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内的人流渐渐散去,所谓晚餐的高峰期也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
忙活一天的几人再次围坐在桌前。
“唉?你们晚上有聚餐吗?”
安子瞥了瞥窗外渐晚的天色,心里咕哝,还是不要留下来打扰他们吧。
“嗯,安子你呢。”
“……我,大概要去陪妈妈吧,可能得先走了。”
卡妙抬眼:“我送你回去吧。”
说着他已站起身,却被安子按回了沙发。
“谢谢,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的,你好好休息吧。”
能在此刻与你们笑着挥别,仅此就好。
做不到涉足也没关系,守望另一个世界的你们,已足够了。
已走到街边的少女深呼吸一口,抬头时,已挂上自己最灿烂的笑容。
开心能言,失落,却不同。
道旁民居阳台上,不知名的花朵寂寥地盛开,头顶街灯暖黄的灯光倾泻而下,洒下一地花影。身边人群熙攘,她仿佛迷了路,一个人,闯入了一场盛典。
她就这样在路旁呆了很久。
眼前的灯光突然被一个身影遮挡。
抬起头,先是讶异,而后,便是喜悦。
“……卡妙学长,你怎么在这?”
“阿姨呢。”
对方不答反问,语气和眼神明明一如往常淡漠,安子却莫名感受到了压力。
刚见面就被你用这么犀利的问题逼问,我还没准备好啊喂。
“哈哈不小心走散了。”
“……撒谎。”
“好吧被爸爸拐走了。”
“什么时候。”
“就在刚刚,爸爸突然把妈妈拉走了。”
“……”
对不起对不起我招不成吗别那么盯着我,爸爸妈妈原谅我这注定只能当食物链最底层的女儿吧!
被无形的压力逼迫的安子最终选择屈服:“早上,两个人就私奔了。”
——不对我为什么要屈服于一堆省略号啊!!!!我已经比省略号还弱了吗?!
当然她不知道小宇宙加持过的省略号和一般的省略号是不一样的。
闻言,对方的神色显然缓和许多。
“为什么撒谎?”
被问到点子上了,安子再次深深体会何为嫌疑人的内疚感,可很多时候,她做不到不撒谎——比如现在。
就在她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时,刚一仰头,二人视线交接的一刹那,千种万种的理由,她却一个也说不出口了。
不知是不是灯火给予的错觉,那人一年到头都没怎么变过的神色,此刻却真真切切地表露出无奈、担忧甚至责备。
似在叹息,又似在埋怨。
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直都觉得,卡妙学长你的眼睛会说话呢。”一直盯着那双眼看的她突然没皮没脸地笑道,一边内心认真思索起答复。
对方局促地轻咳几声,别开了视线。
“……别转移话题。”
“是是。”安子缩缩脖子。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天,任爱情海的晚风恣意拂过脸庞。
夜风清凉,不知不觉,夏尽秋至。
这样的天,让她想起了很多很多。
比如一年前入校时,刚一抬头,望见漫天华羽,大片大片,像天堂的飞花,落入凡界。那一刻,她仿佛听见了神谕,耳畔回响起圣殿回环咏叹的诗篇。
再比如那日头顶繁星浩瀚,银河漫漫,静听耳畔水拍石崖的声响,纵然是个无月的夜晚,她依旧为星辰的光芒震撼。
又或是那个狂欢过后的清晨,层层薄雾之下,花草浅浅吟唱,流动的时间仿佛在那刻凝固。
昔日种种,都与眼前之景契会。
众生芸芸,他们却相识,相知,彼此交流心灵,分享悲欢。
她忽觉心中一片坦然。
“卡妙学长,明明是你们太远,我才够不着的啊。你们是天堂的星辰,我只是仰望星辰的砾石。”
“……”
“只是听米罗学长和加隆拌嘴,看他们笑得没心没肺,就能感觉出独属于你们之间的默契,那种鸡飞狗跳的回忆我却一点都不清楚什么的,还是不要随便闯进你们的生活比较好吧。”
“不……”
“我更不敢碰触某些过去,这样的我,更像是一个路人。”
“……”
卡妙学长你不要一脸受伤啦这样我很内疚的,感觉我就是个负心汉怎么办。
“我可没说我放弃了那,至少,等我再多了解你们,等我也与你们间生成了那种契会。为此,我也会不断努力的。”
即便你们在遥远的彼岸,此岸的我也会跨过那道阻隔。
卡妙怅然,良久,他对她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嗯,我等着那天。”
噗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卡妙学长一天内对我笑了两次完了撒加学长睡觉要流口水抱小熊了!!!!
“不过……我们的过去,大概算是含泪的微笑吧。”
说着这句话的卡妙学长,眉眼轻舒,那是历经千劫百难后所特有的宁静淡泊的气质,安子觉得这约莫就是那含泪的微笑,笑中有泪,哀而不伤。
“加隆的过去,甚至可以说是痛苦的。”
“唉?他今天……”
“时间让一切苦难成为了笑谈。”
安子忽然想起一句话:
我伤感他们的命运,我赞叹他们的勇敢。
为何,有人在穿越荆棘时却身染花香。
愿你们眼中不再含泪,前路安宁,愿你们免于战火,免于孤寂,不囿于命运枷锁,以意志对峙荒凉。
海风啊,请将这份祈愿,连带着朦胧的橄榄香一起,送向时间的彼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