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如果日山生死未卜,启山肯定会来信的,”尹新月安慰我,“我知道那个特派员不会无聊到说谎,但你也别傻到相信他说的每句话都是实话。”
我喃喃道:“张日山肯定受了伤。”
“明天他们就回来了,你这几天都没休息,好好睡一觉吧。”
尹新月的房间被挂满了铃铛,肯定不能在里头睡的,这一个多月我们两个睡在一起,在离她房间最近的客房。
自从那个特派员来过,我就没怎么睡觉,只要我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张日山浑身是血的样子,怎么可能睡得着。她睡在我旁边,肯定有所察觉。
我点点头,明天他们就回来了。
我还是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就悄悄地坐到窗边,窗边视线广,他们一回来我就能看到。还是等到中午的时候,张启山的车才从远处开过来,我飞快的跟尹新月说了声他们回来了,就跑到了张府门口。
张启山已经下车了,我预感更加不好。
张日山是个尽职的副官,不会比张启山晚下车,而张启山抱住飞奔进他怀里的尹新月安慰了两句后,就略带歉意的看着我。
我特别害怕他现在张嘴说任何话,应该都不会是好消息,我往后退了两步。
“日山受了重伤,失血过多,但是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现在在军医院修养。”张启山说完后,又张了张嘴,不过没出声。
我看了看他,茫然的接道:“他失忆症犯了是吧。”
张启山一开口,我就明白了。
重伤,重大刺激,失血过多,这些都很容易导致失忆症发作。失忆症症状也不同,像张起灵,他几次失忆症犯了,都是忘记最近几年发生的事,小时候的事他零星记得一些;而我犯得一次失忆症就是全忘,一片空白,不过我那时候年纪不大,不算太悲惨,只有那种撕心裂肺的疼让我记忆犹新。
“他还记得多少?”
张启山摇摇头,“他连自己下过陨铜墓都忘了,只记得再往前的事。”
那就是跟张起灵的症状差不多,我想,不算特别的差。
但足够我喝一壶了。
我指了指张启山的车,“让它送我去军医院行么?”
张启山顿了顿,说道:“可以,不过,李清兰在那,日山受伤之后,都是李清兰在照顾。”
我皱皱眉头,“然后呢?”
“只是照顾而已,你不要多想,”他解释,“日山是有分寸的,他知道自己是有一纸婚书的人。”
我冷笑一声,说:“只是去看看,我也是有分寸的人,放心。”
我一说放心,张启山好像显得更不放心了,最后,只挥挥手让司机送我去军医院。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老话常说,探病下午去不吉利,我想都已经坏成这样了,还能不吉利到哪里去,结果我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
护士依旧是那群护士,中间还填了一个李清兰。我琢磨着她不会真的是准备放弃她表哥,转而投向张日山的怀抱了吧。
而张日山依旧是被围在中间的那万花丛中一点绿,面色有些惨白,但精神头看起来还不错。
李清兰的位置正对着房门,我一来她就看到我了,她见我不进门,明白我已经知晓张日山的状况,看了看张日山,就走出来,关上房门跟我说起话来,“你要进去作自我介绍吗?”
她这句来的真不是时候,我们俩的性格是直来直去,都不记仇,之前见面也经常怼来怼去,我明白她是想放松一下气氛,让我好缓缓。
虽然我生气,但是我更着急,于是说话难听起来
“你从没介绍过有我这么个人存在吗?”我挑眉问她,火药味很足,“还是他一直以为你就是张京菀?”
“我是李清兰,他知道,我也知道,”她显得有些气愤,好像我怀疑她的人品是罪大恶极一样。
对于她这种刚直的人,这种怀疑是挺过分的,说出来我立马就有些后悔了,便道:“感情不是你丈夫被一群莺莺燕燕的围着,赶紧躲开,不然还卸你胳膊。”
她嘟囔着好心当做驴肝肺,就让开了。
四十二、
我开门的声音不小,门把手磕到后面的墙上,咔嗒一声。
那群小护士见我进来就禁了声,都看着我,当然也包括半躺在中间的张日山。
他的表情一脸陌生,还微微皱着眉头,估计是不满我的不礼貌行为。
在外我怎么说也是张启山的表妹,她们当然不敢造次,匆匆离开了,李清兰在门口把他们都招呼走,帮我关上了门。
我看着张日山,心里五味俱杂。
骂他,他还白着一张脸,我张不开嘴;打他,更不行,我都不知道他伤在哪,打坏了我更心疼;我想抱抱他,又觉得他现在失着忆,肯定不让我近身,亲他就更是妄想……这么想着,就全然没有刚才开门进来的气势了。
我皱着眉头盯他好一会儿,他也特别茫然的看着我。
最后我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突然也什么都不想说了,看着他挺好的,就够了。
我紧了紧拳头,又松开,转身快步离开了。
他在后面喊了句什么,我没听清,上了车往张府走。
“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尹新月坐在客厅,吃着水果,张启山坐在她旁边,他俩见我这么早回来,不禁好奇。
我没好气儿的说:“他现在又不记着我,我对他干什么肯定都特奇怪,待在那儿干什么?”
“也是,这种事还是要慢慢来,”张启山点点头,“对了,特派员那件事,估计这两天就有要有新消息了,你觉得他们是想查张家的事?”
“张家的事他们想查尽可以去查,他们查不出什么来的,”我挑眉说道:“所以,你也不要觉得为难,什么命令尽管执行就是。”
尹新月对张家的事也是知道一二的,“是不是你们张家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吸引他们去查。”
有,当然有,我心想,虽然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但究根结底肯定是为了那个秘密,那个秘密只有张起灵知道。他们即便想从张启山这儿下手,也没用,张家平时做事那么隐秘,要是说查就能查出来,我们世世代代还费那劲干什么。
我坦然道:“张家确实有东西吸引他们,那个东西只有历代张起灵知道,但现任张起灵交接的时候爆发了内斗,衔接有些问题,而且他的麒麟血很纯,隔段时间就会发作失忆症,在他没有想起之前,秘密就彻底是秘密,他们即便想查也是死账,查不出什么。如果他们不死心,就让他们折腾好了。”
张启山听后,思考了下,最后说:“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们正说着,就有亲兵进来报告,“佛爷,副官回来了。”
张启山瞥了我一眼,对亲兵说:“嗯?不是让他在医院休养吗?怎么还敢违抗军令跑回来,”他见我没什么反应,继续说,“能出院看来是好了,但违抗军令要罚,告诉副官,想进张府先自己去军营领二十军棍,要不就回医院养着。”
尹新月偷笑,我啃着手里的苹果,凉凉道:“佛爷可别跟我这儿演苦肉计,你放心好了,他受着伤,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再说,他失了忆,对我可谓半分情分都没有,可不会任由我捏圆搓扁,论身手,我又不如他。”
张启山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转头对亲兵说,“让日山进来吧,下不为例。”
我恨道:“佛爷对他也是护犊到程度了,这么怕他受我欺负,我们结婚的时候,你没拦着点儿?”
张启山一本正常的回道:“拦了,真没拦住。”
颠了颠手里的苹果胡,真想直接扔到张启山脸上。
张日山走路向来脚下生风,我还没把苹果胡扔出去,他人已经进来了,脸色还是惨白。他恭敬地叫了声“佛爷,夫人,”转头看了看我,一下子噎住了,他应该是知道我,但没想好怎么称呼我。
我心想你也够耿直的,心里想什么都写脸上,我愤愤道:“需要我做自我介绍?”
稍微了解我的人都知道,他要是真敢点头,我肯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不知道他是不是对我的无理取闹有了一定的本能反应,转了转眼珠子,说:“我知道你是张京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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