子好。
　　王秀芹给老金说女儿今年生日想要请同学回家吃饭，买条鱼回来让他做糖醋鱼招待同学。老金一张脸笑得满脸皱纹，鱼还没买来呢就开始挽袖子——好啊，那就看我来露一手！
　　

不过是生日请个客而已，智秀爸妈却早早就开始准备了，为什么他们这般激动？因为这是女儿长到十六岁第一次把朋友带回家里来。
　　金智秀从幼儿园开始就很明显地不合群，所有小朋友都在一起玩她却呆在角落里不知道想些什么。幼儿园早上分小朋友们牛奶喝，智秀面前的粉色小牛奶杯里永远都是满满一杯纯白的奶，直到奶都冷了都不见她喝一口。老师就觉得奇怪啊，蹲到智秀面前问她：“智秀你怎么都不喝的呀？”金智秀大眼睛眨两下，不说话。老师和小朋友打交道时间长了，有经验了，继续问道：“智秀是不是不爱喝牛奶呀？”金智秀这才点点头。
　　老师跟王秀芹反应这情况，说如果金智秀不爱喝牛奶干脆别订了得了，免得浪费。王秀芹点头，可是心里疙疙瘩瘩的：“你说这孩子不喜欢喝牛奶怎么也不说一声呢？在家里让她喝她也会喝呀。”
　　从那次以后王秀芹算是注意到女儿实在是有点木讷，家长让她做什么她就做，可是其实心里喜不喜欢却又是从来不说的。
　　金智秀的木讷表现在方方面面，最最明显的就是她从幼儿园到中学，从来都没有交过朋友，这是王秀芹发现的，真是一点都没有夸张。
　　别的小朋友上学放学都是一群一群热热闹闹的在一起聊天说笑，讨论着她们感兴趣的话题，可是他们家智秀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没见她主动和任何人说过话——或许这就是老金所说的“有主见”吧。
　　其实王秀芹从来都是操心女儿的。
　　这次女儿居然说有同学要来给她过生日，实在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金智秀的生日就是这周六。王秀芹一大早起来去菜场买了一堆女儿爱吃的菜，在水产区挑了一只大活鱼。王秀芹让卖鱼的给刮去鱼鳞杀好砍好，装到塑料袋里放进自行车框中，蹬着小车哼着小曲开开心心地回家了。从厂门口骑车进来，小卖部的老金笑嘻嘻地对她说：“王秀芹，你是中了彩票了啊？满脸红光还买了这么多东西把车筐都塞满了。”
　　王秀芹一溜烟就骑过去了，丢下一句话：“比中了彩票还高兴啊。”
王秀芹买了鱼，虾，牛肉一系列的东西，还有金智秀爱喝的桃汁。虽然都不是什么特别贵的东西，可是也花去了身为工人的老金小半月的工资。只是王秀芹心情大好，洗菜起来都特别畅快，想到女儿今晚应该会露出笑容，王秀芹就觉得花再多钱都值得。
　　洗菜洗一半突然想到什么，赶紧把手洗干净随便用布擦了一下，跑到电话旁边给老金车间打电话：“你下班了么？”
　　“还有五分钟呢。”
　　“你回来的时候别忘了把智秀的生日蛋糕拿回来。”
　　“知道啦知道啦，哎哟你是老了，这么罗嗦，昨天就说了五遍，今天还要说十遍么？”
　　“还不是你平时没记性。什么时候没记性今天也得带着脑子啊。”
　　“你真是老太婆了，好啦我收拾一下就下班了，把鱼什么的都弄好我回去直接就可以弄了啊。”
　　“知道……”王秀芹说着电话呢从窗户看出去见金智秀和三四个小朋友骑自行车拐了过来，王秀芹一下子跳起来，“不跟你说了，智秀她们回来了！”
金智秀的同学清一色都是小女生，一个个的嘴都很甜，很外向，见到王秀芹一口一个阿姨叫的王秀芹特别开心。王秀芹找来拖鞋让女孩们快些进屋坐，她把之前就切好的水果端到茶几上招呼女孩们吃：
　　“多吃点别客气。”
　　“谢谢阿姨。”一个瘦瘦的扎马尾辫的女生不客气地拿了一片橙子吃，一吃就夸，“喔，好甜哦阿姨，这橙子是血橙吧？长得真是好看，果肉都是红色的。”
　　王秀芹笑说：“是啊，好吃你们就多吃点啊。”这血橙比一般的橙子要贵很多，智秀一直都非常喜欢吃橙子，上次在她大舅家吃了一个特别合她胃口，后来老金得了先进厂里发了两百块钱的奖金，王秀芹刚好看见了有卖一箱一箱的血橙，咬咬牙直接整箱抱了回来，平时她和老金都舍不得吃，只给女儿吃，但今天同学来玩，王秀芹想让女儿有面子，把剩下的三个橙子全部切好端了上来。
　　“好咧！”女孩们嘻嘻哈哈地拿吃的，马尾辫女孩一边咬橙子一边对王秀芹说：
　　“阿姨，您也坐过来吃啊。”
　　王秀芹摇头：“阿姨不吃，你们多吃点啊。我还要准备菜去呢。你们先吃着玩着，一会能吃饭了我叫你们啊。”说完王秀芹就往厨房走去，隐约听见马尾辫女孩说智秀你也来吃啊，站在一边做什么啊。
王秀芹继续洗菜切菜，心里感叹，都是同龄孩子怎么别人家的孩子那么活泼？自己女儿往旁边一站倒像是客人了。
　　“阿姨！”突然马尾辫女孩从王秀芹身后蹿了出来，清脆响亮的声音吓了王秀芹一跳，她嘴里还咬着一块米花糖，笑嘻嘻地看着王秀芹手里的菜，“阿姨在忙什么啊？这么多菜！阿姨我来帮您吧。”
　　王秀芹赶紧把她往屋子里赶：“哎哟不用不用，你快些进去，阿姨弄一会就好了。”
　　“阿姨不要小看我哦，在家都是我来做饭，就算豆腐我都能切丝的，绝对是大厨级别的啊，来来来，我帮阿姨把芹菜切了吧……”说着她就来抢王秀芹手里的芹菜。
　　“真不用，哪能让你干活啊。”
　　“阿姨不要客气……”
　　两个人正僵持，金智秀从身后钻了出来，站到她们俩中间，把芹菜夺了过来对马尾辫女孩说：“Lisa，你进去，我来就好。”
　　那叫Lisa的女孩对李萌撇撇嘴，很夸张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屋了。
　　王秀芹对女儿呵呵笑：“那孩子叫Lisa？”
　　“是啊。”金智秀把芹菜洗好放到控水的塑料盆子里。
　　“这名字真特别真好听，小姑娘长得又漂亮，还懂事。”
　　金智秀不动声色地看了妈妈一眼，用小声到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是么……”

老金下班拎了生日蛋糕匆匆赶回家，把所有的菜都弄好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王秀芹怕一瓶桃汁不够喝特意又去买了一桶可乐，抱着可乐就叫房间里看电视打闹的姑娘们出来吃饭。
　　金智秀去抱凳子，Lisa帮她一起把凳子摆好。金智秀去拿杯子，Lisa帮她把桃汁都满上。智秀看Lisa一眼说：“你坐到那里去等着吃饭就好。”Lisa嘟嘴：“人家跟你一起把餐具都摆好嘛。”金智秀不自然地把贴在脸上的头发勾到耳后，转身走开了，一个短发的女生对着Lisa直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Lisa瞪了她一眼，转身又去帮王秀芹端菜去了。
　　厨房小，加上金智秀一共有五个女孩，王秀芹和老金把菜都弄好就让她们好好吃好好玩，转身就走。金智秀刚想开口Lisa就叫了起来：
　　“哎？叔叔阿姨去哪里？快来一起吃啊。”
　　王秀芹笑道：“我们还有点事情没做完，你们先吃。”
　　Lisa皱眉，大家都僵在那里，金智秀撇了Lisa一眼，Lisa咳了一声说：“那大家就先吃饭吧。”女孩们这才开动。Lisa看见糖醋鱼双眼放光：“有鱼啊，我最爱吃糖醋鱼了！”
老金坐在房间里看电视，王秀芹拿出一块昨天剩下的鸡蛋饼给他说：“你先垫垫肚子。”
　　老金把鸡蛋饼推回去：“我不饿，你先吃吧。”
　　王秀芹怪叫道：“哎哟，一块饼还推来推去！快点吃！我才是不饿，你回来前我就吃了好几块饼干了。”
　　老金呵呵笑，咬一大口鸡蛋饼，往厨房看去，听见姑娘们聊天聊得开心：“秀芹，好像咱们家很久都没有这样热闹了啊。”
　　王秀芹把打了一半的毛衣拿起来继续织着：“要不是国家弄什么计划生育，我们可以再生一个两个，那家里就热闹多了。”
Lisa和同学聊着学校里的八卦，笑得前俯后仰，可乐都洒到自己身上。金智秀叹气，起身拿来纸巾给青雪粘了可乐的裤子擦干净。
　　“我自己来，自己来。”Lisa拿过智秀手里的纸巾毛手毛脚地擦，智秀望她一眼就继续吃菜了。
　　短发女生开口了：“哎，说起来Lisa你是怎么和智秀认识的呀？我们年段里好多人都想认识智秀来着，可是就是……嘿嘿。”说着环视了周围的人一眼，一切都在不言中的意思。
　　金智秀自然是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就是说她有些清高，不爱搭理人，谁都不敢跟她说话罢了。其实她真的无所谓这些言论，要不是Lisa，她也不会叫这些半生不熟的人来家里吃饭。
　　“咳咳……和智秀怎么认识的？这说起来真的非常有戏剧性啊！”Lisa得意洋洋的看智秀一眼，却接收到她的怒视，吓得一下子把所有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
　　“哎哟，快说。”
　　“我，我不敢说了。”
　　“怎么着？”
　　“智秀不让我说……”
　　所有人都望向金智秀，见金智秀低头吃菜，又把目光转回到Lisa身上：“不是吧Lisa，莫非你还是妻管严啊。”
　　“噗。”金智秀差点喷了。

2
　　女孩们吃完饭，把碗筷随便放到水池里，拿了蛋糕摆到桌子正中间，关了灯给金智秀唱生日歌。金智秀对着蜡烛看半天，Lisa在一边小声说快许愿，金智秀说没有什么愿望，Lisa嘴都歪了——这可不行，哪有生日不许愿的。金智秀说真不知道许什么，Lisa搭她肩膀把她搂住，说，那好，我帮你许，就这样说定了哈……嗯，嗯，好就这个了，来，吹蜡烛，一，二，三……呼……
　　Lisa不客气地帮金智秀许愿又帮她吹灭了蜡烛，一阵欢呼声中Lisa眉开眼笑，金智秀却直愣愣地看着她，Lisa被她看得心虚：“又怎么了大小姐。”
　　金智秀指了指自己肩头的手，Lisa如梦初醒，赶紧把手拿掉了——哦！
吃了蛋糕一群人就要告辞了，王秀芹和金智秀送她们到门口，王秀芹开心地说让大家下次再来，女孩们笑呵呵地答应，挥手再见。王秀芹回到厨房去先把锅洗干净，又洗了两个碗，下了两包泡面。金智秀依在门口，一如既往不说话只看着王秀芹。
　　“怎么啦，快点休息吧？”
　　金智秀摇头：“我还不困。”
　　“那去看看书。”
　　金智秀抿着唇，小声说：“过一次生日要让你们挨饿，下次我再也不过生日了。”
　　

老金呼呼地吃着泡面，泡面里卧了两个鸡蛋让他吃的特别香。王秀芹一边洗碗一边说：“哎老李金，你知道咱们女儿刚才说了什么吗？”
　　“什么？”老金真是饿坏了，嘴都来不及说话了。
　　“女儿说，她怕我们挨饿，以后都不过生日了。”
　　“那怎么行啊！”
　　王秀芹转身，一脸的幸福洋溢：“重点不在这里，重点在……咱们女儿在心疼咱们啊，你没听出来么。这孩子平时闷不吭声，但真懂事！”
　　老金拍胸脯骄傲地说：“那当然，你也不看是谁生的。”
　　王秀芹瞥一眼：“好像是我生的吧！”
周末的作业周五晚上金智秀就做完了，她坐在台灯前拿着世界博览看，看着看着眼神就移到了灯泡上。才呆了不到一分钟身边的电话突然响起来，把她吓得一哆嗦，回了神懒洋洋地伸手去拿电话。
　　“哪位？”
　　“智秀！”
　　“……Lisa啊，你到家了？”金智秀把话筒拿远了一些，这Lisa肺活量怎么就那么大呢。
　　“我到家了！吃的好撑啊，现在都没消化完呢……”
　　“你不会现在躺在床上摸肚子吧？”
　　“啊？你怎么会知道？真的呢！肚子好圆哦！”
　　金智秀嘴角微微往上翘起一点：“谁让你吃那么多，自己难受了吧？”
　　“可是你爸爸弄得菜实在太好吃了！特别是那糖醋鱼！一整只基本上都是我吃完的哟……”
　　金智秀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指卷着电话线：“那下次再来喽。”
　　Lisa嘿嘿笑说好啊好啊，金智秀又回了一笑之后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金智秀说：“没什么其他事我挂了。”
　　“……哦，好好。”
　　金智秀正要挂，Lisa又说：“哎，对了，有一道物理题我解不出，你教教我呗。”
　　金智秀用肩膀和脸夹住电话筒，拿来物理练习本说：“哪题？”
　　“八十七页第三题。”
　　“这题，先受力分析，然后……”
　　Lisa一连向李萌问了五题，还在说：“那，还有八十九页的……”
　　金智秀打断她：“抱歉，但是你不觉得太费电话费了么？”金智秀把听筒换了一边，揉揉发烫的耳朵说。
　　“……不是单向收费么？”
　　“我这不也是担心你的话费吗。”
　　“那，那要不你来我家？当面教我？”Lisa突然提高了一点声音。
　　李萌看了一眼挂钟，冷淡地回答：“太晚了，下次再说。”
　　“哦，哦……”
　　“那我挂了。”
　　“那个……等一下。”
　　金智秀“啧”了一声：“还干嘛？”语气有点生硬，Lisa退缩了。
　　“抱歉，那，你睡吧，打扰一晚上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再见。”金智秀“啪”地一声把电话挂掉了。实在是困！她已经和睡魔作斗争很久了可是那Lisa却没有停止的迹象。金智秀昏昏沉沉地爬到床上抱住她柔软的大白肚子小绵羊玩偶，一头扎进被子里，半分钟之内就睡着了。
　　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阻挡她的睡意。

围观

第二天早上王秀芹敲金智秀半天都敲不醒她。从左边扯她被子她翻到右边，从右边扯她被子她又翻回去，王秀芹急了，拿起煎蛋的平底锅用锅铲狠狠地敲上去，发出一声脆响：
　　“起床！迟到啦！”
　　金智秀一个翻身挺了起来，双眼迷茫面无表情地速度穿衣服。王秀芹站在一边双手叉腰——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这睡觉起不来的坏习惯怎么都改不了。金智秀穿完衣服去水池刷牙洗脸，王秀芹在一边为她煎蛋。
　　煎蛋的香味飘过来，金智秀看着正对面镜子里的自己，半长的头发翘起来一撮，一双眼睛红红的极没精神。恍惚之间嘴里的牙膏沫掉到了校服上，一愣，白白的泡沫衬在她翠绿色的校服上，被阳光一晒那么耀眼。　“真是的。”智秀默默擦掉牙膏沫，可是还留下了一个印子，她在心里碎碎念道，“都是那家伙，真是困死了……”
　　金智秀“哗哗”地刷完牙用冷水洗了脸这才清醒一些。王秀芹给她煎好了蛋倒了果汁。她三两口就解决掉了，扯了书包就要出门。王秀芹叫住女儿把她拉到身前，用手抓住她后颈的头发说：
　　“这头发都这么长了，要扎起来么？”
　　“嗯，好。”
　　“老师会说？”
　　“嗯，之前说过我一回了。”
　　“哟，女儿，那你还敢继续散着头发啊。”
　　“我不会扎头发……”金智秀咬住下嘴唇。
　　王秀芹越看女儿越是可爱，可是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一边用黑色的皮筋帮她把头发扎起来一边说：“女儿啊，你不会扎头发怎么不跟妈妈说啊？”
　　金智秀回答道：“我看妈妈一直都很忙，想说自己学着扎。”
　　王秀芹笑：“女儿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金智秀扎好头发坐公交去学校。Lisa咬着面包片一路狂奔对车身连敲带打的才把要出站的公交车给截了下来。Lisa气喘吁吁地上车，司机白了她一眼她刷了卡就当没看见。车里人不少，Lisa钻钻钻，钻进了车后半截，一边咬面包一边喝牛奶。恍惚之间Lisa好像看见了金智秀，嘴里咀嚼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哎！智秀！智秀！！”Lisa也不顾车里那么多人，冲金智秀大叫，“真的是你！头发扎起来了我都有点认不出来了！”
　　和Lisa的热情成反比的是金智秀冷冷清清的回应：“哦，你啊。”
　　Lisa早就习惯了金智秀的冷感，一边说“借过”一边挤到了金智秀的身边，看着她清秀的巴掌脸在早晨的阳光下闪耀着青春的气息，就算没有任何笑意却也那么让人愿意亲近。
　　“智秀……你把头发扎起来真好看！”
　　金智秀斜Lisa一眼——谢谢。

3
　　金智秀对Lisa一直都处于爱理不理的状态，Lisa曾经为了金智秀生日的时候请她去家里玩的事情兴奋了好久，以为两人的关系会有什么改善，结果生日之后什么也没改变，这让Lisa很是郁闷。
　　这闷葫芦到底在想什么啊……
Lisa一下课就趴在桌子上，一丝斗志都没有。
　　“咚咚咚”，有人敲她的桌子，她有气无力地转了一下脑袋，下巴支在课桌上，余光看到金智秀的脸一下子就弹了起来。
　　“喂……你有没有……那个？”金智秀摁着肚子，脸色发青。
　　“哪个？”Lisa纳闷。
　　“就是那个呀。”金智秀有点害羞，眼睛望向别处，“女人用的那个。”
　　哦，卫生巾呀。
　　Lisa嘿嘿地笑：“真巧，我也是最近要来，随身携带呢。”说着她便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比笔袋大一号印着卡通图案粉色小口袋，拉着金智秀说，“走，我们去厕所。”
　　金智秀不动声色地摁着自己的肚子，扯了Lisa一下：“慢点。”
　　“哦哦哦。”Lisa转身帮金智秀轻轻地揉肚子，“很疼吗？”
　　金智秀望她一眼，也没有躲闪，眼神飘忽地说：“去厕所吧。”
两个人到了厕所金智秀拿了一片到了隔间里去，Lisa在外面等着她。不到一分钟金智秀就把门打开了，定定地看着Lisa，Lisa莫名。
　　“那个东西怎么用？”金智秀闷闷地说。
　　“噗！什么？你不会用？”
　　“不会。”
　　“那你以前都用什么？”
　　“我第一次来。”
　　“……”Lisa彻底无语了。她记得她小学毕业那年暑假就来了喂！是自己太早熟还是金智秀这孩子太晚熟了？
　　Lisa憋红了脸往隔间里钻，金智秀狐疑地看着她：“你干嘛。”
　　“我，我来教你用啊。”
　　“你站在外面告诉我就好，不用进来啊。”金智秀推着Lisa的肩，脸全红了。Lisa那时候道行还浅，被这一弄自己也在尴尬，没想过要深入调戏，也被弄了个面红耳赤，手忙脚乱给金智秀说你把那小棉条展开，粘的那一面贴在裤裤上，小护翼扣到裤裤的背面去，然后穿好就行。
　　金智秀“嗯”了一声用手背对着Lisa往外挥了挥，Lisa退了出去，在外面等了两分钟金智秀就开门出来了。
　　“你还好吧？”Lisa小心翼翼地问。
　　金智秀双手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你先回去。”
　　Lisa也蹲下来：“是不是很疼啊？我带你去医务室吧？”“这种事去医务室不是很丢脸。”
　　“这有什么丢脸的啊？”
　　金智秀不说话了。
　　“那我先扶你回教室坐着，你休息我去给你买药。”
　　“太麻烦了。”
　　“不麻烦！来，我扶你，能站的起来吗？我背你好不好？”
　　金智秀抬头苦笑：“不至于。”
　　Lisa被金智秀没有预兆的笑容弄得呆在原地。金智秀的笑清新美丽，一直都严肃的五官都舒展开，竟十分温和。Lisa脑中一热唇就贴了上去，金智秀眼睛睁大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人。
　　Lisa心脏狂跳，受不了金智秀的直视，猛地站起来逃走了。
　　死定了，死定了，我都做了什么啊！Lisa的身子和内心都在狂奔！
金智秀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唇，双手掐在下腹之处，抬头望向Lisa消失的方向。
　　似乎，肚子也没那么疼了。
金智秀走进教室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一节自习课了。她旷了一节化学实验课。
　　金智秀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后座戳戳她的肩，递来一个被活页纸包起来的小方盒。金智秀打开小方盒里面是止疼药，活页纸上还有两排字。
　　“化学实验报告单我帮你填好了，放心吧。你肚子还疼吗？疼的话吃点药。
　　刚才，对不起！”
　　金智秀认得这字体，方方正正一点都不带笔，肯定是Lisa的。
　　金智秀在活页纸下写道：“什么对不起？”传了回去，半天了都没动静——Lisa正对着整个问题不知该做何回答好。她抬头望向斜前方金智秀的背影，她是故意这样说的吗？她为什么明知故问？Lisa拿着笔像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回道：
　　“就是，关于KISS的。”
　　传过去，金智秀就没再传回来。
　　Lisa是真的百般的后悔纠结。
放学之后金智秀做值日，做完值日正想走结果物理老师把她叫住拖去办公室让她帮忙批改物理作业。直到六点半金智秀才忙完，说“老师再见”往教学楼下走去。
　　金智秀背着松垮垮的双肩包走在前面，校服明显大了一号，宽松地垂在她身上，显得她整个人更加的娇小了。
　　“智秀！”Lisa叫住了她。
　　金智秀好奇地看Lisa站在冷清的教学楼楼梯拐角处，斜跨着很漂亮的书包，书包上一个纯黑色的勾勾型LOGO。
　　“你怎么还没回去？”
　　“我……我不安心！”Lisa算是鼓足了几辈子的勇气。
　　“什么不安心。”
　　“答案呢？”Lisa伸手，孩子气地说，“我要答案啦！”
　　“什么答案？”金智秀已经有了笑意了。
　　“就是，关于那个啊……”
　　“哪个？”金智秀双手背在身后，肩膀一前一后晃动着，慢慢向Lisa走去。
　　“就是纸条上说的。”

“你要答案？”金智秀问。
　　“嗯！”
　　“非得要？”
　　“是，是啊。”
　　金智秀飞快地在Lisa的唇上落下一吻，Lisa双眼瞪得如铜铃般大，机械般在原地晃了两下。
　　“喏，你要的答案。”

4
　　Lisa怂恿着她爸爸给她买了一台手机，是他们班里第一个有手机的人。
　　一开始Lisa玩得不亦乐乎，可是玩了不过两天就觉得没劲了。拿着手机除了玩游戏基本上没有其他作用了，给谁发信息打电话呢？自习课的时候她偷偷望向金智秀的侧脸……
　　“智秀，你也去买一部手机吧。”放学的时候金智秀值日，Lisa跟人换了值日时间，教室里就剩她们两个人。
　　“手机？”金智秀一边扫地一边说，“拿来做什么？”
　　Lisa把拖把一放，跳到金智秀身边的桌子上，一脸闪亮的兴奋：“可多用处了，可以躲在被窝里给我打电话啊，而且走到哪里都可以发短信，多好，看，就是这样的。”Lisa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放到金智秀眼前，“给你玩。”
　　金智秀看了一眼，移开了目光：“谢谢。”
　　“喂，怎么啦。”Lisa跳下来贴着金智秀，“你不喜欢么？”
　　金智秀没看她继续扫地：“没不喜欢。”
　　“那你不想要和我多说说话么……”金智秀扫地扫到前面去了，Lisa一个人站在原地纠结。
　　金智秀叹气，转身捏她鼻子：“傻瓜，先做完值日再说，好多灰。”
　　“哦……嗯……”Lisa脸涨红了。
　　金智秀去把拖把再唰一边，Lisa慢悠悠地把桌椅都摆好，脑子里都不知道神游到哪个国家去了——刚才金智秀的样子……让人心痒痒的。
　　越想智秀的样子，脸上就越发的烫。
做完值日Lisa让智秀陪她去车棚拿车，金智秀屈着手臂扣住肩膀上的书包背带问道：“你不坐公交了吗？”
　　“我爸妈说公交车太挤，我经常睡过头很容易赶不上班车，迟到的次数太多杨菊。花的电话都打到我家里去了。”Lisa挽着金智秀的胳膊，嘴老大不乐意地嘟得老高——杨菊。花就是她们的班主任。
　　“而且哦……”Lisa神神秘秘地在金智秀耳边说，“坐公车很容易碰到变态叔叔，***股哦！”说着在她的腰上一掐，金智秀“啊哈”一声扭开身子，怕痒地笑：
　　“别闹……”
　　Lisa把她拉回来往车棚走去。
Lisa的座驾是一辆青白相间的女式自行车，斜杠上面用英文印着“FOREVER”。Lisa让金智秀坐到后座她带她回去，金智秀站在一边闷闷地说：“我不会跳车。”
　　“那你先坐上来我再开始骑。”
　　金智秀望着她。“上来啦，绝对不会摔到你！我保证！”
　　金智秀侧身坐在Lisa车后座上，把裙子压好，单手搂着她的腰。“坐好了，我走了哦。”Lisa用力一蹬，车轻快起往前走去，Lisa像是知道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一般尖声叫道：
　　“智秀，你好轻哦！你才多重啊！”
　　“我，78斤。”
　　“什么？你才78斤？你，你不是和我一样高么？”
　　金智秀好奇：“你多重呀？”
　　“……不要告诉你。”Lisa死都不说自己已经是九字头了，“为什么我们俩看上去体型差不多，结果体重差了这么多？”
　　金智秀看着青雪的后背，双眼发直：“不知道呢。”
　　Lisa沉默了一会，突然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啊？”
　　“我在想咱们俩差别在哪里，想半天终于想明白了。估计是我比你早发育几年，你才刚刚到青春发育期呢吧？”
　　“什么？为什么我才到青春发育期？”金智秀不解。
　　“智秀，你不是才来月事么？”说完Lisa得意地嘻嘻笑起来。
　　金智秀想要斜她几眼可是她却是背对着自己，有力使不上，金智秀很憋闷：“呀!Lisa，你真像个流氓。”
　　“什么，我哪里像流氓了？太过分了！人家载你回家你还说人家坏话……”Lisa猛地扭了一下自行车把手，车往一边偏去，金智秀大惊，叫了一声赶紧搂住Lisa的腰。
　　Lisa大笑，金智秀真想在她的小细腰上狠狠掐上一把。
　　到了智秀家厂宿舍门口的时候，金智秀正想说再见，Lisa拉住她，把手机对准她说：“别动。”
　　“干嘛？”
　　“咔嚓”一声，金智秀张着嘴说话的样子就被Lisa照进了手机里。
　　“样子也太傻了吧。”Lisa看着手机哈哈大笑。
　　“什么？你给我看看。”金智秀想要上去夺。
　　“不给。”
　　“删掉！”
　　“不删！”Lisa做了一个鬼脸马上骑车跑了，金智秀追了两步追不上，只能站在原地干瞪眼。想想，又是好笑。

王秀芹在炒菜，见女儿回来了，玄关进屋脚步显得比以往轻快很多。王秀芹回身一看，见女儿居然面带笑意，好奇了：
　　“智秀，有什么那么开心的啊？”
　　金智秀被妈妈问得笑容更甚，却回答说：“没什么。”
　　“哟，有什么好事也不跟妈妈说？”
　　金智秀把书包放下，走过来把锅加热，倒上油，把妈妈切好的包菜倒入电炒锅里，“刺啦”一声油烟四起，金智秀赶紧把抽油烟机打开。
　　金智秀在翻炒，王秀芹往锅里面放料酒，母女俩配合得相当默契。
　　“妈。”智秀把菜从锅里盛出来的时候问王秀芹，“妈，你知道手机吗？”
　　“手机？知道啊，怎么了。”
　　“现在手机很贵吗？”
　　“不便宜，一台也要两千左右吧。怎么了，智秀你想要吗？”
　　金智秀摇摇头：“我随便说说的。”
吃完饭金智秀回房写作业去了，老金喝完每晚必喝的三两白酒之后，端着盛肉的盘子把剩下的米饭全部装上去，扫菜底。王秀芹站在水池边慢慢地洗锅，似乎想到什么问老金：
　　“哎，老金，现在手机是不是都是两千多啊？”
　　“嗯？也有一千多的，干嘛，你想买吗？哎，老婆啊，这种东西贵的要死，我们没必要赶这种潮流啊。”老金一边呼呼地吃饭一边说。
　　“不是我，我能有那心？是咱们家女儿。”
　　老金手上动作停下：“怎么，智秀说想要手机？”
　　“她倒没说，就那么一问。从小到大她没有主动说要过什么东西，但是她今天问我一下，我估摸着她是想要。”
　　老金沉默不说话了。
　　“哎，那东西太贵了，我们一家的收入一个月加在一起也不过是一千多点……”王秀芹感叹道。
　　“买！”老金很坚定地说，“只要是咱们女儿喜欢，多贵的东西都买！”
　　王秀芹转头看老金，见老金笑得灿烂，叹气地摇头——女儿都被你宠坏了。老金反驳道，我女儿才不坏呢！我女儿又聪明又漂亮，谁家比的上？王秀芹斜她一眼，就是你女儿？你一个人能生的出来？老金嘿嘿笑得憨厚，哪能啊，老婆的功劳才是最大的，女儿最像你。
金智秀放学回到家吃了饭回房，坐到桌前把书本和作业本都拿出来，书包丢到地上，刚坐下来突然发现桌上放了一个绿色的盒子，盒子上赫然印着一部黑色的手机，NOKIA。
　　金智秀看着手机呆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王秀芹在客厅打毛衣，老金坐在一边抽着烟看电视。王秀芹嫌弃地说：
　　“以后你抽烟到屋外抽去。”
　　老金弹一下烟灰：“怎么啦？”
　　“你老在屋里抽烟这烟味大的很，智秀这进进出出的老吸二手烟对身体不好。”
　　老金笑嘻嘻地把烟灭掉：“好，好！”
　　王秀芹压低声音：“你这个月也少抽点烟了，给智秀买了台手机一千七呢，咱们就剩几百块钱生活费了，你再抽咱们一家人都得喝西北风去了。省着点等下个月发工资了再给你买烟吧。”
　　老金叹气：“都怪我没用啊，有本事的话哪能让你们娘俩生活得这么辛苦？秀芹，你嫁给我真是委屈你了。”
　　王秀芹瞪他：“哎哟老头子你说什么话啊，我什么时候有说过嫌弃的话了？你少来，我这个人容易知足的很，吃饱穿暖就好，我可别什么别的追求。咱也别太有钱，你没听过说吗，人一有钱就得变坏！哎，说到底其实智秀才苦，别人家的孩子都讲究什么素质教育，又是买钢琴又是学画画的，咱家没这条件……幸好智秀也懂事，从来不提这些事。这次她难得想要一部手机，咱们是勒紧裤腰带也要给她办到啊。”
　　“是是。下个月厂里要开始新一轮的车间主任选拔了，这次我机会很大，我看着努力一把，可能加班要加迟一些。”
　　“没事，你在前线努力工作，我给你殿后，好好照顾家里，给你弄好吃的。”
　　“咱女儿爱吃的也得多弄啊，女儿学习多辛苦，每天晚上学习到很迟呢。”
　　“嗨！你还怕我虐待女儿啊？那也是我女儿！”
　　“……”
　　“……”
　　金智秀靠在门后，后脑勺抵在已经有点开裂的门板上。门板是青绿色的，和门框是一个色调，听爸妈说这房是他俩刚结婚那会儿一起凑钱从厂里买来的，室内的装修啊粉刷啊全是他们一手操办的。这漆，也是他们当年亲手刷上去的吧？
　　金智秀最终没有走出去，尽管她听见了爸妈的所有对话，可是她不想让父母知道她听见了。
谁都有那么点骄傲，不管是面对自己的子女还是自己的爸妈。
　　金智秀把手机握在手里，第一次那么迫切地想要长大。
快快长大！
那晚金智秀做梦了，梦见自己在春天的暖光下奔跑，越跑越快，最后飞了起来。她飞在空中鸟瞰整座城市，一切都被她尽收眼底。她看见Lisa在呼唤她，她冲她笑；她看见了爸妈向她招手，她落在了他们身边。
　　抬起头，居然和她爸爸一样高了！
梦里爸妈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皮肤光滑得像小伙子小姑娘，就像岁月不曾在他们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5
　　“下面大家翻到二十三页，把这三题解答出来……”化学老师从讲台上走下来巡视，大家都在安静地解题，突然手机铃声大作，Lisa一下子弹起来，满身的找手机。
　　“咳咳，哼。”化学老师特意从Lisa身边路过，在她的桌面上敲了几下。Lisa接受全班同学鄙视眼神的洗礼，恨死了。
　　自从她有手机之后除了放学的时候她妈妈会给她打电话之外基本上都没有什么用处了，所以在Lisa的概念里就没有把铃声调成振动的习惯，没想到今天着了道了。
　　化学老师不放过Lisa，硬是把她叫到黑板上去把那三题答案写上去。Lisa脸都憋红了——最不会做的题目就是化学啊，她拿着粉笔对着黑漆漆的黑板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Lisa拿出手机来看害她出洋相的人到底是谁，结果是一个陌生的号往她手机挂电话。
　　“这谁啊。”Lisa挠头。
　　金智秀站到她桌边问她：“你可真忙啊，上课都有人找你。”
　　Lisa抬头一看，心凉了半截，这金大小姐不仅语气冰冰冷冷的，连表情都像是结了一层的冰霜。
　　“智秀，你千万别误会，我也不知道是谁挂我电话啊，不认识的号码！”Lisa也急了。
　　“无所谓啊，谁挂的不一样？”金智秀的必杀技，斜眼瞪。
　　Lisa站起来，左右看了一圈，把金智秀拉到走廊上去：“智秀，我这给你打回去，证明给你看我真的不认识对方！”Lisa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说打就打，接通电话的同时从金智秀身上传来清脆的手机声响。Lisa呆住，指着金智秀——你……你你！
　　金智秀笑，把黑色NOKIA直板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一闪一闪的屏幕在Lisa面前晃：“你真的不认识吗？”
　　Lisa要吐血：“你这个坏蛋，不带这样欺负人的！”说着便要挠金智秀痒，智秀吓一跳快跑，Lisa一伸手臂就从后面给她拦腰抱住，上下其手弄得金智秀大叫。
　　“下次还敢不敢整我了？”
　　“我错了，我错了……”金智秀拼命挣扎却挣扎不开，眼泪都要出来了，满脸通红在Lisa的怀里扭来扭去的。
　　“真的不敢了？嗯？”Lisa就是不放她。
　　“真的真的！”金智秀最怕痒，整个人都要瘫软到地上去了。周围有人在看她们，弄得她更加不好意思了，“Lisa，别闹了别闹了……我难受……”
　　金智秀娇弱的声音在Lisa耳边流过，Lisa不知怎么就出了神，身体产生出一种陌生的燥热，从一个私密的地方流淌而出……Lisa一下子放开了金智秀，金智秀差点摔倒，扶住Lisa的手臂才勉强站住。她回头狠狠觑Lisa一眼，扎起的头发都弄乱了，她把皮筋抽出来，半长的头发全数披到肩上。
　　“帮我扎起来一下。”金智秀把皮筋递到Lisa面前。
　　“呃？你不会扎头发啊？”
　　“会的话我还不自己来啊。”金智秀嫌她问得多余。
　　“好好，我来帮你。”Lisa可是从小就没剪过短发的，“你想扎怎样的发型？我会各种花式扎发哦。”
　　“不用，最简单的马尾就好。”金智秀背对着她用手把自己的头发圈在一起。Lisa接过那把头发，正想扎，目光突然被金智秀白皙的后颈吸引住。白白的脖子，血管埋在细腻的皮肤下如玉般精致。乌黑的头发和细细的碎发连在一起，说不出的温文秀气……
　　Lisa视线就这样离不开了。
　　金智秀见她半天没动，问了句：“怎么了？”
　　“没，没……”明显心虚的口吻，Lisa赶紧转移话题，“你头发真好，扎半天都没有印子呢……”
　　“我头发太软了，有时候都扎不起。”
　　“这是发质好，顺滑啊。”
　　金智秀没说话了，不知道这般夸她，她是不是背在那里偷着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