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里的人总是更懒些，裹着厚厚的绒袄，钻在被窝儿里剪花。窗外零星飘雪，原打定了主意，任谁的面子今儿也不给的。可现实就是，有时你不得不承认，话绝不能说得十足十。瞧，那边儿庆王府的人刚踏进院儿里，我便忍不住要探着脑袋从床帏里钻出，看看他差使人干什么来了？）
（若说世上万物都有克星，那我猜，立斋就是那个能治住我的人。因为，他好像总能猜着我的想法，总能叫我忍不住被牵着走。）
（这回，那小厮回话道是庆王爷在金丝胡同备了新鲜的，邀格格去。便是忍着外头冷飕飕的，也披了篷衣便登车往什刹海来。两手缩进绒蓬内，也不知他今儿又有什么新奇招儿。）

【记着前些日子应承过的事儿，冬月里头，难得有个好天儿，索性打发下人往孟佳府去，邀他们小姐金丝胡同一聚，先行一步，至皮影戏班，寻了班主，特地给她点一出——隋唐演义】
【落座儿，磕着瓜子，等了稍一会儿，就见人至，指一旁的位置，笑着道】
给你准备了好玩的，你啊，是不是得夸我两句？

（推门而入，未脱蓬衣便先往他座处来，裹着绒绒的像雪团子模样在一侧坐下。从他面前儿的碟子里顺了把瓜子儿在手，眉一弓。）
：还没开演，就想着讨夸奖啦~那，还得看你准备的有多好玩儿了。
（这边儿笑言，台上的戏也说演便演。只听人声儿，却不见有人上台，只是一块罩布后头现出小小的影子来。这玩意儿，平日里看得少，犹记头一回见识，还眼红了好一会儿。）
：诶，我没跟你说过吧？我头一回见耍皮影的时候，还想着要学一学呢。可惜了——

【等人至了，一声吩咐，班主开场，同她又一搭没一搭的唠着嗑，道】
这啊，一准儿比先前儿那些有意思多了，我这要讨个赏，不为过吧？
【今儿这处隋唐演义，特意为她点的。这皮影戏跟京剧川剧不同，瞧到最后，看的就是班主的手活儿，没个年头，怕也是练不成。正巧，听着她话，笑着道】
学这个？你可算了吧，回头啊，容易把这班主的招牌给砸了。

（一把瓜子儿一会功夫便消，拍拍手上的渣儿，眼里观的是台上的影子戏，一边儿同他时不时搭句有趣儿的话，两不耽误。话间，从戏里挪开目光，上下瞧了他一眼，脑中搜刮出几个词儿来。）
：我看看。嗯——剑眉星目，风姿清举。不过，这些都是我从书里看来的，是不是忒没诚意了？
（乌珠一动，示意他看那台上的皮影人儿。）：不如咱们去学学那个，你若赢了我，我怎么夸你都成。（怕他又回绝，接道）你要是同我一起去呢，堂堂庆王爷的面子，班主总是要给的不是。

【没成想，她仍旧是惦记着，想学上一学这皮影戏。向来对这些东西，没多大个兴趣儿，然，着实拗不过她，更是知她性子，这要不满足了她，非得儿嚷上好一阵，这为了自个儿的清净，也得应】
行，听你的。不过你要想赢我啊，我觉得难
【让班主停了皮影戏，跟她绕幕布之后，又问上一句】
真要学这？

：都是白皮儿新手，你跟我装什么行家呀。别看你办皇上的差事行，这种巧活儿，啧啧——难说！除非，你偷偷学过。
（人说气味相投才能聚到一块儿来，我二人旁的不像，可说起争强好胜来，算不太上，只是总不愿尝着被人强压的滋味儿。因而眼一眯，伸着脖颈朝他，满口打趣。继而随他往幕后来，比起前头简简单单的皮影，后头却是线绳相串，想向后退一步，却正好被他堵住，硬着头皮往上。）
：学，当然学。还要看你输给我呢。

【自年少之时落疾之后，往后立于这世间，不论诸事，都从不愿落人一头，更怕被人瞧轻。虽未曾学过，但这皮影戏的规则道理明白，总觉得，虽难学，但比她，应该能稍微好上一些，满口自信】
想看我输，那你怕是等不着了。
【班主见我俩非得要学，只让我们一道儿，应了一声。握上她的手，一道鼓动着相串皮影的线绳，自顾跟她道一句】
这还挺好玩，班主，你瞧我们俩，这手势可对？

（眉头一动，见他倒是自信满满，也鼓起劲儿倾注全神，才不能让他赢了去。不然，还不知要我变着法儿的怎么难为我呢。指尖摸上那陌生的皮影套，一手拉着串线的杆儿，一时也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嘴上却不肯落下风。）
：不就想让我夸夸你嘛，偏不！
（话音刚落，便见他自身后伸手来，将我握着皮影的两手正好覆住，眼观一旁学徒的姿势，有模有样的依样画葫芦。那班主见这副情形，倒不说话，只呵呵一个劲儿傻笑，连连道好。身子往后一靠，一旁看来，小小个儿的身子几乎缩进他怀里，抬首看向他。）
：你这叫扰乱军心，耍心眼儿。

【原先的设想，全部落了空，我俩这手上动作，应班主一句，笨手笨脚。握她的手却片刻未曾松开，笑着道】
你这丫头，我好心好意带你出来，连夸我一句都舍不得，这么没良心，下回儿可别指望我带你出来了。
【后，总算这手上的功夫儿，稍微是好上一些。把玩着这皮影戏，说学，算不上，本就是我同她，图一个乐子，一个回忆。许久之后，才松了她的手，同她告退了班主，一道儿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