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
图源百度
“听说过乌鸦吗?”
贫民窟中善于占卜的和蔼的老婆婆摸着我的头,指向前方。
一个饿得只剩皮包骨头的人艰难地倚靠着纸皮房,手乏力地垂在身侧,微微向前伸着,略微弯曲的手指似是要抓住什么——
那人手指向的方向是一个同样瘦得不成人样的人,不同的是,他猛烈喘息着,将手中一块脏兮兮的面包塞入嘴中,如饿狼般。
看来这两人刚刚经历了一场因食物而起的恶战,胜负已分。胜者获得了几分在贫民窟生存下去的力气,而负者在耗尽力气经历了失败的懊悔后,已释然地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死亡。
几只黑色的鸟儿落在他的身侧,发出了几声嘶哑的叫声后,也静静地伫立在离那人不远的地方。如同来自地狱的使者,在等待着时机完成最后一项仪式,将垂死者送向万劫不复。
冷漠的眼神与漆黑的外表,若不是几声聒噪的叫声,真难让人感到一丝生气。
我默默凝视着,原来这就是乌鸦。
“我不喜欢它。”我脱口而出。
“不幸的孩子啊。你一生都逃离不了它。”老婆婆用悲哀的眼神看向我,缓缓诉说着。寥寥数字,仿佛用尽一生。
在港黑时第一次独立执行任务,我就杀了人。偏僻的小巷子里,弥漫着腐烂刺鼻的血的气息。得到组织要求的东西后,准备离开前,嘶哑的鸣叫如老旧的木质摇椅发出的断断续续的响声一般,踏过污浊的空气闯入我的耳中。我转过身去,几只乌鸦正盘旋着接近死者,还剩一只站立在屋顶上,和着薄暮,漆黑的羽毛显出湛蓝色的光泽。*我望向它那冷漠至极的瞳孔,感受到它丝毫不惊慌失措的轻蔑。
这一幕就像是恐怖片的开场背景,阴森至极,饶是第一次与凶恶敌人对抗都不曾让我慌张。
“离逝的人,都会见到乌鸦。”老婆婆的话语在我脑海中回响,“魔鬼已经掌权,死期将至。”
那我呢?活着的人看到乌鸦是代表即将死亡吗?冷漠的乌鸦,在为谁送葬?*
从不曾惧怕死亡的我感受到了强烈的不安。
我落荒而逃。
从第一次执行任务时遇到乌鸦到现在已经过了很久了。从落荒而逃到渐渐麻木,让人感受到时间的无情。
罗生门生性食恶,我也未曾高尚的施舍,死于我手中的人流淌的鲜血,几乎能汇成一条河。
乌鸦未曾离开过,它也没有带走我,如影子一般的黑色,与我的衣摆融成一体,在残酷的冷风中翻飞盘旋着。
人们称我“港黑党的杀人鬼”,“地狱使者”,“恶魔”。
日复一日,无情的喊出“罗生门”三字,不用眨一下眼,周围的世界就只剩下黑色与红色。我轻蔑这一切,可有无法逃脱。上帝一定不喜欢我。
身旁的乌鸦已经放肆到站立于我的肩头,不知何时。有一天樋口神叨叨地捧着一本旧书,指着我的肩膀问:“前辈,那是RAVEN吗?”
“……”
“真的很像!北欧战神奥丁肩头站立的乌鸦。能看清死亡和灾难,被称为奥丁之眼。”
我惊讶。从她手里接过那本书,焦急却又细致地看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若它真是RAVEN,那初次见面时眼神中的轻蔑,并非在嘲讽我,,而是在试探我能否拥有成为他同伴的资格。站于我肩膀的那一刻,它已认同我。
哑然失笑。战神与我,可有丝毫相同之处?一个救济苍生,一个大肆杀戮。可又转念一想,我们不都在拼命夺取他人的性命,每日沐浴于被献血污浊的阳光下吗?又有什么是善于恶呢?
樋口惊愕地望着我,我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嘴角已上翘至可以称之为“笑容”的弧度。
那是释然的笑吧。
“没什么。”我微微偏头看向肩上的RAVEN,血气渐淡,它也准备离开了。
人生如同地狱,那么我就是地狱使者。看着通缉令上大大的“Wanted”与自己毫无生气的黯淡面孔,品味着警察认出我后惊恐无比的神色。
下一秒,爆炸的巨响已将血气冲淡,而我神色淡漠地来到远处的屋顶,望向波光粼粼的海面。
铃声响起,是樋口。“人虎抓到了。”
“好,我马上来。”
转身,跳下屋檐的瞬间,乌鸦已盘旋至我的肩头。
“呵。又要奔向死亡的修罗场了。”
它嘶哑地叫着,似是在回应我。
*芥川龙之介《侏儒语录·乌鸦》
*兰波《乌鸦》
两者都有改动
RAVEN只是简单的指乌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