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降，救治伤兵，清理王城，一天下来，方夜和萧然累得够呛。骆珉也没闲着，安顿天权大军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毕竟此次他带领的那五万士兵可是分毫未伤，执明攻打瑶光城楼时也不过是做戏，并未有多少伤亡。真正出现严重死伤是在攻打天枢士兵那环，所以，大战结束到现在，天权士兵仍有九万余人。而瑶光士兵，伤亡只怕是更少……骆珉不由烦躁了起来。
一切事情处理完后，天已经彻底暗了。方夜和萧然终于见到了执明和慕容黎，见两人神态和平时无二，遂微微定下心来。执明走后，方夜悄悄来到慕容黎进前，凑近说：
“国主，仲堃仪的剑被天权士兵拿走了。”
本以为慕容黎会责怪，却只听他哂然道：“强求不得，拿走了便罢。”
萧然听到了两人对话，不由皱起了眉，不似方夜神经粗，萧然是知道慕容黎对奇剑有多重视的，自开国以来就不断搜寻奇剑下落，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一把，就这般叫执明拿走……
“国主，那奇剑可是……”
还未等萧然说完，就听到慕容黎道：“身外之物罢了。”
……萧然好像明白了什么，“是臣执着了。”
一旁的方夜听得一头雾水，不由朝两人看了看，可身旁的两人却都没有替他解惑的意思。

心系着仲堃仪剑的，可不止方夜和萧然，有一个人比他们更紧张，那就是骆珉。
骆珉已经在执明的帐篷后面藏伏了一个多时辰了，正想着要不要悄悄进去看看，就见执明从远处缓步走来进入帐中。不一会儿，帐内就满是明亮的烛光。
骆珉沉下气来，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果然见执明的一个近侍双手捧着一个木格朝帐中走去，悄悄的将帐篷割开一个洞，骆珉猫着眼，勉强看清了帐篷内的场景，只见那近侍悄声的和执明说了句什么，然后将木格轻轻的放在桌上，便被执明挥退了出来。
近侍走后，骆珉又继续朝帐内望去，却见执明坐在案前神色怔忡，半天没有动静，良久才低低地叹了一声。
又过了半个时辰，骆珉眼睛都酸了，执明终于起来了，骆珉看他转到木格前，似要打开格中之物，呼吸不由变得有些急促。谁知执明手放上去后，似突然想起什么事，又犹豫了一下，转身离开了。骆珉想骂娘!
执明不再去碰木格，转身重回榻上坐下，看起了桌上的兵书来。骆珉不甘心就这样错过木格中的东西，仍在外面死死盯着。
大冬天的，尽管飞雪很多被篷顶遮着了，但仍有部分落到了骆珉身上，且不时有冷风刮来，骆珉被冻得手足发冷，可他偏偏还不能动 !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执明终于站了起来，骆珉见他走到木格前，盯着木格看了许久，似终于下定决心，他缓缓打开木格。骆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谁知执明开到一半又刷的把木格关上了，骆珉简直欲哭无泪。
深吸一口气，执明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将木格打开，里面放着的，赫然是仲堃仪的佩剑 !骆珉没有反应过来，脚往后一退……
“谁 ! ”
心下暗道糟了，骆珉没有片刻犹豫，转身就走。
执明走出帐门前时，外面只有远处走来的巡逻的士兵，哪还有一个人。嘴角露出一丝嘲笑，看来有人对这剑惦记得紧啊，就不知是瑶光的人，还是天枢旧人，亦或是天权军中的人……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看来这奇剑得另找置处了。

骆珉匆忙跑回自己帐中，连喝了几口热茶才缓过神来，看来先生的剑果真在执明那里，骆珉想他必须得找一个盟友了。
……
瑶光王宫，方夜替慕容黎将蜡烛根根点好便退到了一旁。
“方夜，此一战，可查出有多少诸侯和旧贵族出城了？”
“回禀国主，自前日您遣王城内的百姓出城，听闻风声的诸侯大臣以及旧贵族就都跟着陆续出城了。”
“留在城中的有多少？”
“寥寥数人。”
慕容黎不经冷笑，“倒是狠心，尚留在国子监的子女都不顾。”
“国主，那些诸侯的子女被层层侍卫守护，并不曾受伤。”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方夜走后，慕容黎缓步回到寝殿。移至铜镜前，纤细十指轻轻将发簪取下，刹时一头青丝泻下，衬着一身红衣，当真如画中人一般。
慕容黎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这副原本清冷好看的皮囊瞬间变得妖冶起来，很悲哀，是不是？他还记得当年在南宿，他与毓骁看的那场戏。
说书人那把扇子轻轻一转，便把他描绘成了一个祸国殃民的戏子，看台观众尽皆鄙弃的人物。他怎么做呢，他把那个戏子形象刻得入木三分，把那些蔑视，那些屈辱统统照单全收，最后狠狠的还给了南宿。
他在心里问自己：习惯了算计人心，真的还能交付真心吗？
……
开阳郡内，左奕正在自己的郡府里的走来走去，神色颇为不安。这时，有侍卫来报，说有人想见他，左奕正急火上头，刚想说不见，就听那侍卫就说，那人还带了一句话，“什么话？”左奕不由心下好奇，敢在这个关头来找自己的人不多啊。
“那人说，他能助郡主您扳倒慕容黎 !”侍卫凑到左奕近前说。
“敢说大话，那我就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去把人请进来。
左奕坐回椅子上，假装神色惬意。端起一杯茶水，暗暗观察来人。
“想不到开阳郡主如此悠闲，那执明若是知道了，怕会气得牙痒痒吧？”揭开脸上的布，骆珉的脸便露了出来。
“是你 ! 你没死？”左奕惊得放下了手中的茶水。“那执明竟然没要你的命？”
“是先生保全了我。”骆珉不禁苦涩的说，继而直直的望向左奕，“你想扳倒慕容黎吗？”
“我还不至于不自量力。”左奕靠在椅背上，似蛮不在意的答。
骆珉轻嗤一声，“你不找他，他不会来找你麻烦？你不要忘了之前瑶光和天权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开战的! 况且你以为执明会放过你？如今先生已逝，你对慕容黎而言早已没了利用价值，他还会在执明面前包庇你么？”
骆珉说的这些左奕早想到了，奈何还想争取几分主动权，如今一切摆在了明面上，他也只得道：“那你以为呢？我该如何做？”
骆珉凑近他，“很简单，离间此二人 !”

“谈何容易 ! 你莫忘了仲君是如何死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 !”骆珉的声音带了些戾气。
继而道，“不是还有其他人么？想要推倒慕容黎的可不止你我。”
还不待左奕想明白，便听到骆珉道：“想想你现在的处境，和你一样不甘的，还有哪些人？”
“你是说……瑶光诸侯 ! ”果然身在局中难看透，这般一想，左奕不由拍手：“不愧是仲先生高徒，这般心思，这般算计，左某佩服。”
“那接下来的事倒是要好好商讨商讨了。”
“自然。”
语罢，两人露出会心的笑意。
……
骆珉回到天权军中时，天色已大亮。雪还在下，只是小了许多，漫山的银枝玉树，天地一片素裹。他刚要走进帐内，便听到侍卫说，“将军，王上正召集众将士去中军帐中议事。”
“知道了，你下去吧”，只迟疑了一瞬，骆珉便转身朝中军帐处赶去。
中军帐内，执明坐在上首，正在认真听底下将领汇报此次伤亡人数。骆珉进来时，便听到一个将领说：
“启禀王上，此次我军粮草尽毁，昨日下午和今早的粮食都是瑶光提供的，可军中毕竟有数万将士，臣以为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应尽快回国。”说话这人正是此前埋伏仲堃仪的一行人的首领，张原。
张原正想继续劝说，便听一旁传来一个声音，“不可 ! ”
不由有些着恼，转头去看，发现是骆珉，却是不再言语。
骆珉看执明和众将领都朝他看来，也发现自己有些急了，但一想起自己和左奕
的约定，不由硬着头皮说：“启禀王上，昨日与天枢一战，将士们还没恢复过来，此刻军心甚疲，臣觉得应当让将士们在修养几天，方好养足精力回国。”
张原听后，不由皱起眉来，“王上，臣觉得不妥，这里毕竟不是天权……”
还未说完，便被骆珉打断，“有何不妥，王上与瑶光国主乃是挚友，区区一两日的粮草，瑶光还是提供得出来的 。”
执明被吵得头疼，不由冷声道：“好了 ! 两位爱卿所言皆有理，本王决定了，就明日回国，不必再议 !”说罢，转身走出大帐，也不再管下面众人。
将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相继离开了。只有张原站在原地，盯着骆珉看了许久，“我只愿骆将军此番拖延没有二心。”
“为王上分忧，为将士考虑，如何算是二心？”骆珉装作不懂。
两人不欢而散。
……
瑶光城楼外，百姓已经陆陆续续回城了，为这个冷清的王城注入了活力。王宫大殿上，慕容黎一身红底暗纹长袍坐于上首，尽显君王清贵雍容之气。
可这个清俊的君王此时心情并不好，这是大殿上的众人一致看出来的。也是，如今朝堂上只有了了二十余人，将近一半的人没来上朝，只要是个有点上进心的君王都不能忍，更何况是眼前这位 !关心国家的大臣不由忧心忡忡，然而更多的人则是带着点幸灾乐祸，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满朝的乌烟瘴气，慕容黎揉了揉眉心，突然觉得有些累……
恰巧这时方夜走了进来：“启禀国主，天权国主让我带话给您，天权大军将于明日撤离。”
“嗯，知道了。”
强打起精神，慕容黎从王座上缓缓走下来，“本王自登基以来，耕耕劳劳，勤勤恳恳，惟愿吾国昌盛，国泰民丰，然总有人安于故状，懈怠政事，视君威如无物。此前因与天权，天枢之战事，本王不予追究，尔等无过亦无功，但此次缺席朝事之人，皆按律法处置，概不留情，望今后无人再犯 ! ”
冷冷的朝周围扫视了一周，在这大冬天里，朝中众人却只觉得浑身直冒冷汗，不敢抬头与那人对视。
待下朝后，为数不多来上朝的诸侯和旧贵族才敢眼神相接，凑到一起陆续离去。

傍晚，方夜来找慕容黎的时候，发现他正对着一堆上好云锦织就的衣服发呆。
“国主可是要出去？”
“嗯。”
方夜就看着他在衣服面前纠结半天，半响叹息一身，什么也没换就走了。
慕容黎刚走出宫门便对上了迎面而来的执明，见他神色轻松，掂了掂手里的酒笑着对自己说：“本王明日便要走了，阿离又不来送本王，本王只好亲自过来了。”
“王上……”还未来得及说完，便被他拉着手往宫内走去。
“这宫中何处景致最好？”见他转身神采奕奕地问自己。
“临煦楼……”
“向煦台……临煦楼……看来阿离对‘煦’字甚是喜欢啊。”
话是这么说，语气里的酸意一旁的方夜都嗅到了。
……
临煦楼果然是一处好景致，根根楼柱用玉石雕刻，还镶嵌了瑶光特有的金刻，雕栏画栋，屋檐轻钩，置身顶楼便可看尽整座王城美景。
慕容黎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执明，见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圆白玉碗，修长的手掌轻轻拍开酒封上的泥坯，清亮的酒水便自坛口缓缓流入碗内。
“看来王上只为自己备了酒水啊。”慕容黎轻声笑到。
“怎会?”便见执明将玉碗递向他，另一只手摇了摇了他手里的酒坛，“我喝这个”，语气有些得意。
慕容黎没有接过他递来的玉碗，摇摇头说道，“既然王上有如此雅兴，那我为王上吹箫一曲如何?权当是为王上送别了。”
执明抚掌道：“能在此时听闻阿离的箫声，甚好甚好。”
终其一生，执明也不会想到，这是慕容黎此生最后一次为他吹箫，此后经年，他早已不记得他吹的是哪首曲子，他只依稀记得那人灼灼红衣，临着满城烟景，执箫而立，万家灯火映入那人双眼，刹时寂灭。
似这广阔无垠的天地间啊，只有那执箫的玉人，入了他的眼底，进了他的心里。

执明不知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他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那人放下手中的箫朝他望来时，他听到那人轻轻地问：“王上真想要这天下吗？”
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只是下意识的说：“角逐这天下也并非无趣……”
那人似乎是怔住了，半响又苦涩的问他，“若王上做了这天下共主，你会如何待这天下百姓？”
执明瞬间清醒了不少，直直的盯着他问道：“那阿离呢……阿离的愿望是什么？”
“我啊……”执明见他转身，遥望着满城灯火，执明甚少见他有如此温柔的神色，“我只愿这天下四境升平，海晏河清。”
执明突然很想笑，他也确实笑了。世间千千万万人，任何人都有可能说出这样的话，可他从不知这样的话会从那人嘴里说出，还如此认真，认真到连他都愿当真……
酒水从小案上流下，滑入了阁楼繁复的地毯上，执明见那人缓缓朝他走来，红衣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王上……”那人俯下身来，轻轻直视着他的眼睛。两鬓的青丝滑过他的脸颊，痒痒的，只挠到心底。

慕容黎是被窗外急促的叩击声吵醒的。睁开眼时，四周仍是一片漆黑，正要坐起身来，突然牵动到某个部位，又狠狠的跌了回去。
他这才忆起昨夜发生了多么荒唐的事，他昨晚好像是被做昏过去的……深深的捂住脸，不敢去看身旁的人，只要一看到那张脸，他便会忍不住想起昨晚疯狂的场景……
窗外的叩击声越来越急，慕容黎不再迟疑，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起床，穿戴整齐后，他看了眼床上还在熟睡的人，那人似乎分外餍足，神色一片轻快。慕容黎不由轻声的笑了，只是床幔浮动间，无人欣赏到那沉静如水的温柔。
替执明掖好被子，悄声将门打开扣上，慕容黎这才转身望向一旁的方夜。还未问他发生何事，便听方夜焦急的说：“国主，大事不好了？四更时分，那些诸侯说是奉了您的旨意去袭击了天权军营 ! ”
“什么？”慕容黎不由脸色大变，他还真是小觑了这些诸侯的野心 ! 慕容黎急忙朝楼下走，可他忘了自己此时的身体状况，不由得一个趔趄。方夜赶紧上前扶住他。
“国主…你无事吧？”
“无事。方夜，现在几时了？”慕容黎推开他的手，扶住楼梯缓缓下了楼。
“寅时了。”
“你可有带兵去阻止？”
方夜不由苦笑道：“这次他们好像是有预谋的，属下正要带人去阻止的时候，有一批人窜出来拦住了我，待我突围出去后，那些天权士兵明显不信于我了。”
慕容黎听了方夜的叙述，只觉事情恐怕远比他所说的复杂，不由加快了步子朝城外赶去。
“王上不叫醒执明国主么？”方夜问到。
“现在只会越乱越糟，还是先不要让他知道。”慕容黎沉了脸色，方夜也不再言语。
雪，似乎又大了。

两人赶至天权大军处时，却发现天权军营周边虽乱，但并无打斗场面，一问才知事态已被控制住了。告诉他们消息的是一个小兵，看他们的眼神很不善。
“哦，本王倒很想知道是如何控制住的，叫你们的将领来。”慕容黎直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此时，唯有找个主事人问清楚。
“慕容国主莫非是在同我装糊涂，指使瑶光诸侯袭击我军大营的人不正是你么？”
慕容黎见到来人瞳孔不由微微一缩，“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恐怕骆将军比我更清楚事情的真相吧。”
“瑶光国主带兵夜袭我军大营，因……兵力较弱，难敌溃逃，此事我会一一向王上禀明，慕容国主回去吧，下次再见就不知是何光景了。”
“你以为执明会信你？”慕容黎不由冷笑。却见骆珉朝他看来的眼神甚是诡异，还带着轻微的嘲弄，“信与不信可不是慕容国主你说了算的。”
他想起还在阁楼里的执明，心里突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方夜，回王宫 ! ”
骆珉站在一旁，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暗沉沉的笑了。

“你出去，让本王一个人静静。”执明也不清楚自己此时的心绪。只是当听到慕容黎指派了一个女人给自己时，心里的火便蹭蹭蹭的往上涨，抑都抑不住，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情，很重要，可他偏偏想不起来……
“可是王上，我们……我们已经有了肌肤之实 ! ”
听到楚清这么说，有那么一瞬间执明想要杀了她。但他终究按耐下了杀人的欲望，缓缓走到她面前，掐住她的脖子，“你要是再敢多说一句话，信不信本王让你立刻去死？”
语气里的狠戾让人发颤，楚清望着眼前的高大男子，终究不敢再说一个字。
楚清出去时，骆珉正好自一旁走进来，两人目光相对，有片刻的微妙。帐内，执明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微蹙着眉，以手抵额。
骆珉进去后，并未开口说话。
“是慕容黎送本王回来的？”
“是。”
“连带着那个女人？”
“是。”
……
一瞬间帐内落针可闻。
终于，骆珉小心翼翼地试探到：“王上，今日丑时，瑶光袭击我军大营，听说是受慕容国主指使的……可让臣觉得蹊跷的是，那只军队不久便被我军打败溃逃，臣疑是计，便没有在追，可这事又实实在在荒诞得很……”
“什么，你说瑶光袭击我军军营？”执明站了起来。
“是，可他们退得太奇怪了，完全不像想开战的样子，到像是想……引起骚乱，对，就是引起骚乱 ! ”
听骆珉这么说，执明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虽然心中已经确定这个猜测距真相八九不离十，可他还是想亲自验证一番。

骆珉走后，执明转身步入内帐，打开暗格，果然之前放着仲堃仪那把剑的木格已然不在 !
手掌被狠狠的握出了青筋，执明只觉得胸腔里的那把火越烧越旺：慕容黎，你果真想要这天下吗？
……
瑶光临街的阁楼上，左奕正坐在一处靠窗位置喝茶，放眼望去，街道上全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骆珉进来时便看到他这副悠闲姿态，不由得皱眉道：“郡主当真是胆大包天，就这般赤裸裸的出现在王城内，也不怕被发现？”
“你懂什么，大隐隐于市，就是这般才不会叫人怀疑。”
骆珉表示嗤之以鼻。
“那木格呢？”
左奕不情不愿的将木格递给骆珉，“先说好，我可没有看过格子里的东西。”
昨夜骆珉假意领兵抵抗瑶光士兵，左奕便趁机潜入执明帐中偷取木格，他虽已大致猜出了格中之物，但并未打算占为己有，至少暂时不，就此时看，两人的联盟显然更为重要。
骆珉小心翼翼地接过木格，动作举止如视珍宝，但打开木格后，却突然脸色大变 ! 一直观察着他的左奕不由问道：“怎么了？”
骆珉直直的望向他，眼神似要将他凿出一个洞来，“郡主莫非是在耍我？”
左奕也发觉了事情的不对劲，站起身来朝格中望去，格子里哪有什么奇剑，分明是一把孩童才会玩的桃木剑 !
“好一个执明 ! ” 左奕不由咬牙，随即向骆珉保证到：“我敢发誓从未打开过格中之物，若有半句假话，但凭骆大人处置。”
骆珉看他神色不假，又想起两人的联盟，顿时假声笑道：“郡主哪里的话，只怪那执明太过狡诈，将你我都骗了过去，你我二人可莫要因此伤了和气。”
“自然自然。”左奕也笑得一脸纯良。
却不由都在心中将对方骂了一遍。
随意将木格丢弃到一边，骆珉坐到左奕对面低声问到，“那些诸侯的条件是什么？”
与瑶光诸侯的谈判是左奕去做的，昨晚瑶光诸侯带兵袭击天权军营，便说明谈判已经成功了。
“他们要我们帮他们把瑶光王城内的子女带出来。”左奕也不由压低了声音，“刚好昨夜慕容黎给我们制造了这么好的机会……”
两人抬头都发现了彼此眼中的快意。
“你确定那东西真的能压制住人的记忆？”左奕还是不放心。就听到骆珉狠声道：
“这是我天枢秘药，除非见血，否则绝无可能 ! ”骆珉没有说的是，这……也是他最后的底牌了 !
“很好，暗棋已经埋下，就看到时候的成果了 ! ”
……
瑶光王宫，此时一片混乱。国子监遭劫，诸侯叛变，连带着一起携款卷逃的还有旧贵族。
一时宫内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所幸还有以萧然为首的，慕容黎登基后提拔上来的寒门士子，这些人此刻便成了瑶光的中流砥柱，守护着这座分崩离析的皇城。

最好不过寻常百姓家，纵使王宫内乱成了一团，也没有波及到老百姓平凡简单的小日子。家门口、大树下、街道旁，到处是用雪堆成的奇形怪状的物件。一群孩童正穿着小棉袄打雪仗，个个小脸冻得红扑扑的，但眉间眼角尽皆是欢快的神色。
有马蹄声自远处传来，孩子们赶忙跑到街角下，疑惑的望着纵马而来的人。一红一黑两道身影进入了他们的视野，然而他们的视线都定在了那个红衣身影上，直到马匹驶出了他们的视线，才有孩子呐呐的说：“那个哥哥真好看……”
骏马在莹白的雪地上奔驰，扬起了大片的雪花，足见马上之人的焦急。方夜看着前方那抹清瘦的红衣人影，心里泛起无可抑制的心疼——
昨夜发生了什么事他并不十分清楚，可当慕容黎在阁楼上并未看到执明时，他是第一次从那人脸上看到那般脆弱无措的表情，那个在他心里向来神机妙算，多智近妖的人，似要哭出来一般……
天权大军正在撤出瑶光，浩浩汤汤的队伍宛如一条黑色长龙。慕容黎在队伍末端找到一个将领级人物，是张原。
张原正在安排军队撤退，远远的便看到了他们二人。微皱起了眉，他还是朝他们走了过去。
“你们国主现在何处，可安好？”还不待张原开口，慕容黎便先问他。
“王上自是安好，慕容国主此话何意？”张原被他问得一头雾水，却见对面的人似是松了一口气，又问他，“那他现在何处？”
张原本不想告诉他，但看他神色焦虑不似假，又想起瑶光昨夜偷袭处处透着蹊跷，犹豫片刻后还是告诉了他：“王上先头去了卧龙山，我等在此断后。”
那人诚挚的向他道谢，张原顿了顿同他说道：“有些话本不该同慕容国主说，但慕容国主多次救王上于水火，张原在此便想提醒慕容国主小心骆珉此人。”
“你和他有过节？”见慕容黎如此问他。张原不由有些生气，语气也生硬了起来：“我张原乃是堂正之人，怎会因公而私，针对骆珉只是将士的直觉罢了。”
“不，本王只是觉得天权有张将军这般人物，实乃有幸。本王还有事，便不打扰将军了，告辞。”
张原看他利落的上马离去，不由得搞不清楚这人在想些什么了。
……

慕容黎和方夜是抄近道去的卧龙山。山脚那块是天权大军几日前的驻扎旧址，此刻已尽数被大雪覆盖。一队天权士兵正站在山脚靠风口，似在等待什么。
山路崎岖，两人便弃了马行下来，到山脚处时，被天权的士兵拦了下来，慕容黎只是微微皱了下眉，“我要见你们国主。”
那些士兵皆是执明的亲兵，都认得慕容黎，见他如此要求，不由有些拿不定主意。
“不好意思，王上正忙，有什么事慕容国主可以同我说，我会替你转达给王上的。”
慕容黎这才注意到一旁的骆珉，眼神一厉，冷声道：“你没有这个资格 ! ”
似是被戳到了痛处，骆珉走到他近前，低声嘲讽道：“慕容国主以身侍人，似乎也高尚不到哪里去吧？”
慕容黎脸色不由一白，死死的盯着他，“昨晚的事是你做的？”
“那又如何？”似是想要更刺激他一分，骆珉又向前走了一步，“想不到堂堂瑶光国主竟有这等媚人心术，倒是让在下刮目相看了。”
方夜在一旁虽未听明两人对话，但见慕容黎脸色俞发惨白，不由快步走到他面前，刷的将剑柄抵在了骆珉胸口处。一旁的天权士兵缓过神来也不由都亮出了兵器，气氛顿时有点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