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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睡在这个没什么好说的普通下午。
窗外栋栋高楼竖得密集,一层一层几乎挡住不蓝不灰的沉闷天空。楼下好像开来一辆列车,老旧得很,零件全生了锈要散不散,互相碰撞发出吭哧乒乓之类的声音,还很大声。可似乎也不吵,反而有一种令人怀旧的音调藏在里面,他听了有点儿想哭。最后列车停在他面前,车轮呲啦摩擦地面,这回特别刺耳,还迷一样带上了嗡嗡声。
诶您看这就有得说了,刚才的电车声像故乡、小时候,那么这嗡嗡声又像什么呢?
像……像他手机来短信的提示音。
于是唐晓翼就这样被惊醒了。睁开眼一解手机锁屏原来也就睡了个把小时,睡眠质量极其不佳,顺带做了个短短的怪梦。
嗨,别说,还挺有意思,要不是这短信……
唐晓翼打个哈欠揉把杂乱的栗发,从刚随意铺上床铺就皱得不行的床上坐起来点开消息:是房东先生发来的。就那个他刚搬进来的现在住的这个合租公寓的房东。
上面说他合租室友明天下午就到,让他给准备准备一下。准备什么呀,我又不会打扫房间,顶多接接他呗。唐晓翼没放心上,刚想换窗口刷刷微博,房东又发多了条,他瞟了一眼,是人室友的基本信息,可能想他们先熟悉下吧。
我看看啊,性别男,嚯,还中英混血,留洋读了个大学回来的。行啊这小子。叫啥名儿啊?唐晓翼把手指往下一滑。
…亚瑟·冯·蒙哥马利。
他有点懵了,手一哆嗦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亚瑟,亚瑟谁呀……也不是谁,说起来怪不好意思,就他高中初恋对象呗。
别想了,单相思,他俩压根不熟。
唐晓翼盯着那条死长死长的人名发了会儿呆,好一会儿。
时间久到他的眼皮完全架不住地合上已经要开始打盹。
——好吧,其实真没什么大事。都多久以前了啊,人要不提他记都记不起。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些屁点儿大的情窦初开小男孩***事。唐晓翼漫不经心地咧嘴笑笑,手机往裤袋一揣翻身下了床。
床角下仍堆着不少半打开的行李箱和大蛇皮袋,他也不嫌碍事,伸脚踹到一边权当啥也没见着,踩个人字拖就出房了,准备待会儿精神起来点再整理。
唐晓翼,平平凡凡中华好男儿,前几天刚大学毕业,今天稍早才搬进这个合租公寓,再过两天呢就去被录取的公司报道上班,反正,一切正常运作。
整理一番思绪,顶着头鸡窝一样乱毛的男人在洗手台双手盛点水往脸上一泼,清醒不少。他晃晃头甩掉多余的水珠,两手撑着台边抬脸定神打量着镜中的自己——目光主要是放在新染的浅棕色卷毛上。眼神一恍惚仿佛又看到一头耀眼的金发。
说有啥感触,确实是挺感慨。有些事看着好像也没过去多久,但再一回忆,真的像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了。
比如那个无论什么情况下,校服总是最整齐的好学生金发少年,以及其唇边与身后朝阳相映融合的笑。
用清亮嗓音吐出的话语,偶尔有幸能听到的一声自己的名字。
就……不说了。肉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