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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卷小屋】大约春光已老透 BY:卷耳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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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给度麻麻,卷美人和小耳朵


来自手机贴吧1楼2017-09-03 11:56回复
    1
    白恩婕重遇迟睿的那天,刚好高岚的官司开庭。
    高岚请白恩婕打的是离婚官司——丈夫赵东平与女下属有染。白恩婕查到,因为赵东平生意做的大,高岚一直闲赋在家,相夫教子。赵家的邻居都说高岚温婉贤惠,像是日剧里的主妇。倒是赵东平脾气差,忙起来不着家。
    取证完毕,白恩婕已成竹在胸。唯一没想到的便是在庭上遇到迟睿。
    迟睿作为赵东平的辩护律师出现,黑西装白衬衣。那一瞬明明极快,在白恩婕眼里却成了一部慢镜头的电影。她到底有些走神,甚至烂熟在心的答辩都有些混乱,余光受蛊惑般地被那个人牵制。
    四年好像弹指间,这个男人看上去依旧年轻。他思考时习惯用手指敲打桌面,胜券在握时会挑起嘴角,生气时不动声色……她对这个男人再熟悉不过,一个背影便能从千万人中找到他。
    思绪飘得太远,以至于白恩婕回过神,庭上的局面已不由她掌控。她不是初次与迟睿做对手,他们曾无数次地对持过。他在庭上气场强大、一针见血,刚出道便连许多大状亦甘拜下风。她恨自己轻敌,暗暗集中精神。
    之后的发展出乎预料,或许她攻势太猛,他节节败退。但他没有一丝快输掉官司的狼狈,淡定冷静,好像早料到结果。那场官司最后高岚获胜,白恩婕舒了口气,抬头却与迟睿目光相撞。
    他不知已看了她多久,眼神深邃,叫白恩婕莫名心跳。她飞快整理完文件,落荒而逃似的快步走出法庭。可她忘了他向来以腿长出名,她蹬着高跟鞋走了好久,被他轻轻松松追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又想不告而别?”
    她无数次想过他们重逢的画面,真到了这一刻,她只觉得脑海空白。好不容易稳住情绪,她扬起手:“嘿,好久不见!”
    他冷眼看着她,终于没温度的笑一声:“以后有机会常常见。”
    亦没别的话,转身走掉。她愣愣地站在原地,过了好久才往停车场走。半路上她的电话响起来,是陈皓,一句话轻飘飘砸过来:“迟睿回来了。”
    她握着电话没吱声,那头还嫌不够:“咱俩约了周末见面,你是去还是去呢?”
    “去你个头!”她咬牙挂断电话,整张脸垮下来。
    以为早已遗忘的往事,在这个初春的黄昏猝不及防地将她淹没。


    来自手机贴吧2楼2017-09-03 1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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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恩婕与陈皓是发小。
      大院里三个年纪相仿的孩子,她、陈皓和迟睿。他们同校,迟睿比他们大两岁,是学校出名的神童,白母未过世时常挂在嘴边的话便是:“乐乐,你看看小睿……”
      白恩婕小名叫乐乐,她活泼快乐,好胜心又强。后来因为陈皓,她与迟睿熟稔了,便卯着劲与他对上了。在学校,他们无数次成为对手,白母对迟睿越是赞赏有加,她便越讨厌迟睿。而迟睿原本性格清冷,对于她挑衅只当不见。
      最后迟钝如陈皓亦瞧出猫腻,调侃他俩像两只斗架的公鸡。对于这个比喻,迟睿淡淡道:“谁知道她想干嘛。”
      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彻底激怒了白恩婕,他们就这么剑拔弩张的对持了一个学期。
      是什么时候对他有了别样的情愫?
      白母因病在某年秋天去世。更叫白恩婕崩溃的是,父亲很快便带回了她现在的继母沈澜心与她同父异母的妹妹白笑飞。她一直知道父亲与母亲感情不合,事实却远比她想得残酷。
      临近期末考,白恩婕考得一塌糊涂。放学后,她一人在教室里,眼泪啪嗒啪嗒砸在考卷上。迟睿走进来时,她以为是陈皓,直到他说:“一场考试而已,何必。”她蓦然转身,才发现是他。泪水来不及收回,他们就这么面对面。她狼狈地抹了把脸,嗓子跟破铜鼓似的:“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你母亲过世了。”沉默片刻,他说。
      那天他们在教室里缄默地看着夕阳西下。回家路上他踩着单车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到了大院门口,他才轻轻越过她:“白恩婕,振作一点。”
      好像便是从那天起,有些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心照不宣的,他们开始一道回家,连曾经的竞争亦变得暧昧。高三时她更神使鬼差地与他一样报考了华东政法。
      她是个行动派,发现自己对迟睿的好感后,决定向他表白。初春的某天,忽然响起春雷,接着是一场倾盆大雨。她没带伞,约了迟睿在附近的街角见面,问他:“我喜欢你。你呢?”
      迟睿一直比同龄人成熟,闻言只是看着她:“假若我不喜欢你呢?”
      白恩婕向来洒脱,想过最坏的结局便是连朋友亦做不成。她笑眯眯:“反正我不缺朋友,只缺你。”
      他们有很多时候这样争锋相对,迟睿赢的多。但那一刻,她满脸雨水,眼睛亮得惊人。他忽然败下阵来。沉默了一会,他将伞移到她的头顶:“会感冒。”
      后来她果然感冒了,迟睿请假来照顾她。那年,她大一他大三,他们开始恋爱。和所有情侣一样,他们甜蜜时恨不得长到一块儿,争吵时又惊天动地。她有时任性刁蛮,只有他能容忍。而他孩子气的那面亦只有她能看到……那会儿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离开他。
      与迟睿重逢后的几天,白恩婕时常陷入回忆。周末聚会她当然没去,她是刻意避开他,但没想到却避不开。
      打完高岚的官司,她难得有假期回家吃饭,却未想到会碰到迟睿。
      进门时,家里正讨论白笑飞想要辍学的事。白父与沈澜心并肩坐着,相邻的单人沙发上,迟睿正低头喝茶。她的鞋脱到一半,进退两难。倒是父亲先看到她:“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在说你妹妹的事,她想要退学。”
      白笑飞原先在日本念书,不久前才回国。白恩婕沉默着未开口,沈澜心已对迟睿说:“小睿,你能不能抽空去学校帮我劝劝笑笑?”
      自白恩婕出现,迟睿一直很安静,此刻才点点头:“放心,伯母。”
      沈澜心终于展眉:“那就好,笑笑最听你的。你们上次去旅游的照片她还放在桌上,还有生日你送她的钢笔……”
      “好了,乐乐来了,开饭吧。”白父打断道。
      沈澜心像是此刻才注意到白恩婕,歉疚地朝她笑笑。
      那顿饭白恩婕食之无味。沈澜心与迟睿念叨白笑飞,她只顾埋头吃饭,直到白父问她:“最近好吗?”
      “挺好。”
      “别光顾着工作。有男朋友就带回来吃顿饭。”
      白恩婕正神游,闻言一怔,猛地咳嗽。好不容易缓过神,抬头便见迟睿静静地凝视着她,眼睛黝黑清亮,情绪莫辨。
      吃过饭,沈澜心在厨房切柳橙,白恩婕经过门口,听她柔声说:“笑笑没什么朋友,难得小睿对她温柔耐心。他们现在很好。”
      白恩婕站住:“澜姨想说什么?”
      沈澜心笑得温婉:“没什么。”
      白恩婕望着沈澜心。这位继母一向温顺柔弱,白笑飞便像极了母亲。她看不透沈澜心,就像她从来不知道如何与白笑飞相处。
      白恩婕与父亲告别时,迟睿刚陪白父下完一局棋,亦跟着站起来:“我也该走了。”
      白恩婕走到路口时,迟睿的车缓缓开上来,让她上车。她站着没动,他亦不强求,长腿跨下来便锁了车。她吃惊:“你干嘛?”
      “陪你走。”
      她瞪着他,最终妥协。他开得很慢,三月的晚风吹得她心烦意乱,终于找到话题:“你从前跟笑笑没那么熟。”
      她与迟睿恋爱时,他们统共才见过几面,迟睿一直将白笑飞当做妹妹。
      “不高兴了?”他似笑非笑,眸光极深。她没回答,他又兀自道,“我们在日本遇到,她很快要回国,请我帮她补习国内的课程。”
      她半天才文不对题地说:“是吗?笑笑是很乖。”
      他极干脆:“她跟你不一样。”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他侧过脸看着她,“那时你怎么能说走就走?”
      她动动唇说不出话来,他亦没再等,车厢内一时万籁俱静。他随手打开音响,那张旧唱片当初他们都很喜欢,这么多年他竟然没换。
      沧桑的男声在唱:“有人问我你究竟是哪里好,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


      来自手机贴吧3楼2017-09-03 1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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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年后,有人问白恩婕,迟睿究竟是哪里好?她还是答不上来。
        后来她才明白,爱一个人,总是说不上他哪里好,没有他却再也不会好。只是当时她并不知道,她总以为放手便会遗忘,转身便可以洒脱地走掉。
        大学毕业后,迟睿在知名的A律师事务所实习。他租的几十平米的小屋成了他们温馨的小家。她在阳台上种满了多肉植物,开始学做菜,她喜欢上海菜,迟睿爱粤菜,她每天换着口味做。
        做饭的时候,迟睿偶尔会与她一道挤在厨房。她手忙脚乱鸡飞狗跳,他则闲适地双手环抱微微笑。某次她终于气不过,叉着腰对他喊:“迟睿!你到底想干嘛!”
        他低头看着她,慢悠悠地说:“我在想,等我们老了,要请个阿姨做饭,一天做你喜欢的,一天做我喜欢的。”
        她所有的气在那一瞬烟消云散。
        年轻时候的爱恋,像瑰丽的云朵,轻盈而美丽。他们好奇地,懵懂地,勇往直前地编织未知的未来。他们忘了云朵亦是多变的。
        后来白恩婕想,最难过的事,大约便是你曾因为那个人而编织未来的梦境,那个人却并未出现在你的未来里。
        临近毕业时白恩婕已在准备A律师事务所的面试会,她没告诉迟睿。迟睿看到面试名单已是几天之后,那是他们第一次意见相左。他不想她进A事务所,理由是内部竞争激烈,工作强度大,不适合女孩子。
        但她是那样争强好胜,又向来爱跟他比,怎会放过这次机会?
        她气呼呼地与他冷战,他拗不过她,终于让步。面试顺利通过那天,她约他吃饭庆祝,跟他发誓:“迟睿同志,我保证,以后一定本分工作,低调做人!”
        她举着右手,态度诚恳,他眯着眼睨着她,最后将盛好的汤羹推到她跟前。她捕捉到他微微上翘的嘴角,知道他气消了,得寸进尺地逮住他的手放在胸口:“前辈,以后请多指教。”
        那天他们回到公寓已是深夜,浴室的莲蓬坏了,她端着脸盆洗头。他忽然从身后环住她,唇贴着她的耳朵。他喝过酒,呼吸灼热,她觉得痒,笑着推开他:“干嘛呀你!”
        她满头的泡沫沾到他脸上,他就这么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轻轻按下她的脑袋,替她洗头。动作生涩而温柔,最后用浴巾擦干她的头发,又去擦她湿漉漉的脸,眉毛、眼睛,直到嘴唇……她闭上眼,他的吻便落下来,她再度失声尖叫:“头发还没干……”
        “不要紧。”他哑声说。
        那晚她紧紧抱着他。这是属于她的男人,眉眼、骨骼、每一寸肌肤,还有一颗赤诚之心。一念至此,她的心便像喝饱水的海绵,沉甸而满溢。
        她没想到,别离很快来临。
        事务所安排新人去美国参加律政界的神话——罗伯特教授的培训课程,名额只余一个。可最后,作为考核人的迟睿选择了另一位竞争者。
        她不明白,在他亲眼见证她整整两个月不眠不休的努力后,怎么还能选择其他人?
        他们大吵一架,他最后冷冷地说:“我不会让私人感情影响判断。”
        她气得发抖:“那分手,分手好了!”
        那天她离开公寓,他亦没来追。一个月后她自费出国留学,甚至没与他道别。在美国的第二年,她从陈皓那里得到消息,他亦辞职去了日本。
        那天迟睿问她,当初怎么能说走就走?其实她亦不知道。就像一道魔咒,他们就此背对着越行越远,一别便是四年。


        来自手机贴吧5楼2017-09-03 1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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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吃饭之后的那个周末,白恩婕接到白笑飞的电话,约她去农庄野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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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家庭聚会,直到在停车场看到迟睿的黑色越野车。她摸出电话打给陈皓:“江湖救急,半小时到白鹿农庄。”
          她到达时,白笑飞与迟睿正在烤肉。白笑飞问她:“一个人?”
          “还有个朋友,就到。”
          她看到迟睿望过来,在她看他时,轻轻移开目光。
          白鹿农庄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白恩婕深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便听到有人问:“羊肉还是牛肉?”
          迟睿拿着几个肉串站在她身后,她挑了牛肉,问他:“笑笑不吃?”
          “她不爱吃肉。”
          她怔住。他大约忘了她不吃羊肉,怕膻气。他们一同吃火锅,她总要他将羊肉留到最后再放进锅里。但他现在记得白笑飞不爱吃肉。
          吃过烤肉,白笑飞拉着迟睿放风筝。她坐在遮阳伞下看着他们,迟睿穿着一件黑色T恤,而白笑飞的棉布裙洁白干净,隔很远都能听到她在低声笑。
          似乎白笑飞努力了几次没成功,迟睿接过风筝,慢慢奔跑。那只“燕子”很快越飞越高,白笑飞兴奋地喊。好像跟迟睿在一起,白笑飞特别开朗,白恩婕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她喝了口果汁,太甜,去拿烤肉,又都凉了。
          好像什么都不对。
          幸好陈皓在那会儿出现,一见她就说:“怎么跟掉了两百万似的。”
          她没理他。大约是看到了陈皓,迟睿走过来,陈皓看看她又看看迟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迟睿道:“早知道你在我还来干嘛啊!”
          迟睿没说话,白恩婕恨不得用鸡腿堵住陈皓的嘴,可他还不识相:“我说你俩要旧情重燃别拖上我啊。”
          白恩婕还未开口,就听到白笑飞小声叫陈皓,接着自然地挨着迟睿站。陈皓亦有些懵,下一刻,白恩婕对白笑飞说:“笑笑,我有话跟你说。”留迟睿与陈皓两个人。
          走了一段路,她的心情微微平复一些,才看向白笑飞:“爸说你不想念书了,为什么?”
          白笑飞沉默片刻说:“没事了,迟睿希望我念下去,我不想他失望。”
          虽然那天吃饭时时她听沈澜心说起过白笑飞与迟睿在日本的一些往事,但还是没想到,迟睿在白笑飞心里已占有这样重要的位置。白恩婕有些恍惚。
          白笑飞停下脚步:“姐姐,你们已经分手了,对吗?”
          “啊?”她怔住。
          “你一向勇往直前不回头。所以,我也要努力追求我想要的。”白笑飞微笑。
          直至陈皓喊她,白恩婕脑海中还一片空白。她错了,白笑飞看似胆怯柔弱,骨子里却坚韧而固执。她在向她宣示她的主权。
          可她又为何要难过?她与迟睿早已分手。为一个人难过,亦需要资格。
          那天她与陈皓先离开农庄,一路无语。陈皓偷看了她好几次。快到家时,她忽然掉头去了酒吧。喝到一半时,陈皓到底忍不住:“真掉了两百万啊?”
          她丢了一样东西,曾经倾城不换。
          那天她不知道喝了多少,趴在吧台上笑:“你说我是不是傻呀?明明是我先放的手!”
          没人回答,她抬起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一定是喝醉了,她想,怎么会是迟睿?


          来自手机贴吧6楼2017-09-03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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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白恩婕才知道那天并未眼花。
            她喝高了,陈皓这个叛徒给迟睿打了电话。迟睿赶来时,她正趴在桌上胡言乱语。他就这么静静看着她,后来她不省人事,是他抱着她上车,又送她回家。
            “迟睿还放不下你。”陈皓在电话里说。
            那会儿白恩婕正被刚接手的官司搞得焦头烂额,闻言静默了一瞬:“得了,管好你自己。”
            挂断电话,她有些出神。她一直以为送她回家是陈皓,那种感觉很奇怪,好像知道有这个人在,便很安心。她以为那是她与陈皓多年的友谊,原来,那是情人间的默契。
            即使分别许久,那种默契还在。
            下午白恩婕外出取证,车在半路爆胎。刚巧迟睿的车经过,他将车倒回来,车窗摇下来的那刻,她看到副驾驶座上的白笑飞。白笑飞笑着对她说:“迟睿送我去学校,真巧。”
            偏偏那么巧。那一区很难叫车,她犹豫片刻还是上了车。车厢里一时寂静无声,直到迟睿问她:“取证?”
            “嗯,控方不肯接受庭外和解。”
            他沉默片刻道:“先送笑笑回学校,我陪你一道去。”
            她一愣,还未开口,副驾驶座上的白笑飞柔声道:“我也去,那么早回学校也没事做。”
            白恩婕想拒绝,又觉得刻意,索性沉默。但她未料到会发生后来的事。
            控方是个中年男人,陪同的还有他两个儿子,三个人同样是爆竹脾气,白恩婕刚开口,男人情绪便很激动,破口大骂,赶他们走。她站着没动,男人的二儿子抄起桌上的锅子就朝她砸下来。
            意外发生在一瞬间,她根本没有一点防备,眼睁睁看着那口破旧的锅子落下来。下一刻有人推开她,她听到一声闷响,紧接着是白笑飞的尖叫声。她腾地站起来,看到迟睿沉眉站在她身旁,右臂护在她头顶。
            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轰然炸开。
            后来的一切混乱不堪,报警后,她送迟睿去医院,白笑飞一路脸色苍白,默不作声。幸好迟睿的右臂虽然红肿,只需消炎便好。白恩婕舒了口气,出去买水,回来的时候,白笑飞正挨着迟睿靠在椅子上。
            她拿着水,忽然迈不开步子。直到白父从她身边经过,紧张地走向白笑飞:“笑笑,你没事吧?”
            她愕然地望着父亲的背影,他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她。等到确定白笑飞无碍,他这才发现她,脸色多少有些尴尬:“乐乐,你也在?”
            同样是女儿,为什么他不问问她好不好?她轻轻一笑,浑身冰凉。
            白父要接白笑飞回学校,白笑飞坚持要陪迟睿输完液,还是迟睿开口,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输完液已是深夜,迟睿受伤无法开车,白恩婕送他回家。
            到了公寓楼下,他并未上楼。四月的夜晚乍暖还凉,她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他静静地站在原地。她忽然想起他冲过来为她挡了一劫,又想起父亲的冷漠,两种复杂的情绪交织作战,她深吸一口气:“我送你上楼。”
            那一刻,她心中滕然升起报复的快感,对白笑飞,对父亲。


            来自手机贴吧7楼2017-09-03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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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入迟睿的公寓时,白恩婕才有些后悔。她站着没动,迟睿以为她还在为方才的事郁郁,缓缓道:“伯父还是关心你的。”
              她蓦地抬头看他。在一起许多年,虽然她很少提及家里,但他到底还是知道的。知道父亲宠爱白笑飞,而对她,与其说是父亲的威严不如说是疏离。
              偏爱得那样明显。
              明明之前可以拼命忍住,面对迟睿,她却溃不成军。她将头埋得很低,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到他的脚。他穿着一双干净的灰色棉袜。这双袜子她再熟悉不过,是情侣款,她有一双红色的。那时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她将腿架在他的腿上,弯着脚趾说:“小灰你好,我是小红。”
              回忆如潮般涌来,她脱口道:“你还留着这双袜子?”
              迟睿一怔,低声道:“舍不得。”
              三个字,她一颗心像是浸泡在水里,又酸又涩。
              迟睿站起来,走到窗前:“想不想知道当年我为什么选择了别人去美国?”
              他说不会因为私人感情影响判断,他说了谎。不想她那么拼命,想让她安稳静好地待在他身边,那是作为恋人的私心。但最后,他们还是越走越远。
              多年的误会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解开。当初那样年轻,年轻到谁也不愿服软。这些年他独自在日本,总会想起她,想起她在雨中问他,我喜欢你,你呢?想起她在大热天边擦汗边做饭,想起冬天的深夜,他们加完班一道回家,他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取暖……迟睿望着窗外,声音是哑的:“你还要气多久?”
              他听到身后轻轻的脚步声,转过身,她眼眶通红,正深深地看着他。1460天的思念在这一刻爆发,迟睿闭上眼又睁开,瞳仁蒙上一层淡淡的雾气,下一刻,他上前一步狠狠地抱住她,将额头抵在她的脖颈,贪婪地嗅着她的气息。白恩婕一动不动,像被抽干了力气,听他用沙哑的声音一遍遍地喃喃:“乐乐,乐乐……”
              有多久未听到过他叫她乐乐?刚分开时,她偶尔会产生幻觉,总是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听到他喊她乐乐,当她慢慢习惯,以为此生再无交集时,他们却再度重逢。
              他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又来扰乱她的心湖?
              她忘了一开始是自己任性地不告而别,爱情里的女人总是蛮不讲理,她开始捶打他。他任由她的拳头落在胸口,他们倒在地毯上。夜色如墨,他的眼神越来越深凝,吻像惩罚般落下来,她闭上眼,浑浑噩噩,蓦然间脑海里却出现已好久没出现过的画面——小女孩坐在派出所里,目光恐惧,瑟瑟发抖,那是13岁的白笑飞。
              她触电般坐起来,用力推开迟睿,脸色惨白,大口地喘气。
              “乐乐?”迟睿错愕。
              她仰起脸:“对不起迟睿,我不该因为对笑笑的嫉妒而想要报复她。”
              他盯着她:“你是因为想报复白笑飞所以一时糊涂接受我?”
              她没回答,等于默认。迟睿眼底的火焰一点点冷寂:“你没错,是我自己疯了。”
              疯到丢下日本的一切回来重新开始。他站起来慢慢走出去,如同在法庭上,面无表情。
              直到门砰地一声关上,白恩婕才软软地靠在墙上。
              她一直以为自己足够聪明,现在才发现,她根本不懂如何去爱。


              来自手机贴吧9楼2017-09-03 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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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之后白恩婕没再见到迟睿。
                生活又回到最初,她忙着事务所的工作,每天加班到很晚。四月底,她像往年一样接到出国开会的通知。律政所每年都会组织业界精英聚会交流,今年的地点在吉隆坡。
                不是没想过会碰到迟睿,毕竟他一回国便成绩斐然。只是没想到他们不仅同一班飞机,更是领座。见到她他似乎并不惊讶,仿佛早就知道。
                而遇到高岚则完全是个意外。离婚案后白恩婕便没再见到过高岚,高岚看起来并不憔悴,甚至容光焕发,身边是一个斯文的男人,两人亲密无间,如同情侣。那一刻她忘了之前的不愉快,脱口便说:“迟睿,高岚好像有新男朋友了。”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短暂的沉默后,迟睿道:“高岚离婚前便跟这个男人在一起,赵正平出轨也是她的安排。”
                高岚高薪雇佣了一个女人接近赵正平,为的便是在那场官司里胜出。
                “你早就知道为什么还会输掉官司?”她熟悉的迟睿不可能如此疏忽。随后她想到一种可能,蓦地看着他。
                “不是因为你。”他看穿她的想法,“是赵正平自己的意思。”
                终究夫妻一场,既然她想要离开,他便给她最后的体面。
                谁说赵正平不爱高岚呢?只是那份爱以一地狼藉收场。白恩婕一时感概,喃喃:“要是高岚知道……”
                “知道有何用?失去才后悔,是最愚蠢的人。”迟睿冷静地说。
                他的眼睛黑沉深凝,她连忙别过头。之后又是漫长的静默,她塞上耳机,望着窗外,云层变幻莫测,犹如人生。后来她忘了是如何睡着的,高强度的工作让她习惯在旅途中补觉。突然她被一阵颠簸惊醒,想站起来,很快被人按下去,迟睿看她一眼:“是强气流。坐好。”
                暴风雨的恶劣天气下,飞机在高中遇到强气流。白恩婕不是第一次坐飞机,原以为状况会很快过去,但当更剧烈晃动来临时,她才意识到不对劲。空姐试图安抚惊恐的乘客,但无济于事,很快有人控制不住地尖叫。片刻后,广播告诉他们,飞机最大的问题不是遇上强气流,而是驾驶舱的挡风玻璃破裂。
                他们必须在空中盘旋直至油耗尽,才能设法降落。
                方才还闹哄哄的机舱忽然死般寂静,然后有个女人放声大哭。像是一道魔咒,四周的呜咽声越来越响。白恩婕紧紧抿着唇,有人握住她的手,迟睿沉默地看着她。她没有力气抽出手,亦不想。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拿出纸笔,写着什么,她轻声问:“他在干什么?”
                “写遗书。”
                她蓦地一震,睁大眼望住他。他亦正凝视她:“如果我们就这么走了,你会不会有遗憾?”
                “你呢?”
                他竟然笑了笑:“有,我还没追回你。”
                与白笑飞不同,白恩婕从小不爱哭,但那一刻,她的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来。眼泪朦胧中他问她:“就这次说实话好不好,乐乐,你心里,究竟还有没有我?”
                怎会没有?她依旧爱他,爱得比想象的还深。她任由眼泪流下来:“我爱你,迟睿,我还爱你。”
                说出来后她陡然轻松了,看到他的嘴角微微上翘:“放心,我们不会死。”
                那一刻她想,就做个坏女人吧,不去想白笑飞,再任性这样一回,只要和他在一起。她不愿她的爱像赵正平与高岚那般收场。
                他说得对,他们不会死,飞机在一个小时后成功迫降。
                走出机场时阳光耀眼,她跟在他身后,他转过身朝她伸出手,她牢牢握住。上车时他的手机响起来,她看到那条属于白笑飞的微信,顿住脚步。他低下头看着她,神情真挚:“我会跟她说清楚。”
                那一天吉隆坡晴空万里,她牵着他的手,宛若新生。


                来自手机贴吧10楼2017-09-03 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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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吉隆坡的短短四天,白恩婕很快乐。他们在穆斯林建筑中穿梭,逛了马来村、唐人街与印度街。那时候的她充满勇气,只是事情并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
                  那顿饭由迟睿做东,与白恩婕一道,请了白父,沈澜心与白笑飞。古色古香的餐厅里,白笑飞似乎早已意识到什么,安静地坐着,长长的睫毛覆盖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来之前,迟睿已决定一切都由他来开口,所以白恩婕并未说话,只是默默地替父亲与继母倒茶。第一道菜上来之后,迟睿举起茶杯:“伯父,我以茶代酒敬您与伯母。请你们成全我跟乐乐。”
                  白恩婕看向父亲:“爸,我想跟迟睿重新开始。”
                  砰地一声,沈澜心的茶杯跌落在地。而白笑飞,至始至终极安静,犹如冰雕。那顿饭最终以沈澜心拉着白笑飞离开告终。白父临走前脸色凝重:“这件事再让我想想。”
                  人都散了,白恩婕忽而自嘲地一笑。迟睿揽住她,她朝他摇摇头:“没事。”
                  早便预料到有这样的结果。她其实并不期待任何祝福,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
                  几天后沈澜心来事务所时,白恩婕刚开完会。人来人往的大厅里,沈澜心扬手便给了她一个耳光。这位曾经柔弱无害的继母此刻凶悍如护犊的母狼:“你恨我怨我都好,笑笑是你的亲妹妹!当初是你一走了之,现在又回来跟笑笑抢小睿,白恩婕,你卑鄙!”
                  文件撒了一地,白恩婕蹲下身慢慢捡起来,然后挺直腰背转身离开。围观的人窃窃私语,脸颊火辣辣的疼,心反而麻木了。
                  当晚她接到迟睿的电话,迟睿约了白笑飞晚上见面。挂下电话,白恩婕的右眼猛地跳了几下,她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半夜三点,她接到父亲的电话,声音阴沉:“笑笑割腕,在医院抢救。”
                  还是来了。
                  她赶到医院时,手术已结束,白笑飞被转入普通病房。见到她,沈澜心要冲过来,被白父拉住。随后,她听到白笑飞用细弱的声音说:“让姐姐进来。”
                  病房里只剩姐妹两个人,白笑飞面无血色,朝白恩婕微微一笑:“我真是命大,十年前没死,十年后亦死不了。”
                  像是结疤已久的伤口被猛地撕裂,白恩婕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之后的几天,迟睿一直在医院照顾白笑飞。白恩婕后来去过一次,看到白笑飞恬静的靠在床上,迟睿正在喂她喝粥。她无声无息地退了出来。
                  半路上她接到迟睿的电话,他的声音有些疲倦:“笑笑情绪不太稳定,我不能置之不理,等我几天,我一定处理好。”
                  她握着电话沉默片刻:“迟睿,我想见你。半小时就好。”
                  他们在医院附近的天桥上见面。迟睿来时,她正静静地望着脚下的车水马龙,他走到她身后:“乐乐……”
                  “我们还是算了吧。”她抢在他前面开口。
                  迟睿盯着她:“你叫我来就是想跟我说这些?”
                  她背对着他,迎着风轻声说:“笑笑太敏感太脆弱,如果我们继续,她也许还会做出过激的事。那样的结果,我爸爸承受不起,我也承受不起。”
                  她转过身:“迟睿,就当我们在四年前已经结束。”
                  就让那份爱结束在仓促的青春中,就当我们从未重逢。
                  迟睿的身影沉在夜色中,一动不动,犹如雕塑。良久,他才低声道:“我这三十年大概做错过三件事。第一件是当初放你走。第二件,是一开始便不该为了得到你的消息而接近笑笑。第三件事——”他注视她,“我不该一厢情愿以为能与你重新开始。”
                  一字一句砸在她心上。有一瞬,她想紧紧抱住他,告诉他十年前的那件事,告诉他整整折磨她十年的心魔。
                  十年前的某天,13岁的白笑飞闹着要跟她去参加同学聚会。当时的她那样讨厌她,她讨厌沈澜心,所以恨屋及乌。她与同学将白笑飞一人丢在街头,就是那晚,白笑飞遇到了人贩子,被强行拖上了一辆面包车。
                  最后虽然被救了出来,但白笑飞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刺激。她害怕陌生男人,害怕别人的触碰。这辈子,除了迟睿,她大概无法拥有一段正常的爱。
                  这是白恩婕对白笑飞永远的亏欠,终其一生都还不了。
                  但最后,她什么都没对迟睿说。四年前她不告而别,这一次,她郑重地向他道别:“我走了,再见,迟睿。”
                  他固执地注视她,她却决绝地转过身。那一刻,她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泪光。


                  来自手机贴吧11楼2017-09-03 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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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的路上,白恩婕每一步都走得极慢。
                    她想起四年前离开时,曾那样任性洒脱。原来,爱是不能轻易放手的,缘分亦会有一天耗尽。时光荏苒,再也回不去昨天。
                    那大概,便是对她的惩罚。
                    晚风拂过脸庞,像情人的手。路边不知名的小花快凋谢,转眼已是五月。她向迟睿告白时也是在春天吧?她慢慢蹲下来,将脸埋进双膝间。
                    大约春光已老透,而她还困在其中。


                    来自手机贴吧12楼2017-09-03 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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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nd


                      来自手机贴吧13楼2017-09-03 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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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nd


                        来自手机贴吧14楼2017-09-03 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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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7-09-03 1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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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7-09-03 2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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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苦啦


                              IP属地:江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7-09-04 0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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