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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转】竹溟山房(亲兄弟年上,鬼攻人受,短篇完结)by◆月山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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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镇楼
图自麦超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7-08-17 04:17回复
    可啪的度受…发一层抽一层是什么鬼_(:з」∠)_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7-08-17 0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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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冯延巳
      葆光二三年未回故国,回来时恰不巧赶上家乡的黄梅天的尾巴。他带来的一箱子衣物洗了过了四五天还是湿哒哒的,等出了梅,衣物是干了——人就变得湿哒哒的了。电扇在一九四四年的老百姓家里绝对是奢侈品,他从小怕热,在海洋性气候的国家待久了,都快忘了故乡伏旱的滋味。
      母亲喊他:“葆光,你干啥去?”葆光抹了把头上的汗,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箱子里,闷闷地答:“城里热得不行,去朋友乡下的房子里住几天消夏。”他母亲在身后絮絮地说:“你莫玩得久了——工作是定下来了,可这媳妇儿还没定呢……”
      葆光拖长调子“哦”了一声,提起箱子一溜烟就跑得没影。他坐上火车时,心里有些愧疚,因为他对母亲说了谎——也不全是谎话——朋友是莫须有的,也不是去乡下住,而是去山里住;只消夏是真的。
      但这决计是不能和母亲说,不然他母亲铁定会问是哪座山,哪个房子,他一支吾,势必要被看出端倪来。万一掀起他母亲心头上的疤,那就哪也去不了啦。
      可他正是要去母亲心上的疤——竹溟山房,谷家的家宅。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7-08-17 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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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他也不是很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生过一场病,发/热发得糊涂,以前的记忆也都模糊了,只是从母亲和旁人偶尔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个大概。
        母亲命苦。早年是富人家的小姐,嫁到徽州的谷家,给家主谷承平做了二房太太。虽然不是正妻,可也是人人艳羡——谁不知道谷家是诗书世家,还和皖系军阀段祺瑞颇有渊源呢。婚后也和美,正妻沈青官是个孤僻古怪的女人,不曾刁难过她;谷承平在她之后也没娶过老婆,对她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更别提一年后还生了个儿子——就是葆光。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7-08-17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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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好景不长,葆光十七岁那年他父亲谷承平突然发病一命呜呼,几个堂叔侄子争着要分一碗羹。倾辙来倾辙去,谷家就渐渐式微没落下去。还有谷承平两个老婆没个着落,大老婆沈青官他们是不敢动的,也不知是个什么背景;但是小老婆不过是个乡绅的女儿,就逼她再嫁。母亲连夜带着葆光逃到了苏州这边,遇上了郑先生——郑先生曾经在母亲家里的书塾念书,慕恋过这里的小姐。他一直惦念着初恋,忙着做生意还未娶,现在自然愿意帮她,一来二去的,母亲最终带着葆光嫁给了郑先生,葆光也改了姓,现在叫郑葆光了。
          葆光感激郑先生在危难时帮助他母亲,还愿意出钱让他去南洋留学。但是郑先生着实戏功了得,母亲在时,就是宽厚慈爱;不在时就是傲慢眄视。这也让葆光厌恶起他来,因此说去竹溟山房,不愿和郑先生共处一室也是一个原因。
          不过最大的原因是——他得去看看他雨哥在不在。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7-08-17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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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承平的大老婆沈青官生了两个孩子。他哥哥年长他三岁,正好是谷雨那天生的,又姓谷,就取名叫做谷雨,文雅又应景。妹妹比他小一岁,现在也该嫁了人。
            谷雨和葆光关系是极亲密的,葆光模糊了许多事,但对兄长还是记忆深刻。谷雨是个利害人物,谷老爷子走的那年考上了英国的大学。可惜后来葆光母亲走的急,他又迷迷糊糊生了场病,丢了谷雨走前那段的记忆,自然也不记得他的地址,病好不久又去了南洋留学,打电话给学校,或者写信——他试了很多法子,没一个能联系上谷雨的。
            或许雨哥已经回来了,再不济,沈姨总该知道的。葆光在火车上昏昏沉沉睡去时是这样想的。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7-08-18 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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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后再想起往事时,葆光总是恍惚。要是没有回竹溟山房;或者早一些,他压根就没回国,是不是就可以改写命运。
              但他自己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命运兜兜转转,举头三尺有神明,有些情有些债,是躲不过逃不掉的。
              葆光在休宁下了车,竹溟山房偏僻,还得坐船,船里环境极差:婴孩的哭闹声,女人叨叨声,男人叱骂声,交杂混在一起,说什么的都有,但归根到底还是些家长里短的皮毛和蒜皮,合在一起把气温硬生生吵上四十度。船里有人呼噜呼噜地抽着水袋烟;还有人哔啵哔啵地磕着瓜子儿。葆光受不了这些,少爷脾气上来,愤愤骂几句,立刻遭到一致回击。势单力薄,他也真是无奈了,就只好跑到甲板上透气。
              正是日暮时分,船舱里是朦朦胧胧的喧嚣,外是波涛嘈嘈呼啸;火烧云一直垂落到了地平线上。
              明明是生命力磅礴的盛夏,却让人自心中生出寂寥的秋意来——金乌西沉,江阔云低,万里西风瀚海沙。
              他看见远方的淡淡山痕,长舒了口气。
              竹溟山房啊,快到了。
              旿村在徽州绩溪城郊,有着典型的徽派建筑。黑白两色马头墙、小青瓦简单渲染出一幅绝妙的水墨画卷,天地悉皆归。村子北面是一片蓊郁迷离的青色,那里就是谷家家宅——竹溟山房之所在。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8楼2017-08-18 1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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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者,青也;溟者,雾也。那山房隐在竹林浓青浅碧之后,只露一角端倪。背靠苍墨的小山,赭色的山石嶙峋;地理原因所致,这里常年缥缈着淡薄雾气。萦青绕白,环墨围黛,就像吴冠中笔下的江南,攒聚着悠然的淡泊宁静。
                山房僻远而古意盎然,电话电报之类自是没有的,仿佛还停留在古代。四进间的屋子高大宽敞,只是白天不点灯,从窗户看进去一片混沌沌的黑,泛着阴森鬼气。
                葆光先前没知会,现在敲了沉重木门上的金兽门环,心里也是惴惴。他环顾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感叹人果真是善忘的;十几年的光阴流过,这里竟然还没有苏州、南洋在他记忆中鲜明——或许这里本就是飘渺的雾,久了就散了,谁知道呢?
                灰蓝的苍穹下,只余风竹和鸣,白鹭黄鹂。
                当年光鲜的雕花红木门也逃不过老朽的命运,被人推开时发出“嘎吱”的呻吟。门缝里探出一张女人的脸,这个女子白白净净,眼瞳发鬓黑嗔嗔的,唇是淡淡的红;仿佛只由黑白两色描绘而出。她看了看愣着的葆光,轻声问:“二少爷,是你?”
                葆光这才反应过来,惊喜万分:“银朱姐,好久不见,你倒是一点不变!”这个叫“银朱”的女子是葆光母亲从娘家带来伺候的丫头,到了年龄也不说要嫁人,只说在这屋子里伺候一辈子。
                银朱点了点头,又轻声喃喃道:“二少爷,走了还回来干什么呢……”
                “什么?”葆光没听清。
                银朱不理会他,用力把大门拉开,侧身对他勾了勾唇角:“回来就好,少爷一定很高兴。”
                葆光提起行李踏进门里,回以一个微笑。
                能再回来确实很高兴。他想。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17-08-18 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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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房的大堂空荡荡的。晦明交替,流年素时,光影打在老旧器物上,蒙上了一层波光诡谲。他一路笑着和银朱说些打趣的话,尽量不想让气氛太尴尬,银朱只是淡淡应几声——葆光有些懊恼,因为他说得口干舌燥,还是觉得尴尬。两人穿过大堂,很快他热闹的说笑声就远去了。
                  缱绻暮色里,半晌幽幽回荡着一声叹息,轻柔地很快弥散在点点尘屑里。
                  『阿光呀……』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0楼2017-08-18 1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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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来如春梦几时多,去似朝云无觅处。
                    ——白居易
                    一豆烛火,半川月色。
                    老屋的夜晚格外静谧些。谷雨不在这里,他难掩失望;妹妹嫁去了宣城,亦不在这里;谷家没落后,下人散了不少——到头来,这个宽敞的屋子里竟然最后只剩了沈姨和银朱二人。
                    晚饭后,葆光就去见了沈青官,多年未见,她愈发显得老迈了——高颧骨,薄嘴唇;暗黄色的脸和半鬓白霜。尤其是那两只眼,蒙着凄清愁苦的光,当年“垆边人似月”的风月也不复存在了。
                    在他映像里,沈青官话不多,总是安安静静地窝在房里,今天却攥着他的手说些怪话。
                    “沈姨,您知道雨哥现在的地址吗?”
                    “阿光啊,今早上我就知道你要来,说与银朱听,她却不信我。”
                    “啊?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难得雨儿这么高兴,来见我,还对我笑,我便猜出来了。你既然来了,不妨就多住几天。”
                    葆光吓了一跳,“雨哥?!雨、雨哥在这里吗?”
                    “呵……”
                    葆光是真的迷糊了,沈姨的笑让他浑身不自在起来。他迟疑许久,准备问个清楚,但是沈青官扭头看了一眼钟,一把放开他的手,敛了笑容,面无表情道:“阿光,沈姨有点乏了,你先回罢。”
                    他这下为难起来,涉及雨哥的事怎么也要弄清楚,但现下——“二少爷,你过来,我有话与你说。”门口突然飘起银朱那虚缈的声音,葆光又是悚然一惊。见是她,才定了定心神,暗自嘲笑自己一个大男人这样禁不得吓。
                    他起身告辞,才出门就看见银朱一袭白衣,提着纸糊的灯笼站在外面。
                    走廊里黑漆漆的一片,夏夜里啾啾虫鸣不断灌进耳朵里来,一时间只余虫鸣不闻人声,极致的喧闹后是极致的寂静。昏黄的烛光拢聚在银朱身边三寸地,周围只能借着一缕月光才能看到黑黝黝的形状。
                    银朱的脸明暗在摇曳的火光中不断延长、收缩,面无表情的样子好像留仙小说中的鬼和妖,她一动不动地静静竖在那里,又像是泥雕木塑的假人儿。
                    葆光正惊疑着,就看见她嘴唇翻动,轻声说:“太太这几年精神不大好,总说些怪话,二少爷别放在心上。”
                    葆光道:“哦,这样啊……”银朱又说:“二少爷回来得突然,客房都没打扫——你那屋早搬空了,今天就住在老爷屋里罢。”
                    葆光怔了怔,倒不是说他胆小,只是、只是——那屋子死过人,他父亲就是在那张床上咽气的,晦气。再怎么说心里还是有些疙瘩,况且儿子睡父亲的屋子……怎么听都不对味。
                    他有些后悔来这里了。要是以前,他也就大大咧咧地住了,可是现在的他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对。环顾四周,森冷冷的鬼气氤氲,心尖上不断地沁出凉意来。
                    对,凉意。他下午就想说了,屋子是木石结构的,况且边上一圈竹林,比外面凉快些是正常的。可这也凉过头了!三伏天的,他竟然觉得冷,踏进门时,还以为一脚进了冰窑。这冷也冷的不同寻常,是缠绵在骨髓里的冷,是徘徊在心底的凉。
                    『我等你好久……』
                    葆光决定还是暂时抛弃马克思先生,道:“要不,我睡雨哥的屋?”银朱沉默了一会儿才点头:“行罢。”她叹了口气,转过身去,边走边自言自语道:“二少爷还是这么喜欢粘着少爷……”葆光这次听清了,笑起来,他笑的时候会露出一颗小虎牙,看上前还是个活泼少年郎的模样。
                    银朱转过身,领着他过去,白裙子飘飘荡荡。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1楼2017-08-18 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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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雨的屋子虽然多年没人住,可看得出银朱有在打扫,一层灰也没有。布置是极雅致的——进门是四联乌木屏风,屏面临的是王希孟《千里江山》;东墙挂着一副枇杷翠鸟图,下面的小叶紫檀木案摆着冰裂纹花瓶,里面插着一枝枯荷;除了北面是睡觉的床,其他西南二面都摆着书柜,卷宗和线装书把这些柜子填得满满当当,一看就是文人雅客的屋子。
                      银朱点了镂雕精美灯柱上的三盏蜡烛,光就充盈了整间房子,从南面开的镂雕梅花纹的木窗可以看见斑斑点点的竹,投了一束影到床边墙上,竹影就张牙舞爪地霸占了整面墙。这里对于葆光来说是很是熟悉,他先向银朱道谢,银朱只说:“二少爷注意点,我睡楼下,有事喊大声点我就能听见。”言讫,她一转身就如青烟般很快消失了。
                      葆光舒了口气,关好门,没个形象地坐在书桌旁的太师椅上,把玩着桌上碧玉通透的镇纸。他静静地想今天来了竹溟山房的种种,处处透着股阴森鬼气,那个银朱……她白得分明的面容在葆光脑海里一晃……
                      像鬼。
                      葆光叹了口气,管他娘的,反正明天就走。
                      雨哥的房间有股淡淡的沉木冷香,说不出的好闻。他恍恍然想起以前谷雨身上总带着这个味道,令他说不出地喜欢,现在这种味道也渐渐安抚了他紧绷的心弦,旅途的疲惫感渐渐上涌。
                      他看了看表——还是西洋那边带来的高档货,惊讶于时间过得如此快,都快十点了。他拜托银朱烧了水,这里洗澡也不方便,于是就匆匆擦了擦脸和身子,简单洗漱下睡了。
                      吹熄了蜡烛,屋子里只有如水的月光盈盈。也许是夏蝉,或者别的什么虫子罢,窸窸窣窣地闹着。夏天的夜晚最是神秘,他想起《聊斋》里的一些故事,又想起一些乡野逸事,大多只是记着个大概——他记性一向不太好。
                      谷雨的床柱上还挂着蚊帐,也不知什么材质还能搞出花样来——上面有五蝠祥云的图案。葆光睁着眼在暗夜里研究一阵,也没看出什么新奇的,渐渐也就睡着了。
                      春秋不过尔尔,只有永恒的星夜漫漫。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2楼2017-08-18 1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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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终于来了。』
                        葆光知道自己在梦里。
                        这感觉就像看电影似的,画面有些朦胧,四周泛起雾气,越往中间越淡。
                        面前的这个男孩子有着俊朗却还幼嫩的面容,长得比同龄人高大些,穿着一身黑西服,显得格外英姿飒爽——葆光隐约记得这是十五岁的自己。
                        小“葆光”神情严肃地打量着镜子,这里摸摸领结那里扯扯衣角。葆光迷迷糊糊间,突然意识到这好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那、那接下来——他期待地看向大门。
                        果然,一个长衫少年推门走进来。没人会联想到他与镜子前的少年郎是亲兄弟,因为他长得太过阴柔漂亮了些,若不是高挑的身材,兴许会被认成女子。
                        ——如霜竹临窗,水月照花。
                        葆光怀念地看着他,动了动嘴唇,无声地喊:“雨哥……”与此同时,小葆光也朗声高叫着扑向男子:“雨哥!”
                        谷雨一把接住他,温和地笑了笑:“多大的人了,还毛毛躁躁的。”小葆光脸红扑扑的,眼睛亮亮的:“雨哥雨哥!今天给我们上课的史密斯先生教我们打领带,我总是打不好!”那个骄傲的样子看得葆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明白自己当年为何会用如此自得的语气说这件事。
                        谷雨却只是安慰般地揉了一把小葆光一看就很软的头发,白皙修长的双手灵巧地解开他胸前乱七八糟的一个结,很快打好了一个漂亮的温莎结。小葆光看着认真给他系领带的谷雨嘿嘿直笑。
                        “看我干什么,学着点。”谷雨玩笑般地拍了下小葆光的头,小葆光瞅准机会,在他的面颊上左右各自响亮地“吧唧”了一口。
                        “史密斯先生教我们的亲吻礼!”
                        “是吗?”谷雨似笑非笑地说着,突然按住小葆光的头,在他唇上印下一吻,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秀气的少年笑得眉眼弯弯:“那雨哥教你点史密斯先生不会教你的礼节。”
                        葆光:“……”
                        他现在怀疑当年真的发生过这件事吗,这个发展怎么这么诡异……
                        正当他想说什么的时候,四周雾气一涌而上,顿时吞没了画面,一下子白茫茫地什么都看不见了。他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时,雾气又朝四周扩散去,场景忽而一换——
                        十六岁的葆光已经脱去了稚气,面容还有些青涩,正趴在书桌上奋笔疾书。他就算写字也写得格外不同些,握着两支毛笔,一笔二行。
                        哦,这是在罚抄呢。
                        葆光看着自己手边堆的厚厚一沓纸,他父亲惩罚儿子的方法只有一种,就是罚抄家规。可罚也罚得狠些,五十遍是起步价码,这里以他的经验目测下来足足有一百五十遍了。
                        “哟,这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呐?”葆光一直以来虽然性子开朗,也不曾闯过什么祸,因此鲜少罚抄。他不明所以地看着“葆光”头上挂着一串汗珠子,默默回想。
                        ……是了,好像是有一次,还罚得很重。可是是为了什么?
                        窗外都月上中天,显然是不早了。“葆光”的速度也慢下来,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抄。书房的门突然轻吟一声,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推门进来。
                        “葆光”的手顿了顿,可就是不抬头。葆光却看清了,来人正是他雨哥。
                        谷雨披着一件棉布外套就来了,白皙的身子和乌黑的发形成鲜明的对比,在莹莹烛光下泛起润泽的光,就像玉雕的人也似的。他面容也比以前那副雌雄莫辨的样子俊朗上不少,至少不会再有人把他当作女人,可瞧着还是文文弱弱的。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3楼2017-08-18 1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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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葆光记得自己以前颇看不上他这个弱质纤纤的样子,直到——嗯,直到什么来着?
                          那里的谷雨已经走到“葆光”的身后,从后面抱住了他。
                          谷雨声音低沉,就像大提琴回响,幽幽地说:“对不起……剩下的我帮你?”
                          “葆光”忍无可忍,立马摔了笔,就要挣脱他的怀抱,谷雨就像知道他要干什么一样,一把捂住他的嘴,欺身把“葆光”压在书桌上,“嘘”了一声,轻声说:“你别叫啊,父亲醒了就完了。”
                          就算谷雨十分清瘦,好歹这时也是个成年人的身形了,而且他还长得高挑——把“葆光”死死扣在怀里简直轻轻松松。“葆光”挣扎了一顿无果,立马识时务者为俊杰,放软了身段示弱。谷雨放下手,却还压着他,转头就去细细吮吻掉“葆光”头上的汗珠子。
                          葆光:“……”
                          他和雨哥以前原来是这样的吗?
                          “葆光”嘴自由了,立马低声咒骂了一句。扭过头气呼呼道:“都说你聪明,可我瞧着简直傻透了——我这潇洒的字岂是你能仿得出来的?”言辞间大有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意思。谷雨低头去看他的字,那个字说好听了叫龙飞凤舞,说难听了就是狗啃蟹爬。
                          于是谷雨默然了,半晌抬起头诚恳道:“哥哥才疏学浅,确实仿不出。”
                          “葆光”哼哼两声,重新抓起他两只笔,继续在纸上鬼画符。这次谷雨在边上,他也没客气,骂骂咧咧地说:“都怪你,要不是你非要去北平念书,我至于要为你跟父亲吵么!哼,要不是我你现在就要做新郎官啦!北平,北平!亏你想得出来,跑那么远去念书!”谷雨不说话,只是在一边看着他笑。这温柔得仿佛要化春风引春水的笑顿时激怒了“葆光”。
                          “葆光”斥责他:“你笑什么啊,态度端正点!”谷雨立马就不笑了,不一会儿起身出去了。葆光捕捉到谷雨出去时,“葆光”眼里的一丝落寞。很快谷雨再次回来了,这次提着一个食盒。掀开盖子都是些精致的糕点。他拈起一块桃花酥,递到“葆光”唇边,柔声说:“饿不饿?吃一点罢。”
                          “葆光”还是很生气的样子,可是乖顺地吃掉了谷雨递上来的糕点。一个喂一个吃,屋子里很快安静下来,只有他咀嚼的细细声响。
                          迷雾很快再起,吞没了这个温宁的画面。葆光站在雾中愣神,耳边嗡嗡作响,脑袋里疼得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记忆的潮水轰然而来,吞噬了不知所措的他。
                          他现在如饮了醍醐,吸了仙露,渐渐清明过来。这些和雨哥亲昵的画面在他脑海里愈来愈清晰……
                          ……这可都是切切实实的。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4楼2017-08-18 1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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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欲就麻姑买沧海,一杯春露冷如冰。
                            ——李商隐
                            葆光心如鼓雷,他站在迷雾中茫然地就像是迷途之人。这次雾气迟迟不散,让他心底也开始不安起来。母亲对竹溟山房的避讳;银朱惨白惨白的脸;沈姨古怪的笑,在他心底一一闪现。
                            雾气最终还是在他的惊慌中散去。他甚至没来得及整理他对谷雨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
                            这次没有出现他,也没有出现谷雨。出现的是一条长长而延至黑暗的楼梯。
                            他站在楼梯口上,四周皆是静。葆光眯了眯眼,意识到这里是竹溟山房的楼梯口。
                            这次不同于之前。之前都是像看电影般看着他与雨哥,这次……葆光动了动手指,惊诧于这个发现,然后抬起了手。
                            这手小而纤细,凝雪般的柔荑,绝对不是他一个大男人宽大的手。葆光惊得想叫,但是发现自己出不了声,身体自发地动起来,一步一步踏上木质台阶。
                            衣裙摆动间,葆光了悟到,这个身体的主人,是银朱——他……或者她,身上的白裙子,和他来的时候银朱穿的一模一样。
                            葆光尝试停住脚步,但好像完全不能够。这是……他上了银朱的身?葆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拾级而上。刚开始的时候,“银朱”只有眼睛可以视物,渐渐地,“银朱”裸露在外的皮肤感受到了一丝夜风……随后,身体仿佛醒了过来,五感复苏,首先就听到了隐隐的响动。
                            楼梯再长也有尽头,二楼走廊一片漆黑。
                            只有一扇门后传来隐隐的声音。
                            身体步履缓慢地前行,终于在这扇门前脚步一顿。
                            葆光思索一番,这里好像是他的房间?
                            “你,唔!”
                            “我……爱你……”
                            声音戛然而止。
                            “银朱”抬了抬手腕,把门悄开一点,朝里面探而去。屋子里没有点灯,沉重的黑色裹挟着一切,唯有窗外一点月色悄然窥探。
                            借着如霜的月光,可以看见床上纠缠的两个身影。
                            “银朱”犹豫了一会,还是出声询问。葆光猜的不错,果然是她惯有的轻言细语:“二少爷?”
                            屋子里死了一般的寂静,仿佛刚才两声喃喃的呓语都是错觉。不……也不是毫无动响的。
                            “滴答……滴答……”
                            是水滴落的声音。
                            “银朱”犹豫了会,还是走了进去,血腥味扑鼻而来。她顿了顿,猛得掀开了床帷——
                            床上躺着两个再熟悉不过的人。 如果葆光能喊,他一定一声“妈耶”就喊出来了。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5楼2017-08-18 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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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一个正是他,或者说是十七岁的他。眉目和现在的葆光殊无二致,此刻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神情痛苦,赤身裸体。少年漂亮的小麦色皮肤上是红红点点的痕迹;特别是胸前两颗茱萸,水红如蓓蕾,旁边还有一圈啮咬的齿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留下来的,更别提正沿着大腿根留下的白浊。
                              另外一个……“银朱”倒吸了口凉气。
                              那胸口正插着一把精致的折叠刀的青年,不是谷雨是谁!
                              他亦是闭着双眼,羽睫在脸上打出长长的阴影。唇角一抹温柔的笑意,让人忍不住觉得这个清秀的男子只是睡着了而已——而且,似乎还在做着好梦。
                              可是,他的胸口上爬满了暗红色的血,还有更多的血从刀口处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
                              “滴答……滴答……”
                              血落到了地板上。
                              刀柄攥在少年手心里。
                              葆光木然地看着这一切。
                              “银朱”站在床边许久,震惊使她短暂地丧失了语言。半晌才颤抖着手去探二人的鼻息——谷雨的鼻息早已经停止,而那个少年……“葆光”虽然呼吸微弱,但是喷洒在指尖的热气是真实的。
                              接下来的一切荒诞地发生了。“银朱”叫醒了深睡中的二姨太——她是葆光母亲家带来的丫头,自然是向着葆光的。母亲迅速做了决定,和“银朱”一起把谷雨的尸体搬回了他的屋子,擦掉血迹。“银朱”装作镇定回到了自己屋里,等待谷雨的尸体被人发现。谷老爷子第二天刚起来就得知自己最得意器重的大儿子,在去英国前被人杀害,心病突发,一命呜呼。“葆光”一直发着高烧,昏睡不醒。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母亲趁着谷承平新丧的混乱时机,带着他连夜逃出。
                              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迷雾又起,葆光瞬间坠入黑暗,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然从梦中惊醒,汗湿重衣。清晨第一缕阳光横冲直撞进来,把他包裹其中。
                              天亮了。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6楼2017-08-18 1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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