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离番外:君不答(执明篇)
攻下瑶光,然后呢?执明没想过。
当初一时气急出兵瑶光,一心就是要慕容黎吃苦头,却没想过真的会攻下瑶光,毕竟那人心有九窍,满脑子算计,没到最后谁也不敢说谁赢谁输。
未曾想竟是不出几日便下了瑶光王城,快的连执明自己都有点恍惚。
当真是要当这天下共主,将瑶光纳入天权版图吗?这个执明也没想过,其实静下心来想想,他现在无非是心里堵着一口气。
你看呀,本王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混吃等死的天权王啦!本王有了逐鹿天下的野心,也有了算计人心的能力。饶是你玩弄各国于股掌的慕容黎也败在了本王手下。是不是很厉害了呀。
只要慕容黎开口认个错,同他讲几句软话,自己就原谅他吧。
但是阿离错哪儿了呢?自己原谅他什么呢?执明也不知道。
大概是错在不出兵救太傅?还是不出兵救子煜?亦或许……错在当初离开天权去了遖宿吧。对啊!就错在去了遖宿!若不是阿离去了遖宿,后面的事情哪里会发生!
执明这么想着,自己还悄悄点点头表示赞同。那就等阿离来同自己认个错然后讲讲好话,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原谅他,然后和他共治这天下。
于是执明也不去见他,又怕慕容黎也不来找自己,于是找了个借口扣了萧然,方夜。心里还暗暗得意。这样就不怕你不来找本王啦。
慕容黎往这边派探子打探方夜萧然的消息,执明是知道的,也没怎么管,对慕容黎他总不怎么狠得下心。时不时还往瑶光王府送些东西,吃的用的玩的,一样不落。
等送东西的人回来了还要装作一副不经意的样子问一句,慕容国主可说什么了?
送东西的下人想了想一脸老实答道,“慕容国主说,‘放那吧。’”
“还有呢?”
“没了。”
“没了??”
“嗯啊。”
于是这天下人们就会发现执明国主的心情变得极其差。
这些骆珉都看在眼里,之前骆珉想着让执明自己动手除了慕容黎,现下看来是不可能了,这执明对慕容黎分明还有情意在,时间拖得越久,事情败露的几率越大。
思虑再三,骆珉还是带着几个人找了方夜萧然,因着自己之前随执明出征开阳,又为执明挡了一剑,可说是执明眼前红人,王令大多由他传达,所以他说的话,下人一般不疑有他,这样于自己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王上担心慕容黎与方夜萧然里应外合,命我来收了二人佩剑。”骆珉说着让手下人去拿方夜萧然的剑。
二人却将剑出鞘,一时剑拔弩张。
“死士除非身死,否则剑不离身。”方夜警惕的看着骆珉,与萧然抵背而立。
骆珉也不急,反而悠悠然笑道,“若不想你们主子吃苦,便听话些,王上也不会亏待你们主子。”
一听慕容黎,方夜萧然神色果然犹豫了,骆珉冲身边人示意,将二人兵器押下。
出了扣押方夜萧然的处所,骆珉去了执明暂住的别院。
“参见王上。”行了个礼。
“骆珉你来了?”执明停下笔,“来的正好,这封信你替本王交给阿……交给慕容国主。让他明晚来别院。”
等了好几日,也不见慕容黎来找自己,执明到底是坐不住了,想了想,一定是自己没给阿离台阶下,阿离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肯定不好意思的,一咬牙,不就是台阶吗!本王自己主动找你还不行吗!
“这是……”骆珉接过信,心里暗喜,面上却表现的疑惑不解。
“咳……本王想着,如此拖着不是办法,现在战争初平,天权版图过大怕是会步启昆帝后路,百姓已经禁不住战火了,不如同慕容黎和解,商量商量也是……也是好的……”说到后面执明都觉得自己心虚,声音不自觉放轻了。
“王上悲天悯人,实乃国之大幸。”骆珉又行了一礼,“不过……”
“不过什么?”
“王上应当知道臣出自天枢旧臣仲堃仪门下,先生又与慕容国主不睦,慕容国主小心谨慎,怕是会不相信啊……”骆珉皱着眉头故作为难。
“这个简单。”执明只当是什么事,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小的血玉印章,从骆珉手中拿回信,拆开在信尾盖了小小一枚‘执’字,“看到这枚印章他总该信了的。”
“王上,臣斗胆,可否借玉印一观?”见执明面有犹疑,又马上补道,“先生常带臣把玩各类玉石,故见到好玉总想仔细观赏一番,逾越了。”
执明想了想,还是将印章递了出去,“无妨。”在自己眼皮底下谅他也翻不出什么花儿。
“好玉啊,好玉。”摸索着这枚印章,骆珉赞叹,“好玉得养,王上将这玉养的不错,咦……这血玉的材质……与慕容国主常戴的血玉发簪倒是相像。”
“哈哈哈哈哈什么相像啊。”执明被逗乐了,“这就是同他那簪子一块血玉做的呀。”
说着连眼神都柔软几分,“他那簪子也养的不错……玉再好,也得看什么人带,一般人都带不出阿离那般气质……啊对了……”
执明说着起身往内室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前段日子国内送来一件皮袄子,天气凉了,你一同带去给他,莫要让他受凉了。”
趁执明还未出来,骆珉从袖中拿出一张空白信纸,在信尾拓上执明私印又极快的从桌上拿了国主印按了上去。
等执明拿了袄子出来的时候,骆珉也刚将信纸塞回袖里,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将血玉印还给了执明,接过袄子,行了礼退下了。
第二天,执明早早在别院让人摆了酒,坐在桌边等着慕容黎来,还暗暗想着等会儿阿离来了该说什么话怎么说,想着想着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
从天色刚晚等到月上中天,执明越等心里的不安便越大,等到天边都快泛起了鱼肚白,却等来了慕容黎自尽的消息。
执明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了瑶光王府,下人冲进别院说慕容黎自尽府内的时候,他只觉得脑袋一凉,“嗡”的一声仿佛陷入无边黑暗,心底是千百万个不相信。
但是看着趴在桌上了无生机的人时,他又觉得自己无比平静,抬手挥退了下人,又让人关上了门。
桌上还放着毒酒和酒壶,慕容黎手里虚虚捏着一只酒盏。
执明上前,将酒盏拿开,俯身抱起慕容黎放在床上,自己便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拂去他散落在额前的发,从眉开始细细描摹,他的阿离怎么看都好看,待看到慕容黎嘴角的血,手下一滞。
慌忙从怀里掏出帕子,轻柔的像是擦拭一件珍宝的擦去血渍,擦着擦着便觉手背一热,竟是落下泪来,本不是爱哭的人,现下却止不住的掉眼泪,一滴滴砸在慕容黎脸上,擦也擦不尽。
“你这是什么计谋?本王怎么看不懂了……”
“不就是冷落了你几日么?何时脾气变得这么大的?”
“就知道我对你狠不下心是不是?你这个人啊……专门挑人软肋,还次次都准。”
“好了好了,不要同我闹了好不好?”
“我同你道歉,是我不好,阿离,好阿离原谅我好不好呀?”
“你不是说,等瑶光稳定了就带我去看瑶光大好山河景色,何时来看多久都可以的吗?”
“我这都来了,阿离快起来带我去呀。”
“阿离……睁开眼瞧我一眼啊……求你了阿离……求你了啊……”
……
说到后来已是哽咽不成声,却再无人应答。
再推开门,门外已是站了许多人,执明活像个失了线的木偶,“把方夜萧然喊来吧……”便又进了屋关了门。
方夜萧然到的时候,执明还是坐在床边握着慕容黎的手不松开。
“你们轻点,莫要扰了阿离休息……”执明没回头,空着的手替慕容黎掖了掖被子,“本王来的时候啊……阿离就趴桌上睡着了,也不担心自己会着凉……”
“他多要体面的一个人,竟是穿着里衣便在桌上睡着了,这些天许是太累了,等他醒了本王要好好笑笑他……”
“等阿离醒了本王就撤兵回天权,阿离希望本王怎么样本王就怎样……阿离高兴就好了……”
……
一字一句说的情真,语调轻柔,仿佛床上人真的只是小眠一晌。
方夜萧然显然不愿听执明多说,面无表情上前,对执明仿若未见,只是轻轻掀开慕容黎的被子,萧然俯身横抱起慕容黎。
执明也愣坐在床边没什么动作,任由萧然将慕容黎抱了去。
待快走到门口时,萧然停住脚,“我们主子……自阿煦少爷死后,便再无有过自尽的念头……”
说完也不看执明的反应,等着方夜将门打开大步离去。
执明闻言一僵,马上起身去追,“站住!”
萧然停住。
“你们要将阿离带去哪儿!”
方夜讥笑一声,缓缓转身不无嘲讽的看向执明,“戴罪之身,不敢多求,只愿主子能入慕容祖陵,落个清净……”
说罢领着萧然继续往外走。
反观执明却是再也迈不动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