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休,思依旧
要写一株植物!耗尽我的气力和喜忧,去想象,去描摹,去衷爱,去偏颇.白芷—那株等在汀洲岸边的唯一温柔……
                                                        --题记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
白芷杜若,子虚芳华.
是白苹洲上的那株小草吧?我知道你,有着动人的芬芳,觉得你像是<诗经>里那个面容娇好的女子,一身素色,却面泛红光.我知道你和兰花一样的幽香,可惜你生在河岸,只听得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不名贵,也不会有人为你倾家荡产.汀洲岸边的小草,固执结下属于自己的寂寞.
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
故欹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尽.
欧阳先生挂念友人,我挂念你.风把你吹得快弯了腰,雨把你淋得快渗出了泪.白芷,你可疼,可累,可怨,可悔?你说,你喜欢雨,因为连着天,又接了地,因为丢不下任何一边,所以被硬生生地撕成两半.因为报恩,所以你生在这潮湿的岸边,因为不甘心沉沦,所以你绘出这生命的色彩如画.白芷,我懂呢,真懂.
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
空缱卷,说风流.
荀子在<劝学>有过这么一段:兰槐之根是为芷,其渐之滫,君子不近,庶人不服.白芷啊白芷,你可委屈,你可难过?又不是自己跑到滫水里去的,有兰槐压着,有泥土连着,我知道你呢—香依旧.你摇摇头,你说,你不是芙蓉.是啊,让婀娜随风转的身子冒出淤泥,冒出滫水—可是,何必呢?没变过的是你的心,没移过的是你的性,那在汀洲岸边的倔强幽香,那在世事无常中勇敢抬头的洁净灵魂.你没变呢,你没变呢,哭着,为你说道.
豆蔻梢头十年梦,屈指堪惊.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小山的词里有过:“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秦观的词里有过:“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在你翠绿的叶子变得又细又长时,我把它们都念给你听.“秾华如梦水东流”你对我莞尔一笑;“婷婷不语又黄昏”你对我叹了轻轻一口;“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白芷啊白芷,你竟从未留给我一滴泪水—快乐了你微笑,受伤时你便骄傲,希望时你祈祷,绝望时你便奋起反抗.伤心.痛心,寒心.甚至于死心,一番新雨后,拄着失落,悄然远走,我恋着你的默默,也恋着你的凌厉.
不是花中偏爱芷,此花开尽更无花.
本来无一物,何处若尘埃.
青衣古佛,晨钟暮鼓,一遍遍聆听,一 遍遍回忆,汀洲上的白芷,你的根被拿去做了中药.偷来一片,我把你含在嘴里尝,枯涩的草药味九回肠.为何辛酸的感觉如此新鲜?好象伤还没有收口,苦味在舌间.是一个归途的游想把我欺骗,还是灾难的日月真横亘其间?白芷的香已老,仿佛过尽飞鸿字字愁,那剩下的白黄的根切片“断尽金炉小篆香”做了药引的你,不用再等待,不用再被冤枉.白芷中药祛走的寒,清理的尘土,也不会再对你有过侮辱,有过唾骂.不惹尘埃,空惹惆怅,白芷.还好吗?
提笔写你,要用最瑰丽的笔画;轻声唤你,要用最清脆的韵调;雨中念你,要用最虔诚的微笑;一手抚你,要用最感激的信仰.
不以不因不轻响,更及更离更催肠.
过尽沿途风景处,我自来往我自伤.
写给我的白芷,写给汀洲岸边的傲骨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