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严岭。我有一个从小一直长大的哥哥，他叫李凛。
我现在在李凛家里，椅子上的包裹里是他的遗物，我从别人那儿抢来的。
上一次回到这里还是十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我们两个都在，凛哥刚刚留洋回来，意气风发说又成功了一例手术。我虚握拳捶了他肩膀一下，问他以后打算做什么。
凛哥眼睛亮晶晶的：“那还用说，我读了那么久的书，就是为了做一个优秀的医生啊。”
他一直想从事医学研究，我们小时候一起上学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那时候我老跟别人打架，鼻青脸肿不敢回家，全都是缩在凛哥家里让他帮着处理伤口。凛哥早年就没了父母，一个人住着空荡荡的祖宅，也乐得我来暖和暖和气氛。
“小岭儿，那你想做什么？”他那时候气色还是很好的，眉眼弯弯看着我问，这一笑担保能迷倒一众女孩儿。
我时常感慨自家凛哥帅的很，但到了这时候也不得不犹豫一下：“凛哥……我已决意要去参军了，过几日就去部队报道。”
我看他笑意凝固，过了许久才幽幽叹口气说好。我的凛哥大概是照顾我成了习惯，总是不愿我受苦受累，给我收拾包裹的时候放了许多备用药，絮絮叨叨说着平时的保护事项。我嫌他婆妈又嫌背着沉重，趁他不注意又悄悄把药拿了出来。他其实应该是瞧见了的，只是无奈地看着我，并没有拆穿。
“生了病一定要看军医，一切小心。”他送我去车站，看我上了火车，冲我挥了挥手。
我只冲他眨眨眼。那时我们都不过二十少年，自然是由着性子来做。凛哥去了全国最大最有名的医院做医生，我在部队里有时接到外界的消息，也会听说凛哥又攻克了什么医学难题，厉害的很。我终归也不差，两三年混了个小官做做，上了战场也不再只是炮灰了，自己也能做做发号施令指挥官了。这些事我全一封一封写了信寄给凛哥，他也时常回信给我，只字不提自己的成就，只叮嘱我保重。
藏好信纸就拎枪起身，只是没想就这么一场普普通通的战役葬送了凛哥的一生。
我那时重伤昏迷失踪了两天，死里逃生赶回连队的时候队友一拥而上说我死小子去哪儿了！都把你算进烈士名单里去了！
我大笑着呲他们，给凛哥写信报平安，却是过了好久好久才收到了回信。
那之后我老是觉得生活水平变高了，连流血的伤口都会被军医好好的处理。我觉得这包扎的手法温柔的似曾相识，来不及细细辨认就赶紧奔赴前线。
直到有一天凛哥死在我面前。
冬天很冷了，他的白大褂外面罩了厚厚的军大衣，子弹贯穿了他的胸口，而他挡在我面前。
我抱着他回去，从他的好同事手里抢来了凛哥的遗物，末了还不忘凶他们一顿。
那场战争我的右腿也负了伤，行走困难，就向连队递了表想退伍。
凛哥一个文人，个子比我还高些，我小时候每次放学之后等他一起回家，总能一眼望到他。可是一把大火烧干净了他的骨骼，这些粉末飘散各处，我去哪里还能一眼望见我的凛哥？
腿伤的恢复情况并不好，我也许下半生都只能靠着轮椅，七老八十了做个孤孤单单的残疾老头。但是进了李家宅子的时候我又觉到了安心。我的父母小家消散在战争中，我的凛哥也飘飘忽忽地走了，这世界上只有李家宅子还陪着我，大概也就够了。
我正打水擦拭椅上灰尘，邻居院子的爷爷颤颤巍巍喊住我。
他说小岭啊，你没死，回来啦？你凛哥儿去找你了，他回来没啊？
我忽然就想起我的凛哥在那个最大最有名的医院里做手术的样子。他会不会就是在一台手术之后才接到了晴天霹雳一般的我的死讯，辞了前途无限的工作，匆匆忙忙地赶回老宅打点一下，就固执地跑去了部队里，做着普通的军医，搜寻我的踪迹呢？
我的凛哥穿白大褂最好看了，军大衣太厚重，裹得都看不出他瘦高的身形了。
我究竟是为什么，失去了我的凛哥呢。
爷爷看我总也没反应，以为我没听清，又问我一遍。他看着我们俩长大，自然是挂念的。
但我只能垂下眼帘跟他说。
“爷爷，凛哥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
我现在在李凛家里，椅子上的包裹里是他的遗物，我从别人那儿抢来的。
上一次回到这里还是十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我们两个都在，凛哥刚刚留洋回来，意气风发说又成功了一例手术。我虚握拳捶了他肩膀一下，问他以后打算做什么。
凛哥眼睛亮晶晶的：“那还用说，我读了那么久的书，就是为了做一个优秀的医生啊。”
他一直想从事医学研究，我们小时候一起上学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那时候我老跟别人打架，鼻青脸肿不敢回家，全都是缩在凛哥家里让他帮着处理伤口。凛哥早年就没了父母，一个人住着空荡荡的祖宅，也乐得我来暖和暖和气氛。
“小岭儿，那你想做什么？”他那时候气色还是很好的，眉眼弯弯看着我问，这一笑担保能迷倒一众女孩儿。
我时常感慨自家凛哥帅的很，但到了这时候也不得不犹豫一下：“凛哥……我已决意要去参军了，过几日就去部队报道。”
我看他笑意凝固，过了许久才幽幽叹口气说好。我的凛哥大概是照顾我成了习惯，总是不愿我受苦受累，给我收拾包裹的时候放了许多备用药，絮絮叨叨说着平时的保护事项。我嫌他婆妈又嫌背着沉重，趁他不注意又悄悄把药拿了出来。他其实应该是瞧见了的，只是无奈地看着我，并没有拆穿。
“生了病一定要看军医，一切小心。”他送我去车站，看我上了火车，冲我挥了挥手。
我只冲他眨眨眼。那时我们都不过二十少年，自然是由着性子来做。凛哥去了全国最大最有名的医院做医生，我在部队里有时接到外界的消息，也会听说凛哥又攻克了什么医学难题，厉害的很。我终归也不差，两三年混了个小官做做，上了战场也不再只是炮灰了，自己也能做做发号施令指挥官了。这些事我全一封一封写了信寄给凛哥，他也时常回信给我，只字不提自己的成就，只叮嘱我保重。
藏好信纸就拎枪起身，只是没想就这么一场普普通通的战役葬送了凛哥的一生。
我那时重伤昏迷失踪了两天，死里逃生赶回连队的时候队友一拥而上说我死小子去哪儿了！都把你算进烈士名单里去了！
我大笑着呲他们，给凛哥写信报平安，却是过了好久好久才收到了回信。
那之后我老是觉得生活水平变高了，连流血的伤口都会被军医好好的处理。我觉得这包扎的手法温柔的似曾相识，来不及细细辨认就赶紧奔赴前线。
直到有一天凛哥死在我面前。
冬天很冷了，他的白大褂外面罩了厚厚的军大衣，子弹贯穿了他的胸口，而他挡在我面前。
我抱着他回去，从他的好同事手里抢来了凛哥的遗物，末了还不忘凶他们一顿。
那场战争我的右腿也负了伤，行走困难，就向连队递了表想退伍。
凛哥一个文人，个子比我还高些，我小时候每次放学之后等他一起回家，总能一眼望到他。可是一把大火烧干净了他的骨骼，这些粉末飘散各处，我去哪里还能一眼望见我的凛哥？
腿伤的恢复情况并不好，我也许下半生都只能靠着轮椅，七老八十了做个孤孤单单的残疾老头。但是进了李家宅子的时候我又觉到了安心。我的父母小家消散在战争中，我的凛哥也飘飘忽忽地走了，这世界上只有李家宅子还陪着我，大概也就够了。
我正打水擦拭椅上灰尘，邻居院子的爷爷颤颤巍巍喊住我。
他说小岭啊，你没死，回来啦？你凛哥儿去找你了，他回来没啊？
我忽然就想起我的凛哥在那个最大最有名的医院里做手术的样子。他会不会就是在一台手术之后才接到了晴天霹雳一般的我的死讯，辞了前途无限的工作，匆匆忙忙地赶回老宅打点一下，就固执地跑去了部队里，做着普通的军医，搜寻我的踪迹呢？
我的凛哥穿白大褂最好看了，军大衣太厚重，裹得都看不出他瘦高的身形了。
我究竟是为什么，失去了我的凛哥呢。
爷爷看我总也没反应，以为我没听清，又问我一遍。他看着我们俩长大，自然是挂念的。
但我只能垂下眼帘跟他说。
“爷爷，凛哥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