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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外千秋(群像文/古代架空/平行世界/伪科幻/全性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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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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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E子,请多指教,上一次中秋节发文被度受抽风了,重发一次
看文的各位吱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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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0-07 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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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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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0-07 2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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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贾传》——万国客
第一章(上)
荣德二十年的深秋,元家幼子刚满十三岁,在他身上发生了一件奇诡之事,令那些“修为高深”的道士皆是束手无策。
这要从十月十五的下元节说起,元家幼子元谦与往年一样拜过三官后就迷迷糊糊地睡去了。然而醒来时,却什么事也不记得,又在学堂里满口胡言乱语地顶撞经文,虽说他往常也对经文不大信服,却远远没到今天这种程度,可想而知,他被学堂的先生直呼莫名其妙地赶出门。回到家中被元老爷教训一顿也不知悔改,整整一下午,光盯着他在院子里立起的一根木杆直日落。最后便是入夜时,他死命赶走门外守着的小厮,一人在房中刻了满满一桌鬼画符。
元家老爷和夫人见幼子如此,也便难得地聚在一起,讨论该给儿子请什么人做法事。又命人将护身符放在小公子枕下,用以辟邪。
第二天元谦并没有就此好转,一早翻墙出去,下人打听后才知道,他竟然满洛阳地询问视野最为开阔之处,被元老爷使唤一群人架回府后,元谦就被禁足府上,但他似乎一点也不受影响,只要找到能落刀的地方,就是一片鬼画符,木桌、石板地面、砖墙无处完好。
这天夜里星子一出,元小公子无视了禁足令翻窗而出,爬到屋顶上盯着星空很久很久,直到他身边的瓦片都被他刻满了奇怪的图案,终于被巡夜的小厮找到。这一次,是被一群人绑着回屋的。
元老爷又与夫人讨论起做法事的人是不是应该第二天就到。
第二天清早,元谦却恢复了原样,正常地令那些道士们无从下手,为了不再多事,他只好说自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了很多见所未见的东西,梦中有人告诉他必须要这么做才能够脱离厄运,于是道士们开始了自己的长篇大论,是梦魇迷惑了元家少爷,让他做出一些出乎意料的事。
元老爷和元夫人听信道士们的说辞,搭台做法,重金言谢,举家上下无不松一口气,只有元谦自己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或许不能将他的经历称作梦境,感官太过真实可是经历又太过离奇。那些场景,他记得清清楚楚:飞驰的庞然大物用着他无法描述的速度沿着轨道行驶,城市在永冻的冰川旁边,被大雪覆盖,却温暖适宜,建筑是高耸的巨大方块,城市的道路平整而宽阔,回旋上下由海底延伸到九重天上。在海底抬头看到的是海洋和似鱼非鱼的动物,在地面上是漫长的黑夜,时不时天空会闪过各色的极光,夜空是他从未见过的灿烂景象,他却不能辨认出任何一个星座,空中悬挂着两个月亮,一银一蓝。穿越云层的天空之中,第三个金棕色的月亮也会出现在眼前,那里的人对这些奇特的事物习以为常,他却见所未见。
他回到屋中时看懂了那些看似鬼画符的文字,木桌上被毫不留情地刻上一行图案,意思是:“这是哪里?”
再看墙壁上被复杂的计算公式刻满,他知道“梦中”他的房间里也有类似的公式。但是他即便能够读懂却也一无所知。
元谦检查了所有的刻字,除了难懂的计算之外,他竟然对这些符号毫不陌生——他在“梦中”见到过,一模一样的,甚至连笔迹也是一样的。
“我变成了一个人,而他变成了我?”还在奇思异想的年纪里,元谦十分自然地冒出这样的想法,“那我得告诉他,可不能再招来道士和尚了。”
他翻了翻自己房中的书卷,暗自心疼了一番,拆下空白竹简的竹条,用笔尖写下一大片小楷,又是尽力回答他的问题,又是约法三章,生怕再次被当作中邪着魔。在这个重视家风的世家大族中,是不允许子弟是容易招惹邪物的,至于那些总是被认为行为怪异的人,早就处理掉了。
这样的交换持续了很长时间,最少间隔两天,最多间隔一旬,元谦终于习惯了醒来时可能是满眼的光屏也可能是古朴的木床纱帐,竹简被用来和那个人交流,即便是用笔尖写下,一个竹简也很容易被写地密密麻麻。他的名字是阿洛塔,居住在佐尼亚勒,至于佐尼亚勒具体在洛阳的什么方位,究竟怎么找到对方,他们两人都是束手无策。因为元谦既不知道他所说的行星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旧文明是指什么,阿洛塔之后再也没有向他提问这些得不到回答的问题。
不论过多久,他都无法完美地假装阿洛塔,他的电子屏上的课题永远是他能看懂每一个词,连起来又无法理解的。阿洛塔似乎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他无法接受宣扬高低贵贱之分并且被用于反复诵读的经文,他抱怨过太过简陋难以进行观测的器材,抱怨过无法令人适应的生活条件,最终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独独对方交换时的所作所为,两人却全然不介意,这件本身奇诡的事情,只是当多了一个思想迥异的朋友罢了。
“我的知识暂时无法解释这种现象,所以我认为这是奇迹。”
荣德二十一年,已经十四岁的元谦按照习惯在睡前查看他藏起来的竹简上阿洛塔刻下的内容,心中暗暗笑道:“又在自说自话了。”
他想了想,提笔写下:“我有些羡慕你了。虽然我兄弟姐妹众多,却没有一个像你妹妹一样可以相互帮助,交换心声。虽然我父母俱在却从小到大不曾亲近。虽然我出身世家大族却不如你自由自在。”
如果不是真的体验过,他甚至不认为这世上有人能够这样活着,对他来说这个是全然陌生的世界,不存在拥有特权的人,在拥有智慧的机器运作下管理着国家,那个世界的人并不需要世家门阀来保护自己,按照伊多莉的话说他们不需要再用各种手段集中资源了。
“特权阶级?这是一个很古老的历史名词,变成特权阶级就像活在旧文明的原始壁画里,还需要以欺骗和暴力并用的手段占去更多资源的时代,物资有多匮乏,想想就可怕。”他还记得那个银发女孩用着讲故事时的高深表情向他回答问题时所说的话。
“我无法确定你的位置,你有办法吗?”
阿洛塔在这一年中不知道问过多少次,明明从长相上看是与他年龄相差无几的孩子,他却知道的比那些自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人还多,他不能确定的事,元谦自然也没有办法。为了省事的少年在他的问题上画了一个叉。阿洛塔又有很久没有向他提起这个问题,直到他们认识了一位游方的神医——谢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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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2017-10-07 2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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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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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中)
神医谢昴看着莫约而立之年,五官端正,鬓角稍白,略显老态,一身粗布长褂,腰背木盒,椎髻椎须,一副游医派头。元小公子元谦自小聪明,幼时深得老夫人喜爱,后来却时有离经叛道之举。有一日他与洛师的纨绔子弟争执,以至于大打出手,虽是赢了却蹭了一身伤,右臂伤得尤其严重。这一受伤,惊动了老夫人,她请了闻名天下正云游洛师的神医谢昴,千叮咛万嘱咐地要将他治好。
第一日神医谢昴带着他的小徒弟——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断发髽首,手上挂一个西南夷式花纹的银饰来到府上,家丁一脸鄙夷地盯着这个女孩,却被女孩以凶恶的眼神瞪了回去。
屋中的元小公子正躺在床上应付着老祖母的嘘寒问暖,一只耳进一只耳出地听着老祖母苦口婆心的劝说:“古来士农工商,算数天文那些工匠的玩意,不要在学了,你从小聪明伶俐,若是将学这些的心思花在功名上,定能让家门生光。”
“你还小,现在收一收心还来得及,在祖母看来,元家的孙辈、岑家的侄孙没有哪一个比得上你的,你看你的岑四表兄,前些阵子刚中了探花郎。”老祖母用着缓慢的语速,说着她认为对元谦好的话。
岑家是老祖母的娘家,又是一个诗书礼仪的世家大族,外人看来岑家的儿郎个个都是争气的,规规矩矩的,考取功名后或州府为官或在朝为官,只是说到岑家的表兄,阿洛塔仅能想起那位已不在人世的人。
元谦的五表哥名叫岑易,大他一岁,上天赋予他超乎常人的一切,五岁能作诗,七岁赋文章,十岁时文动洛师,惊才艳艳一少年。当岑家人期待着古来最年轻的状元出自他们家族时,十四岁的岑易却一头扎进零零散散的天文地理文书之中,这些书在当时看来是工匠所学,上不得台面,那个逐渐成长的少年开始思考这个世界,他的聪慧也成为了利剑,那些经典之中存在的谬误在他心中展现,他从未被限制阅读的书籍,于是他开始怀疑神,沉浸在无尽的思考中审视这个世界,他的笔锋也再不似往日华丽而无虑,时而充满批判,时而冷静理智。后来,他很少出现在家中,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去测量和计算,没有人明白他在寻找什么。岑家发现了这位天才少年的愈发离奇的行为,于是他们纷纷以自己的方式阻止他,恩威并施的父亲和祖父,苦苦相劝的母亲和祖母,替他分析利害的兄长。只有那个在姑奶奶的寿宴上与他偶遇,小他一岁的表弟元谦说:“想装傻,太难了。”
“你还会去参加科举吗?”这个少年像一个旁观者,冷静地问他,“为了活命。”
灵慧过人的岑易大概已经看出少年的异样,他没有惊讶于附身之类的鬼神之事,只是神色凝重地回答:“我们和你,不一样。”
他能猜出眼前的人不是真正的元谦,阿洛塔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少年,不仅是天才那么简单吧。他明明生在这个世界,却拥有超出这个世界的智慧,但这才是他感到痛苦的根源。
“你在寻找世界的本源,还是永生呢?”科技始终围绕着这两个核心话题发展,不知道多少个纪,奥纳托斯人依旧在寻找知识的尽头、生命的永存。
岑易一点也不意外此刻的表弟元谦能说出这些话,哪怕他真是被精怪附身,也好过每一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阻止:“你一定觉得很可笑吧,我们甚至不了解自己赖以生存的地方。”
阿洛塔摇摇头:“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没有资格嘲笑努力成为巨人的人。”新的发现必定有旧的知识作为基石。
阿洛塔原以为这个世界最初的科学会是这样发展起来的,有无数的天才愿意去寻找世界的本源,探寻知识的尽头,他们的智慧一代一代积累,到一个时间点爆发式增长。他却不知道,那些钟鸣鼎食、规矩森严的世家贵族并不允许子弟有任何出格之事,而那些田亩、城镇劳作的平民百姓连生存都是巨大的问题。这个世界的科学是难以积累的,它会阻碍于生计,也会毁灭于权力。岑易虽说幼时名闻洛师光耀门楣,但自从他往乡里陇亩、山河海泽跑去测量计算,岑家唯恐自己成了整个洛师的笑柄,都说岑家五公子喜好百工之事,无世家教养,这些话恰是最注重门风的岑家最不愿听闻的,只是禁足、劝说都已经无济于事。次年年中,岑易刚刚写完自己的成果时,就从岑家传来他的死讯,岑家对外宣称病夭,作品也被付之一炬,此后岑家人对这个天才少年都是讳莫如深。
在场的人大多知道元谦是少数能与岑五公子说得上话的人,元夫人以一种关切的语气在他耳边道:“阿谦,你明白的,家族子弟行百工商贾、巫医乐师之事,元家丢不起这个脸啊。”
“禀老夫人、夫人,谢大夫到。”管家的通报终于让这场没有休止的劝说告一段落,阿洛塔也感激地看了刚刚踏入门中的谢昴一眼。
一旁伺候的丫鬟替元老夫人和元夫人挪了挪位置,给谢昴让出一条道来。谢昴像寻常大夫一样地望闻问切,只是在最后抬起有些发肿的右臂时,阿洛塔注意到了被谢大夫当作指环套在手上的射线发射装置,于是心中暗暗惊讶道:“他们已经能够运用骨透视射线了?”
“这个人是谁?”阿洛塔思索着这个完全不符合年代特点的装置为何出现。
“小公子伤得严重,在下先开药消肿,每日三服,两日后再行接骨。”谢昴拿起丫鬟呈上来的笔墨,在木牍上写下药方,一边说道。
接着,他从随身的木箱中取出瓷瓶,对元夫人道:“瓶中药丸亦为消肿用,早晚各一。”
“在下先行告退。”中年男子似乎不愿意逗留,对着老夫人和夫人行过礼,便带着那个西南夷女孩离开了。
虽说阿洛塔还有很多话要问,却不能在元夫人和元老夫人的面前说出来,贵为公子的元谦,甚至入夜时分都被下人盯着一举一动,他们生怕他的手再出现状况,被安个照料不周的罪名。这下子仅有的能够畅所欲言的时间,都被这群赶不走的下人给破坏了,百无聊赖之中,他开始想念起家中自带生物锁的电光屏,能够和自己谈天说地的伊多莉,虽然很忙却绝对尊重他的意愿的母亲。在这个世界和他同龄的贵族少年正过着每一天被人监视的生活,一言一行都必须规规矩矩,家里的长辈只知道家族门面,兄弟姐妹没有算计一把都是和睦恭敬。回忆起奥纳托斯的时候,他竟然带着从未有过的游子情怀。
“这里真的太远太远了,远到我无法确定这里和奥纳托斯究竟是不是属于同一个时空。”他仰卧在床上,又想起这个问题,渐渐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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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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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谦是被疼醒的,当他坐起来要点灯时,一群下人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又是询问又是叫唤,当他看到右臂上缠着的纱布时,就明白过来,他的手臂大概是被阿洛塔给弄坏了。
“小公子别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去做便是。”这是侍女流云的声音,她发觉屋里的一点动静,便慌慌张张地赶进来,跪地恭敬道。
“只是有些疼,你退下吧。”元谦几乎要忘了作为主子该如何说话。他仅仅是间隔一段时间与阿洛塔交换罢了,但是他真真切切感受到那种可怕的感染力,他们要是再继续交换,他总有一天会迷失其中。
元谦在床上坐了良久,直到手臂疼得无法忍受,才大声叫唤仍在屋外值夜的流云。心中愤愤地埋怨起阿洛塔:“你到底做了什么?都这样了这样还能睡着?”
没过多久,流云就匆匆忙忙地端来外敷草药,替他处理伤口,元谦则躺下身,咬牙忍受着手臂上的剧痛,心里又一次怨起阿洛塔:“迟早被你害死。”
想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也把他害得不轻,弄坏了实验机和模型而教授已经开始催稿,由于完全不认识代码,机器维护的作业落下一大截,完全无法理解那个世界的小孩是如何掌握这么复杂的东西并且习以为常的。他们大概已经达成了回到本来的身体就要收拾对方的烂摊子这种共识,元谦却懒得再思考如何应对父母、祖母的劝说或是责备。
“是个人都会受不了这种日子的。”元谦对阿洛塔总是在做工匠的事全然不上心,反而颇为理解,“不过是在西市赚点小钱,就被罚跪了三天的祠堂。”
元谦思考着更远的将来,即便真真困意席卷而来,却始终无法忽视手臂上的剧痛,他就这么躺着一夜未眠。
两日之后,谢昴又一次来到元府,他以接骨困难不愿被干扰为由让屋中所有服侍的人都退出去,又让他的小徒弟提着药箱守在门口,以防万一。
“小公子手骨已碎,需开皮肉而合之。”谢昴以一种平常的语气说出了切开皮肉这类话,“麻醉散药效过后将会有疼痛之感。”
“骨透视光机哪来的?”阿洛塔发觉这个无人监视的良好机会,直接问道。
眼前的中年男子显然愣了一愣,最后却否认了他知道这件事:“在下不知小公子所言何物。”
“大能量差时高能级负粒子往低能级负粒子迁跃产生的电磁载体粒子。”阿洛塔流畅地将概念翻译出来,却忽视了这些名词是否准确,“有高穿透性。”
虽然眼前这位元小公子的话说得像翻译机器人,但是足够谢昴判断这位世家公子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沉下脸,严肃道:“你是谁?”
“告诉你可以,你得回答我这是哪里。”阿洛塔回复道,然而心中冒出一丝顾虑,这个人很可能不会告诉他方位,即便他知道。
“这里是亚欧大陆的东亚部分,中|国。”谢昴认为这样的回答已经足够,并没有往其他地方想。
“我叫阿洛塔,有一天醒来时就变成这样了。”他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但是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人能够告诉他这里的确切方位,于是故意隐瞒了一半的答案,“我能够听懂或说出这里的语言,只是有时不够准确。”
“时间?”阿洛塔再问。
“它已经是一个无法准确表达的量了。”谢昴的回答十分谨慎,他并不想透露时间的具体问题,却暗示阿洛塔时间已经不对了。
感受不到对方诚意的两人都让自己的回答遮遮掩掩,互相怀揣着疑心。
“这颗行星在哪里?”毕竟是有求于人,阿洛塔只能率先打破僵局,“我绝对不会给政|府透露方位。”
“我要是拒绝回答呢?”谢昴听到行星这个词微微蹙眉,“我不敢低估你们的单人战斗力。”
“除了利益以外就想不到别的了吗?”阿洛塔有些不悦,“一个文明能活到现在,就不能在进化的过程中将贪婪、欲望、暴力倾向和利益至上摒弃掉吗?”
“同样的,那个文明一定知道暴露自己的方位是非常危险的事。”谢昴自然而然的反驳道,他不在乎他的话语是否还符合这个时代。
“宇宙的进程是不会倒退的。”阿洛塔的眼神变得有些锋利,“你的存在说明了一些问题。”
“这可不是你该管的。”谢昴带着十足的戒心,并不信任言语诡异的少年,或者说一个披着人皮的不明生物。
“我并不是入侵者,我也无法解释这种现象。”阿洛塔只带对方戒心的来源,只能诚恳道,“而且我搜索过所有实时观测范围内的行星,并没有符合条件的存在。”
谢昴回复道:“对尚在发展的智慧生物来说,这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他低头从药箱中拿出麻醉药,吸入注射器,似乎不打算与他再对话了。
“我觉得不是这样的,我认为人型生物出现在两个完全无法相互观测的星球不是一种巧合。”阿洛塔认为谢昴的存在已经是很大的帮助了,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旧文明遗留的资料中记载着两个进行生物进化实验的星球,第一个叫做莫罗托尔,第二个叫做马罗塔。它们被旧文明的科学家选中模拟生物进化直到人型生物出现。”
“你既然有答案了,为什么要问我呢?”谢昴的动作顿住了,他并没有忽视这段听似荒诞的描述,“你说的记载中有两个实验场,那应该保留有方位才对。”
“莫罗托尔和马罗塔的方位被人为清除了,旧文明的科学家关闭了附近的传送站,销毁了所有有关这两个行星方位的记载。”阿洛塔将他所知全部说出,哪怕是这些停留于假说阶段无法确定的东西,“所以现在有很多人认为这两个行星只是一个文学家的杜撰,以及后世文学家的引用。”
“如果真实存在那两颗行星,你们的科学家是在对创造出的文明负责。”谢昴耐心地听他说完这个很可能真的出自小说家杜撰的轶闻,最后评价道,“否则他们倾注全部心血的杰作就只能成为殖民地的奴隶,而不是自由文明的一份子。”
“自由文明?”阿洛塔疑惑地重复了这四个字,在这个最缺乏自由的世界,真的是所谓的“自由文明”吗?
“相对而言,自己走无数弯路发展起来总比被人统治着突飞猛进要好。”谢昴说道。
阿洛塔听出了他的话里有话,反驳道:“观测者的准则当然是令被观察者无法发现有人在观察他。”
谢昴稍做考虑,义正言辞道:“这是最安全的做法,我不能告诉你具体位置。”
“那请告诉我一颗恒星的位置,我要赌一把,在以那颗恒星为球心的球面上寻找这里。”阿洛塔抬高了声音,但是害怕屋外的人听见并没有完全放开。
“你疯了吗?”谢昴还是出言阻止了看来要做傻事的人,“就算你能找到两颗恒星,也有一个直径巨大的环是可能区域。”
“宇宙的范围和事件量足够它发生任何小概率事件了。”阿洛塔非常清楚这究竟是多小概率的事件,但是在无法相互观测的距离交换意识这种几乎为零的事件都发生的情况下,他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奇迹呢?
“我们的观察极限大约在500亿光年左右,而且实时观测范围仅限于太阳系和几颗比邻恒星。”谢昴终于有些松口,提供的消息却依旧不是重要的,“你很可能找不到任何一颗你能观测到的恒星。”
“巨大的蓝超巨星和红超巨星总是惹人关注的,接下来就是密度极大······”
阿洛塔还没有说完,就被谢昴打断:“我没空和你聊天文。”
“我不信你有条件造一次性的。”阿洛塔瞬间回过神来,警惕地看向装满麻醉药的针筒,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
“这么多年,我可以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需要全身麻醉的。”谢昴摊摊手,找准擦拭酒精,打入麻药。
麻药的药效逐渐遍布全身,沉沉睡去,不知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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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下)
元谦只记得他在熬夜修理实验机的时候睡着了,醒来时已经回到自己家中,右臂被固定着,一阵阵剧痛由那里传遍全身。
“看来小公子醒了,药需连着服用十日。”谢昴正对着一位打扮雍容端庄的贵妇人行礼,这位便是元府的夫人,元崔氏,“在下告退,若有状况来客栈找我。”
元崔氏连忙和颜悦色地道了谢,又颇具威严地吩咐管家前去送客。
“阿谦,听流云说,你与郑公子因为一点小事便大打出手。”元崔氏走近屋中,在床边的椅上坐下,“可有此事?”
“他先出手的。”元谦没有否认,即便这不是他所做。
元崔氏摇摇头,叹了口气:“出手没轻没重,可是得出人命的。”
“儿知道了。”元谦将目光移到角落,回答地有些敷衍。
元崔氏根本不管元谦敷衍的回答,责备道:“和你说了多少次,哪一次不是左耳进右耳出?我还以为你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还记得岑家的五表兄吗?”
那个曾经名动天下,却被岑家“病夭”的天才少年,元谦很少与他见面,也说不上几句话,去年祖母的寿宴上岑家人作为娘家来府上做客,但是那天似乎是阿洛塔······
“你又做了什么事?还能扯上他了?”元谦心中波澜四起,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儿记得。”元谦只好简略回答。
元崔氏压低声音,声色俱厉:“你要是继续下去,他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母亲的话让元谦陷入沉默,他在伤好之后离开和现在就离开之间考虑了片刻,最终轻声道:“那些东西都拿去烧了吧。”他一副下了巨大决心的模样,他的决心只是不想让阿洛塔的计算过程就此消失。
但以他对阿洛塔的了解,他会把自己算出来的结论记录在电子屏中,这些草稿或许已经没有用了,只是,如果连这些痕迹都被抹去,他就真的无法确定阿洛塔的存在了。
元崔氏满意于儿子的回应,难得地给了元谦和善的脸色:“阿谦可是懂事了,今日先好生休息,明日我叫流云去书房把经文礼法的书给你一并拿来,再叫下人去找历年状元的文章给你看看。”
他早料到母亲几句不离功名,全然没把元崔氏期盼的语气放在心上,只是恭敬地回应道:“多谢母亲。”
据说这天元崔氏的心情格外好,破天荒地对家中的妾室、下仆都和颜悦色,甚至连下人伺候她时稍有疏忽都没有当一回事。
元府在没有元谦闹事的情况下出奇地平静,元老爷和元夫人认为幼子总算是懂事了,明白了世家儿女与家族荣辱与共,明白了世家儿女本为家族而生,明白了世间唯有功名是最好的出路。但事实上他们已经离元谦越来越远,不了解他为何要平静几日,不了解他学习经商的目的,也不了解他对未来真正的期许。
元谦没有算过自己谋划了多久,总之从他认识阿洛塔之前就开始了。那时的他不过十一二岁,当洛师那些年长于他的贵公子在酒肆与胡姬打情骂俏时,他在五市商队商户之间询问,计算着如何获得最大的收益;当五陵年少们在青‖楼为花‖魁一掷千金时,他一人偷偷离开洛师跟随商队前往北方匈奴交界处的榷场,见识到了所谓一本万利,砖茶与牛羊毛皮等价。他认为能够自食其力,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于是载着从榷场赚回的貂皮良驹回到洛师,祖父却因此勃然大怒,跪祠堂、关禁闭、施家法,只有他一人不解缘由,素来严厉的父亲也不忍幼子如此,劝他认错。
“我不偷不抢何错之有?”小小年纪的元谦却比以往更加坚定,“天下之大,我不想在洛师做一辈子井底蛙。”
你们真的拥有天下吗?你们连天下都不了解。
从那以后,他被禁止出府,一直到祖父逝世这项禁令才被解除。不论元家如何劝说惩罚,元谦依旧是那个离经叛道的少年,只是越长大越不在乎旁人的目光,当然言论之上也有所收敛——大概是疲于辩说了吧。
在他已经习惯了家人将经商当作下等事鄙夷,决心逆流而上之时,却有一个人告诉他:“能够自己赚生活费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吗?你看没空赚零花钱的我,连伊多莉要买天文望远镜都帮不上忙。”
“你要是想出门经商我可以帮你做账的,不要以为我只会机算,我笔算比你快多了。”
当年的他自然而然地看懂了这些陌生的符号,感慨万千地将刻满方块符号的木牍一一收藏,虽然他不需要一个将“十加十”算成“十四”的人做账①,但这或许是唯一愿意支持他的人了,即便他们之间的距离甚至无法用他认知中的极限来丈量。
想到这里,他发觉已经十多天没有与阿洛塔交换了,上一回听说阿洛塔去拜访神医谢昴,不知所为何事。他虽无意追究却有一阵阵不好的预感莫名涌上心头,急促感无端而生,开始在自己屋中刻得无一处完好的书桌上无目的地翻找,又能够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一些难以言状的事,似乎他的心在提醒他书桌上有非常重要的消息,为此他甚至把书桌推倒来查看。
果然,桌面的底部用陌生的方块字俨然刻着三句话:“你愿意等我吗?”,“如果我们处于同一个时空,”,“我就一定能找到你。
“你在找我吗?”元谦蹲下身,指尖触摸文字的刻痕,自言自语道。心中莫名的不安越来越强烈,这种毫无缘由慌张,让他想到要保留这些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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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0-10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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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幽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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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抽出随身佩戴的匕首,将刻着字的部分削去,又拿起来,盯着它们看了很久,才勉强想起这三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草草磨墨,急忙提笔在刻痕边上记下这三句话的意思,只是笔尖刚下落,他的脑中已经是一片空白。
“为什么?我不能再看懂你的文字。”少年失望地放下笔,看着这些有规律的刻痕却束手无策,明明上一刻,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有一天,我会连你的名字也忘记吗?”少年再一次提笔,用汉字在带有刻痕的木片背后,工工整整地写下“Alota”的音译,即便不能相见,也绝对不能忘记——这不是年少时荒诞不经的梦境,这个名叫阿洛塔的人和他生活的地方真实存在,这是他在这个规矩重重的世家十几年中唯一的光,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人还能这样活着。
他将木片郑重地放进自己的行囊中,像对待最珍贵的宝物一样,拭去灰尘,用绢布包好——他能预感到,阿洛塔再也不会与他交换意识了。
荣德二十二年初,年仅十五岁的元家幼子元谦因为触犯家规屡教不改被逐出家门,并被勒令此生不许踏入洛师半步。从此,洛师少了一个离经叛道的贵族公子,玉门关外黄沙漫漫的商路上,多了一位东闯西走的客商。
①:16进制的运算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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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Q:如何形容对方?
Alota:自从与他交换意识,总能见到看智障的眼神。
元谦:总|想|搞|个|大|新|闻。
Q:最想和对方说的话?
Alota: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元谦:给大佬递茶。
Q:干过什么坑对方的事?
Alota:我就想知道为什么我到高地确定他的位置就是在坑他?
元谦: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在共|和广场转卖机器人就是在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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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0-10 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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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云郡主传》——燕然雪
第一章(上)
荣德二十五年,腊月,距宫中发丧已过半月,礼部刚筹备完登基大典,先皇去时未立太子,皇子当中又无人居于洛师。群臣为维稳请出年过花甲的老太后暂为监国。瘟疫肆虐,王公贵族亦不能幸免,故而皇室凋敝,先帝虽说有七子四女,然而仅存三子二女,老太后与群臣商议之下,决定以新帝之礼迎回三年前被外封明州的二皇子。
二皇子是先皇唯一的嫡子,在仅存的三位皇子中最为年长,更为重要的是二皇子的生母虽为先皇后,但先皇后身后庞大的家族却早已被瘟疫灭门绝户。朝中不乏捉风捕影,落井下石之徒,天谴之说一直到皇后殡天也不曾消停。
今日是二皇子越广泽回都的日子,洛师的南大街从开城门前就被戒严,禁军披甲持枪列做两队,严阵以待,还未接受众臣参拜的二皇子依旧采用明州王的车舆制式,二十匹马的车架由从南城门进入南大街,一路直通宫城南门。
越广泽先入宫城,换上一身玄色朝服,在大殿中接受群臣朝拜,这才算是成为一国之君。
传闻先皇遇刺于拟诏之时,那封诏书玉玺未盖,先皇遗诏的内容却成了争议。
越广泽是从原先的皇太后,当今的太皇太后手中得到这封遗诏的。先皇欲将当初未夭折,如今相认的大皇女封为公主,却给了她超过惯例两百户的食邑,这是太祖以来公主所受的最多食邑,况且是一个长在宫外,不久前才相认的公主。
“诏书未有玺印则不得做效。”太皇太后端坐长信宫的大殿之上,待越广泽接过诏书浏览之后,才缓缓开口。
越广泽见太皇太后开口,意有所指连忙从座位上起身行礼:“还请皇祖母明示。”
“玉玺未印,她就不是先帝的女儿,然正值多事之秋,蛮族屡屡进犯,多一个皇族未嫁的女子也未尝不可。”太皇太后已将话说得十分明了,越广泽即刻行礼拜谢,不敢有一丝怠慢。
“孙儿告退。”越广泽再行礼,他急着离开,却未忘记行礼,得到应允后,像得到赦免了一般离开长信宫。
皇宫给越广泽的压抑之感非同一般,那些趋炎附势之人留给他的记忆也是不堪回首。宫墙柳长门怨,人道皇宫龙之居,面南之所,阳气旺盛,然而深宫最不缺的是冷。他不愿看宫中的檐牙高啄,亭台楼阁,想到自己好容易能海阔天空扬帆远行,而今重返宫殿,心中郁郁,无可平息。
回到未央宫,换一身平民的短褐布衣,他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偌大的皇宫无处可去,直到他想到诏书一事,才对跟着他漫无目的来回踱步的内侍说道:“备马,去行馆。”
先皇长女越姝自从与生父相认以来就居住于洛师的行馆中。越广泽的拜访来得甚是突然,越姝看来却早已料到,打扮得体,神情从容,好像他是赴约而来。
他看向那颔首屈膝行礼黑发如檀的女子明明只是平民制式的蓝色调衫、袄、襦,暗纹多折裥裙,就衬得她气度斐然姿仪高贵,连长在宫中的二公主也不可比拟。女子抬起头,一双点漆般的凝眸,目光淡然,却令人见而不忘。这容貌,恰似他幼年时在御花园撞见的妃嫔,那是先帝的宠妃叶氏,宠极一时,直到她逝世之后,宫中才逐渐有了其他妃嫔的位置,原来这就是先帝见过她之后未有多少顾虑就与其相认,并多封两百户食邑的缘由。
“民女叶姝参见陛下,陛下前来,不知所为何事?”女子虽以民女自称,声音却不卑不亢,透着淡漠之气。
看眼前女子淡然模样,这少年天子顿时感到棘手万分,于是拿出惯用的和煦,微笑道:“听闻姑娘尝游历于北方诸郡,多见博闻,特来请教。”
眼前的少年天子虽是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女子却未有放松,要知道这权力中心之所最不缺口蜜腹剑之人,她面上维持着规矩,回以微笑:“陛下谬赞了,叶姝不过是随师父在边塞游历,稍有耳闻,陛下欲知何事?定当知无不言。”
“听闻匈奴先单于逝世,其养子杀众兄弟篡权夺位,不知姑娘有何见解?”少年维持着亲和神色,尽量将言语显得恳切。
女子心下愣了一愣,打不定这少年究竟是何用意,要让她说还是不说,于是谨慎道:“民女拙见,而今匈奴仍是一大劲敌。”
少年并不在意她的回答,意有所指道:“即便宁国大长公主仍在匈奴,也不得不防。”
“宁国大长公主舍己为国,以一己之力维护北疆安定,的确令人钦佩。”女子柔声应和道,面上无一点波澜,心中却已猜出少年天子的用意。
“宵禁将至”少年微微一笑,如同寻常姐弟一般,“我该回去了。”
女子再颔首屈膝行礼,各个方面皆是恰到好处。但是少年走后,她脸上的笑意便渐渐消失,上前拉上门,面色凝重。
从行馆出来,亥时将至,夜市的灯火随着行人商贩的倦意逐渐熄灭,灯光掩去的星河又显现出来。夜色深沉,森罗万象,哪怕对于天子脚下的洛师也是不再安全。少年不敢多留,策马疾驰回到未央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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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楼
2017-10-14 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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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大灾荒以来,坊间巡逻的士兵形同虚设,盗贼恶霸横行于市,烧杀抢掠,无恶不做,以至于人人自危,富者豢养门客以求自保,贫者或同流合污或得过且过、苦不堪言。
深夜的洛师,不再是首善之都,而是亡命之徒的乐园。正值隆冬,疫情稍有平息,行走坊间依旧能见被抛在门外,因瘟疫而死者,尸骨败坏,蝇虫围绕,大片黑色坏疽令手脚已失去本形。对此,常人避由不及,亡命之徒却为制敌,以尸体之血抹于刀刃剑锋,不少人斗殴之时为刀剑所伤,数日之后街头又多几具尸首,遍生坏疽。
正是在隆冬时节,鼠疫还未消停一月,就在新帝的登基大典结束后三天,年关将至时,又一次席卷洛师而来,这一回比往常更加严重。朝中百官短短数日病倒十之三四,洛师几处官邸原本门庭若市,而今阖家染疾,幸存者顾不得太多,带着金银细软,匆匆离开洛师。一时间门可罗雀,府内更是死气沉沉。仅有少数到访者,为钱财不惜性命,服侍重病之人,有更甚者监守自盗,将财物粮食洗劫一空。
官宦之家尚且如此,平民百姓更不必说,洛阳一百二十六坊,坊间横尸,无处落足,街坊邻里各紧闭门户,一城之中或有千万人家直至尸身腐烂也无人问津。律令法度皆成一纸空文,灾荒之下朝不保夕,欲及时行乐之人为所欲为,成群结队闯入官邸酒楼,醉生梦死,亦无人阻拦。
而洛师五市,成为为所欲为者行乐之所,再无昔日繁华,平日三教九流汇集,龙蛇混杂,此时仅有染病而死的尸体被抛于路中,少数几家将米价抬上数倍的商户,也没过多久就被洗劫。官府仅有的动作则是聘用敛尸人将尸身用草席一卷,埋葬于城外乱葬岗之中,长此以往,敛尸人疲于反复挖掘埋葬,于是在乱葬岗上掘出巨坑,将尸体扔入坑中,直到尸体将坑填满才动土掩埋。
病死之人不计其数,有人料理后事者少之又少,哪怕是高门大户之人也是被子女兄弟匆匆忙忙掩埋。半月以来少有痊愈之人,城中大夫几乎都死于瘟疫,纵然幸存或是逃亡或是闭门不出,只能任由疫情发展。
瘟疫横行,流言又起,或是看上未央宫的金瓦朱墙,或是不满于皇家紧闭宫门无所作为,幸存者之中有人振臂一呼,将瘟疫归咎于上天责罚新帝之举,以此一呼而百应,于是看不见将来而无所畏惧的人,向戒备森严的禁宫冲击。
事实上,未央宫亦不能幸免于难,侧门不时抬出染病的宫女内侍交由敛尸人处理。然而比起禁宫之外的洛阳城,疫情轻了许多。
长信宫,殿外檐廊下用于取暖的炭火源源不断,墙挂锦绣壁毯其上绣纹江南所造,地铺厚羊毛毯由西域远道而来,门窗所挂幔帐皆是大雁羽毛所制,殿外寒风凛冽,暖阁之中却温暖如春,年过花甲的太皇太后依旧锦衣华服,银质香炉中点着淡薄的熏香,烟雾缭绕,恍如隔世。
殿下女子一身绫罗绸缎,绣衣丝履,向太皇太后请安之后,便跽坐一侧沉默不语。她在等太皇太后开口,显然这位端坐殿上端庄的年老女子,仍在等候一个人。
按照太皇太后的说法,越广泽早该来了,他却迟迟没有出现,听闻是因为宁国大长公主的书信——她规劝单于无果,匈奴南侵,北方狼烟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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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0-14 2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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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回复楼中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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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楼
2017-10-18 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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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能是被河蟹了,下次更新周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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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0-18 2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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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下)
北境之雪,不是洛阳可比,八月初雪,天仍转寒,初雪之后的边境榷场盛如年市,上等毛皮、千里良马这些洛师五市千金难买之物,在这里仅是几摞劣等砖茶就可换得的货物。越姝钟爱酒味淡薄的马奶酒,比起洛阳,榷场着实是物美价廉。她曾以为匈奴人尚未开化,不懂得货比三家,事实上他们所必须的茶叶、铁器仅能从华夏人手中购得,而华夏所得皮毛、良马、牛羊并非必须,也大多能从西域购得。此间差距,商人不乏联手坐地起价者,以此牟得一本万利。
大概从三年前开始,榷场不再如同以往繁忙,来交换货物的匈奴人统一口径,不再任由华夏人主导价格,茶叶铁器的价格一降再降,她也鲜少兴致再去交换马奶酒。
边境就是在那时传言匈奴单于病逝,其养子忘恩负义杀先单于诸子夺位。如此野心勃勃之人登上匈奴大单于之位,周边各国无不警觉,注视匈奴下一步动作。而在匈奴境内,新任大单于虚连鞮迪亚以及迪亚的养母——当时华夏的宁国长公主、匈奴的宁国阏氏,成为流言中的魔鬼,匈奴人将迪亚的叛变归罪于宁国阏氏的教唆,连带将仇恨指向宁国阏氏的故国——华夏。
南境诸部无视当年宁国阏氏出塞时所立和约,肆无忌惮越过长城烧杀抢掠无所不为,少壮皆战死,妇孺为奴隶。然而在朝臣眼中,千里外匈奴南下远比不上眼前京畿鼠疫成灾要紧。驻军顽抗,却盼不来镇国之师,好在燕云之地民风彪悍又多侠义之士,她跟随舅父叶雍,与诸多绿林好汉,自发结队以御外敌。
面对匈奴来势汹汹,义军奋起而战,短短一月,长城几处关隘,血流成河。强敌压境,昔日帮派林立的燕云之地,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齐心协力,并非为国效忠而是切切保家之心。正在义军占据上风,杀入匈奴南境之时,原本分属各方势力的义军一夜之间分崩离析。匈奴南部比起北部算得上水草丰美,又连月南下劫掠,谷粮满仓,金银珠宝满盈,更有平日非贵族不可享用之美酒。抵御外敌之时,除却性命一无所有,故而戮力同心。乘胜追击之时,争夺财宝,以至于一哄而散。三年前匈奴的侵略以匈奴南境诸部覆灭而告终,而作为先锋的义军,亦同时毁灭于匈奴南境诸部覆灭时,并且死伤惨重,活着回来的人一夜暴富,大多却遇刺身亡。
“这就是江湖侠士吗?”所谓以武犯禁,所谓侠肝义胆,其中虽有清高之辈,大多数却也只是尘寰人,逐利而生,因利而死。越姝盯着骤然落下的漫天飘雪,回忆起当年,有些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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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0-22 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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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不起 惹不起 惹不起,河蟹可能盯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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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0-25 1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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