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北倾
城外灵隐寺。
厚重的钟声自钟楼响起，屋檐上栖息的鸟儿受惊，扑棱着翅膀从枝桠间飞过。
在蒲团上跪坐的人倏然睁开眼，眼里利芒未收，似隐着一片血光。额间冷汗密布，像刚从一场挣脱不了的梦魇里醒来，周身笼罩了一层暗影。
沉厚的钟声还持续响着，与此之外是耳边不绝于耳的梵音，一声一声似踏在他的心口。他抬起头，透过层叠的经幡望过去，只看见金身佛像旁拈指诵经的大师。
　他转眼，打量檀木架内供奉的那尊佛像。那佛像慈眉善目，额前璎珞鲜红，微瞌的双眸似正凝视着跪坐在蒲团上的男人，深沉威迫。
　　“殿下。”梵音不知何时停了，原本拈指诵经的大师从蒲团上站起，走至他面前，恭敬地弯下腰，递上金色和黑色两个锦囊。
　　沈默哲抬起眼，目光在两个锦囊上微一审视。
细密针线的触感就在他的指尖，微带着凉意的手指轻轻地摩挲了两遍，没有打开。只偏头看了眼立在他面前的通慧大师，微微一哂：“大师应该知道本皇子选了什么吧？”
　　通慧大师呵呵一笑，那眉目慈祥，颇有些仙家道骨之意：“殿下顺应天意。”
　　“天意？”沈默哲双眸一眯，颇有些嘲讽：“本皇子从不相信天意，只信她。”
　　通慧大师捻着念珠的手一顿，颇有些精深地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时缓缓闭上眼问道：“殿下说的可是在偏殿等候的七皇妃？”
　　未等沈默哲发问，通慧大师低沉了声音，又道：“若殿下信任七皇妃，不妨把锦囊交予她。是皇图霸业还是安顺荣华，皆由皇妃亲自揭晓吧。”
　　沈默哲一哂，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似是默认了这个提议。
　　如今夺嫡之争愈演愈烈，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最后的赢家会是谁。
　　前两日家宴过后，他把这个难题抛给了他的皇妃，不料，他聪慧的皇妃竟用这种方式回答于他。
　　收起锦囊，沈默哲没有多做停留，起身而去。
　　马车内，叶长安捧着暖炉安静地靠着车壁凝思。马蹄和轱辘碾过地面时的声音像是一曲催眠曲，她听着听着便似陷了进去，困乏得有些快睁不开眼。
　　就在她即将睡着时，一直闭目养神的人却睁开眼，扶稳了她的肩膀让她能靠在自己的肩头。那宽厚的温暖让她心生依恋，忍不住轻蹭了蹭，正要寻个舒服的姿势睡去时，手背被他不轻不重地一捏。
　　他低沉的声音带了几分宠溺的笑意：“为夫刚从大师那得了一个锦囊，长安可愿帮我看看锦囊里写了什么？”
　　长安轻笑：“自然是愿意的。”
　　她接过他递来的锦囊，指尖不动声色地轻按了一下锦囊，确认里面只有薄如蝉翼的一张纸后，挑开绳结，抽出了锦囊里唯一装着的纸。
　　指腹下略有些粗糙的质感让她微微蹙眉，抬眸看去，眼底有几分计较：“殿下可否先告诉长安，殿下想要的结果？”
　　“我想要什么不重要。”他轻叹一声，下巴抵在她的肩上，语调慵懒：“也不在乎什么天意。”
　　颈间原本被他磨蹭的有些发痒，叶长安忍不住笑着避了避。闻言，微垂了眼帘，娇软了声音问道：“那殿下在乎什么？”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不料，他却回答得很认真：“在乎你。”
　　周围似一静，叶长安也有些神思恍惚，脑海里反复地回旋着他低低沉沉的那句“在乎你”，等回过神，原本懒散的人从身后拥上来，已经打开了她捏在手里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