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业火(中)
那天明明阳光刚好,微风也夹杂暖意。
一片嘈杂声里,本摇摇欲坠的门在巨响里破碎,来者数十,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门外的光。哥哥让我躲在黑暗里,我便乖乖听话,在橱柜的缝隙里偷窥。
我听不清他们交涉了些什么,不知是因四周喧闹,还是我心惶恐,耳鸣如雷。只觉得不安的情绪气势汹汹的占据了理智,直漫延到指尖。我看到来者用刀指着哥哥的胸口,咬牙切齿的模样。
然后刀锋偏转,暗露流光,又因被血侵染而黯淡。
哥哥黑衫瘦影,在我眼前倒下了。
窗外绿柳枝抽了嫩芽,当时的女孩儿也从此成长,成了深渊里摸爬滚打着苟活的行尸走肉。
后来啊——名为命运的老师教了我弱肉强食。
那是一段极其无聊的岁月了。阴差阳错被杀手捡去,学习着死神的模样,黑暗里一袭黑衣又持黑色镰刀。疼痛里学习着掠夺,逐渐成长为强者……不,该是恶鬼。
那段日子里,我对我的灵魂视而不见,对自由与救赎的渴望置之不理。仅仅是活着,便令我自顾不暇了。
也偶尔有过获得生命的错觉。
当时夜色浓稠,孤月梢头,云吞星眸。
我遇见了一位少年。
“姑娘,嘿。你叫什么?”
那少年笑的轻佻,倒也赏心悦目,说是惊艳也不为过,只是我见过他这样笑着将匕首送入敌人心脏的模样。不愿与他多作接触,只是答了自己的名便准备离去。
“我听说过你耶,”
他饶有趣味地望着我,懒散的尾音勾住了我的脚步。
许是与我一个国度逃出的人?莫不会知道哥哥的下落?于是我停步等待后文,怀有一丝期待。
“那个撒旦——魔鬼的情人?”
他说话总喜欢拉长尾音,少年音色青涩而诱人。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一举一动都觉得有生命流动。是我不曾拥有的模样,是我心生向往的模样。令我不得不直视我肮脏的灵魂,回忆起恐惧着却又向往着的自由与救赎。
“哈哈哈对不住对不住,姑娘要是不喜欢,我便不再开这等玩笑了。是我冒犯了,实在抱歉。”
他见我不作回答,又一日既往冷眼相待不露微笑,便道了歉。其实我并不在意,但也没做纠正,只是不想同他再攀谈,于是自顾自离去了。
在这个由杀手死士组成的团体里,只要他在的地方,竟有欢笑。他仅仅是一坛酒在怀,学会假惺惺的笑容,便以为自己也可以在阳光里、桃花树下,同知交倾膝,话江湖传奇家长里短了。死亡的镰刀明明架在每个人的脖颈之上,他何德何能,笑语依旧?
他常找我攀谈,问我笑容何在,打探我的过去,自然未果。也曾替我拭去刀尖上的血迹。救过我几条命,也欠过我几条命。
他的光芒实在太刺眼了,令我觉得窒息。我的存在仿佛黑暗里的蝼蚁,在他的阴影下苟活。曾经也鲜活过的灵魂被唤醒,化鹿狠命冲撞着我坚固的堡垒——我那引以为豪的伪装。我怕我的坚强都溃碎,回到那段有人相依为命的日子。在极黑的寒夜里叫喧着温暖,像久居深海的兽渴求着阳光般,荒诞不堪。
于是我离开,不,是逃了。从他身边逃走,从组织里脱离。孤身一人,似不曾有过动摇,不曾有过渴求,自以为强大到无懈可击。
我投奔了另一个杀手组织,做着与原来相同的事情。
直到我接到任务,纸上写着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