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迪卢木多回家时,身后正拖着一只黑乎乎毛茸茸的团子,咬着他的裤脚跟了一路,没有半点要松口的意思。黑发青年带上身后沉重的门,小心翼翼地弯下身去捧起那一团毛绒球,一手抱牢它防止它乱跑,另一只手忙着换鞋子,给还在加班的库丘林发消息。Facebook的界面简洁得有些过分,他依旧不是很熟悉现代工具的使用方法——但是对话框另一端的那个家伙已经熟练到可以在网络编辑工作的间隙大呼小叫地打Battlefield了。
犬科动物。迪卢木多低头看看怀里的团子,迟疑了一下要不要使用暴力将它送出门外——然而他下不了那个决心。他将它举到与自己的视线平齐,对上小团子两只油亮亮的眼睛。这只小狗有多大?一个月,还是两个月?瘦小得要命,迪卢木多甚至可以将它捧在两手之间。它身上的毛结了块,沾着沙土,还有干涸的血迹——锐器划伤。不知道是哪个**干出来的这样的事。
小狗蹬了蹬腿。迪卢木多在心里“哦”了一声,轻轻将它放在地上。团子注意到迪卢木多的情绪变化,欢快地叫了两声之后溜出玄关跳上沙发,冲着茶几上他和库丘林的合照伸出了爪子——
“别动!”
敏捷A。迪卢木多在这只(现在他看来一点都不可爱了的)团子即将要把合照扫到地面时一把救起了相框。嫌疑人捣乱未遂,在茶几上四脚朝天翻着身,眼睛盯着迪卢木多的脸,喉头里发出不明意义的咕噜。
“抱怨也不行。”
高个子枪兵干脆利落地抓着团子的后颈肉将这只捣蛋鬼拎到半空,大步流星往浴室走过去。小狗带着幽怨的眼神让他想到自家蓝发恋人耍赖被抓现行时一脸大义凛然的表情,手感的柔顺程度也和那个家伙不相上下……啊,虽然将库丘林与幼犬相比较似乎不太人道,但是这总归是事实。都(姑且算)是令人安心的家伙吧。
然而十分钟之后,迪卢木多望着一片狼藉的浴室地面,心情复杂。罪魁祸首已经跑到客厅撒欢去了,留下地砖上一大片水渍。从刚刚他抱着幼犬准备打开水龙头时它就像意识到危险一样拼命地往迪卢木多怀抱外面挤,大有库丘林为逃避洗碗毫不顾惜赤枝骑士颜面的作风。总之这个团子还是(被迫)乖乖地呆在了水龙头底下,却在接触到水流的一瞬间高速自转——水流便以团子为中心放射状四散,恍惚间他以为是库丘林的恶作剧,故意甩得他满脸是水珠,自己笑得像个孩子。
还是把这个神似库丘林的家伙抱走吧……
迪卢木多一边叹气一边擦拭着水渍,嘴角却不经意间向后勾起,待自己意识到时已经上扬了一个不小的弧度。——这个笑容叫什么来着?库丘林常常说的……痴汉笑?……总之他自己很满意那个笨蛋。在那些几近绝望的日子里,奉为圭臬的信条破碎,主君丧命,黑泥将冬木市染成火海。仿佛时光又倒回两千年前,那个重伤倒地,得不到救赎的自己——却被一个拥抱唤回一切。
“给老子振作点吧,费奥纳的首席骑士先生。这样下去可是在丢凯尔特战士的脸啊。”
是更久远的过去,是圣杯战争,还是看着库丘林被令咒强迫自尽之时,自己都学不来对方带着“老子就是活够了”的洒脱。一直以来都如同悲剧典范般的“迪卢木多”这个存在,望着前方远不可及的影子,怎么也没想过会有被梦中之人告白的那一天。
哼。
想到这里迪卢木多愤愤地把手中的抹布一摔,吓到了门口探着半个脑袋的黑色小团子。幼犬像个弹簧一样向后跳起,爪子上尚且沾着水渍就蹦出了浴室。先是扑上卧室的大床,又从露台跳回客厅,绕了很大一个圈又冲向玄关处,抖抖身上的毛,清脆地叫了两声。
“你是已经把这里当成你的新家了吗?”迪卢木多放下擦了一半的地砖,转身出去拎着它陷进沙发,顺便把小狗当成了手绢。它刚刚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开关,音响播放起熟悉的旋律,风笛和管弦。小团子乖乖伏在迪卢木多的膝上,享受着青年下意识的抚摸。
该说些什么呢?随手点开手机屏幕,库丘林刚刚结束工作,发了一张极其搞笑的自拍作为自己即将回家的证明。迪卢木多想起膝上的小狗,犹豫着要不要告知库丘林新增添一位“家庭成员”的事(他已经不会再被“家庭成员”这个突如其来的表述吓一跳了)——虽然他与动物的亲和力似乎比自己还要高一些。对方的Facebook状态变成离线,小狗呜啾一声,翻个身睡起觉来。它的新饲主停下动作,认真地发起关于犬科动物的呆——即便是费尽心思逃避洗碗和烹饪,家中的另一只犬却几乎包揽了家里所有的杂务。迪卢木多几次试图以体重优势作为“至少把那些工作分我一些吧”这个议题的谈判条件,最后结果都是被一个深吻夺去了全部优势——果然犬科动物都是笨蛋。
“哟迪尔酱,还有……诶它竟然会跟你回来?好厉害啊迪尔!”
伴随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传来的,还有恋人熟悉的声音。团子睁开眼睛甩甩脑袋,像一颗子弹一样“嗖”地飞奔过去。库丘林半蹲下身,它就跳进他的怀里,不住地舔着他的手指。
“你和这个小家伙……认识……?”
“是啊。”将小狗交还迪卢木多,库丘林把大衣随便搭在衣架上,回身坐在迪卢木多身边,“上班路上总是顺便喂它一些吃的……不过老子可是几次想把这小家伙领回家都没成功呢。”
“哦呀。”迪卢木多笑得眼睛弯起来,“它可是跟着我回家的哟。”
“所以说嘛,我的迪尔酱超——级棒的! ”蓝发枪兵伸出手臂揽住身边人的肩膀,眼梢上挑丝毫不掩饰笑意。些许发丝垂在对方脸颊一侧,柔光下温和的金色蒙上一层薄雾。
“那么,说定了。”迪卢木多点头,戳着团子的耳朵尖,“以后就一起生活吧!”
“是啊!……还可以生活很——久很久呐!”
那只黑乎乎的团子左躲右躲,终究还是闪避不及,被戳了个正着。音响还在播放着风笛舞曲,团子听着自己听不懂的谈话和笑声,无聊地用爪子拨拨脸,又以一个诡异的姿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